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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OS-关岚

武侠小说(女帝奇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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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08:43:52 | 显示全部楼层
武玄霜看完了她师父的那本诗文集,眼泪不自禁的又一颗颗的滴卞来。她们两师徒
的际遇是何其相似呵!她师父去找寻尉迟炯,而她则在找寻李逸。如今尉迟炯的骨头早
已化灰,她的师父也死了。李逸虽然尚在人间,但只怕李逸也像他师父一样,不愿意再
见她了。何况在李逸与她之间,还有一个长孙壁。这比她师父的情形,更要复杂,更要
难解,纵然李逸愿意见她,她自己也不想卷入这个旋涡去了。长孙壁对她是如此猜忌,
她又岂忍妨碍了他们夫妻之间的幸福?又岂忍令长孙壁刻骨伤心?她捧着师父的诗集,
好久,好久,才拭干眼泪,问裴叔度道:“那么你们到了天山之后,可曾见过尉迟炯么?”
裴叔度道:“大约是见着了。”,武玄霜道:“怎么说是大约见着?连你也不确实
知道么?”裴叔度道:“我们来到天山之后,在天吃边找到了这个石窟,就住了下来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08:45: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回 河梁诀别痴成恨




此时裴叔度与天恶道人斗了将近百招,都已精疲力竭,更加上暮掌腥风的侵害,头
晕目眩,更是难以支持,但想到在此重要关头,能拖延得一刻便是一刻,否则自己若然
被天恶道人击倒,他们两大魔头合力追捕师妹,师妹只怕更难逃脱。裴叔度思念及此,
便强运真气,拼死支撑,改守为攻,苦苦缠斗。
天恶道人胜券在操,却是从容不迫,裴叔度狂攻不逞,已是强弩之末,天恶道人满
怀欢喜,正拟乘隙而入,施展杀手,忽听得灭度神君骇叫之声,随即见到他在洞中如飞
跑出,看情形竟似受了重伤,天恶道人大吃一惊,正待喝问,蓦然间听得优云老尼的声
音冷冷笑道:“天恶贼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趁我闭关的时候,到这里来欺负我的弟子
么?”但见洞门开处,武玄霜推着一辆独轮车走出来,车中盘膝而坐的,可不正是优云
老尼!
这一下饶是天恶道人胆大,也自吓得魂飞魄散,“这老尼原来是在坐关练功。”心
念未已,裴叔度蓦地一声大喝,掌劈剑截,一招“星汉浮磋”,剑尖颤动,掌风荡开了
他的拂尘,剑尖连刺了他三处穴道!
天恶道人本来比灭度神君心细得多,刚刚听出声音有点不对,惊魂未定,便受了剑
伤,气得他七窍生烟,大怒骂道:“你这小子敢施暗算,你也休想活命!”倏然转过身
来,反手一掌,势似奔雷,裴叔度那一剑已是尽了全身气力,幸而刺中,心情一松,真
气渲泄,这一掌如何还闪避得开?但听得“蓬”的一声,他刚刚跃起,便给天恶道人一
掌击中腰胯,震出了三丈开外。
天恶道人这时已看出了优云老尼已死,依他的心意,本要把武玄霜也毙于掌下,可
是他被斐叔度刺中了他三处穴道,虽然暂时用闭穴之法,凝聚真气,打了裴叔度一掌,
但这一掌打出之后,他的真气亦已消散,但耳鸣如雷,目眩金星,再也支持不住,只得
再强提口气,疾奔下山,这时若然武玄霜敢追上去,天恶道人已是敌不过她,定要被她
杀死,可是武玄霜见他中剑之后,仍然能够伤人,怎知他也受了重伤,何况她的师兄又
已倒地垂危,她当然只好放过天恶道人了。
武玄霜停下了独轮车,跑到师兄身旁,只见裴叔度面如金纸,口鼻流出瘀血,却犹
自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师妹,你想得好妙计,靠着师父的神威,终于把这大魔头
赶跑了,真险,真险!”那辆独轮车乃是裴叔度搬运柴火用的,武玄霜将师父的遗体放
在车上,当成是师父的座车推出来,天恶道人若然再镇定一些,立时便可看出破绽,武
玄霜侥幸成功,越想越险,额上的冷汗,不禁涔涔而下。
裴叔度的脸上虽然露出笑容,说话的声音却是渐渐微弱,脸色越来越是骇人,武玄
霜待要给他把脉,裴叔度连忙摇头,挣扎着低声说道:“你把我身上那支小银瓶掏出来,
不可触及我的皮肤。”武玄霜低头一看,只见他露出来的皮肉变成了猪肝一般的颜色,
那自是中了剧毒所致,看来他的手脚都已僵硬,不能转动了。天恶道人的“腐骨神掌”
竟然如此厉害,武玄霜一看之下,不禁骇然,同时对师兄深厚的内功也不禁暗暗佩服。
武玄霜小心在意,双指一探,将那小银瓶挟了出来,瓶内盛着几粒碧绿色的丹九,
斐叔度又低声说道:“你先吞下一颗。”说这一句话时,微细到几不可闻,武玄霜乃是
绝顶聪明的人,又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当然领会他的心意,知道这瓶中是解毒之
药。师兄怕她服侍他时,一不小心触着他的身体了也会中毒,故此叫她先吞下解药,武
玄霜吞下了一颗丹丸,但觉一股清香,沁人脾腑,周围那股腥臭气味登时消散,精神也
立刻爽利起来。这时裴叔度已是双目闭上,连嘴唇也张不开了。武玄霜挖开他的牙关,
接连给他喂了三颗丹九。过了好一会儿,裴叔度“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血色
由黑渐转红,双目倏张,苦笑道:“好厉害,要不是师父遗下的碧灵丹,我几乎不能活
命!”
武玄霜将她师父的法身再搬回石窟。然后将空车推出来,把师兄放在车上,推他回
去,斐叔度歉然说道:“师妹,累了你了。我有两只狒狒服侍,你有紧要事情,可以先
下山去。”他一时之间未想起来,那两只狒狒也受了重伤,它们也正自要人调理,如何
还能够服侍他?
武玄霜知道他所指的乃是要去暗助李逸的事情,可是这个时候,她岂能离开师兄,
便道:“师兄,你不要挂虑我的事情,待你好了再说。”
可是天恶道人的毒掌实是太过厉害,武玄霜衣不解带地服侍了师兄三天,裴叔度才
能喝点稀粥,身子也才能在床上转动。幸而有优云老尼用雪莲制炼的碧灵丹,能解百毒,
要不然他的内脏早已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便要腐烂了。
倒是那两只狒狒先好起来,到了第三天,它们已经能够走动,裴叔度又催她下山,
武玄霜虽然挂念李逸,却是执意不肯,到了第七天,裴叔度身上的恶毒尽消,这才能够
下床,可是身体还虚弱得很,这一天武玄霜奉师兄之命,将师父的遗体埋葬了。至于建
墓立碑的事情,则只好留待师兄日后去办。
裴叔度待她了结这桩事情回来之时,便又对她言道:“突厥可汗给李逸的一个月限
期,又已过了七天了。我奉了师父遗命,要暗中保护他,如今力不从心,只有请你管我
走一趟了。”武玄霜心情非常烦乱,过了半晌,说道:“我再服侍你两天,待你好定了,
我才放心。”裴叔度道:“累了你这么多天,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两只狒狒现在已能行
动如常,它们可以照料我了,你明天还是走吧!”
其实,武玄霜何尝不为李逸的事情焦急?但她一来见师兄尚在病中,不忍离去;二
来她实在是矛盾得很,既渴望见李逸,又不想见李逸,因为有一个长孙壁在她与李逸之
间,情形已经与八年之前大大不同了。她自从见过长孙壁之后,对这个问题已想十百次,
能够避免再见李逸而把事情办妥,那是最好不过,所以她当初才要求师兄出马,并请师
兄转达则天皇帝的意思,但现在师兄最少还得调养一个月,方能恢复武功。她没法避免,
只能自己去找李逸了。
裴叔度又说道:“你今天把师父的剑谱仔细一读,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临走之前
可以问我。”武玄霜见师兄对她如此关心,甚是感激。
这一晚武玄霜彻夜无眠,思潮汹涌,后来遵照师兄的吩咐,展开了师父的剑谱,那
些精妙的剑术招数,吸引了她的注意,心神才平静下来。
这本剑谱的前半部武玄霜以前学过,后半部则是她师父在天山隐居这几年才写出来
的,那是她师父后半生的心血所聚,武玄霜就未曾学过了。好在前后两部乃是一脉相承,
以武玄霜的武学根底,并不感觉有什么特别难解的地方,只是有几招复杂的剑术,她一
时之间还未思索得明,便做了记号,留待明天再问师兄。
石窟里本来有两间卧房,一间是她师兄住的,另一间则是她师父以前住的,但武玄
霜这几天来为了看护她的师兄,一直睡在她师兄的房门外边,好在他们都是英雄儿女,
对男女之嫌并不放在心上,这一晚武玄霜仔细读师父的剑谱,方自读得津津有味,偶一
回头,那房门本来是没掩上的,只见师兄双眼炯炯,在床上半倚半卧,眼光正对着她,
武玄霜道:“师兄,你怎么还没有睡?”裴叔度微笑道:“我精神很好,一时未曾想睡。
你有什么地方不明白么?”武玄霜兴致勃勃,便将那几个剑术上的问题问他,裴叔度—
一给她讲解,讲得非常详细。武玄霜谢过师兄,说道:“我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师兄,
你请安睡吧。”过了大半个时辰。她偶一回头,只见师兄仍然睁开双眼,武玄霜诧道:
“你怎么还不睡呀?”裴叔度道:“我在想一些事情,过一会便睡。时候不早,你明天
还要赶路,也该睡啦。”武玄霜心念微动,觉得师兄今晚的神情有些奇特,便再劝他安
睡,又过了一会,武玄霜再看他时,他一发觉,便阖眼假睡,这时天色已经微明,武玄
霜也就不再说。这一晚武玄霜没有睡觉,她发觉师兄这一晚似乎也未曾睡过。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08:46:57 | 显示全部楼层
天明之后,武玄霜收拾行装,裴叔度也随着起床,他一夜没睡,精神却无萎靡不振
的现象,反而比昨天兴奋得多。他把师父的诗文集和那只玉匣交给了武玄霜,再郑重的
叮嘱一遍,请她转交给则天皇帝与夏侯坚,好了结师父生前的心愿,然后又取出两个小
银瓶,对武玄霜道:“这个长颈的瓶子盛着的是碧灵丹,你知道我这次中了天恶道人的
毒掌,就完全是靠了它起死回生的,你带在身边吧,有了它就不怕任何有毒暗器了。”
接着又指着另一个瓶子道:“这个圆口的瓶子盛着的是易容丹,那却是以前夏侯坚送给
师父的,师父没有用过,我在深山隐修,也不需要用到它,你都带去吧。”他向武玄霜
讲了易容丹的用法之后,又道:“易容丹可以变貌易容,老少由心,妍端随意,但只有
一样是变不了的,那就是面上的一对眼睛,年龄的大小和武功的深浅从眼神中都看得出
来,不过一般普通的人那却是不会注意到的。”武玄霜听了,暗暗记在心头,想道:
“那日长孙壁扮成一个平常的稚妇,连我也给她瞒过,想必也是用这种易容丹的了。我
此去突厥京城,正好用得它着。”接过这两只银瓶,想起师父师兄,思怀深厚,不觉潸
然泪下。
裴叔度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武玄霜,眼眶中也有泪水沁出,这时诸事都已交代完
毕,叹了气,幽幽说道:“多谢你服侍我这几天,你从此回转中原,咱们今生大约是难
以再见了。”武玄霜道:“我祝师兄成为一代武学大师,他年我若有缘再来塞外,一定
上山操访师兄。”话是如此说,但武玄霜自己也知道,再来的机会极微,即许再来,有
李逸夫妇在这山上,她也未必愿意旧地重临的了。她见师兄对她如此惜别,也自有点依
依不舍之情,只是她却并末完全懂得师兄的心事。
武玄霜道:“师兄,你自己多多保重,小妹拜辞。”裴叔度默默无言的握着她的手,
过了好一会,才低低说道:“好,你走吧!”语声低咽,说了之后,便即回过了身。武
玄霜走了好远回过头来,只见师兄还倚在洞口,向她遥望。
武玄霜心中凄恻,再走到师父的埋骨之处,嗑了三个响头,向师父辞行,想起师父
一生为情孽所累,不觉又大哭了一\场。
走到中午时分,经过骆驼峰下,树林中李逸的那间石屋央入眼帘,武玄霜心想急急
走过,但双脚如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屋子外面,想到长孙壁为了自己而弃家远走,甚觉难
过。眼光一瞥,发现那间石屋的两扇大门打开,武玄霜记得那日她离开之时,是曾经关
上的,想道:“难道是长孙壁曾经回过家中?”情怀历乱,自己也抑制不住,不知不觉
的便走进了屋内,一看之下,屋中的景象,令她甚是惶惑不安。
只见室中衣物凌乱,散了满地,那具古琴,却已不见,武玄霜呆了一呆想道:“若
是长孙壁回来检取她的衣物,何必如此翻箱倒柜,事后又不加收拾?若是别人,他又来
搜查什么呢?他取去了古琴,莫非也知道那是李逸心爱之物么?”想来想去,猜不透是
什么人曾到过屋内。
壁上字迹犹存,武玄霜再读一遍长孙壁所留的那首诗:“十年梦醒相思泪,万里西
风瀚海沙。同命鸳鸯悲命薄,天涯何处是吾家?”但觉这首诗固然是长孙壁的自伤身世,
但也不啻是为她而道,伤感了好一会,心想:“但愿我此去能把李逸的儿子救回来,亲
手交给长孙壁,以后就回转中原,永不再来,叫她知道我的心意。”于是拭干泪痕,走
出这间石室。
武玄霜日夜赶路,走了半个月的光景,穿过扎哈苏台沙漠,距离突厥的东都王廷不
过是五六天的路程了(突厥在唐代的时候,疆土甚广,地跨欧亚,在东方的称为东突厥,
设有王廷在今之乌鲁木齐)。预计可以在突厥王一个月的期限之内赶到,稍稍宽心。这
一日经过了喀拉沙而河,这是一条长达数百里的河流;在突厥境内,河流极少,武玄霜
刚穿过沙漠,便发现了这条河流,心情甚为舒快,当下盛满了两个水囊,沿着河岸赶路。
河的两岸,树木成行,风景甚美。走了一会,忽听得后面驼铃声响,尘头大起,武玄霜
只道是商人的骆驼队,回头看时,却是一队甲胄鲜明的突厥武士,拥有几匹骆驼,七八
骑健马,围拥着一辆大车,从上游河岸驰来,那辆车十分华丽,拉车的是匹毛色纯白的
骏马,武直霜心想:“莫非是哪位王公出巡?”武玄霜因为急着赶路,一路上不愿招惹
事端,既然见了大队突厥武士,便即避开,躲在离河岸数十丈的一个沙丘后面。
不一会,这一队人已走到了武玄霜的面前,车上传出胡韶声响,配合着“东不拉”
的乐声,有个女郎弹着东不拉,唱得非常凄恻,武玄霜一听这个歌曲的调子好熟,听了
一会,听出了她弹的竟是中国东汉时代女子蔡文姬所创的“胡拥十八拍”,蔡文姬嫁给
当时匈奴的乌孙王,她所创的胡拥十八拍流传回疆,自是不足为奇。可是这样华贵的马
车,又不这么一群武士护送,车中的女子,身份想来非比寻常,她却弹出这样悲苦的曲
子,那就有点奇怪了。武玄霜听得她用维语出“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离异国兮乌孙王。”
心中也不禁感到酸楚。
马在岸边停下,车中的女子说道:“在这里歇一会吧。”有几个侍女下来,支起了
帐幕,另外几个武士到河边盛水送入帐幕,武玄霜想道:“原来她是要在这里洗一个澡。”
心念未已,车中的那个女子走了下来,明眸皓齿,雾髯风署,是一个十分美貌的维族姑
娘。
这个美貌的维族姑娘走进了帐蓬,武士们三三五五散在河堤上歇息,有两名武士来
回漫步,好几次走近了武玄霜藏身之地,武玄霜手心捏着几颗小石子,打算一给他们发
现,便将他们打倒。
忽听得马蹄之声,有如暴风骤雨,武玄霜从沙丘后面望出去,但见一个少年武士,
骑着一匹枣红大马,飞驰而来,高声叫道:“卡洛丝,卡洛丝!”护送车辆的突厥武士
纷纷喝道:“什么人,胆敢叫我们可贺敦的名字!”,十几枝羽箭射出,那少年武士身
手不凡,但见他把手一招,便将两枝箭接着,随手掷出,随便随掷,把十几枝利箭都抛
到河中。
武玄霜一怔,原来“可贺敦”乃是突厥话中的“王妃”之意,武玄霜心中想道:
“原来她竟是突厥可汗的王妃,既然是王妃的身份,却为何单独出巡。离开了他们的王
廷千里之地。这个少年武士又怎的这么大胆,敢来追王妃的审驾?”但觉这件事情,处
处透露着古怪。
说时迟,那时快,那少年武士纵马如风!倏忽之间就到了帐幕前面数丈之地,仍然
在高声叫道:“卡洛丝,卡洛丝!”有两个突厥武士扑上去,喝道:“你疯了吗?”四
掌齐出,按着马头,那匹雄马长嘶一声,倒退人立,这两个突厥武士能够力阻奔马,气
力确是惊人。
那少年武士在马背上飞身跃起,喝道:“让开,我要见卡洛丝!”好像一只兀鹰,
从空中扑下,这两个突厥武士哪肯让他?双双出手,一个抓他的右腿,一个扭他的左臂,
想趁他身形未稳,便将他跌翻,这少年武功甚是了得,但见他脚未沾地,便是一个弹腿
踢出,接着双掌一个“交叉十字手”斩下,好像门闩一般,一斩一扭,但听得“咔嚓”
一声,那个想扭他手腕的武士,自己的手臂却先给他扭得脱了臼,另一个武士则早给他
踢翻了。突厥武士最佩服有本领的人,有几个禁不住喝起采来,好漂亮的摔跤功夫!
蓦听一声喝道:“你这小子想找死吗?”一个守护在帐幕前面的虬髯武士,身手矫
捷之极声发人到,双掌一圈,那少年武士给他封着,四条胳臂一阵翻腾,便听得“蓬”
的一声,那少年武士跄跄跟跟的倒退几步。这虬髯武士一上,他的伙伴们便即退下,看
来他乃是这群武士的领袖。
那少年武士兀自不肯逃走,拔出佩刀,又再扑上,虬髯武士也拔刀相迎,双方都使
得没风似的快刀,但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不多一会,那少年武士的佩刀给斩了
两个缺口,仍然是高呼酣斗,奋战不已!
就在这时,帐慕忽然揭开,那美貌的王妃走了出去,叫道:“都给我住手!”
那少年武士大叫一声:“卡洛丝!”声音颤抖,充满了喜悦而又激动的心情。那美
貌的王妃忽地冷冷一说道:“站住!不许向前再跨进一步!”
那少年武士惊愕无比,叫道:“卡洛丝,你不认得我么?”那美貌的王妃说道:
“沙尔海,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是我父王叫你来的么?”那少年武士叫道:“咦,我拼
了性命来见你一面,你难道还不知道么?”那美貌的王妃道:“哼,你敢对我说这样的
话,我若不念在你是我小时候的朋友,我早就叫他们打断你的腿啦。”那少年武士颤声
说道:“卡洛丝,你,你——你变了另一个人啦,好呀,你如今到王廷去享受荣华富贵,
我给你送行,你也不乐意么?嘿,嘿,嘿,嘿!哈,哈、哈!”他愤激之极,冷笑不已,
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王妃,他怎也料想不到,他的“卡洛丝”突然变了,变得好像陌生
人一样,他完全不认识了。
那美貌的王妃身躯微微抖了一下,立即又镇定如常,淡淡说道:“好啦,你如今已
经见过我了,你回去吧!”她那冷酷的神情令得沙尔海好像十二月天跌落冰河一样,冷
意直透心头,再也笑不出来。倏然间,他双眉一扬,睁大眼睛说道:“卡洛丝,你真的
愿意去做大汗的可贺敦?”那王妃轻蔑一笑,说道:“以我的美貌,以我的身份,难道
不配做可贺敦么?除了大汗,还有谁配得上我?”那少年大叫一声,呆了半晌。忽道:
“不对,不对!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那美貌的王妃把手一挥,喝道:“把他这匹马
射死!”一个突厥武士应声发箭。那少年武土呆若木鸡,那匹马本来是他最心爱的宝马,
也是他的“卡洛丝”以前非常喜欢的一匹马,然而现在竟从卡洛丝的口中发出命令,死
在武士的箭下了!
那美貌的王妃冷笑道:“看你还能不能再追赶我?你再不走,第二支箭就要向你射
了!”少年武士伤心之极,面色惨白如纸,叫道:“我不怕万箭穿心,可是你的话比利
箭厉害万倍,我的心算是死啦。卡洛丝,你自己保重,沙尔海不能再侍侯你了!”掩面
转身,如飞疾跑,但跑了十多丈远,却又回过头来,只见王妃还站在哪里,动也不动,
沙尔海又叫了一声“卡洛丝!”王妃忽地一声冷笑,转身入帐篷,随即在帐中传出话道:
“拔队起程!”大队的武士收拾起帐篷,前呼后拥,将王妃拥上马车,抛下了那少年武
士,果然走了!
武玄霜躲在沙丘后面,目睹了这一幕情景,甚是替那少年武士不平,心中想道:
“听他们的说话,这个卡洛丝原来还未与可汗成亲,大约这些突厥武士正是护送她到突
厥的王廷成亲去的。这个沙尔海当然是她的情人,他敢舍了性命前来求见一面,也算得
痴情极了!”
武玄霜走了出来,抬头一望,隐隐还可以望见那少年武士的影子,在河岸树荫之下,
踽踽独行。武玄霜展开“八步赶蝉”的轻身本领,悄悄无声的来到他的背后,但听得他
兀自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武玄霜接声说道:“是呀,
我也不信!”沙尔海愕然回顾,见武玄霜是个美貌的汉族姑娘,怔了一怔,问道:“你
说什么?你是谁?”武玄霜道:“你和卡洛丝会面的情形,我全都看到了。你刚才和那
虬髯武士比刀,他有一刀上手刀,中途忽然改为下手刀,那一刀本来可以斫中你的,但
他的刀锋忽然歪了半寸,给你挡开,你知道其中的原故吗?”沙尔海听她说得历历如绘,
惊诧不已,叫道:“原来是你在暗中帮我的忙吗?”武玄霜道:“不错,是我用一粒砂
子将他的刀尖弹了一下,幸亏他没发觉。”沙尔海道:“我也没发觉呀,你,你是什么
人?有这么大的本领!”
武玄霜微微一笑,说道:“我是天山剑客!”“天山剑客”的名字传遍天山南北,
武玄霜料想他曾听过,沙尔海吃了一惊,道:“原来你就是天山剑客,怪不得有这样大
的本领!”但随即便露出惶惑的神情,凝视着武玄霜,说道:“天山剑客听说是个男的,
原来那是假的吗?”武玄霜道:“那是我的哥哥,我们兄妹二人,同住天山,生来爱管
闲事,轮流下山,别人不知,将我们都叫做天山剑客。”武玄霜假冒“天山剑客”的名
头,乃是想取得他的信任,沙尔海见她有这样高的本领,且又曾暗中帮助自己,果然深
信不疑。
武玄霜道:“你说你不相信,是不相信卡洛丝会这样对待你吗?”沙尔海道:“我
不相信她会心甘情愿去做可汗的妃子!”武玄霜道:“是呀,我也不相信她这样美貌如
花,心肠却会那样的狠!可是,她做出的那些事情,却都是我亲眼见的,真是令人难以
相信!”这番话说是“不信”,实是“相信”,沙尔海激动说道:“不,你不会懂得的,
我走开之后,回头望她一眼,我从她的眼光之中,感觉到是以前的卡洛丝!这感觉难以
解释,你,你懂得吗?”武玄霜微咽说道:“你们之间的心意,只有她心爱的人才会感
觉出来。你可以将你们的事情告诉给我听吗?也许我可以帮你的忙。”
沙尔海抹干了泪痕,说道:“卡洛丝的父亲是突厥可汗一个属国的藩王,我的父亲
是他最亲信的一个武士,我和卡洛丝自幼一同玩耍,一同长大,比兄妹还要亲密。”说
到这里,他有点羞涩,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她好几次说过,除了我不会再嫁别
人!”
武玄霜道:“那你为什么不向她求婚?”沙尔海苦笑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武士,
与她身份悬殊,怎好向可汗启齿?卡洛丝知道我的心意,她说反正咱们年纪还轻,她愿
意等我,等我建功立业,有了一官半职之后,那时再托人,向她父王求婚,一定会答应。
这几年来,有过不少王公贵族,甚至外邦壬子向她求婚,她都没有答应,果然是一心一
意的在等我。谁知道这次大汗聘她去做王妃,她竟然二话不说,就让她父亲将她送走了。”
武玄霜道:“这事你不知道吗?你有和她说过话么?”沙尔海道:“前两个月,我
国中考选武士,我取得了第一名勇士的称号,可汗对我赏赐有加,升我做他的护驾武士,
我正想趁此机会托我父亲向可汗求婚,谁知不久,可汗派我代表他到边境去巡查,待到
归来之时,卡洛丝已经被大汗聘去做可贺敦了。”武玄霜道:“这样看来,可汗想必也
知道你事情,所以有意将你遣走的。”沙尔海道:“不但可汗知道,我的父亲也早已看
出我和卡洛丝的恋情,我回来之后,他就劝我不要再痴心妄想,同时,可汗也升了我三
级,叫我做王廷武队长。我知道他是想安慰我,可是卡洛丝已经走了我即算做到可汗,
又有什么意思。”武玄霜问道:“这么拚命,那你是直到今天,才见着卡洛丝的了!”
沙尔海叹了口气,说道:“我回来之后,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我想卡洛丝绝对不是贪恋
荣华富贵的人,她以前也曾对我说过,若是我们能够如愿以偿,她宁愿放下公主不做。
与我在草原飘泊亦所心甘。我想了又想,幸好她只走了三天,我便骑了千里马来追她,
只要她不变心,我舍了性命也要将她救出来,大汗虽然有百万雄兵,威临万国,可是草
原如此广大,哪里找不到藏身之地?呀,想是如此想,可惜卡洛丝竟然亲口说出她愿意
去做可贺敦,还叫人射毙了我的马!”
武玄霜道:“你现在绝望了么?”沙尔海道:“她虽然如此对待我,可是我还不敢
相信这是她的真意,她要是真变了心,我回头望她之时,她就不会用那样眼光看我的。”
武玄霜道:“那你现在打算怎样?”沙尔海伤心之极,扭绞手指说道:“我的千里马已
给她射死了,要追也追不上啦,我这一生再也不会听到她的真话了!”
武玄霜心念一动,笑道:“你信不信我?”沙尔海道:“怎么?”武玄霜道:“你
若信我,你交一件信物给我,我去见卡洛丝,探询她的真意。你到大汗王城,隐姓埋名,
等待我的好音。”沙尔海二话不说,便掏出了一只香包,说道:“这是卡洛丝绣给我的,
你拿去吧。我父亲有位朋友住在王城,我会到他家中借住,打听卡洛丝的消息。”随即
将地址告诉了武玄霜。
武玄霜藏好香包,与他告别。当下展开绝顶轻功,直赶到三更时分,才发现那一群
武士的帐幕。
武玄霜一看,十几座帐篷,只有位置当中的一座,外面有两个武士守卫,武玄霜想
道:“在这荒野之上,人迹少到,他们却还要小心守卫,这必定是卡洛丝的帐篷了。”
随手捏了两团雪块,向空中一掷,发出呼喇的声音,那两个武士好生奇怪,心道:“这
么晚了,还有兀鹰飞翔么?”抬头观看,那两团雪块,给武玄霜掷得很高,未曾跌下,
半空就溶化了,那两个武士看了好一会,甚么都瞧不见,更为纳罕,武玄霜早就趁这个
机会,潜入帐篷。
帐幕内边,还有绣帘隔开,外间有几个侍女,或坐或卧,武玄霜掌心早已扣了几粒
砂子,她以极轻灵迅捷的手法。揭开了帐篷一角,一瞧清楚,便将砂子轻轻弹出,将那
几个侍女的晕睡穴都封了,若非经人解救,非得一个半时,不能自醒。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08:47:42 | 显示全部楼层
绣帘内隐隐有烛光透出,武玄霜在缝隙一瞧,果然是卡洛丝在里面,夜已三更,她
还未睡,只见她坐在锦垫之上,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沙尔海,沙尔海,你怎
知道我的苦心啊!但愿你恨我怪我,就当做这世上再也没有了我卡洛丝这个人,趁早死
了这条心,也免得闯下大祸。”
武玄霜听到此处,心中大喜:“果然她对沙尔海并非忘情。”于是“噗嗤”一笑,
揭篷而入。卡洛丝蓦然看见一个陌生的汉族姑娘,走到她的面前,大吃一惊,张开了口,
正想叫喊,武玄霜将那只香囊在她面前一晃,低低“嘘”了一声,说道:“卡洛丝,你
别害怕,我是沙尔海叫我来看你的。”
卡洛丝定了定神,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与他的事情,我从来未听沙尔海
说起过你!”武玄霜微微一笑,说道:“我是天山剑客,今日沙尔海与你会面的情形,
我全都瞧见了。”接着又将和沙尔海谈话的经过告诉她。卡洛丝也曾听得沙尔海说过
“天山剑客”的事迹,又见她有自己送给沙尔海的那只香囊,疑虑之心尽去,便请武玄
霜坐下,幽幽叹了一口气问道:“沙尔海他还没有死心么?我只当他将我恨入骨髓了。”
武玄霜道:“沙尔海一点也没有恨你,他深深知道你心里还是欢喜他的。所以他要
我来探问你的真意,倒是我不明白,他对你如此痴情,你却为何那样对待他?”
卡洛丝眼角有晶莹的泪光,说道:“我比他还要痛苦万分,可是说了又有什么用?
就让我一个人受苦吧。”武玄霜紧紧握着她的手,道:“卡洛丝,也许我能帮助你。即
算帮不了忙,你说了出来,也总比闷在心头的好。我是个汉人,和你们的人全都没有关
系,你说给我听,我决不会向任何人泄漏半句。”
卡洛丝问道:“你进来的时候,可曾留意外面的侍女?不知她们睡了没有?”武玄
霜笑道:“不到我去唤她们,她们决不会醒来。”卡洛丝道:“这是为何?”武玄霜道:
“因为她们都给我点了晕睡的穴道。”将武学中点穴的作用效果简略的对卡洛丝说了。
卡洛丝又是惊奇,又是佩服,说道:“姐姐,你是会仙法的么?你的本领真是大得不可
思义!”接着又道:“其实这几个侍女都是我的心腹,给她们听了也没关系。”
于是卡洛丝喝了一日浓茶,润润喉咙,缓缓说道:“我父亲的王国在大漠北边,阿
尔泰山之下,王国小得可怜,疆土只有三百里之地,人口不过十万之众,好在国中水土
肥美,有天然的牧场,还有金矿,我们年年向大汗纳贡,日子倒也过得颇为安逸。
三个月前,大汗的使者到来,向我的父亲要求一件贡物,那是他最最舍不得的心爱
之物了。
武玄霜插口问道:“是阿尔泰山的金矿吗?”卡洛丝愕然道:“不是。若是要阿尔
泰山的金矿那还易办。大汗要的是我。我当时听了这个消息,几乎想投入我们国中那个
布尔根大湖,死了干净。我是宁愿死了也不愿离开沙尔海的!可是我死了也不行,因为
我还有一个父亲,还有一个王国。”武玄霜心情沉重,说道:“整整一个王国压在你的
肩上,怪不得你要前往可汗的王廷。”
卡洛丝继续说道:“突厥大汗威临万邦,灭国无数,他自称是万王之王,只是他统
率的雄兵,就超过我们的人口十倍。我们不过是他一个小小的属国,他若动怒,可以不
费吹灰之力,就令我们全国玉石俱焚。阿尔泰山的金矿固然要落在他手中,我父亲、沙
尔海,以及我所有亲爱的人,都难逃这场浩劫。没奈何我只好听从父亲的安排,将沙尔
海遣开,接了大汗的聘礼,在他派来的武士护送之下,前往大汗的王廷,准备做他的王
妃。可是我也准备了一种验不出来的毒药,在大汗逼我成婚之日,便将是我服毒自尽之
时。这样,我死在他的官中,他只好自叹晦气,不能怪我的父亲了。”武玄霜叫道:
“卡洛丝,你不能这样做。”
卡洛丝惨笑说道:“我已经想千万遍,这样做实是最好不过,既可保全我的父亲,
我的王国,又可以保全了沙尔海和我自己。沙尔海这傻子,他却全没想到这些,他只想
得到我,他只想凭他的武艺,将我抢走!所以我不得不像日间那样的对待他!我叫武士
射死他的马,就是不愿他再赶来纠缠。他虽然是我国中的第一好汉,但却怎比得上大汗
这一群如狼似虎的武士?他若蛮干,只怕他未能将我抢走,早已死在武士的刀下了。姐
姐,现在你明白了么?”
武玄霜道:“我明白了,你故意装作无情无义,那是要令大汗的武士不起疑心。”
卡洛丝道:“不但如此,我还要沙尔海不起疑心,相信我是真的无情无义。”武玄霜道:
“你是怕他殉情而死。”卡洛丝道:“是啊。若然他痛恨我无情无义,他就不会寻死寻
活。”武玄霜道:“可惜他不相信。”卡洛丝又是惊喜又是悲伤,欢喜的是沙尔海对她
的爱情竟是生死不渝,怎样都相信她,悲伤的是他一片痴情怕他祸事。
武玄霜轻轻抚摸卡洛丝的秀发,低声说道:“你愿意和沙尔海结为夫妇么?”卡洛
丝道:“这句话你无须问,可惜我纵然愿意,也只有期待来生了。”武玄霜微微笑道:
“不,我有办法使你们今生如愿。”
卡洛丝睁大了眼睛,颤声说道:“真的?”武玄霜忽然脱下了身上的衣裳,拔下了
饰物,道:“卡洛丝,你我换过服饰试试。”卡洛丝道:“做什么?”武玄霜道:“你
先别问,依我的话做了再说。”两人换过服饰,武玄霜掏出了两颗易容丹替她着意化妆,
卡洛丝取出一面铜镜,两人并肩照镜,只见卡洛丝变了一个汉女,武玄霜则变了王妃,
脸型肤色都与以前大大不同。
武玄霜笑道:“我像你么?”卡洛丝端详了好一会,点点头道:“是有点像,但若
是与我相熟的人,一定还会看得出来。”说罢又连连摇头说道:“敢请你是想冒充我去
做王妃?这不成呀,不成!”武玄霜道:“怎么不成?”卡洛丝道:“这几个突厥武士
与我相处多天,他们会看得出来的,而且我不会武功,又怎能逃得出去?”
武玄霜笑道:“若是未见过你的面的,他只凭你的图像,霎眼之间,却未必看得出
吧?”卡洛丝道:“你的意思是想要骗过大汗吗?你扮作我的摸样,入宫那天,你披着
面纱,暂时间是骗得过去的。可是此去王廷,最少还得三四天的工夫呀,在路上又怎么
瞒得过这群武士?”“武士们对你的侍女,想必不会像你那样注意吧!”卡洛丝道:
“这个当然,若你扮作我的侍女倒还能混得过去。可是你扮作侍女有什么用?仍然不能
挽回我的命运呀,何况在路上突然多出一人,武土们也不会不发觉的。”
武玄霜道:“你听我说。我要路上扮作你的侍女,入宫之时就扮作你。你的马车很
宽大,总能够多藏两三个人。”卡洛丝给她一言提醒,说道:“对啦,你可以藏在我马
车的坐垫下面,哎,还不必委屈你受苦,我每天叫一个侍女藏起来,你可以扮作她的模
样,在车上陪着我,歇息之时,你不下车走动,武士们绝对看不出来。”眼睛露出光辉,
但立即又忧形于色。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08:48: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回 塞外相逢友变仇




武玄霜说道:“卡洛丝,你别害怕,这准能成功。”卡洛丝忽然道:“不成!”武
玄霜道:“怎么不成?”卡洛丝道:“纵能瞒过一时,始终不免给大汗发觉。不但大汗
会再来索我,而且也连累了你。”武玄霜道:“我见了大汗,自有办法,担保他不会再
追究这件事情。”卡洛丝道:“你是要刺杀他吗?这可不好做呀。”武玄霜道:“我并
不想杀他,我另外有办法,你相信我好了。”卡洛丝听说她是天山剑客,又见她显过诸
般本领,既是无法可想,便只好信赖于她。
武玄霜见她还带着怀疑的神色,笑道:“你担心什么,是不是觉着还有破绽。”卡
洛丝道:“照你这样,破绽倒是没有。可是倒了王廷之后,我怎样脱身回去”武玄霜道:
“沙尔海已与我约好,咱们先到王廷,他随后就来。”卡洛丝道:“还是不行。咱们到
王廷,就算大汗不迫我即日成亲,也定是将咱们接入庭内,纵然知道了沙尔海的地址,
也不能约他会面。”武玄霜也觉得是个难题,正在思索,卡洛丝自己先想出了法子,说
道:“照我家乡的习俗,出嫁的女儿到了夫家之后,就要将她所着的那套新嫁衣送去给
母亲,表示在此之前是靠父母,在此之后便是靠丈夫了。我到了王廷,奏请大汗,准我
差遣两个侍女将我的嫁衣乘原车送回去,并给我向父母报告平安的书信,我想大汗无不
应允之理。那时我便用你的易容丹,扮成一个侍女的模样,脱出牢笼。
计议已定,武玄霜解了那几个侍女的晕睡穴,她们见着一个陌生的汉族姑娘,惊诧
不已,幸而有卡洛丝在旁,立刻说明,她们才不至于叫出声来。这班侍女是长洛丝的心
腹,她们平素也知道公主与沙尔海的恋情,对她甚是同情,都愿意冒了危险,依照计划
行事。
第二天,武玄霜扮成了卡洛丝的侍女,陪着她同乘一架马车,护送的武士果然无一
知晓。
一路平静无事,走了四天,便到达突厥的都门,路上宁静,可是武玄霜的心头却珠
不安宁。原来她是想借这个机会,潜入大汗的王宫,见机而为,救出李逸的儿子。
这时她在车上遥望都门,心情紧张之极,想道:“李逸想必早已到了这儿了,不知
他的遭遇如何?但愿我不要碰见他。”一想自己潜入王宫,大约不至于在王宫之内碰见
李逸。她心中打下了如意算盘,若能将李逸的儿子救出,并再上一次天山,将李逸的儿
子交给她的师兄,请他送还长孙壁。想来到了那个时候,他师兄的伤也应当完全好了。
主意虽然打好,可心中仍然忐忑不安。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卡洛丝的事情而
紧张呢,还是因为李逸也在这个城中而引起心情的波动?
武玄霜哪里知道,李逸也有一番奇怪的遭遇,此时他正在突厥的王廷,陷入了大汗
的级网之中。
就在武玄霜见卡洛丝的那条河边,李逸在她的前几天曾在那经过,他也遇见了五个
意想不到的人。
李逸下了天山之后,就在山下的猎户人家,买了一匹坐骑,改了装束,扮成一个猎
户的模样,蓄起了一撮胡子,靠了易容丹之助,要比他本来的面目苍老十年。
他为了要赶到突厥王廷,救出他的儿子,一路马不停蹄,这日来到了喀拉沙尔河河
畔,他那匹坐骑经过了长途驰驱,又刚刚穿过一段数十里的沙漠,食水不够,人尚未乏,
马却早已累得不堪,直喷口沫,嘶嘶喘气,如今忽然发现了一条河流,当真是比叫化子
拾到了金子还更高兴,于是李逸跳下马来,牵着坐骑,到河边喝水。
就在这时,只听得骆驼声响,李逸抬头一看,见是两个装束奇怪,头缠白布的汉子,
合乘一匹骆驼,也来到了河边。看他们的相貌,不像是普通的维人。
这两个人跳下骆驼,拿起皮囊,正待盛水,看见李逸,神情似乎有点异样,一阵咕
噜,又从河边折回,骑上骆背,看情形似是不愿意和陌生的人同在一起。
在沙漠上的旅人,碰到了同路的旅客,本来是很高兴的事,尤其是人数少的,更愿
意结伴同行,好在旅途上彼此有个照顾,但这两个汉子不但没有欢悦之容,反而好像要
避开李逸,这就不能不令李逸有点奇怪了。
李逸去试用维语招呼,那两个汉子却似是听不懂他的说话,叽叽咕咕的一面说一面
摇头,不待李逸走近身前,便骑着骆驼走了。
李逸听他们的口音,看他们的装束,心念一动,想道:“敢情是两个从花刺子模来
的商人。”花刺子模是中亚的一个大国,是突厥势力所及的一个国家,名义上虽然不是
突厥的属国,但也年年给突厥可汗缴纳贡物,曲意修好,怕突厥攻打它。花刺子模和突
厥的商人时有来往,在突厥做商的外国人,十有八九都会懂得维族的语言,但这两个汉
于却不肯用维语答李逸的问话,李逸也不知他们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但人家不理会
他,李逸讨了一个老大的没趣,不便与他们唠讪,只好退下,让坐骑喝了水,便放它在
河边歇息。李逸也在树荫下闭目养神。
那一匹骆驼走了还未到半里之地,天空出现了两只兀鹰,李逸听得兀鹰的叫声,睁
开眼瞧,但见这两只兀鹰,正向骆驼扑下,原来驼背上挂有风干的牛肉,那两只兀鹰准
是饿得慌了,所以扑下来抢肉吃。
这种草原上的兀鹰大得惊人,两边翅膀张开,就像一团黑云似的,扇得地上沙飞石
走,呼呼风响,那两个花刺子模的商人在驼背上身形一侧,酷似中原武学中“倒挂金钩”
的身法,双足一撑驼背,避开了兀鹰的利爪,双刀齐出,横削过去,但听得“咳唆”一
声,先扑下来的那头兀鹰给利刀斩了一下,抓不中那块牛肉,却抓破了缚在驼背上的一
个包裹,包裹里的东西哗啦啦的掉下了一大堆,第二只兀鹰又扑下来,但见刀光疾闪,
羽毛纷飞,那只兀鹰似是知晓厉害,一扑不中,也飞开了。
李逸吃了一惊,心想道:“这两个花刺子模的商人身手不俗,届然对付得了这种草
原上的大兀鹰!”看那掉在地上的东西,却原来是一支支的犀牛角。这是很贵重的药物,
李逸恍然大悟,想道:“是了,这两个商人乃是做药材生意的大商人,他们大约怕我是
个强盗。会抢劫他们贵重的药材,所以避开了我。但他们既然具有这等武功,却又何至
于俱怕单身的强盗?”
那两只兀鹰抓不着那块牛肉,心有未甘,在上空打了一个盘旋,又再扑下,这一下
来势更猛,但那两个商人也早有了防备,但见他们把手一扬,两柄飞刀破空而出,那两
只兀鹰也真厉害,居然伸爪抓着飞刀,可是那两个商人的飞刀发得快如电闪,两刀方出,
后面的两柄飞刀又相继而来,那两只兀鹰再腾出一爪抓着,兀鹰到底不如武学高手的高
明,它们抓着了飞刀,不会还击敌人,大约又给飞刀割伤了少许,在空中呗呗大叫。四
柄飞刀还未坠地,那两个商人第三次发出飞刀,但见银光疾射,这两只兀鹰吃过一次苦
头,这回不敢用爪再抓,却用翅膀将飞刀扇落,但因此身形也便下沉,似是因为既要塌
开飞刀,又要展翅飞腾,两难兼颐,甚为吃力的摸样,说时迟,那时快,那两个商人第
四次发出飞刀,但见刀光电射,那两只兀鹰发出悲鸣,倏然展翅,疾飞而去,不敢再惹
那两个商人。原来每只兀鹰都被飞刀刺瞎了一目。
那两个商人拾起地上的飞刀和犀牛角,缚好背包,又再前行。李逸也正想起程,忽
见前面一骑骏马,迎着那两个商人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用维语大喝道:“留下骆驼,
让你们过去。”另两个商人鞭策骆驼向前冲去想以骆驼的巨力撞翻那一匹马,另一个骑
士突然堪下马背,双手一按。喝一声:“去!”那匹骆驼竟然给他按着,四蹄屈地,不
能前进,将两个商人喇咖两鞭扫下,那个骆子土哈哈笑道:“你们要货还是要性命?”
手腕一翻,只是一个照面,另一条赶骆驼的长鞭竟给他劈手夺去。这时李逸方才看得清
楚,这个骑士原来是个汉人。那个骑上夺长鞭,反手便是一鞭扫去,鞭声呼响之中,但
见那两个花刺子模商人从驼背上腾空飞起,长鞭掠过驼背,那两个商人已倒纵出三丈开
外。
李逸暗暗喝来:“好俊的身法!”说时迟,那时快,四柄飞刀已从四个不同的方向,
同时向那个骑士袭来,李逸见过他们的飞刀绝技,料想这个骑士将要大吃苦头,那知心
念未已,只见另一个骑士将长鞭打了一个圈圈,假的就卷着了一柄飞刀,随即一抖长鞭,
飞刀反弹飞出,“当”的一声与第二柄飞刀碰个正着,两柄飞刀在空中激起了一馏火花,
流垦殒石般都掉至草地上了。另一骑士一个翻身,恰好迎着第三柄飞刀,依法炮制,长
鞭一圈一抖,又将第三柄飞刀反掷出去,将第四柄飞刀也打落了。
李逸吃了一惊,要知道这两个花刺子模的商人,刚才能用飞刀刺伤兀鹰,刀的锋利
和他们的手劲可想而知,如今竟被两个骑士用长鞭卷起,借力打力,这种手法,不但灵
巧之极,而拿捏时候,也使得不差分毫,本身的功力,当然远远超乎敌人之上。如此身
手,在中原的武林中,也算得是一等一的了。
那骑士挥舞长鞭,步步进逼,那两个商人接连发出飞刀,但见刀光闪闪,鞭影翻飞,
刀似穿梭,鞭如怪蟒,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刀飞刀落,片刻之间,已被那个骑士
打落了十几柄飞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两个商人发了慌,将剩下的飞刀一古脑儿
全发出去,每人的一只掌心扣着三柄飞刀,两人四掌,一下子便发出了十二柄飞刀,在
空中织成了一片刀网。那骑士将长鞭盘头一舞,但听得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珠密响,那条
长鞭被十二柄飞刀削过,寸寸断开,其中一柄飞刀,余力未衰,从骑上的肩头斜削而过,
饶是他闪避得快,护肩也已给飞刀削掉。
那骑士勃然大怒,猛地喝道:“让你们也瞧瞧我的刀法。”脚尖点地,使个“黄鹤
冲宵”的身法,也像刚才那两个商人一般,凌空飞起,就在半空中掣出了一柄钢刀,俨
如饥鹰扑兔一般向那两个商人当头剃下。
李逸见这个骑士如此凶狠,不但谋财,兼要害命,不由得动起了侠义之心,急忙跳
出大声喝道:“住手!”
可是他发话已经迟了,那骑士的手法快得难以形容,只听得当当两声,那两个商人
手上的月牙弯刀先给削断,接着是两声惨厉的呼叫,待李逸赶到之时,那两个商人已经
尸横地下。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08:49:07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骑士回过头来,喝道:“好,你瞧见了,你就跟他们一同去吧!”泼风般连环
三刀疾斫而来。李逸使了一招“龙门鼓浪”,也是一招三式,快捷无论。他的剑乃是大
内宝物,但听得当、当、当!三声响过,那个骑士的红毛宝刀损了五个缺口。
李逸有点奇怪,这个人似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听他说话的声音,好像是自己的
一个熟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骑士的刀法快极,那容得李逸抽空思索,他的红毛宝刀被李逸削个缺口,只听得
他“喷”了一声,刀锋一转,择了一个圆弧,登时便是一招“夜战八方”横削出去,霎
时间刀光闪闪,竟化成了八口钢刀,从四面八方同时斩来。李逸喝一声“来得好”,横
剑一封,一招“金钢护法”,守中带攻,随即变为“横指天南”,挥剑刺出,但听得一
片断金切玉之声,一剑在这刹那之间交了八下,因为双方都快到极点,刀剑相交,仅是
稍稍沾上,便即掠过,双方内劲相若,李逸的宝剑虽然稍占上风,却也未能将对方的宝
刀削断。
转眼间双方已拆十招,李逸抢了先手,着着进攻,但那人的刀法非常严密,急切之
间,李逸却也无法取胜,心想:“若不是这几年来,我已将师父和岳父的两家剑法,融
会贯通,恐怕还未必是他的对手。”忽听得另一人喝道:“咄,你我都是汉人,你为何
替勒子卖命?”李逸道:“你有这身本领,却由何至察外来,做这劫财越货的勾当?青
天白日,伤人性命,实是天理难容!是汉人就可以横行霸道么?”话声未了,另一个汉
子突然虚晃一刀,飞出圈子,叫道:“你,你,你是李殿下么?”李逸心头一震,同时
叫了出来:“你是南宫尚么?”另一汉子哈哈大笑,掷刀于地,说道:“弟正是南宫尚,
殿下,你饶恕我!想不到咱们两人,居然还能够在异邦相见!”说罢便要上来拥抱李逸。
原来这个南宫尚正是八年之前,与李逸同在一个晚上,潜入深宫,行刺武则天的另
一武士。当年李逸在神武营中,被分派做夕口廷的轮值卫士,和南宫尚正好同住一间房
子。后来李逸从他的岳父长孙均量口中,才知道南宫尚的父亲当过太宗皇帝(李世民)
的禁卫军副指挥使,他混到长安,和李逸一般,同是怀着国仇家恨,想刺杀武则天的。
那一个晚上李逸行刺不成,跳下骊山,而南宫尚也给宫中的卫士发现,李逸逃命之时,
正瞧见他被卫士包围,当时李逸还以不能救他而为憾,想不到他也保住了性命。
南宫尚以前是满面虬髯,但现在已是剃得乾乾净净,而且事隔八年,所以李逸一时
认不出是他,而李逸也改容易貌,并蓄起了胡子,所以南宫尚也认不出是他。直到双方
都出了声,而南宫尚又看出李逸的这一手剑法,两人方敢相认。
他们有过这一段关系,异国相逢,本该是喜出意外,可是李逸刚刚还要替那两花刺
子模的商人打抱不平,忽然认出是他,这可就有点尴尬了。
南宫尚哈哈笑道:“当今乱世,人命贱如楼蚁,成王败寇,谁不是杀人盈城,杀人
盈野!我杀死了区区两个商人,又算得了什么?”李逸心中不以为然,揖于情面,不好
发作。与他重新见过礼后,李逸问道:“南宫兄是几时到北地来的?却何以要杀这两个
商人?”
南宫尚道:“我那次行刺不成,幸而逃出性命,本欲去投奔国公的,未到扬州,国
公的义兵早已全部瓦解,朝廷缉捕得紧,没奈何只好逃到塞外。但我虽然是亡命天涯,
反周复唐之心却未尝消灭。殿下,你是几时来的?可也是有所图谋么?”李逸道:“我
的心事已冷。我也是那次行刺不成,逃到此地的,算起来已有八年了。这八年来我一直
僻处天山,已无心再问兴亡大事。”南宫尚笑道:“殿下何须心灰意冷,在下便有良机!”
李逸道:“有何良机!”南宫尚道:“突厥大汗要兴兵打入中原,殿下你尚未知道吗?”
李逸道:“听到一些风声,这与你我有何关系。南官尚道:“怎么没有关系?临朝武氏,
篡位多年,皇后旧臣,却大都未曾此机会,理应外会,何愁伪朝不即覆亡!”李逸心头
一震,大大不以为然,只因刚刚与他会面!不便再行驳斥。
南宫尚并没有留意到李逸神色的改变,继续说道:“我今日杀这两个商人,也正是
为此。”李逸诧道:“突厥要和中国开仗,与这两个花刺子模商人又有什么关连?你何
以因此而要杀他们?”
南宫尚道:“突厥大汗兴兵在即,自要招贤纳士,广聘能人。据我所知,各国武士,
闻风而来者,已不在少数!大汗就将趁拔青佳节,在王廷开英豪大会。”“拔青节”是
突厥一个重大的节日,约当中国的二月中旬,其时春风解冻,牧野草长,突厥百姓,拔
草侗畜,大事庆祝,求真神保佑牛羊繁殖,故名“拔青节。”李逸一算日期,即将来到,
问道:“南宫兄莫非也想赴会么?”
南宫尚道:“我身为汉人,只怕他们不肯见信,故此除了要请人荐之外,还想觅些
进见之礼。殿下,你可知我这几年做甚营生?”李逸道:“你不说我如何得知?”南宫
尚大笑道:“我做的便是无本钱的买卖,我逃至此地之一,会合了一批从中原来的江湖
勇客,便在塞外干起黑道上的生涯。嘿,嘿,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岂能长为马贼终老?
不瞒殿下,我确是想去赴会。我闻说突厥的太师,其人甚贪财赏,他的儿子又在患哮喘
病,多年来,我正为进见之礼在伤脑筋,却喜打听得有这两个羊牯,自侍有点武功,两
人一驼,便敢从花刺子模漳来大批贵重的药物,其中也有治哮喘的灵药。药材在突厥甚
为缺乏,何况是难得的贵重药材?是以我便单骑追踪,志在劫物,想不至他们竟敢与我
拼命,哈,哈,今天只好算他们晦气了!”
李逸想不到南宫尚如此狠心辣手,对他大为不满,暂且忍住。南宫尚问道:“殿下
何往?”李逸道:“我也正想到突厥的王廷观光。”南宫尚道:“那好极了!殿下,良
机不可错过,何不就与我一道,去见突厥可汗,以殿下的身份,突厥大汗必然大表欢迎,
将来推翻伪周武氏,这大唐的宝座,就是殿下所坐的了。”
李逸心中暗暗冷笑,想道:“突厥大汗比你聪明得多,他早已想到要利用我这个人
了,何须你来邀我?咱们要推翻伪周武氏,那是另一回事,为虎作怅,助突厥侵略自己
的乡邦,岂不成了罪人?”待要把这番道理向南宫尚讲解,心念一动,另有主意,想道:
“南宫尚蛰伏塞外多年,他念念不忘重返中原,再图富贵,拥我为君,也不外是攀龙附
凤,想恢复家业,重振家声而已。看他的为人,我未必说得服他,反而泄漏了我的秘密。
我正要潜入王廷,救出敏儿,何不就着落在此人身上,想个妙法。”
南宫尚见李逸眼光闪烁,似是心思末定,再拜说道:“殿下,这是千载一时的机遇,
错过后悔不及,殿下纵不想为天子,难道不想大唐重光吗?请殿下不必再犹疑了。”李
逸目光聚拢,盯着他道;“南宫兄,你对唐室忠心耿耿,可佩可佩。我岂不想大唐重光?
只是咱们现在还未知道突思大汗的心意,以我的身份,冒味的去,祸福难测!”南宫尚
道:“以我想来,突厥僻处西陲,他打进了中原,也难治理整个中国,一定要立先帝的
子孙做中国的天子的。殿下何必犹疑?”李逸道:“话虽如此,胡人性情反覆,而且我
去求他,亦是有失身份。”南宫尚道:“可是良机不容错过,殿下不如先与我一同前往,
待探清楚了大汗的心意之后,殿下再表露身份也不迟。”
李逸目光炯炯,盯着李逸道:“我可以与你同去,只是你得依我一件事。”南宫尚
道:“请殿下吩咐便是。”李逸道:“你切不可泄漏我的身份!我要凭我自己的本领,
取得突厥大汗的重用,这样将来事成之后,他才不敢看轻于我。”南宫尚抚掌笑道:
“大英雄大豪杰,当真是!”李逸道:“还有一层,武则天手下也甚多能人,若然给她
知道我在突厥军中,说不定便要遣刺客来杀我,所以我的身份,不但对众君臣不能泄漏,
对任何人也不能泄漏!”南宫尚心想如此一来,自己就是李逸最心腹的人了!岂不妙极,
当下发了重誓,一口答应。
南宫尚将那骆驼背上的药材搬了下来,将最贵重的和治哮喘的药材捡出,放上自己
的坐骑,与李逸策马同行。李逸问道:“你刚才说有人举荐,那是何人?”南宫尚道:
“那是我到滇北之后,所结识的一位绿林豪客。”正说话间,只听得背后马铃声响,南
宫尚回头一望,笑道:“正好是大哥来了。”
李逸道:“记着,我的名字叫上官敏。切不可再以殿下相称。”南宫尚怔了一怔,
随即领悟,李逸既要他遮瞒身份,当然也改姓换名。就在此时,那一骑马已然赶到,只
见马上的骑容乃是一个豹头狮鼻的老人,双目甚有威严,手中持着一支三尺多长的旱烟
稗,烟锅特大,这时正在吸得滋滋声响,烟锅里发出红光。
南宫尚对这老头甚为敬畏,立即跳下马来,李逸也跟着下马。南宫尚刚道得一声:
“大哥,那两个花刺子模商人……”正想报告劫骆驼之事,那老头喝道:“且住,他是
什么人?”南宫尚道:“他是我的义兄,名叫上官敏。”那老头道:“哦,你的义兄!
做什么的?”南宫尚道:“我想与他同往突厥王廷,图个出身,未曾禀报大哥,请,请!……”
老头双目一睁,道:“帮中规例,决无更改,不得多言!”将南宫尚的说话打断,大踏
步上前来,李逸甚为诧异,心道:“我又不是他们的人,他讲什么帮中规例?”念头方
动,只见那老头忽然换了一付笑脸,伸出一只手来,道:“上官兄,幸会,幸会!”李
逸想不透他何以前倔后恭,见他如此客气,只好以礼相见,伸手与他一握,骤然间忽觉
一股大力,那老头儿的五指竟似化成钢瓜一般,紧紧抓着他的脉门,李逸吃了一惊,这
才知道这老头儿是伸量他的功夫,习武之人,骤遇袭击,反应自是快速异常,李选手掌
往外一登,一股内力也顿时传了过去,同时手臂一转,用了一个“卸”字诀,手掌滑似
游鱼,从对立的手掌之中滑了出来。
那老头儿说了一个“好”字,随即喝道:“留心接我十招!”旱烟稗倏然抖动,竟
是一招极厉害的打穴招数,烟锅碰到他胸口的“揽饥穴”,李逸吞胸吸腹,险险避过,
胸前衣服已给溅上了一撮烟灰,说时迟,那时快,那老头儿的烟稗来得有如暴风骤雨,
招招都是点打李逸的命门大穴,南宫尚叫道:“大哥手下留情!”那老头儿根本不予理
睬,手底丝毫不缓,一招紧过一招。
李逸心中怒道:“这老头儿怎的?如此蛮不讲理,一见面就要取我性命?”他施展
了全身本领,好容易避过三招,险象环生,自知空手难以抵御,这时他又分不出心神说
话,迫得拔出剑来,施展师门的精妙剑法,以攻为守,一招“龙门鼓浪”横削过去,剑
光闪烁,端的有如长江浪涌,滚滚而来,但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那老头儿指东
打西,指南打北,时而用铁烟锅磕开他的宝剑,时而倒持烟捍,当成点穴撅用,刺他的
三十六处大穴,手法快捷无伦。李逸有生以来,还从未见过这样厉害的打穴高手,饶是
他精通两派名家的剑法,也仅是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击之力。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08:50:1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老头儿所持的铁烟稗烟锅特大,所装的烟叶要比普通的烟斗多三倍有多,激战了
一盏茶的时刻,锅中的烟火尚未熄灭,酣斗之中这老头一儿突然吸了一口,猛地一股浓
烟喷出,随即抡圆烟稗,似点非点,烟雾迷离中,竟辨不出他的攻势指向何处。李逸吃
了一惊,急忙横剑一封,这一招是他师父尉迟炯毕生心血之所聚,用于防守,端的是风
雨不途,但听得一阵叮叮当当之声,有如繁弦急奏,那老头儿忽退出圈子,哈哈笑道:
“已满了十招了!阁下武功高强,可算得是当今豪杰!”
李逸插剑归鞘,拱手说道:“多承老英雄过奖,幸而只试十招,再战下去、可实非
对手。”那老头儿笑道:“阁下请别见怪,此次前往突厥王廷,相会各方豪杰,阁下既
与我们同行,虽然尚未入本帮,也算得是本帮一路,是以小老儿不得不冒昧一试。”李
逸这才明白,想必这老头儿乃是一个很有声望的帮主,不屑与不凡之辈同行,故此要伸
量他的本领。南宫尚抹了一额冷汗,喜孜孜的说道:“我这位兄弟文武双全,若非相知
有素,我怎敢邀他同行?大哥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李逸与那老头儿重新施礼见过,问道:“未请教老英雄高姓大名,贵帮在何处安窑
立寨?”南宫尚道:“我这位大哥就是以前名震中原的伏虎帮程帮主!”李逸大吃一惊,
心道:“原来是程达苏,幸而他的儿子没有同来。”程达苏的儿子就是以前要抢李逸剑
谱的那个程建男,李逸现下虽然已改容易貌,但若是程建男在旁观战,看了他这手剑法,
定然可以识破他的来历。
程达苏道:“不怕阁下见笑,伏虎帮实是被一妇人所迫,逼得迁到塞外来的。”李
逸诧道:“什么妇人,如此厉害?”程达苏咬牙切齿说道:“那就是千古仅见的妖孽,
伪周女主武则天呵!”原来武则天要肃清为害百姓的一些江湖帮会,伏虎帮也在被肃清
之列,在中原站不住脚,这才搬来的。南宫尚为了要投靠程达苏,三年前去塞外入帮,
现在是伏虎帮的副帮主。
程达苏问道:“阁下复姓上官,不知与前朝大臣上官仪是否一家?”李逸这个化名,
乃是因上官婉儿而想起的,至于“敏”字则是他儿子的名字,见程达苏问及,随口便答
道:“他是我疏尝叔祖。”程达苏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阁下也要亡命边荒。”程达
苏疑心稍减,但想到南宫尚从未对他说过有这样一位有本领的结拜兄弟,心下仍是不能
无疑,一路上试探李逸的来历,李逸小心应对,幸而未露破绽。
当晚在草原宿营,程达苏絮絮不休与他谈论武功,谈到深夜!尚无倦惫,谈兴正浓,
程达苏忽然说道:“阁下的那柄剑真是神物利器,可否借来一观?”
李逸本来不愿,但怕他更起疑心,只好解下佩剑,程达苏接了过来,拔剑出鞘,但
见一碧寒光,极限生既,程达苏伸出手指,在剑脊上轻轻一扣,锋锅声响,宛若龙吟,
程达苏喷啸称赏,赞道:“好剑,好剑,真是一把宝剑,怪不得老夫的铁烟稗也给它留
下了几道剑痕!”把玩片刻,忽地失声叫道:“咦,这好像是大内之初?”原来他发现
了剑柄上盖有“秦王府”的拴记,李世民未做皇帝之前,封为“秦王”,这把宝剑既然
盖有“秦王府”的标记,纵使不是李世民自用的佩剑,也当是他的大内藏珍。
李逸早已想好,从容答道:“不错,这把剑正是太宗皇帝赐给家叔祖的,当年太宗
皇帝在春华殿招宴群臣,观赏剑舞,家叔祖即席赋诗,应对称旨,皇上乃将这把宝剑赐
给了他,家叔祖见我性喜习武,又将这把剑转赐给我。”上官仪乃是当朝一品,皇帝赠
他珍宝,原也不足为奇,但程达苏想到上官仪乃是文臣,虽说是因咏“剑舞”而得赐剑,
于理亦通,但究竟不合他的身份,心中又多了一种疑团!
李逸亦自心中惴惴,正待收起宝剑,程达苏忽地双目一张,喝道:“帐外是谁?”
话犹末了,只听得一声裂帛,帐幕撕开,有人大声喝道:“你这三个投朗叛国的奸贼,
吃我一刀!”三柄明晃晃的飞刀,便从帐幕的裂缝飞了进来,分取三人,李逸横剑一削,
将飞刀削为两片,南宫尚闪身躲开,程达苏则有意卖弄武功,伸指一弹,锋的一声,将
飞刀弹出帐外,反袭敌人。
程达苏冷笑道:“想必是武则天派来的人,南宫尚,你替我把他杀了。”程达苏末
曾出去,那人已抢进来,一刀向南宫尚劈下,程达苏霍地一个“凤点头“,立刻使了一
招“穿花手”,反扣他的脉门,那人刀法精奇,身法灵敏,南宫尚擒不着他,反而给他
连劈三刀,几乎斫着,程达苏喝道:“出帐外打去,休得扰攘老夫!”连发两次劈空掌,
掌风激荡,迫得那人几乎立足不稳,大大吃惊,心道:“这个纵横江湖的伏虎帮帮主,
果然名不虚传!”在帐中立不住足,只好跑出。
这时李逸与南官尚都已认出了来人的面目,原来就是那个以前假作反对武则天,骗
过李逸的那个神武营卫士白元化,他的飞刀绝技,在武林中可算一绝,比之昨日那两个
花刺子模商人,那是高得多了。
南宫尚喝道:“好呀,白元化你这小子,我正想找你算帐,你却自投罗网来了!”
追出帐外,解下了围腰的软鞭,一手持鞭,一手持刀,与白元化恶斗,两人武功相若,
登时打得个难分难解。白元化扬声叫道:“泰兄快来,南宫尚这歼贼在这里了!”
这时程达苏和李逸都已走到帐外观战,程达苏冷笑道:“我伏虎帮迁到塞外,已算
得是怕了你这个妖妇了,你却还放不过我,万里迢迢的派人来追踪我么?好,我倒要看
看你派来的是些什么人,有多大的本领?”他口中所骂的“妖妇”,指的当然是武则天。
李逸暗暗好笑,看程达苏这样裁指痛骂的神情,就好像武则天站在他的面前一般。李逸
心道:“武则天虽然夺去了李氏的江山,她却真是个有才干的女人,程达苏咒骂她作妖
妇,未免太无聊了。”
白元化高声叫唤,他的同伴却还未露踪影,南宫尚用左手刀舞开“五虎断门刀法”
封住全身门户,阻遏了白元化的攻势,右手长鞭挥舞,拦住了他的去路。双方又激战了
十余招,南宫尚稍稍占得上风,但白元化的刀法仍然丝毫未乱。程达苏皱眉道:“南宫
尚怎么连这个小子也收拾不来?”
就在此时,只听得草原上马蹄声响,一骑马远远奔来。白元化大喝一声,蓦然间长
刀一劈,将南宫尚冲得斜身闪避,立刻夺路奔出,南宫尚喝道:“哪里走!”如影随形,
跟踪急上,长鞭抖动,鞭梢卷到了他的衣角,白无化蓦地喝一声。“着!”反手便是三
柄飞刀,南宫尚料不到他发刀的手法竟是如此迅捷,百忙中使了一个“铁板桥”的身法,
腰向后弯,但听得“恻”的一声。两柄飞刀从他面门飞过,第三柄飞刀斫中了他的额角。
李逸方道南宫尚要糟,忽听得一声尖锐的笑声,紧接着“咯咯”一声,倒在地上的竟然
不是南宫尚而是白元化,原来是程达苏暗中发出了一粒铁莲子,打中了白元化的穴道。
就在此时,那骑马已飞奔来到,马上的骑客是一个身材魁伟的中年汉子,但见马未
停蹄,他便在马背上使了一个“一鹤冲天”的身法,凌空飞起,在半家中挽了一个剑花,
立即便是一招“鹰击长空”,向南宫尚当头刺下!
这刹那间,李逸如受雷震,惊骇万分!这一招“鹰击长空”,正是他岳父长孙均量
所创的峨嵋剑法,看清楚了,这个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李逸妻子长孙壁的哥哥,长孙均
量的儿子长孙泰!
李逸做梦也想不到是他,长孙壁曾经告诉过他,那一晚在腕山山脚,长孙均量和她
兄妹二人碰到了恶行者与毒观音两个大魔头,长孙泰中了恶行者的毒掌,又被毒观音打
了一篷透穴神针,最后他舍命抱着了恶行者,早已与恶行者同归于尽,在长孙壁的心目
中,也早已把这个哥哥当作死了,怎的还居然活在世间?这还不算奇怪,长孙均量一家
都是痛恨武则天做皇帝,发誓与武则天不共戴天的,白元化是武则天派来缉捕南宫尚的
人,长孙泰却怎么会与他同在一起,反而与他的世兄南宫尚为敌?
但听得“当”的一声,火花飞溅,南宫尚的钢刀已被削了一个缺口,惊诧之极,失
声叫道:“你,你不是长孙兄么?”要知长孙均量做太宗皇的殿前检点之时。南宫尚的
父亲正是他最得力的部下,当年,带引长孙泰兄妹到缅山山脚接应李逸的也正是南宫尚,
如今突然见长孙泰踊到,南官尚焉能不大为惊奇?
长孙泰喝道:“南宫尚,念在你我两家的交情,你随我回转长安,我可以替你向天
后求恕!”南宫尚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叫道:“什么,向天后求恕?你,你是投靠
了武则天啦!”长孙泰道:“人各有志,你愿投顺武则天那是你的事情,我管不着。但
你要投顺突厥可汗,这我却非管不可,如今只有两条路给你选择,一条是你将功赎罪,
与我把这老贼擒了,押回长安,另一条是你跟这老贼走,咱们兄弟恩断义绝,凭着手中
刀剑,决个死生!”长孙泰口中的“老贼”,指的当然是程达苏,程达苏哈哈笑道:
“无知小辈,妄出大言。好呀,南宫尚,你选择吧,你听他的话,就与他一齐上来,你
听我的话,就与我一刀将他杀了。”
南宫尚一来是畏惧程达苏,在他积威之下,不敢不从。二来他以前行刺过武则天,
绝不相信武则天会宽恕他,三来他想投靠突厥可汗之心已非一时,长孙泰只凭着三言两
语,又焉能打动他?只见他呆了一呆,突然一咬牙根,朗声说道:“程大哥,我当然听
你的。”猛地一刀劈出,长孙泰大怒,一个盘龙绕步,侧身闪开,长剑一挺,分心便刺,
喝道:“好!你既甘心为虎作怅,休怪我手下无情!”剑光霍霍,立即展开了一派进手
招数。
李逸正自心神不定,忽听得程达苏说道:“上官兄,我看这小子的剑术颇是不凡,
南宫尚可能不是他的对手,但比起你来,却还有所不及。”言下之急,不问可知,乃是
想请李逸出手。李逸装作不懂,淡淡说道:“程帮主过奖了。”程达苏见他珠无动手之
意,疑心更大,就在这时,只听得又是“当”的一声,但见南宫尚的左手已被长孙泰削
断,只剩下右手的一条长鞭,挡不住长孙泰的攻势。
长孙泰剑势如虹,步步进逼,猛地喝道:“祸福无门,由人自招,南宫尚你尚未侮
悟么?”一招“屋汉浮搓”,剑尖直指到了南宫尚的咽喉,正要喝南宫尚投降,忽地一
般浓烟迎面喷来,南宫尚趁此时机,倒纵出三丈开外,烟雾迷漫,长孙泰一剑剁空,只
听程达苏已在他耳边冷笑说道:“叫你见识老夫的本领!”好个长孙泰,居然临危不乱,
身躯一矮,反手一剑,正好挡着程达苏的铁烟锅,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
响,程达苏的功力深厚得多,这一招长孙泰虽然挡过,虎口亦已被震得酸麻!
程达苏用铁烟斗喷烟打穴的功夫,乃是武林一绝,他一出手便用上这门绝技,实是
想在照面之间,便将长孙泰击倒,岂知仍给长孙泰格开,程达苏也不由得心中一凛,不
敢过份轻敌。当下将烟捍一抖串成小花枪用,向前一戳,抖起了碗口大的枪花,片刻之
间,连袭长孙泰左右两胁的六处穴道。长孙泰移形换步,用了一招“白鹤亮翅”以快打
快,瞬息之间和他的烟捍接触了六下,虽然给程达苏迫得连连后退,可是程达苏也未能
刺中他的穴道。
程达苏又吸了一口浓烟喷出,笑道:“你的剑法尚称不俗,可是谅也难挡满十招。”
长孙泰怕他暗算,抢到逆风之处,横剑一封,程达苏如影随形,长孙泰前脚落地,程达
苏后脚便到,烟捍又敲到了他的后心。长孙泰急使“倒踩七星步”,左脚右滑,剑随身
转,反手一招“倒洒金钱”,剑光闪烁,既救败招,复截敌掌。程达苏数道:“三招”,
烟捍向上一挑,寻瑕抵隙,再刺长孙泰肋下的“魂穴门”,紧跟着又是一口浓烟喷去。
李逸凝神观战,心道:“一别八年,长孙泰的剑术亦已大有进境,可是却难挡满十
招。”程达苏本是中原第一点穴功夫,在五十岁以前,用的兵器是点穴撅,长达三尺六
寸,比其他各派的兵器都长得多,武林中有句话说,点穴的兵器乃是“一寸短,一寸险”。
他的说法则是“一寸长,一寸强”所以不论兵器与手法,都与各家各派大不相同。到了
五十岁之后,他改用铁烟捍点穴,烟捍的长度也是三尺六寸,可以当成点穴撅用,但因
为可以喷拙浓烟迷人眼目,比起长点穴撅更为厉害。长孙泰的剑术虽然不错,可是一来
功力不及,二来又不懂应付他这种点穴的怪招。不过几招,果然便给程达苏杀得手忙脚
乱。
激战中长孙泰一剑刺出,扎了个空,脚尖点地,身形立即向后倒纵,他这一招本来
是“以进为退”的。岂知连这一招也早在程达苏意料之中,但听他一声喝道:“往哪里
走?”程达苏窜起一丈多高,俨如飞鹰扑兔,铁烟锅照着长孙泰的顶门打下来,若然打
中,长孙泰焉有命在?
这在这绝险的关头,忽见寒光一闪,“当”的一声,李逸忽然一剑飞来,架住了程
达苏的烟捍,程达苏厉声喝道:“你干什么?”就在这刹那间,但见长孙泰双膝弯曲、
身子也软了下去。原来程达苏的烟斗虽然没有砸中他的顶门,鞋尖却已踢中了他腿弯的
“白市穴。”李逸见他点穴的功夫如此厉害,暗暗心惊,定了定神,说道:“程老帮主,
留个活口不胜于将他打死吗?”南宫尚当然要帮李逸说话,也说道:“禀大哥,此人是
长孙均量的儿子,咱们不妨暂时让他活命,问问他口供。”程达苏道:“也好,你与我
将他缚了,押进帐来。”
南宫尚道:“还有一个呢?”他指的是白元化,程达苏道:“他给我打中了关元穴,
非过十二个时辰,不能自解,暂时不必理他。”
南宫尚将长孙泰双手反缚,推进帐来,程达苏通了口通烟斗,重新装满烟叶,抽了
几口烟,喷出一圈圈的烟雾,冷笑问道:“你真是长孙均量的儿子么?”长孙泰本来打
定主意,不管他问些什么,都闭口不答,但听他如此一来,劈头就提及他的父亲,不禁
怒火上升,睁眼怒道:“你这老贼敢辱及我的父亲?”程达苏冷笑道,“哈,你还知道
有父亲吗?哼,哼,那是你自辱及先人,我程达苏对长孙大人却是钦佩得很。”长孙泰
道:“我怎的辱及先人?”程达苏道:“长孙大人一生尽忠唐室,料不到有你这样的不
肖儿孙?”长孙泰大怒道:“我怎样不肖了?”程达苏道:“你的父亲与伪周武氏誓不
两立,你如今却甘心做武则天的奴才,岂非不肖?”
长孙泰生性耿直,被程达苏激怒,禁不住把本来不想说的说了出来:“这老贼实是
我父亲仇人的党羽,亏你还敢厚着脸皮说钦佩他。我父亲不但是唐室的忠臣,他也是为
国为民的义士,你这厮要去投奔突厥,我父亲若是知道,也定然不能饶你。”程达苏冷
笑道:“你父亲若还在生,他定然会重重教训你,可惜现在你我都不能将他起于地下,
问他心中的真意了,那也由得你胡说八道吧。这个暂且不提,但你说我是你父亲仇人的
党羽,这却又从何说起?”
长孙泰面色突变,身躯战抖,颤声说道:“什么?我的爹爹,他,他已经死了?”
程达苏冷冷说道:“不错,长孙大人在八年之前早已死了,他是被武则天的大内卫士杀
死的,死在靠近边关的甘凉方道之中,要是他不死,他也一定是投奔突厥的!”长孙泰
一咬牙根,忍着眼泪,仰天喊道:“爹爹,你死得好苦呀!你一直被人蒙在鼓里,直到
临死之前,还不知道你的仇人是何等样人?”李逸心头一凛,想道:“原来程建男拦劫
我岳父的灵车,与抢夺我岳父剑谱之事,他早已告诉他的父亲了。幸而我现在改容易貌,
程达苏他看不出来。长孙泰说的这话却又是何所指呢?”
只听得长孙泰继续喊道:“爹爹啊,你生前一直莫名其妙,不知恶行者与毒观音那
两个魔头何以要下毒手害你?你只当是武则天派他们来害你的,岂知他们正是天后的敌
人所定下的诡计,要他们假借天后的名义前来用毒手伤你,为的是要你一生怀恨天后。
最后还请出他们的师父天恶妖道来暗算你,这手段与他们暗杀太子贤的手段如出一辙,
可叹你却一直被蒙在鼓中。”
程达苏冷笑道:“一派胡言!”李逸却知道长孙泰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心中想道:
“这些事情想必是他投顺武则天之后才知道底蕴的。可是他又何以会柑信武则天的话呢?”
心念未已,只听得长孙泰又道:“程老贼,你敢说你不是天恶道人的党羽吗?天恶道人、
灭度神君和你这一伙人,广招中原的江湖败类,要去投奔突厥,天后早已知道得清清楚
楚了,她说你们反对她那还情有可原,叛国投敌则是罪无可恕!南宫尚,想不到你也受
他们所愚。你们若不及时回头,将来悔之晚矣!”
程达苏怒道:“我说你才是至死不悟!你背父投敌,卖友求荣,罪不容诛,吃我一
掌!”手掌抬起,缓缓向长孙泰顶门拍下,长孙泰神色不变,冷笑说道:“老贼,你要
杀便杀,何必装模作样!你今日杀我,明日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程达苏冷笑道:
“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么?”手掌拍下,忽听得“蓬”的一声,李逸突然伸手,接了
他的一掌。程达苏双眼一翻,冷冷说道:“上官老弟,你怎么老是庇护这厮?”
李逸道:“程老帮主,你问问他还有几个同伙?”程达苏道:“对,对”,骈指如
戟,指着长孙泰问道:“快说实话,武则天除了派出你和白元化之外,还派了些什么人
来?你敢不说实话,我用分筋断脉的手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分筋断脉手法,
乃是江湖上一种处置仇敌的最厉害的毒刑,程达苏是点穴名家,这种毒刑正是他所擅长
的手段。李逸也不由得心中一凛,想道:“我欲保泰哥,反而提醒他了。这种毒刑,比
死更为难受,说不得只好和他反面了。”
但听得长孙泰哈哈笑道:“天后陛下高手如云,你一杀我,杀你的人也就马上来了!”
程达苏冷笑道:“当今之世,能够杀我的人也实在有限得很。你说说看,是什么人。”
长孙泰神色倔傲,闭口不答。程达苏道:“好,待我看你的骨头是不是铁打的?”正要
施刑,李逸说道:“程老帮主,不如将他留下,作为人质,纵有什么高手到来,他们也
得投鼠忌器。”程达苏傲然冷笑道:“程某纵横江湖五十多年,岂曾怕过人来?何须用
这种手段?”
长孙泰忽然面色大变,冲着李逸喝道:“好呀,原来你也是和他们一伙,你,你……”
原来他这时已听出了李逸的口音,李逸心头大震,就在此时,程达苏一声冷笑,双指戳
到了长孙泰的太阳穴上,李逸方在惊恐之中,程达苏的点穴手法迅如闪电,李逸要救已
来不及,正道要糟,忽听得咕咚咕咚两声,倒下去的竟然不是长孙泰,而是南宫尚与程
达苏!
 楼主| 发表于 2008-3-21 10: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回 大漠深宵逢旧识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大出李逸意料之外,正自惊愕,忽听得长孙泰叫道:“李
公子,刚才我错怪你了,原来你并不是他们一伙,怪不得几次三番救我,现在又杀了这两
个奸贼。”
李逸犹如坠入了五里雾中,诧道:“什么?这两个人不是你的同伴杀的吗?”俯身
察看,在程达苏与南宫尚的脉门、顶日报、背心百会三处穴道一探,说道:“咦,这更
奇怪了,他们还没有死,是给人用梅花针打了穴道。”试想程达苏乃是江湖上公认的第
一点穴高手,竟被来人无声无息的打了穴道,这人的武功之强,岂非是不可思议!
长孙泰更是惊奇,说道:“我只道是你干的,怎么不是你吗?”李逸道:“你刚才
说还有高手,随后就来,那,那……”长孙泰笑道:“那是假的。我是故意吓一吓这个
老贼的,和我同来的只有白元化一人。”
李逸急忙走出帐篷,草原上杳无人影,连白元化也不见了。白元化被程达苏用独门
手法点了穴道,断不能走动,分明是有高手将他救去了。李逸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想道:
“这个人用梅花针点了程达苏的穴道,又将白元化救走,却何以不肯露面,他不是长孙
泰一路的人,又何以暗中助他?”
李逸疑团塞胸,走回篷帐,解开长孙泰的束缚5道:“今晚咱们都是邀天之幸?
得以死里逃生,这位异人不肯露面,只有他日再图报答了。泰兄,想不到你我在此相逢,
我正有话要和你说。”
李逸正待把他和长孙壁成婚的经过告诉长孙泰,长孙泰急不及待,已捻先说道:
“我也正有要和你说,我是受了一个人郑重嘱咐,来找你的。”
李逸摇了摇头,说道:“你不必说,我也知道你的来意,你是奉了武则天之命,要
找我回去的吗?我若肯投顺她,当年也不至于万里迢迢,投到塞外来了。人各有志,我
实是不愿在武则天的手下做官,请你不要勉强!”
哪知长孙泰也摇了摇头,笑道:“你猜错了,我不是奉天后之命来找你的,是你的
一位青梅竹马的朋友,而是最懂得你心事的人,托我来找你的。”李逸颤声问道:“谁?”
长孙泰极不自然答道:“是上官婉儿!”
李逸心头一沉,喃喃说道,“是上官碗儿?是上官婉儿!”心道:“这么多年了,
原来她还没有忘记我。可是她怎会托长孙泰来呢?”只听得长孙泰继续悦道:“婉儿她
知道你是不会回去的,可是为了她的原故,她希望你能够回去一次,她有很重要的事情
和你商量。她向你保证,天后绝不会勉强你做官的,你到了长安,愿留便留不愿留便走。
婉儿,她所盼望地只是要见你一面。”
李逸问道:“婉儿是武则天的记室(按:相当于今之秘书)。身处深宫,你能够和
她时常见面吗?”长孙泰道:“虽不经常,每个月能见她两三次。我现在是天后的大内
宿卫。”李逸苦笑道:“这可真令我想像不到,武则天会信任你。而你也居然会做了护
卫武则天的人。”长孙泰道:“这样的变化,连我也是始料不及。你还记得八年之前的
一晚,入官行刺天后。我和爹爹妹妹在骑山山脚接应你的事吗?”李逸道:“我怎么会
不记得?听壁妹说你那晚受了重伤,我们真为你担心,幸而咱们都平安无事,如今竟然
还能重见。”
长孙泰听李逸提起他妹妹的时候,口气甚是亲热,有点诧异,却不便问他,继续道:
“不错,我那晚被恶行者打了一掌,又中了毒观音的透穴神针,自己也以为是必死无疑,
哪知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极舒服的床上,室中的布置装饰都不是普通人家有
的,更奇怪的是婉儿侍我在的身边。”李逸道:“那是婉儿将你救入宫中了。”长孙泰
道:“她本来要救你的,不想却救了我,天后派她最高明的御医给我医治,其中有一个
金针国手夏侯坚的弟子,得了他师父五年的功夫,给我医了三年,我才完全恢复。”李
逸道:“你感激武则天医治你的恩德,所以做了她的护卫?”长孙泰道:“不是。我是
听了婉儿的话,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同时在那三年之中,耳闻目睹,多少也知道了
一些天后的为人,所以在病好之后,我才自愿做她的卫士。”李逸心中暗暗叹息,想道:
“武则天竟能令到她的仇敌为她效忠,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我想恢复唐室,看来那是
无望的了,只怕要太宗皇帝重生,才是她的对手。”
长孙泰道:“那些打着旗号,说要惭复唐室的人,其实十之八九,都是各有各的野
心,像裴炎他就是自己想做皇帝的,你知道吗?”李逸道:“我早已知道,所以我现在
亦已心灰意冷。嗯,咱们不谈这些争权夺位的事情,我只想听听婉儿的消息。”
长孙泰极力压抑自己,但仍然不免显露出一点痛苦的神情,歇了一会,继续说道:
“你是知道的,婉儿她七岁之时来到我家,十四岁离开,我看着她长大,我一直是将她
当作亲妹妹一样看待的。”李逸道:“我听婉儿说过,她对你也很尊敬,当如兄长一般。”
长孙泰道:“我做了天后的卫土,又与她相处了八年。我发现她心中爱慕的另有其人,
那就是你。”李逸沓笑道:“是我?”其实这也是他早已知道的了。长孙泰道:“她说
你是一个有本领的人,她天天在盼望你回去。她还想听你的琴音,读你的诗句。”李逸
又苦笑道:“她知道我是不会回去的。”长孙泰道:“可是为了她的终身着想,我劝你
无论如何,也要回去见她一面。”
李逸脸色苍白,颠声说道:“不,不,泰兄,你听我说,我不,不……”他隐忍不
住,正要向长孙泰吐露,他已与长孙壁成婚,不可能与上官婉儿结合了。长孙泰却抢着
说道:“请你别先拒绝,先让我说!”声音突然提高,显见甚为激动,李逸怔了一怔,
只听得长孙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实在是喜欢婉儿的,但因为她做了武则天的记室,
你又恨极了她。”李逸摇摇头道:“不,不是。”他最初确是恨婉儿的,但经过了这么
多年,这怨恨也的确消减了。”长孙泰道:“我不是劝你娶她,但你要知道她是在等着
你,你看这是她托我捎给你的一封信,她说她有一首诗是你以前很喜欢念的,她现在亲
笔再写给你,问你还记得吗?
李逸打开了信,轻轻念道:“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
欲奏江南调,贫封蓟北诗。书中无别意,但怅久离盾。”他当然记得,这是他和婉儿在
江湖上重逢之后,婉儿曾经给他念过的那一首诗,这些年来,他一直压在心底,即在无
人之处,也不敢拿来背诵。如今重读,回忆前情,禁不住一片怅悯。这一首诗是上官婉
儿以前写来怀念他的,现在读来,更觉切合,“但怅久离居!”是的,分离之后,不知
不觉之间,一晃就八年了呵!
长孙泰缓缓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吧?她一直在等着你呵!她若得不到你确实的消
息,她是不会再嫁人的。纵算你不能与她结合,也该让她知道,好死了这条心。你永世
不回去见她,那不是累了她的终身吗?”长孙泰性情坦率,想到什么就毫无顾忌的说了
出来,李逸心中一动,他以前听上官婉儿说过,隐约知道长孙泰对婉儿情有所钟,心道:
“原来他自愿请求武则天派他出塞,不但是为了婉儿,也是为他自己。”于是说道:
“我是不会回长安去了,你回去告诉她吧,她若是有了合适的人,我也盼望她早日终身
有托。你说,她有要紧的事情找我,就是要等我为她决定吗?好吧,那你就告诉她,早
在八年之前,我就祷告苍天,保佑她能够找到另一个称心如意的人了!”
长孙泰一片迷茫,叫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她那样渴望见你,为什么你不愿见她?
我也不知道她说的要紧事情是指什么,但我知道的是她一天比一天慌悻!”
李逸喃喃说道:“为什么我不愿见她,为甚么我不愿见她?”忽地跨上一步,紧握
着长孙泰的双手,说道:“有一件事情你未知道,我们以前又不知道你的音讯,没法禀
告,我和壁妹成为夫妇,至今已有八年了!”长孙泰身躯一颤,道:“什么,你和壁妹
早已成亲了。”李逸道:“不错,我们是禀承令尊大人的遗命,不待服满,便成亲的,
现在我们的孩子也已有七岁了!”
长孙泰惊喜交杂,却又有点难以为情,心道:“我只道他喜欢婉儿,原来早已是我
的妹夫。”当下重新见过娘舅之礼,彼此祝贺。
李逸笑道:“你与婉儿相处的日子比我长得多,你当然知道得比我清楚,她确实是
个好姑娘。我愿望你们也成为夫妇。”长孙泰有点尴尬,说道:“不瞒你说,我是喜欢
她的,只怕配不上她。大约在半年之前,有一次我见她的神情忧郁,曾悄悄去问过武郡
主,就是你认识的那位武玄霜姑娘,问婉儿到底为了何事。郁郁寡欢?她笑说女儿大了,
当然会想到终身的问题,她心中委决不下,正自烦恼,你不要惹她。”
李逸突然从长孙泰的口中听到“武玄霜”的名字,不觉又是心头一震,要知武玄霜
是和他有过恩怨纠缠,而又是他最佩服的一个女子,当年他曾经想过在婉儿与武玄霜之
中选择一人,那时,他的心上压根儿还未有长孙壁的影子呢,长孙壁后来突然闯入,实
是他始料之所不及。虽然他现在很爱妻子,但有时也会暗中想想,是不是当年因为自己
委决不下,而这两个人又都没有和自己结合的可能,为了摆脱烦恼,这才心灰意冷,遂
和长孙壁结了婚呢?而并不是单单为了她父亲临死嘱托的原故?每当想到这个问题,他
就觉得有点愧对妻子。
 楼主| 发表于 2008-3-21 10:15:20 | 显示全部楼层
幸而他不知道武玄霜也到了塞外,要不他恐怕更要心绪不宁了。当下定了定神,说
道:“那么,听这位武姑娘的话,婉儿她已在思量她的婚嫁问题了,虽然委决不下倒底
是件好事,你正应该欢喜呢!”长孙泰的心思不如李逸灵敏,想了一会,方始明白他话
中的含意,心道:“不错。婉儿既在为婚事思量,而又委决不下,那么,纵使她仍然欢
喜李逸,最少心中也有我,他一厢情愿,以为婉儿是要在李逸与他之中选择一人,现在
李逸既已成亲,那当然非他莫属,这祥一想,心上愁云尽去,不觉喜上眉梢。
李逸问道:“那位武姑娘怎么样,结了婚没有?”他本来是怕提起武玄霜的,却又
禁不住不问,长孙泰道:“未听说过,大约未曾结婚吧。她在外面的时候多,虽是天后
的侄女,一年却难得有几次进宫。”李逸不觉又是心头一震,想道:“玄霜的年纪比婉
儿还要大好几年,尚未结婚,难道,难道,她也是像婉儿那样在等待我吗?”
长孙泰道:“我听婉儿说,天后己有意思在百年之后,将帝位传给卢陵王,仍然是
你们李家的天下,你可以回去了吧?”这个消息虽然颇出李逸意外,但他想一想,仍然
说道:“还是不回去的好。”
长孙泰道:“你不回去,我也不敢勉强你。但你为什么与这个程老贼一道,难道也
是想去投奔突厥么?”
李逸道:“我虽反对伪周武氏,却还不至于投奔突厥。我和程达苏他们一道,乃是
想借助他们之力,潜入突厥王廷!”长孙泰道:“这却为何?”李逸:“这是为了你外
甥的原故。”当下,将武士掳走他的儿子,威胁他投顺突厥大汗等事情对长孙泰说了。
长孙泰心中想道:“怪不得婉儿会欢喜他,原来他与婉儿,除了性情相投之外,对于大
是大非,也还分得清楚。”
长孙泰道:“这次突厥准备兴兵入寇,天后早已得知风声,边关防卫森严,可以无
虑。所可虑者,有一班武林败类,和一些不明大义的皇唐,大臣也纷纷投奔突厥,却是
不可不防。我这次就是奉了天后之命,专为缉捕程达苏与南宫尚来的,现在你既然还有
用得着他们的地方,我就让他们多活一时吧。”李逸道:“听你刚才所说,天恶道人和
灭度神君等人,也都投到突厥来了,据我所知,这些人的武功实是不可小视,只怕武则
天神武营中那三大高手,也还比不上他们。”长孙泰道:“天后是否另外派有能人,我
不知道。和我同来的则只有白元化一人。”李逸本来是想从侧面打听一下,问问武玄霜
是否会来,见长孙泰并不知情,不便再问下去。
长孙泰道:“壁妹呢?”李逸道:“我不愿意令她冒险,所以让她围在天山。”长
孙泰问了一些他八年来的生活情形,又问了他一些关于妹子的情况,从李逸的口中可以
听出,他们夫妇之间甚为思爱,长孙泰也就放下了心。
天将破晓,早起觅食的兀鹰,已在帐幕上振翼飞腾,飞过之时,带起了一股风声,
草原上的人家,听到这种声音,就像中原的人家听到鸡鸣一样,知道黑夜将逝了。长孙
泰道:“时候不早,我该走啦。”李逸道:“你今后行止如何?”长孙泰道:“我先要
找到白元化,然后也许会到突厥王廷。若是事情已了,我也愿到天山探望你们。”
两娘舅冗手道别,李逸将他送出帐外,陪他在周围察看一番,并末发见陌生人的足
印,白元化的影子也依然不见。李逸心中想道:“这位异人只救走了白元化,却不理会
长孙泰,难道他已知道长孙泰与我的关系,也知道我有话要和上官婉儿细说么?”
李逸送走了长孙泰之后,回到帐中,详细在程达苏与南宫尚的身上察看,程达苏是
给梅花针打入了“关元穴”,南宫尚则是被打入了“风府穴”,这是一种独特的打穴手
法,要替他们解穴,必须先用磁石将梅花针吸出,可是李逸却并不备有磁石,想到程达
苏乃是点穴名家,便去检查他那盛暗器的皮囊,果然找到了一块磁石。
李逸拿起磁石,走到程达苏身边,心念忽转,改了主意,将程达苏暂时搁下,先替
南宫尚治理。
解开衣裳细看,只见南宫尚的“风府穴”上有两个极细小的针口,想是那个施放暗
器的异人.怕一枝梅花针的力量不够,所以用上了两口。李逸将磁石在钉口之处轻轻一
转,把两枚梅花针吸了出来,趁着南宫尚尚未曾清醒,立刻将他的两个针口弄大,连成
一个,随即拈起了一根梅花钎,在自己胁下的“玉龙穴”一刺,但却故意不刺正穴道,
稍稍偏旁了一两分。
李逸先替南宫尚解了穴道,南宫尚睁开眼睛,见李逸在他身旁,而长孙泰则已不见,
惊诧之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李逸道:“咱们都受人暗算了,你可瞧见来人的
面貌吗?”南宫尚:“没有呀。”李逸道:“我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中好似觉得有一个
人走进来,以后就不醒人事了。”南宫尚有点疑心,说道:“李兄,你的功力比我高得
多,我方自觉得有人暗袭,便立即不醒人事了。”他本来有点疑心是李逸暗算,但转念
一想,李逸是唐室王孙,他决没有反而帮助敌人之理。
李逸道:“程老帮主一路之上似乎对我有点疑心,但我的身份,未到时候,却又不
便向他吐露,你替我遮瞒些儿。”南宫尚道:“这个当然。”他心中暗喜李逸对他的信
任,但却也另外起了一个疑团:“莫昨是他念在长孙泰父亲的份上,怕程大哥加害于他,
故此将我们暗算,好把长孙泰放走?其实他若有这个主意,尽可以与我明言,我也不一
定要害长孙泰的。”
李逸接着替程达苏解穴,程达苏的功力深厚,果然非比寻常,李逸刚刚将插在他
“关元穴”上的两枚梅花针吸出,他便立即醒转,不待李逸替他解穴,便即运气冲开,
倏地一个翻身,蓦然跃起,反手一扣,扣着了李逸的脉门。南宫尚大惊失色,叫道:
“大哥,你干什么?”要知南宫尚虽然对李逸世暗暗起疑,但他为了前程,究竟是帮着
李逸。
以李逸的武功,本来可以挣脱,他却丝毫不加抗拒,故意作出惊恐非常的样子,颤
声说道:“大哥,大哥,我是来替你解穴的呀!”
程达苏一声冷笑,撕下了他的衣衫,一看看到了他“玉龙穴”旁边的针口,疑心稍
减,说道:“哦,原来你也给敌人打了穴道了。”南宫尚道:“的确是有外人偷袭,我
在迷迷糊糊中也似曾听到人声。”程达苏心想:“他的本领虽然高出南宫尚许多,但要
暗算我,谅他还没有这样本领。”想了一想,将李逸放开,喝道:“南宫尚,你过来!”
南宫尚惊道:“大哥,大哥,我也中了敌人的梅花针呀!”
程达苏道:“给我看看。”撕开他的衣襟,点点头道:“不错,是风府穴上中了一
枚梅花针,晤,这枚梅花针打得很厉害!”李逸道:“幸好程帮主随身带有磁石,可是
我的手法不大熟练,结果还是要剜开少许皮肉,才能够把这口针取出来。”他是怕针口
太大,程达苏见了起疑,故此加以解释。程达苏道:“你懂得用磁石吸针,又懂得解穴,
也算得是个行家了?”
程达苏在地上捡起了四枚梅花针,端详了好一会,问道:“你们瞧见敌人的面貌么?”
李逸与南官尚同声答道:“只是听见声音,便立即昏迷了。”程达苏暗暗叫了一声:
“惭愧!”原来他连敌人的声音都毫无觉察。李逸与南宫尚的武功都与他相差颇远,何
以反而是他们听出了敌人的声息,这一点本来足以令程达苏起疑,幸而李逸布置得非常
巧妙,程达苏刚一起疑,便立即想到:“敌人进来偷袭,当然首先是要对付我,其次是
南宫尚,再其次才是这个上官敏。我先中了两枚梅花针,他们然后各中一枚,上官敏的
轻功很好,故此打歪了少许。”他凭着数十年的经验,自以为推断不错,于是对李逸的
疑心也就因之消除。
当下程达苏笑道:“幸亏这个偷袭的敌人,他用梅花针打穴的功夫,还未到最上乘
的境界,打上官敏兄的那枚梅花针,竟在他的玉龙穴旁边偏开两分,要不然咱们现在还
没有人搭救呢。我刚才是为了查察敌人的手法,上官兄,你不要多心。”李逸松了口气,
连道:“不敢”。
其实这是程达苏的自我解嘲,他端详了那四枚梅花针,针长只有七八分,比普通的
缝衣针还要幼细得多,有这种份量极轻的梅花针打穴,而且最少是在三丈之外打来(因
为若在三丈之内,凭他的本领,定能觉察)。这份功夫,他自问也不能够,他一向以为
自己点穴、打穴的功夫是世上无双,人间第一,岂知还有人高出他上,焉能不令他暗暗
惊心!
程达苏恨恨说道。“这个人也算得是个打穴的高手了。只是行动却未免不够光明磊
落,可惜不知是谁,我倒想和他好好的较量一番。”南宫尚道:“到了突厥王廷,问问
天恶道人和灭度神君,或者他们会知道。”程达苏道:“你说得对,好,咱们现在走吧。”
三人收拾起帐蓬,走了一程,忽见草原上有三匹快马驰来,当前两骑已看清楚了乃
是汉人,程达苏大怒喝道:“好呀,居然敢一再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扬手便是两颗
铁莲子飞去,那两个汉人武士在马背上腾飞起,高声叫道:“程大哥,不认得小弟了吗?”
随后那一骑亦已来到,是个突厥军官,程达苏怔了一怔,叫道:“咦,你们不是封牧野
与祝见章吗?”哪两个武士道:“不错,咱们十多年未见,大哥原来还认得我们。”
程达苏睁大眼睛说道:“听说你们在武承嗣门下很是得意,怎的却也到这里来了?
莫非,莫非是你们也来替武则天邀请老夫么?”封牧野笑道:“我是来为突铁大汗迎接
你们,与武则天毫无关系。嗯,这位是大汗御前的巴图鲁哈扎儿。大哥,你这两位朋友,
小弟好似在哪里见过,请恕我一时眼拙,却记不起来。”原来封牧野与祝见章二人乃是
青城派与万胜门的高手,在武林中颇有名望,十多年前,也曾在江湖上做过独脚大盗,
但因他们掩饰得好,知道的人很少,程达苏那时是东北五省的绿林领袖,却和他们素有
往来。
 楼主| 发表于 2008-3-21 10:15:58 | 显示全部楼层
程达苏是一个江湖经验非常丰富的人,心中一动,想道:“我早已听说他们投到武
承嗣门下,但他们若然是武则天所派,断不会与突厥军官同在一起,这其中想必是另有
原因。他们问起南宫尚和上官敏这两个人,当然不愿在他面前明说。”当下说道:“这
位是我的副帮主南宫尚,这位是我新结识的一位朋友上官敏,是前朝大臣西台待郎上官
仪的侄子。”
南宫尚道:“不错,八年前我在长安神武营中,似曾见过两位一面。那时两位是随
武承嗣前来拜访李明之,李大总管的,我就是那个守门的人。”南宫尚那时混入神武营
中,本来是准备行刺武则天的,而封祝二人则是武承嗣的亲信,当时各为其主,如今说
起,不禁哈哈大笑。
李逸道:“我却记不起在哪儿曾见过两位了。”其实他是见过的,那是十多年前他
还未离开长安,而武则天也还末称帝的时候,有一次他们随武承嗣进宫谒见武则天,恰
好那时李逸也在宫中,曾和他们打过一个照面,李逸心中暗暗吃惊,想道:“难道他们
的眼光真的如此厉害?那时我还未成年,如今我已改容易貌,他们十余年前见过我一次,
又未曾交谈,居然还能够认出我来?大约这不过是他们的址湖伎俩,靠撞而已。”
封牧野笑道:“上官兄英风豪气,令人一见,便生钦佩,纵使以前未有见过,如今
也不是外人了。小可今日既遇旧识,又结新知,真是快何如之!”
程达苏道:“两位如何知道老朽到来?”祝见章道:“我们在突厥王廷碰见百忧上
人的弟子阳太华说程老帮主已托他代默嗓太师先容,大驾这两日便到。小弟闻讯,欣喜
何似,但望早日拜见吾兄,是以和这位大人赶来迎接。”程达苏道:“大帅如此优礼,
真是太不敢当了。百忧上人的法驾到了没有?”祝见章道:“听说也是这一两日到来。”
李逸内心暗惊,想道:“百忧上人与天恶道人灭度神君合称域外三凶,他的武功更在天
恶、灭度之上.他若也投突厥,谁人制得了他?”
程达苏问道:“王城的武士大会什么时候召开?”祝见章道:“已定好了日期,就
在三天之后。我还怕大哥赶不及呢。”程达苏笑道:“我老了,此去不过是凑凑热闹而
已,他们年少英雄倒可以趁此机会,大显身手,闯个万儿。”“闯个万儿”乃是江湖术
语,即是树立名声的意思。
封牧野策马与李逸并肩,说道:“令叔以诗义驰誉,兄台却喜与江湖豪客往来,端
的难得。听南宫兄说,兄台的剑术当世少有,不知令师是哪一位?”李逸道:“南宫兄
是故意给小弟面上贴金,其实小弟不过是胡乱学了几手剑法,那敢当此虚誉。”客套一
番,封牧野又问道:“上官大人的千金与阁下份属兄妹,这几年来她很得天后宠信,不
知兄台可有见过她么?”李逸听他提起上官婉儿,心中一阵绞痛,黯然说道:“我与她
虽然份属兄妹,如今却是各走各路,道不同,不相为谋,自从她入宫之后,我从来没有
见过她。”李逸这番话出自心中,说来感情甚见激动,封牧野点了点头,说道:“上官
姑娘乃是一代才女,可惜她不明大义,改顺仇人,难怪你做兄长的伤心。”
一路上封祝屡次用说话向李逸剁揉,李逸掩饰得很好,这两人虽是有点怀疑,却也
瞧不出什么破绽。傍晚时分,到了喀纱拉尔河下游,封牧野道:“还有日半路程,便可
以到突厥王廷,不必急急赶路了。”在河边安下帐幕,吃过晚饭,天色刚黑。
晚上月色很好,草原景色迷人,大家便在草原上漫步闲谈,程达苏与封祝二人一道,
李逸与南宫尚一道,渐渐这两批人分开,彼此都看不见了。
李逸道:“这位程老帮主似乎甚是多疑,昨夜他几乎疑心那暗器是我打的呢。”南
宫尚道:“他十几年来被武则天派人缉捕,在江湖上几乎无地容身,也难怪他多疑善虑。
我想:要不是我知道你是唐室王孙,是个与武则天誓不两立的人,连我也会对你怀疑呢。”
谈了一会,南宫尚道:“时候不早,咱们该回去歇息了吧!”李逸道:“难得如此
月色,我倒未有睡意,你累了你先歇吧?”南宫尚笑道:“殿下你是雅人,我却不懂欣
赏什么月色,好吧,那我就先回帐蓬替你们料理卧具。”
李逸独自在草原散步,心事如潮,越行越远,走到河岸村边,忽听得有人低声说话,
有个人道:“程大哥,你有所不知,这里面有个极大的秘密!”正是封牧野的声音。李
逸心中一凛,想道:“我且听听他说的是什么秘密。”伏在一个沙丘后面偷听,只听得
程达苏问道:“什么秘密?”封牧野道:“你道这江山是姓武的还是姓李的?”程达苏
道:“怎么,我离开了几年,难道国中又有了什么变化么?”
封牧野道:“武则天接受狄仁杰的劝谏,已内定将帝位传给他的儿子卢陵王李显了。
所以这江山现在是姓武的,将来却还是姓李的。”
这消息李逸早听得长孙泰说过,不以为奇,程达苏却怔了一怔,随即冷笑说道:
“武则天当真是老糊涂了,她大约以为儿子比侄子好吧?她也不想,她是从李氏手中夺
来的江山!这对于李唐王室乃是一个大大的耻辱,而且被她杀害的王孙贵族,先朝大臣,
不计其数,她的仇家,将来就不会报复吗?纵使她得以保全首级,武氏子弟只怕难免要
被斩草除根!”顿了一顿,问道:“你们两位是不是为了怕靠山将倒,所以想另投明主?”
祝见章笑道:“程大哥,我说一句不怕你见怪的话,你大约也不是存心要做李姓的忠臣
吧?”程达苏道:“我又没食过唐朝的俸禄,当然不必为它效死尽忠,不过武则天迫得
我无路可走,如果让我挑选的话,那我还是拥护姓李的做皇帝。”祝见章道:“这就对
啦!总之不管谁做皇帝,姓李也好,姓武也好,只要他不与我们作对便行,若能给我们
功名富贵,那更是最妙不过!”程达苏道:“不错,你说到我的心坎上啦。”
封牧野道:“那么,我们不怕对你说了,我们这次,正是奉了魏王之命来的。将来
若是突厥大兵打进关中,魏王愿意里应外合!”程达苏道:“此话当真?”封牧野道:
“怎么不真?魏王他虽是武则天的侄儿,但他也得为他自己的利害着想呀!武则天传位
给她的儿子,他还有什么指望?所以只要突厥大汗答应让他做中国的皇帝,他又何辞大
义灭亲?”
李逸打了一个冷战,心道:“这算是什么大义?这简直是猪狗不如!”程达苏哈哈
笑道:“武则天这回可真是众叛亲离了!哈,哈,我真是料想不到,原来你竟是武承嗣
的密使呢!”
封牧野道:“现在突厥大汗已经一口答应,就待突厥的大兵打进关中了。你那个副
帮主南宫尚是要恢复唐室的,咱们的秘密可不能让他知道。”程达苏道:“南宫尚对我
的话从来不敢不依,不过为了稳当起见,也还是瞒着他好。”封牧野道:“还有那个上
官敏也很是可疑!”
李逸吓了一跳,只听得程达苏问道:“怎么?你看出了什么可疑之处了。”封牧野
道:“我看他的神色气度,一点也不像江湖人物,甚至也不像普通的人。上官仪的子侄
我大半知道,却不曾听说过有这样的人物。”程达苏道:“南宫尚说这人是他的义兄,
难道他骗我不成?”封牧野道:“咱们只是疑心罢了,总之,是要提防些好。”
程达苏和他们谈了一会,忽然问道:“武则天手下有什么高人么?”
封牧野道:“以前本来有所谓神武营三大高手,即是西门霸、秦堪、张挺三人。”
程达苏道:“这三个人以前都曾经和我交过手,以西门霸的功夫最强,我给他扫了一鞭,
他也给我敲了一记烟斗,算是两不输亏。其他二人虽也不错,嘿,嘿,那不过是和我的
副手南宫尚不相上下罢了。”
封牧野道:“现在更不行啦。八年前在绷山一战,张挺给天恶道人打死,西门霸也
给打伤,功夫已大不如前了。”程达苏怀疑道:“照你这样说来,难道武则天手下,竟
是没有什么能人?”封牧野道:“还有一位神武营的总管李明之,内外功夫都很不错。
但他是统兵的将领,不会在江湖行走的。”
程达苏道:“听说武则天有个侄女,叫做武玄霜的,乃是优云神尼的揩意弟子,以
前曾在峨嵋金顶捣毁过英雄大会,连谷神翁也曾败在她的手下,委实不可轻视。怎的不
见你提起她?”“她,她……”程达苏道:“她怎么样?”
李逸听到这里,心头跳动,竖起耳朵来听,封牧野道:“这又是一件秘密,我正要
与大哥商议。”刚说到这里,忽听得程达苏一声喝道:“谁在外边?”
李逸这一惊非同小可,只道程达苏已发现了他,心想事已如斯,只好挺身出去,心
念方动,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大哥,是我!”是南宫尚的声音。
程达苏喝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南宫尚道:“我在帐中听到了夜行人的声息,
追踪下去,不想在这里遇见大哥!”程达苏跳了起来,急忙问道:“向哪个方向走了?”
南宫尚指了一指,所指的方向刚好与李逸藏匿的方向相反。
程达苏道:“好,咱们马上去追。”一行人向河的上游追去。李逸松了口气,心道:
“南宫尚说有夜行人前来,不知是真是假?只怕是他有意将程达苏他们引开的。”
李逸回到帐幕,哪里睡得着觉?翻来覆去,思想封祝二人刚才所说的话,可惜封牧
野的话被南宫尚打断,听他的口气,他分明就要说出一件有关武玄霜的事情,而且还是
一件秘密!只不知是什么秘密?
想起了武玄霜,李逸的心头,就像一池静水突然被投下一块石头,动荡不休。随即
又想起了武承嗣恶毒的阴谋,他要做突厥的内应,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若给他成功,
称心如意的做了皇帝,中国固然要变成了突厥的藩属,李唐的王室子孙也要被他杀得寸
草不留。可以料想得到,他的手段,定然要比武则天更加残酷百倍!想至此处,李逸怦
然心跳,想道:“为了这件事情,我似乎应该回去一次。”
但随即又想到长安乃是他伤心之地,城中有他所不愿见的人,而他也曾经对长孙壁
发过誓愿,愿与她终老异国,埋骨天山,永不回去的了。但是武承嗣的这件阴谋又实在
关系太大,到底是回去还是不回去呢?李逸翻来覆去,想来想去,心中难决。
忽听得脚步声响,程达苏他们已经回来,封牧野、祝见章与那个突厥武士巴扎儿同
住一个帐幕,程达苏与南宫尚则仍然住原来的帐幕,李逸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走进篷帐,
急忙蒙头装睡。
只听得程达苏叽叽咕咕的说道:“来无踪去无迹的,难道又是昨晚的那一个人?”
接着又道:“你当真没有瞧错?”南官尚道:“我的确是瞧见一条黑影向那个方向跑的!”
程达苏道:“好,明天再查看他的足迹。哼,上官敏这个小子倒睡得很酣。”
李逸装得呼呼熟睡,心中却在想道:“八成是南宫尚为了替我遮瞒。故意将他们引
开的了,程达苏是个老狐狸,听他说话,似已起了疑心,明天若给他查出没有外人的足
迹,这怎么办?但程达苏与他们同一帐篷,他又不能够与南宫尚私自商议。”
草原的气候变化很大,上半夜那么好的月色,下半夜却刮起风下起雨来,李逸心中
暗喜,想道:“幸好有这场大雨,足迹是再也查不出来的了。”他可没想到,还有一件
更出人意料的事情。
一早起来,风雨早已停了,程达苏最先走出篷帐,忽听他一声惊呼,李逸与南宫尚
急忙随着奔出,只见封祝二人与突厥武士那座帐幕竟然移到了半里之外,变成了一堆破
布,委弃地上,封祝与那个突厥武士睡在泥泞之中,动也不动。
程达苏叫声:“不妙!”试想封祝二人何等武功,焉有被风吹走帐篷仍末觉醒之理?
何况昨夜的风声虽大,却也不至于卷走帐幕。程达苏急忙上前查看,这三个人果然是给
人点了晕睡穴,程达苏是个点穴的大行家,立即替他们解救,三人醒来,面面相觑,那
个突厥武土惊疑不定,叫道:“这是怎么回事?”封牧野苦笑道:“咱们大约是给人暗
算了!”那个武士瞧了程达苏一眼,冷冷说道:“暗算?咦,你们却完全没事呀!”程
达苏满面通红,他未能发现暗算的人,已是在突厥武士面前大失面子,更糟糕的是,那
个暗算的人故意放过他们,突厥武士难免不起疑心。程达苏想起这个神秘的敌人,本领
如此之强,既是羞愧,又是惊慌,南宫尚则心中暗喜,想道:“我昨夜胡乱扯了一个谎,
想不到果然有夜行人到来。”
幸在程达苏他们到底是投奔突厥大汗的客人,那武士不便追究,而离王廷不远,不
必在路上先闹起来。于是一行人换过衣裳,继续赶路,黄昏时分,到了王城,投到宾馆,
自然有人迎接。
出来迎接的是一个瘦长的汉子,淡淡的眉毛,凸出的天庭,相貌甚为特别,在他后
面则跟着一个突厥军官,程达苏一见大喜,说道:“阳老弟,早知你在这里,我也不用
这么费事了,直接投奔你就行啦。”那人道:“我不过是叨着师父的光,幸蒙大汗信任,
叫我给他办点差事罢了。我听说你早已向默蹑太师输诚,太顺也曾向大汗说了。大汗知
道你是一帮之主,甚为欢喜,加上又有天恶、灭度两位前辈给你说好话,将来是必重用
的了。”程达苏道:“我带了一点薄礼要献给太师,还请老弟代为先容。”那瘦长的汉
子道:“不必着忙,明天我与你一同去拜见太师便是。”程达苏道了声谢,又问道:
“后天是突厥的拔青佳节,听说大汗的武士大会便要在这节日召开,尊师的法驾不知到
了没有?”那瘦长的汉子道:“他老人家大约要临到会期方能赶到。”
这个瘦长汉子名叫阳太华,正是百优上人的首徒,他奉了突厥大汗之命,专门接待
中国的武士,暗中负了审查、甄别的任务。
当下阳太华将他们接入宾馆,这间宾馆住的都是从中国投奔来的人,十之八九认得
程达苏,但却无一人认得李逸。那些人纷纷上来招呼程达苏,宾馆的大厅闹哄哄的像个
市集。
李逸对这些人甚为讨厌,独自躲到一角,忽见阳太华与封牧野说了几句话后,面上
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向他走来,李逸心中一凛,只见阳太华向他伸出手来,说道:
“上官兄,幸会,幸会!”李逸只得伸手与他相握,陡然间忽觉一股热力传了过来,犹
如握着了一块炽热的火炭一般,幸而李逸在天山苦练八年,内功已甚有根底,微微一笑,
将手缩回,说道:“阳大人,你太客气了。”
阳太华见他神色自如,疑云大起,问道:“还未请教上官兄属于何宗何派,尊师是
谁?”李逸道:“我只是胡乱学过一些功夫,跟的是家父的护院教师,谈不上是何宗派。”
阳太华冷笑道:“吾兄何必过谦,看吾兄这身精纯的内功,似乎是峨嵋的心法,不知长
孙老先生与尉迟老先生与吾兄是怎么个称呼?”
李逸大吃一惊,心道:“百优上人这个徒弟果然厉害,只是与他握一握手,他居然
就看出了我的武功家数来。再给他盘问,定然被他识破我的来历。”
就在这时,大厅里忽然鸦雀无声,但仅仅是静了片刻,接着就异口同声的叫道:
“谷老盟主,怎么你也来了呀!”李逸定晴一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来的不是
别人,正是与自己阔别了将近十年的谷神翁!
谷神翁乃是十年之前中原一武林盟主,论他的身份,与天恶道人、灭度神君同是一
辈,论武林的地位,则更在他们之上。如今突然来到此间,事前又没透出半点风声,焉
能不令人惊异!
 楼主| 发表于 2008-3-21 10: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回 王廷盛会逞奇能




阳太华急忙走上前去迎接,脸上堆满笑容,说道:“谷老前辈,是什么风把你吹来
了?”要知谷神翁虽然也是反对武则天的人,但他一向鄙屑域外三凶的为人,虽末公开
与他们决裂,却是甚少往来。如今不请自到,怎不叫阳太华惊喜?心道:“到了这样大
有来头的人物,我师父脸上也有光彩!”
谷神翁笑道;“我听说百忧上人就要荣任国师,我是特地来给他贺喜的呀!”阳太
华怔了一怔,心想:“这老头儿的消息倒真灵!”急忙恭恭敬敬的说道:“家师尚未来
到,天恶、灭度两位师叔现在大汗宫中,待弟子即刻去禀报他们,请谷老前辈到宫中安
歇。”原来宾馆所招待的是次一等的人物,那些顶尖的人物,则早已由大汗接人宫中,
待以上宾之礼。
谷神翁摆摆手道:“不必,不必!这里熟人多,我愿意住在这里。”眼光环扫全场。
一眼瞥见李逸,微微一笑,忽然向他走来。
李逸正在惊疑不定,心想:“谷神翁确是一心想恢复唐室的人,但他也是个有见识
的人,却怎的也效域外三凶所为,来此投奔突厥?”心念未已,谷神翁已到了他的面前,
拱手说道:“好久不见面呀!”李逸虽已改容易貌,想不到还是给他看了出来,急忙说
道:“晚辈上官敏谒见谷老盟主。”谷神翁道:“不必多礼。”伸手与他拍握,却以极
迅捷的手法在他掌心写道:“一切我全知了!”
阳太华道:“原来两位是认识的?”谷神翁道:“上官老七在襁褓之中我已认识他
了,他性喜习武,老朽还曾和他切磋过剑法呢!”阳太华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这
小子懂得正宗的内功。”要知谷神翁本来是峨嵋派出身,与长孙均量、尉迟炯都是知交,
李逸既然自小便认识他,那么从他那儿获得用心法,也就不足奇怪了,阳太华如此一想,
疑心渐息。
谷神翁缠七夹八的信口胡扯,与李逸闲谈,一面佣拉着他的手不放。忽又在他掌心
写道:“你当真不是来投奔突厥的吗?”李逸心中暗喜,想道:“他这样问,他当然也
不是来投奔突厥的了。”便在谷神翁掌心写道:“当然不是。”谷神翁展眉一笑,这才
放开了他,转与其他熟人搭话。
李逸又惊又喜,又是猜疑,心想:“难道那暗算程达苏的就是他了?可是我却不曾
听说他练过梅花针打穴的绝技呀。而且那个人的武功似乎比他还高。但不是他,又是谁?
莫非是他在这十年中又练成了什么绝技?”可惜人多口杂,李逸根本就没有机会再去问
谷神翁。
第二日程达苏本来要带南宫尚与李逸来拜见默蹑太师(相当于中国的宰相)的,但
突厥大汗临时派人通知,说是今日中时,大汗在宫中赐宴,赐宴之后,才正式开始武士
大会。有消息灵通的突厥武土告诉他们,原来是突厥大汗迎娶的新王妃到了,听说这位
新王妃是阿尔泰山南面一个小国的公主,生得美貌非常。早已艳名远播。所以大汗不惜
金银重宾,特派专使将她接来。大汗最近有两件得意的事情,一是召开武士大会,一是
迎娶新王妃。因此今日在宫中盛设喜筵,招待各国武士,准备向宾客大大夸耀一番。据
那个突厥武士说,王妃也许会出来向宾客敬酒喝。
大汗在王延踢宴,被邀请的,都感到光荣,尤其是听得突厥武士将新王妃说得那样
美貌,更是使得大家都想去看。只有李逸听过便算,对众人赶着去不仅不高兴,心中并
且感到憎恶。
到了午间,各国武士云集宫中,那座宫殿正在御苑当中,御苑中守卫的武士林立,
一派森严的气象。
谷神翁到来的消息早已有人报告了天恶道人,大汗也已知道了他的身份,一进宫中,
天恶灭神二人便将他请上上座,并谒见大汗,程达苏身份较低,则阳太华陪同,席次也
排在后面。李逸与南官尚等人的席次则排到三十以外,靠近大门,还有几十席设在宫门
外的草地上,那些人则连大汗的颜色也不能“瞻仰”了。
李逸抬头看,但见突厥大汗高高在上,相貌甚为威武,但看来最少也有五十多岁了。
新王妃还没有出来,李逸想起那武士所说,新王妃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少女,心道:“两
人年纪相差一半有多,新王妃若然真像她说得那样美貌的话,岂不是糟蹋了她?”随即
又在心中自笑,做了皇帝的人,谁不是三宫六院,妃嫔盈庭,那怜惜得这么多?再一看,
程达苏正由阳太华陪同向默嗓太师献媚,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但见他打躬作揖的
样子,却实在感到一阵恶心,便把眼光移开,不愿再看。
众人刚刚接着所排的席次坐好,忽听得有吆喝的声音,李逸抬头向外望去,只见御
苑中闯进了一个汉子,约莫五十岁来岁,穿着一件褪色的长衫,头上戴一顶污旧的方巾,
活像一个科场屡试不第的落扭书生,疯疯癫癫的样子,有五六个突厥武士大声吆喝,向
他追来,看这情形,他当然不是得到大汗邀请的宾客了。所有赴宴的武士都大为惊诧,
试想大汗的皇宫,防卫何等森严,竟有怪客闯了进来,这事情当真不可思议,而这人胆
量之大,更是惊世骇俗!
晃眼之间,但见那个怪客已闯到门外的那块草地,草地上排有几张桌筵席,席上的
宾客纷纷站了起来,一个武士举步如飞,追到了他的背后,高声喝道:“还不站住!”
提起大刀,一刀就向他脑后劈去!
那怪客似是给他追得又慌又急,忽地一足踏空,背脊朝天的仆倒地上。这时那个武
士的大刀刚刚斩下,李逸心中正在吃惊,但听得那怪客叫了一声:“哎哟,不好!”只
见他的身形在即将倒地之际,忽地右足向后一踢,“啪啦”一声,一只鞋子飞了起来,
恰好打中那个武土的手腕,武士的大刀脱手飞出,那怪客在地上打了一个盘旋,倏的跳
起,接了那只从半空跌落的鞋子,来不及再行穿上,拾着鞋子,又急忙逃命。
这一下,满堂宾客,皆是大吃一惊,试想那武土大刀斩下之势是何等刚猛,却被他
飞起了一只破鞋,大刀便脱手飞上了半天,这等功夫,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混乱中但见天恶道人与谷神翁双双奔出,谷神翁叫道:“老符,老符,这里是大汗
宫廷,你怎么恶作剧来了?”天恶道人则道:“是天山符老先生吗?难得,难得!你也
来了!”听那口气,谷神翁和他甚熟,而天恶道人则似是和他只属闻名,尚未曾见过面。
那怪客哈哈笑道:“两位老弟,你们来得,我便来不得吗?”追赶他的那班武土,
见有天恶道人出来招呼,都止了脚步。这时怪客从从容容的穿上了鞋子,携着谷神翁的
手,嘻嘻哈哈的步上石阶。
那些从中原来投奔突厥的人,听了他们的称呼,更是大感惊奇,都在想道:“这是
什么人?连谷神翁天恶道人都对他这么尊敬?”看这怪客的相貌,腭下只有几根长髯,
看来最多不过五十年纪,比谷神翁与天恶道人要年轻得多,但他却把谷神翁与天恶道人
都称作“老弟!”还有,听他们的口气,他只是和谷神翁相熟.和天恶道人则似是刚刚
相识,而也用这种不客气的称呼;天恶道人一向自高自大,被他叫了一声“老弟”,面
上也竟无丝毫惕色。
突厥大汗起初见在盛筵将开之际,竞有这么一个衣衫破旧的怪客前来闯席,本来极
不高兴,后来忽然见他露出那手神奇的武功,才知他是个风尘异人。突厥大汗也是个雄
才大略的君主,心中想道:“有异人投奔,正且招揽,不可怠慢了他。”同时,灭度神
君也对大汗说出了这个怪客乃是个大有本领的人,突额大汗便叫太师出来迎接,将他请
上上座,与天恶道人、灭度神君、谷神翁等同席。
 楼主| 发表于 2008-3-21 10:17:26 | 显示全部楼层
李逸听得谷神翁将这怪客称作“老符”,猛的省起,心中想道:“原来是天山的符
不疑符老前辈!”符不疑是武林中一个隐士,行事颇为怪诞,那一次峨嵋金顶的英雄大
会,谷神翁与武玄霜斗剑,正在难解难分之际,便是符不疑飘然而来,将谷神翁支走的。
其时李逸虽已走开,但后来却也曾听得武玄霜谈过,想不到他这次又突如其来了。
符不疑和李逸的师父尉迟炯本来也是很好的朋友,尉迟炯在南天山隐居,他在北天
山隐居,有一次尉迟炯去访他,与他切磋新创的几招剑法,符不疑此人很喜欢评论别人
的剑法,欢喜用嘲弄的口吻,那次两人比试了半天,符不疑赢了一招,挖苦了尉迟炯一
顿,但尉迟炯认为他虽然赢了,剑法中亦是仍有破绽,不过一时间还未想出破解他的法
子罢了。两人遂相约在十年之后,各以新创的剑法再比试一场,这是李逸未到天山以前
所发生的事情。想不到未满十年之期,尉迟炯先已死了。天山南北距离三千余里,所以
李逸和符不疑虽然同住天山,两人却未曾见过面。李逸见是他来,心中颇为奇怪:“符
不疑的行为虽然怪诞,却是个不肯随俗洋沉的世外高人,怎么他也来看这场热闹?”
这时,满堂宾客都已按所排的席次坐好,突厥大汗早已叫人去催新王妃出来敬酒,
新王妃却迟迟未来。卫士队长巴图鲁恰克图说道:“王妃尚未出来,咱们可以先来几场
玩艺,以娱宾客,也免得场面冷静。”大汗道:“有什么玩艺好看的?”恰克图道:
“渤海王国的勒勒大汗进贡了几头长白山的剑齿虎,今日既是武士大会,正好请咱们的
武士显一显身手,表演服虎的功夫。”渤海王国是东北的一个大国,国中所产的长白山
剑齿虎,是猛虎中最凶恶的一种,其时渤海王国正与突厥联盟,知道突厥即将出兵攻打
中国,故此送了几头猛虎来作为贺礼,那是祝他军威大振的意思。突厥大汗一听,连声
说道:“很好!很好!不必挑选别人了,就由你去服虎吧。”突厥大汗知恰克图神勇非
凡,想趁这个机会,让各国来的武士看看突厥本国武士的功夫,他的面上也有光彩。
恰克图领了命令,便叫饲虎的将猛虎放出来,这时宫门外御苑的一块空地,早已布
置妥当,周围用铁丝网拦住,以免猛虎闯出伤人,众人一看,只见那是一只雄伟硕大的
吊睛白额大虎,锯齿囚烧,神威凛凛,果然令人害怕。
恰克图从容走入,向那猛虎叱咤一声,那头猛虎猛见有人拦在它的面前,虎威陡发,
辜然间发出霹雳一般的怒吼,巨尾一摆,腾空窟起,立即便向恰克图当头扑下!
座中虽然都是有本领的武士,见猛虎这等威势,也不禁有点触目惊心,恰克图却未
给它声势吓到,但见他一个闪身,“中”的一拳,先打中了老虎的背脊。
那老虎皮粗肉厚,但吃了一拳,也痛得连声咆哮,更发怒了,只见它那对碧汹汹铜
铃般的大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猛地把腰胯一掀,虎尾一扫,两只的爪一扑,恰克图
双掌向它腰胯一按,那老虎大吼一声,腰胯一掀,竟把恰克图抛了起来。
在旁观看人虎相斗的突厥武士都惊了一惊,忽见恰克图在半空中一个筋斗翻下,一
个蹬脚,在那老虎头上重重的踏了一下,人与虎倏的分开,老虎在地上一连打了几个滚,
痛得声声怒吼,蹲在地上,张牙舞爪,但已似有点气馁,不敢即向恰克图扑来。
恰克图哈哈大笑,故意走近老虎,招手引它,那老虎眼射愤火,只听得又似半空中
起了一声霹雳,那老虎像是疯了一般,腾空窜起,带起了一股狂风,蓦地扑来,虎爪一
撕,虎背一掀,虎尾一剪,一扑、一掀、一剪三般使过,仍然伤不了恰克图,反而给他
一连打了几拳。这一扑、一掀、一剪乃是老虎最厉害的三样本领,三样本领都伤不了敌
人,气更馁了。恰克图趁着虎势一衰之际,矗然扑上,双手抓着它的头皮,将它按下,
向地猛撞,喝道:“畜生,你服不服?”那老虎狂晦怒吼,四只脚爪在地上扒开了一道
坑,却是摆脱不开,渐渐力竭声嘶,垂头丧气,不敢发恶。恰克图哈哈大笑,跨上虎背,
一只手抓着它的头皮,一只手轻轻拍它的颈顷,笑道:“你给我做个坐骑吧!”那老虎
给他治得服服贴贴,恰克图骑着老虎,绕场一周,场外掌声雷动。恰克图得意洋洋,这
才放了猛虎,回来覆命。
大汗见自己的卫士队长得胜,当然非常高兴,立即赐酒三杯,并封他做“伏虎将军”。
又笑着问天恶道人道:“像恰克图这般神勇,在中国武士之中,可算得第几等人物?”
天恶道人笑了一笑,沉吟半晌,说道:“晤,也差不多可以算得是第一等了。”听这口
气,分明只是敷衍大汗的面子而已,其实对恰克图的本领并不怎样恭维。恰克图愤然说
道:“请道长也去降服一头猛虎,让咱们开开眼界?”天恶道人又是微微一笑,叫阳太
华过来,说道:“贤侄,你去和那几只畜生玩玩吧。”看天恶道人的神气,根本就不屑
和老虎作对手。
阳太华垂手匝了一声,恭恭敬敬的向大汗问道:“请问大汗,还有几头这样的猛虎?”
突厥大汗道:“渤海王国进贡了六头。”阳太华道:“刚才那头已给大汗的武士打怕了,
就除开它吧,让我独力制服那五头猛虎。”阳太华身材瘦长,相貌毫不威武。恰克图心
道:“凭这个病鬼的模样,盾然敢夸此海口?”恰克图不信,说道:“你若能降服五头
猛虎,我愿意给你牵马随登!”
突厥大汗也想看看阳太华的本领,便叫将那五头猛虎都放入了那块有铁丝网所拦着
的空地,阳太华走了进去,在地上盘膝一坐,五头猛虎都怒吼起来,从四面扑上。阳太
华忽地一声大吼,有如雷鸣,摆在御苑上的那几十桌酒席,席上的杯盘都跳动起来,那
吼声竟然把五头猛虎的怒吼压了下去!
恰克图大吃一惊,心道:“想不到这个看来似病鬼模样的汉子,吼叫得竟是如此骇
人!”他在宫殿里头,耳鼓兀自给震得嗡嗡作响,御苑外面的宾客,功力稍弱的更禁受
不起,纷纷撕下衣襟,塞着耳朵。
猛虎碰着了比它们更厉害的敌人,一样害怕,它们被阳太华的吼声所震慑,尾巴渐
渐垂了下来,竟是不敢张牙舞爪了。
突厥大汗眉头一皱,他也有点禁受不住阳太华的吼声,然而地以大汗之尊,又不便
塞着耳朵,便对天恶道人说道:“请道长代朕吩咐,叫令师侄不必再大声吼叫了。”天
恶道人站了起来,微微一笑,说道:“太华,你制服猛虎便了,不应惊吓大汗的宾客!”
他的话声声调如常,然而在那样强烈的吼声之下,却是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突厥大汗
以为他要出到御苑外边,才可以将命令传达给阳太华的,谁知他人不离席,已经用了
“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将声音送进了阳太华的耳朵。符不疑将筷子在桌面上轻轻一
敲,说道:“好本领,好本领!”别人不觉怎么,天恶道人却是心头一凛。就在这时,
阳太华的吼声和那五头猛虎的吼声都突然停止。
那五头猛虎,蹲在阳太华的周围,不敢扑上,却也不后退,人虎相持了一会,一头
猛虎大着胆子,忽地又大吼一声,腾空窜起,向阳太华扑下来,它来得快,阳太华比它
更快,但见那头老虎一扑扑空,阳太华已在它的颈项上拍了一掌,沉声喝道:“不知死
活的畜生,给我乖乖的躺下来吧。”话犹未了,那头吊睛白额猛虎竟似老鼠遇上了猫儿
一般,果然服服贴贴的躺了下来,原来是被他用分筋错骨的手法制伏,全身麻软,哪里
还能发威?
阳太华几个起落,用同样的手法,将五头猛虎—一制服,猛虎伏在他的身边,都是
不敢动弹。阳太华哈哈大笑,道:“你也给我做个坐骑吧!”跨上了一只最大的虎背,
也像刚才恰克图所做的一样,骑着猛虎,绕场一周。可是刚才恰克图只是骑着老虎,而
他现在则不但骑着一只老虎,后面还有四只老虎随从,比起恰克图那是神气得多了。场
外欢呼喝采的声音,也比刚才更为热烈。
李逸暗暗吃惊,想道:“百忧上人的徒弟这样厉害,百忧上人更是可想而知。我虽
然有谷神翁相助,只悄也未必是他对手。”
恰克图倒是个硬汉子,见阳太华如此本领,好生佩服,待到阳太华回席,便对他道:
“我的本事不如你,我这个伏虎将军让给你吧。”突厥大汗道:“你们两人都是难得的
勇士,恰克图不必推让这个封号,我另外封阳壮士做神威伏虎将军。”阳太华得意洋洋
的领了大汗的封赏,这时却忽然听得在首席的席位上有冷笑之声。
阳太华一看,发笑的乃是突厥六宝寺的菩提上人。这一席是最靠近突厥大汗的首席,
席上共是八人,除了主人方面的默蹑太师之外,其他七人,都是各国来的最有身份的人
物。天恶道人、灭度神君、谷神翁、符不疑,便是在这一席的。还有两人,一个是吐轰
来的昌钦喇嘛,一个是吐谷浑来的武士麻翼赞。
这菩提上人乃是突厥的第一高手,本来突厥大汗已内定了他做国师的,后来百优上
人来到,百忧上人的名气比他更大,突厥改了主意,与菩提上人商议,要他将国师的封
号让给百优上人。在突厥大汗的用意,乃是想招揽外国的奇人异士,本国的到底是“自
己人”,不妨谦让,菩提上人表面上当然毫无异议,心底里却是不服。
这时,他见百优上人的徒弟阳太华压倒了恰克图,恰克图自己并不怎样,菩提上人
却感到脸上无光,想替突厥的武士争一口气,故此发出冷笑。
突厥大汗也有点诧异,问道:“上人因何发笑?”菩提上人道:“我笑渤海王国送
来的这几头老虎,其实是中看不中用的野猫。”恰克图不服气道:“这几头老虎其实很
困猛啊。”菩提上人不理睬他,面向大汗说道:“大汗,你瞧是猛虎厉害,还是咱们的
金眼神鹰厉害?”大汗想了一想,说道:“恐怕是神鹰比猛虎更厉害些,咱们不妨一试。”
于是传下命令,叫掌管狩猎的“所罗卫“(官名)将地湖头金眼神鹰放出来,与这五只
老虎搏斗。
这头金眼神鹰乃是天山兀鹰的一种,自幼养熟,大汗每次出猎,都带它随去,在它
爪下,已不知抓死过多少狮、熊、虎。豹,但同时与五只凶猛的长白虎搏斗,却还是第
一次。
 楼主| 发表于 2008-3-21 10:18:38 | 显示全部楼层
鹰虎相斗,声势极是骇人,但见那头金眼神鹰两只翅膊展开。足有磨盘大小,扇碍
地上砂飞石走,呼呼风响,比李逸以前在草原上所见过的兀鹰要大得多!
猛虎知道来了劲敌,伏身作势,一见那只兀鹰扑下来,五只猛虎一齐窜起,但听得
虎啸鹰鸣,裂人心肺,转瞬间,只见那只兀鹰展翅飞起,落下了一大片毛羽。突厥大汗
变了面色,却有眼光锐利的武士奏道:“金眼神鹰已把两头猛虎的眼睛抓瞎”突厥大汗
这才知道是他的神鹰已占了上风。大汗命令饲鹰的人将神鹰放出,饲鹰的发了一声口哨,
随即哩嗅哩的射出了三支羽箭,三支羽箭都落在菩提上人的面前,排列成一个品字形,
都不到一尺之地。这是一个讯号,往常大汗带它去打猎时,便是这样教神鹰随着了飞失
去追捕猎物的。金眼神鹰只知服从主人的吩咐,管他是人是兽,立即展开翅膀,好像一
团黑云似的,向菩提上人扑下来!突厥武士们见菩提上人亲自出场,人人兴奋,可是他
们刚刚看过鹰虎相斗那残忍的一幕,金眼神鹰抓瞎了老虎之后,还要将它们活活摔死,
却又不免为菩提上人担惊害怕。只见那头兀鹰已扑到了菩提上人的头顶,他仍然是盘膝
而坐,动也不动!眼看就要被神鹰的利爪抓裂脑盖,有些胆小的竟闭了眼睛。就在这一
刹那,忽见那头神鹰敛了双翼,好像在挣扎的样子,扑了几扑,却飞不起来。众人好生
奇怪,走睛看时,只见那头金眼神鹰已落在菩提上人的掌心,神鹰的利爪赛如钩刺,但
在他的掌心上却一点也动弹不得,甚至连翅膀也张不开来,任它如何挣扎,竟是怎也飞
不出菩提上人的掌心!
原来菩提上人动运用的是化劲消势的上乘内功,端的达到了拳经所云“不偏不倚,
忽隐忽现,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虚,仰之则弥高,俯之则弥深。进之则愈长,退之则
愈促,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境界。要知鸟之能够起飞与人之能够举步出要有所
凭藉,靠着所凭藉的物体的“反作用”,才能够运动。这是近代的“力学”基本定理,
古代的人当然不知道这条道理,可是武学高明之士,他们所悟出的“化劲消势”的功夫,
实已与“力学”的原理暗通。现在菩提上人的掌心一点力适也没有,兀鹰虽然力大无穷。
却如立足在“一羽不能加”的弱水之上,如何飞得起来?
李逸看到他这等功夫,也自暗暗吃惊,心道:“突厥国中,也大有能人,实在不可
小视。”那兀鹰飞不起来,连声哀鸣,菩提上人哈哈一笑,道:“瞧你可怜,放你走肥!”
掌心放平,向上一送,金眼神鹰如释束缚,倏的便是一飞冲天。
菩提上人回到席上,对恰克图笑道:“如何?”恰克图佩服得五体投地,说道:
“大师,你真是神人,我就不明白,那兀鹰为何飞不起来?”谷神翁与阳太华当然懂得
这是化劲消势的功夫,阳太华心想道:“只怕要我的师父来到,才能够将他比下去了。”
谷神翁则把眼睛望着符不疑,符不疑却懒洋洋的笑道:“好,看完一场热闹又是一场,
真是越看越有意思了。”他摆出了一付袖手旁观的神态,竟似毫无不与人争胜之念。
突厥大汗当然高兴之极,除了赐酒杯之外,并叫恰克图到他的宫中宝库,取了一件
七宝袈裟来赏给菩提上人。
菩提上人坐回原座,故作谦虚的对同席说道:“还请各位高明指教。”这一席上的
坐的都是顶尖儿的人物,菩提上人的口吻实是向同席的挑战,其中昌铁喇嘛与麻翼赞乃
是菩提上人这边的人,当然不会应战。谷神翁与灭度神君自问比不上他,不愿搭腔,符
不疑只是笑嘻嘻的看热闹,天恶道人素来骄傲,他平生只服优云老尼与百优上人两个,
他看了菩提上人兀鹰的本领,虽然也感到有点出乎意外,如还未怎样心服,当下想了一
想,忽然微微一笑,指着御苑外面的一棵大树说道:“金眼神鹰确是神力惊人,但却也
未必摧毁得了这棵大树吧?”这棵大树是突厥特有的一种乔木,名为“龙爪树”,要两
个人才能合抱,树根像龙爪般牢固地盘结地上,故名“龙爪树”。菩提上人心道:“要
摧毁这棵龙爪树,少说也要万斤神力,多好的内功也不能够。”当下说道:“道长如此
说法,大约是自问可以摧毁这棵大树了,不知是怎样的摧毁法?我倒很想开开眼界。”
突然大汗眉头一皱,好像本来想说什么似的,但听得菩提上人这样说了,便不作声。
天恶道人皮笑肉不笑的淡淡说道:“贫道姑且一试,若是不能,诸位请别见笑。”
于是走下玉阶,在千百武土目光注视之下走到了龙爪树下面。
但见他双掌按在树上,面色沉重,过了一阵,头顶上便冒出热腾腾的白气,黄豆般
的汗珠也一颗颗的沿着面颊滴下来,在场的都是武学高明之士,知道他正以上乘内功建
树,可是那棵大树却纹丝不动,连树叶也未掉下一片。
菩提上人笑道:“这么费力,何苦来哉?”谷神翁的座位与他相邻,这时正看得出
神,心里想道:“天恶道人大约要施展他的看家本领了。”心念未已,菩提上人对他笑
道:“谷老先生,我听说中国有句成语叫做蚁授撼树,看来与今日的情景大是相似!”
蚁授撼树,乃是笑人不自量力的意思,菩提上人颇通汉学,引用了这句成语,甚是沾沾
自喜。谷神翁虽然憎恨天恶道人,但听得菩提上人这样轻薄的口吻,却禁不住冷冷笑道:
“只怕未必是蚁授撼树,上人,你再仔细看吧!”
言犹未了,突然间全场静寂无声,没有一个人敢再偷笑了。那棵龙爪树本来是惠茧
耸立,浓荫蔽地。树叶极为茂盛的,这时但见青翠的树叶一片片变为焦黄,枝条下垂,
这么大的一棵树,好像突然间变得枯萎了,当真是难以思议的怪事!
原来天恶道人是运用他的毒掌神功,那棵大树受了他掌上的剧毒,再被他以掌力将
毒力迫入树心,经过输水的脉络根髯输送到枝叶上去,生机受了阻遏,整棵大树便渐渐
变得枯黄了。李逸看得大吃一惊,心道:“天恶道人用十年的功夫苦练毒掌,果然非同
小可,比起从前,那是厉害得多了。此人不除,终是大患!”
天恶道人洋洋自得,正拟摧毁大树,忽觉气氛有异,场中竟没人发出一句采声,蓦
然想起,明日便是突厥的“拔青节”,突厥是一个畜牧国家,对于树木青草的繁殖滋长
最为重视,自己在他们的拔青佳节将他们所尊重的龙爪树摧毁,实在是犯了大忌。天恶
道人思念及此,不觉冷汗直流。可是那棵大树“中毒”已深,天恶道人自己也无法可以
救治了。
天恶道人只好放弃了摧毁大树的企图,在突厥武士憎恨的眼光中回到席上,突厥大
汗极不高兴,原来在天恶道人说出要摧毁大树之时,他本就想出声阻止的,但那时菩提
上人有意要与天恶为难,而突额大汗也不相信他能摧毁大树,所以让他去试。如今大树
虽未摧毁,却已枯黄,突厥大汗认为这是不祥之兆,所以对他冷淡之极,也不向他敬酒。
菩提上人却忽然笑道:“道长果然好本领,我来敬你一杯!”天恶道人连忙站起来
道:“不敢当!”话犹未了,只见菩提上人已托起一个金盘,盘中一个白玉杯,盛着满
满的一杯美酒,金盘在他掌上滴溜溜的旋转,倏的就推到了天恶道人的胸前。天恶道人
何等本领,一见他这样来势,立即知道他的来意,心中一凛,想道:“原来他还要与我
较量一番!”不敢怠慢,急忙凝神运气,伸手去接,但觉一股极强劲的力道向他攻来。
天恶道人双足牢牢钉在地上,上身仍然不免晃了一晃。
原来菩提上人是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个法子来与天恶道人较量的。他本来也知道天
恶避人擅长使毒,但却还料不到他的毒掌如此厉害,居然能在顷刻之间令大树枯萎,菩
提上人为了避免与天恶道人的身体接触,因此才想出了用“隔物传功”的本领,借盛酒
的金盆,来与天恶道人比拼内功。
若是双方正式交手过招,天恶道人凭着他的毒掌神功,自然不难制胜,但这样比拼,
他的内功却要略逊菩提上人一筹,全力抗拒,尚恐有失,哪敢腾附手去接盆中的酒杯?
菩提上人嘻嘻笑道:“道长,请喝酒呵!嗯,我送到面前,你又不接,未免太不给面子
了吧?”天恶道人满肚皮怒气,情知对方是有意要自己下不了台,若不是在大汗跟前,
他真想把菩提上人毙于掌下,此际,他只好装出笑容,索性施展了全身的本领,双掌托
着金盘。向对方推去,说道:“实在不敢当,还是我借花献佛,先敬上人一杯吧!”
金盘旋转之势已然停止,天恶道人全力迫来,菩提上人的功力虽然比他稍高,却也
不敢腾出手来取盆中的酒杯,双方各自运功,成了僵持之局,但见两人的头顶上都冒出
了热腾腾的白气,口中嚷道:“请呀,请呀,请你先干这杯!”
突厥大汗瞧得纳罕,心道:“这两人怎么如此婆婆妈妈的你推我让?”旁边的侍从
武士弯下身躯,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他们二人正在以生死相搏,请大汗定夺。”大汗
怔了一怔,随即便瞧出了其中凶险的形势,懂得了那武士的意思,要知此时双方均以性
命相搏,谁都不敢腾出手来,大汗想要谁死,只须吩咐他先喝这杯便行。故此武士说请
他“定夺!”大汗心道:“这道士虽然讨厌,犯我大忌,但他到底是客卿身份,我正要
招揽各国武士,若然任由他被菩提上人所伤,岂不使外人寒心?”当然大汗也绝不会暗
助天恶道人。但若任由他们僵持下去,又势将两败俱伤。大汗想了片刻,正想叫他们二
人罢手,尚未出声,符不疑忽然站起来,嘻嘻笑道:“你们两人让来让去,好,这一杯
酒,就让我喝了吧!”拿起一双筷子,在金盆上一敲,但听得“当”的一声,那只白玉
杯给震得飞了起来!
只见菩提上人与天恶道人同时松开了手,金盆也落了下来,吐谷浑来的武土麻翼赞
急忙将金盆接下。这时符不疑已待杯在手,将杯中美酒一口喝完,连声赞道:“好酒,
好酒!”
这一席坐的都是顶儿尖儿人物,人人大吃一惊,要知菩提、天恶道人以绝顶内功相
拼,同席的一流高手,连谷神翁与灭度神君在内,自问都没有力量化解,其实不只他们
没有办法化解,即算菩提、天恶道人,想自行罢手亦是不能。不料符不疑只是拈起筷子,
轻轻一敲便把两股内家真力,都化解了,功力之深,实已到了震世骇俗的地步!
但见菩提、天恶二人颓然坐下,一声不响,地上留下了他们深深的足印,大汗的随
从武士虽然不懂得符不疑刚才那一敲的奥妙,看了这个足印,亦自骇然。
但最受惊骇的还是菩提、天恶道人,菩提上人的五脏六腑都给震得好像要翻转过来,
暗自运气,过了一盏茶的时刻,方始复原,他举目看天恶道人,但见天恶道人面色灰败,
两眼无神,菩提上人心道:“原来这个姓符的并不是偏袒他,看来这牛鼻子道士所受的
伤,绝不在我之下。”原来他们受了刚才的一震,双方都要损了三年功力。不过,若然
没有符不疑的化解,只怕两败俱伤,那就要比损失三年功力更严重了。天恶道人揣息稍
定,暗自思量,以符不疑刚才所显露的这手功夫而论,他完全可以暗助自己取胜,但他
却不偏不倚,令到自己与菩提上人都要折损功力,真猜不透他对自己的真意如何?殊不
知符不疑正是有意要他们都受一点内伤的。
突厥大汗见符不疑如此化解,天恶与菩提二人既没有分出输赢,双方都不至于损失
面子,也很高兴,当下对他们三人都亲自赐酒一杯,调停了这一场暗地里的勾心斗角。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走到默蹑太师的跟前,低声说了几句,这个人是默蹑太师的管
家。默蹑听了之后,向突厥大汗道:“有一位中国来的异人,想在大汗面前表演一项技
能。”突锨大汗眉头一皱,生怕又弄出什么事来,问道:“是个什么人,你知道他的来
历么?他要表演什么?”默蹑太师道:“这人是个医生,他说能医好那棵龙爪树。这是
我认识的一个医生,我敢担保他不是坏人。”突取大汗听了大喜,便不再盘问默蹑太师
何以与他相识,立即传令道:“好,叫他一试,若能医好,重重有赏。”
命令传下,只见场中走出一个老头,三尺长髯,颇有潇洒出尘之相,在众人注意之
下,走到了那棵大树旁边。天恶道人见,不禁又是大吃一惊!
这个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天恶道人的克星金针国手夏侯坚,他根本没有改容易貌,
还是原来的那副打扮。天恶道人见了,又惊又疑,心中想道:“他怎么也来参加这个大
会?阳太华又不是不认识他,怎的让他混进来了?”要知阳太华是专职负责招待各国来
的武士的,按说有夏侯坚这样身份的人来到,他就是不禀告大汗也该告诉天恶道人,不
料他竟让夏侯坚混在一般的武士之中,直到出了场,天恶道人方才发现,焉能不叫他大
大惊疑。
天恶道人有所不知,夏侯坚乃是默蹑太师请进来的。原来默蹑太师有个独生爱子,
患了哮喘病,请了许多名医都医不好,后来夏侯坚扮做一个中国来的走方郎中,只两三
剂药就将他医好了,所以默蹑太师很感激他。夏侯坚知道武士大会召开,请求默蹑太师
准他进来瞧瞧热闹,默蹑太师答允了他。不过默蹑太师并不知道他身怀绝世武功,将他
的座位编在普通的席次。
场中只有几个一流高手知道夏侯坚的来历,其他的人则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听说他
能够医好枯萎了的龙爪树。都感到新奇,大家凝神注视,看他如何医治。
只见夏侯坚走到龙爪树下,端详了好一会,便从衣袖中取出金针,插在树干上,一
连插了十二支之多,随着又提了两桶水,浇在树根,大约过了一支香的时刻,只见枯黄
的树叶竟然恢复了青翠的颜色,下垂的树枝也恢复了弹力,随风抖动起来,枯萎僵死的
大树果然“复活”了!要知大树之所以枯萎,是由于受了毒害,而并非由于衰老,如今
夏侯坚解了树中的毒质,恢复了它的自然生机,因此能在顷刻之间,便令它“复活”。
突厥大汗大喜,立刻宣召命他上来,李逸坐在宫殿里靠近玉阶的一席,夏侯坚走入
殿堂,经过他的席旁时,忽然微微一笑,别的人都不知道他是对李逸暗打呼,李逸则是
心头一动,想道:“我的易容丹是由他所赐,他当然看得出我的本来面目。”就在此时,
李逸忽觉袖管之中似乎钻进了一条小虫,急急伸手一摸,却原来是一根梅花针。李逸又
惊又喜,这时夏侯坚走到前头,李逸趁着众人都在注意夏侯坚之际,悄悄的将梅花针拈
出来一看,只见针尖上刺着一小薄纸,纸上有几个极细的字,李逸装作拭汗,把纸片凑
近眼帘,这才看出是“速离此地,迟则有变。”八个小字。
李逸恍然大悟,“哦,原来那一晚用梅花针暗算程达苏的是他!”随即疑心大起,
“他为什么要我从速离开这个地方?难道我已给他瞧破了?”可是在众目瞪瞪之下,又
怎可能轻易离开?李逸正在心慌意乱,但见夏侯坚已到了大汗席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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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岂有佳人甘作贼




突厥大汗为夏侯坚给他医好了龙爪树,极为高兴,问了姓名,当即赐酒三杯,并吩
咐默蹑太师道:“你替朕招呼夏侯先生。”默蹑是代表大汗做首席的主人招待贵宾的,
大汗这几句话吩咐下来,当然是要默蹑太师请夏侯坚到首席上坐了。
首席上坐的都是第一流的武学高手,而且除了主人之外,七个座位都坐满人了,默
蹑太师默想了一想,走去与吐谷浑武士麻翼赞商量道:“这位夏侯先生是远方贵客,你
是自己人,让一让吧。”麻翼赞不敢不依,心中却是很不舒服,想道:“他虽然医术高
明,也不过是个走方郎中而已,怎配坐上此席?”表面上装得极为客气,拉开椅子,让
他上坐,暗地里将脚轻轻一绊,想把夏侯绊倒,令他当场出丑,那知心念方动,突觉腿
弯一麻,躬下腰来,竟似要对夏侯坚行大礼一般,夏侯坚故作惶恐的神情,急忙将他扶
起,连声说道:“不敢!不敢!”麻翼赞但觉一股大力将他托起,饶是他用了浑身本领,
竟然抗拒不来,这才大吃一惊,知道对方不但医术高明,武功亦是深不可测,连忙拱手
说道:“佩服,佩服!”而就在这刹那间,他腿弯的麻痹之感也登时爽然若失了。
这中间的变化,连菩提上人也未曾察觉也来,但觉麻翼赞前倨后恭,有点古怪,坐
在邻席的程达苏则大吃一惊,心道:“这老头儿的点穴功夫,当真是神出鬼没,嗯,那
晚用梅花针暗算我的,莫非就是此人?”只见默蹑太师恭恭敬敬的请夏侯坚坐下,并向
同席诸人介绍道:“这位夏侯先生医术通神,小儿所患的顽症便是他医好的,哈,哈,
夏侯先生,想不到你不但能够医人,还能够医树,我也给你敬酒三杯。”程达苏听了,
对夏侯坚敌意更浓,原来他以前命南宫尚劫杀那花刺子模商人,本是想抢夺他们的药材,
献给默蹑太师的,如今默蹑太师的儿子已给夏侯坚医好,他送给太师的那份礼物,价值
便当然大减了。
夏侯坚坐下,刚好与天恶道人对面。天恶道人尴尬之极,只见夏侯坚微笑说道:
“邛崃山一别,未满十年,道兄的腐骨神掌已经练成,小弟甘拜下风。”天恶道人双眼
一翻,道:“待盛会过后,还要请老兄多多指教!”其实他们暗中已较量了一场,天恶
道人本来以为自己的毒掌练成,便可以天下无敌,那知对龙爪树所下的剧毒还是给他解
了。天恶道人自忖,就是直接与他动手,也未必能伤得了他,故此不敢当场发作。心中
盘算,只待百优上人来后,再想法子赢他。
座中谷神翁与符不疑都是夏侯坚的老相识,几个人开怀畅饮,谈笑甚欢,天恶、灭
度二人被冷落一旁,更为不快。
碰杯谈笑声中,忽听得宫中内侍传出来的报道:“新王妃驾临,向贵宾敬酒来了!”
参加宴会的武土,人人都知道大汗新娶的王妃乃是国中第一美人,一听说王妃到来,
登时全场肃静,屏息以待。
但见几名宫女,犹如众星拱月似的,簇拥着王妃,从内殿的月牙门缓缓走出,果然
是绝色的美人儿!
李逸对新王妃本来不感兴趣,但王妃既然来了,他当然也随着众人看她,不料这一
看,登时令他惊得呆了。新王妃的相貌,竟然似曾相识,尤其是看她那眉宇间的神情,
越看越似一个人。李逸苦苦思索,“她,她是谁呢?”
大汗喜孜孜的起身迎接,说道:“卡洛丝,今日是你我佳期,我特别为你宴请天下
英雄,各方武士,这样的来庆祝你我结婚大典,实是突厥开国以来,从所未有的盛宴,
请你向各位贵宾敬酒一杯。”
新王妃低声说道:“多谢大汗为我安排了这样隆重的宴会。”随即伸出纤纤玉手,
举起了一个白玉杯,笑盈盈的说道:“请各位贵宾干了此杯!”
此言一出,李逸的酒杯从手中跌下,幸而南宫尚在他旁边,急忙举手一抄,另一酒
杯未曾落地,便给南官尚抢至手中,南宫尚将酒杯递还李逸,悄声说道:“王妃果然美
艳非凡。殿下你喝酒吧。”南宫尚还以为李逸是因见王妃美貌,以至动心,故此提醒他
不要失礼。
李逸接过酒杯,心神稍定,想道:“不但这神态似曾相识,连说话的声音也简直一
样!她,她,她一定是武玄霜。”
不错,这王妃确是武玄霜假扮的,真的卡浴丝已按照她们原走的计划,冒充一个侍
女,带了新娘的嫁衣,乘原车回她的家乡去了,这是她家乡的习俗,突厥大汗虽然精明,
却绝对想不到有人敢冒充王妃,王妃却冒充侍女,何况武玄霜本来也是秀丽非凡,并不
在真王妃之下。
武玄霜也绝对料想不到李逸就在这座宫殿之中,而且居然看见她,要知武玄霜虽然
用了易容丹,说的也是维族的语言,但她的神情是改变不了的,面貌的轮廓也还是不能
完全改变的,李逸曾经和她千里同行,对她的一切是太熟悉了,纵然隔别八年,武玄霜
的改容易貌,仍然瞒不过他。
李逸如坠入五里雾中,他看了又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是武玄
霜呢?”武玄霜竟然成了大汗新娶的王妃?这事情未免太过离奇,就在李逸做梦也想不
到。可是眼前的王妃,分明是他梦寐难忘的武玄霜!李逸一片茫然,狠狠咬了一下嘴唇,
很痛,这可真不是梦啊!
八年前往事,霎时间重上心头,峨嵋此剑,道畔谈诗,千里护持,骊山诀别,这一
切错综复杂的恩怨,到如今都已似梦如烟,然而回想起来,却又似昨天一样。忽然,李
逸但觉眼前一片模糊,眼前武玄霜的影子忽然变成了他的妻子,他好似感觉到长孙壁幽
怨的眼光在暗中注视他!李逸神智清醒过来,心中想道:“但愿这不是武玄霜,唉,纵
使是武玄霜,你也不应孩有这样的心情了。”
这时李逸已把夏侯坚对他的劝告,劝他趁早找机会离开的劝告忘记了。他虽然自己
责备自己,不应该对武玄霜再有这样的心情,但他的眼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武玄霜,可是
武玄霜却不曾发现李逸,宾客太多,每个人的眼光都在对着她,因此李逸的张惶失态,
也就没有引起别人的特别注意了。
新王妃对一众宾客敬酒之后,突厥大汗带她到席前去,说道:“这几位是最尊贵的
宾客,请妃子每人敬酒一杯。”符不疑嘻嘻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轮到天恶道人
之时,天恶道人举起酒杯,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王妃,到王妃干杯之后,他才记得喝酒,
大汗心里很不高兴,想:“这道士好没礼貌!”武玄霜面色稍变,但随即便镇定如常。
不过大汗和天恶道人都已瞧在眼中,大汗以为是她讨厌天恶道人的失态,对天恶道人更
增恼怒。天恶道人则在暗暗吃惊,原来他已看出新王妃是一个武功极好的人,而且好似
是在不久之前,还在那里见过一样?但不论他怎样猜想,也不敢猜是武玄霜。
大汗与王妃回到座上,大汗吩咐一个侍从道:“你去请那两位大唐使者前来。”这
时中国虽已改唐为周,但蓄邦外族,习惯上还是把中国称为大唐。武玄霜听大汗这么吩
咐,甚是诧异。心道:“我可不曾听姑姑说过要派使者来啊。”正自思疑,只见那两个
使者已走到席前,却原来就是武玄霜在天山上碰见过的那两个人——封牧野与祝见章。
封祝二人磕头行礼,说道:“恭祝大汗君临万国,恭祝王妃永享荣华。”大汗哈哈
大笑,说道:“两位使者平身。”武玄霜心中恼怒,想道:“这两个家伙,假冒使者,
丢尽了中国的体面。”这时她还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她的堂兄武承嗣派来的。
大汗微笑道:“卡洛丝,待这武士大会举行之后,我便要挥兵打入中国。长安富丽
之极,卡洛丝你可以住进长安的宫殿,要什么便有。这两位使者是中国女皇的侄儿派来
的,这个女皇帝不得人心,连她的侄儿也反叛她,愿意与咱们里应外合,哈,哈,这不
是上天助朕么?这两位使臣明天便要回国了,所以朕特另宣召他们来,可贺敦(突厥对
王妃的尊称),请你代朕赐他们一杯美酒。”
武玄霜虽然早就知道武承嗣结掌揽权,图谋承继他姑姑的帝位,却还未料到他坏到
如此地步,竟敢不择手段,勾结外兵,背叛本国,心中又惊又怒,饶是她如何冷静,神
色间也不免稍稍露出了不满,这时封祝二人刚刚抬起头来,正好与武京霜的目光相接,
似觉武玄霜的目光含有敌意,不觉心头一凛,但随即想道:“我们并没有地方招恼王妃,
她也许是另有甚么不愉快的事情。心念方动,武玄霜已把两杯酒递了过来,微笑说道:
“两位使臣万里远来,多多辛苦,请饮此杯。”封祝二人见她和颜悦色,暗笑自己胡乱
猜疑,接过了王妃手中的白玉杯,便即一饮而尽。
封祝二人向大汗与王妃叩头谢恩之后,封牧野忽道;“我有一件紧急的事情要禀告
大汗!”突觉大汗微有诧意,凑近少许,盯着他道:“请说!”封牧野道:“大汗所要
寻找的那位李逸,他,他已经来到!”大汗吃了一惊,叫道:“到了,到了哪儿?”话
犹未了,忽见封祝二人身躯摇晃,封牧野勃然变色,尖声叫道:“毒,毒!”
......不敢说出来而已,这时菩提上人一说出来,立即便有好几个武士跟随着他,
冷言冷语的向天恶道人盘问。
天恶道人勃然大怒,指着菩提上人斥道:“你放屁!”菩提上人冷笑道:“你是天
下第一使毒高手,除了你还有谁”?天恶道人有点惧符不疑,刚才符不疑的冷言冷语,
他敢怒而不敢发作,但对于菩提上人,却还不怎样放在心上,何况符不疑只是转弯抹角
的影射,而菩提上人直言指斥是他,天恶道人如何按捺得住?但见他面色铁青,菩提上
人话犹未了,他便一抓抓来,暴怒喝道:“你有什么凭据?你若说不出来,得给我磕头
赔罪!”
菩提上人早已防他毒掌厉害,见他一抓抓到,倏的避开,立即脱下连三裟,向他当
头一罩,也大声喝逼:“还要什么凭据?场中除你之中,还有哪个有这种下毒本领?你
若不是心虚情怯,何须暴跳如雷?”
两人从骂战演为激战,但听得“嗤”的一声,菩提上人的袈裟被撕成两片,但天恶
道人给他扫得身形不稳,琅琅跄跄的倒退几步。
菩提上人袈裟被他撕裂,怒火上升,再也顾不得他是客卿身份,袈裟再展,又是呼
的一声,向天恶道人罩下,这一下他运了纯真的内功,柔软的袈裟变成了铁板一般,呼
呼抉风,将天恶道人裹得风雨不透。
 楼主| 发表于 2008-3-21 10:20:56 | 显示全部楼层
天恶道人内功稍逊,他一连发了几记劈空掌,仍然解不了菩提上人的攻势!亦是怒
火攻心,牙根一咬,瞪眼喝道:“你当我怕你不成?你磕不磕头?再不磕头,休怪我手
下无情!”就在这说话的当,他脸上突然扭出了一层照气,双掌拍出,带起一股腥风,
菩提上人但觉头晕目眩,胸口胀闷,料不到天恶道人的毒掌,未接触到身体,也这样厉
害,不禁大吃一惊,连连后退。
大汗的随从见他们闹得不成体统,急忙向大汗请示,大汗说道:“先把宫中各处门
户封闭,不可放任何人出去!”原来他记起了封牧野临死之前的告密,说是李逸到了这
儿,怕李逸趁这混乱的时机逃跑。吩咐了这件事情之后,跟着淡淡说道:“你们派两个
人将天恶道人请到后面暂行安歇吧。”这句说话的意思,大汗的随从武土当然明白,乃
是要他们助菩提上人将天恶制服,押到后面以待大汗审讯。不过大汗不好直说出来,所
以用了一个客气的“请”字。麻翼赞和恰克图听了大汗的吩咐之后,立即扑上前去,帮
助菩提上人。
场中菩提、天恶二人斗得正酣,这两人都是身怀绝学,各有奇能,虽然交手不过几
招,但每一招都是险到了极点。他们都在全神贯注,对付对方,根本就听不到大汗说些
什么,也不知道麻翼赞与恰克图是奉命来的。
这时天恶道人正在施用腐骨毒掌的神功,将菩提上人迫开两步,陡然间忽觉脑后风
生,知是有人袭到,天恶道人怒道:“呸,好不要脸!”反手一掌,但听到“篷”的一
声,恰克图那水牛般雄壮的身躯,竟自应声飞起,跌出了一丈开外!麻翼赞是吐谷浑的
第一名武士,武功十分了得,他使出摔跤绝技,脚尖一踮,上身一仰,将天恶道人的手
肘架住,但天恶道人使了“千斤坠”的重身法,麻翼赞绊他不倒,说时迟,那时快,但
听得“嗤”的一声,天恶道人的龙袍吃他一爪抓裂,麻翼赞正要擒他,忽觉一股腥气,
冲上心头,麻翼赞头晕目眩,胸口胀闷,登时全身麻软,天恶道人一个“蹬脚”,反身
踢出,“咕咯”一声,麻翼赞那瘦长的身躯,像一根木头似的,也倒在地下了。
天恶道人回头一看,认出麻翼赞与恰克图二人,麻翼赞也还罢了,恰克图是大汗的
卫士队长,不禁大吃一惊,但这时菩提上人又已扑了上来,只听得菩提上人喝道:“都
不要上来,我非把这牛鼻子拿下来不可!”原来菩提上人也不知道麻、恰二人是来劝架
的还是来帮手的,以他的身份,实不愿有人帮手,刚才无恶道人骂他以多为胜,已是大
大的伤了他的面子,同时他也不愿有人劝架,所以他喝众人不要上来。
天恶道人心头一凉,想道:“恰克图他也上来,难道是大汗疑心我了?”但菩提上
人攻势极猛,已不容他仔细思量,只好凝神应付。
大汗一看,只见恰克图在地上哼哼卿卿,面目青肿,尚未爬得起来,但他还哼得出
声,麻翼赞却似死尸般挺在地上,面色瘀黑,眼耳鼻口都滴出血水,显然是中了天恶道
人的毒掌,活不成了。
大汗因为天恶道人适才毒死龙爪树,本来就已讨厌了他,这时见两个心爱的武士又
被他所伤,更为恼怒,正想翻面,下令擒他,忽听得守门的武士大声叫道:“百优上人
到来谒见大汗!”
但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披着紫红色的袈裟,十分惹人注目,混乱中宫殿本来挤
满了人,但百优上人身形所到之处,也不见他伸手推开阻路的人,另一些人便似潮水一
般,纷纷后退!有一些本领稍弱的更跌倒地上,显然他还来不及让路,便给百优上人发
出的一股无形潜力所推倒了。这种最上乘的“沾衣十八跌”内功,连谷神翁夏侯坚这般
人看了,也不禁暗暗吃惊!
百忧上人并不举步飞驰,但晃眼之间,便已到了场心,这时天恶道人正要施展杀手
毒招,掌挟腥风,向菩提上人猛袭。这两大高手,全力争持,除了注目对方之外,对旁
边的一切,当真是到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地步,百忧上人到来,场中那么哄动,他
们竟似丝毫未觉。
这时菩提上人亦已感到胸口胀闷,腥气攻心,知道如此下去,纵然不被天恶道人的
毒掌触及,亦将必败无疑。就在天恶道人施展毒招之际,他一咬牙根,也用了全力,大
打出手,但听得“轰”的一声,掌风起处,桌倒椅勒,殿摄震动,掌力之强,有如排山
倒海,眼看四掌相交,两大高手。便将同归于尽。
就在这刹那间,两大高手骤然感到身子一轻,立足不稳。但见百忧上人长袖一挥,
当中一拂,天恶道人倒纵出一丈开外,菩提上人也踉踉跄跄的退了六七步才稳得住身形。
这一下,全场高手,尽都震动,连符不疑也耸然动容,筷子在桌上一敲,赞道:“妙啊,
妙啊!这老和尚当真是名不虚传!”要知天恶菩提二人的掌力,足可开碉裂石,如今竟
被百忧上人轻轻一拂,便将这两大高手的掌力尽都化开,功力之深,实在比他刚才显露
的那一手“沾衣十八跌”还更惊人!
只听得百忧上人斥道:“都是自己人,这样拼命干么?”天恶道人生平只畏惧两个
人,一个是优云神尼,一个便是百忧上人,对百忧上人的斥责,当然不敢发怒,慑慑懦
懦的分辩道:“他,他胡赖我毒死魏王使者。”“魏王”是武承嗣的封号,百优上人看
了横在地上的封祝二人的尸体,说道;“他们便是武承嗣的使者吗?哦,果然是中毒死
的!这个毒可是有点奇怪!”
早些时候,突厥大汗要菩提上人将“国师”的封号让给百忧上人之时,菩提上人本
来只是口服而心不服,如今见百优上人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不由得心也服了。对百忧
上人的斥责,也不敢发怒,低声辩道:“是呀,上人,你也看出来了?你看这两个使臣
死得这样奇怪,天下使毒的高手能有几人?教我怎能不猜疑是他?”
百忧上人道:“你们且别吵闹,待我再去仔细审视,天恶,你先把解药取出来,把
麻翼赞救了。”
百优上人谒见大汗,听大汗说了封祝二人暴毙的情形,他自己又再去仔细审视,看
了又看,脸上露出非常奇怪的神色,眼光向坐在首席之人掠过,冷冷说道:“是谁下的
毒手?有这样高明的本领,为什么不敢站出来?”
符不疑嘻嘻一笑,捏了夏侯坚的手心一下,但就在这时,却另外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这个人却是百忧上人的大弟子阳太华!
百忧上人诧道:“什么,是你干的吗?”阳太华道:“不是,但我知道在这座宫殿
之中,有一个人一定知道是谁干的,我要密奏大汗。”百优上人和他同至大汗跟前,阳
太华道:“和程达苏同来的那个上官敏,乃是李逸的化名,他不授受大汗的邀请,却偷
偷的改容易貌而来,显然是存心和大汗敌对,这两个中国使臣即算不是他毒死的,也必
定是他的党羽所为。请问大汗如何处置?”
原来程达苏与阳太华两人早已对李逸起了疑心,但还未确知他的身份,封祝二人则
认出了“上官敏”就是李逸,不过他们要亲自向大汗揭露,以便邀功,故此事先也瞒着
程阳二人。想不到封牧野一说“李逸”二字,便中毒死亡,这自便宜了程阳二人,他听
了封牧所说的话,当然立即便猜到了“上官敏”便是李逸了。
大汗吃了一惊,心道:“这李逸胆子真大!”当下降旨说道:“只许生擒,不许伤
他性命!”阳太华向程达苏打了一个暗号,程达苏便提起烟斗,站起身来。宫中筵开百
席,阳太华与大汗的言语,除了与大汗相乡开的首席请人之夕其他的人,都听不见,只
见大汗神色紧张,人人心中纳罕。
李逸正自心乱如麻,忽见程达苏向他走来,心中已知不妙,强自镇定,站起来迎接,
问道:“程帮主有何吩咐?”程达苏端起了一酒杯,说道:“老夫有眼无珠,不识殿下,
特地陪罪来!”李逸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说道:“程老帮主喝醉了么?”程达苏哈哈
笑道:“今日幸识殿下,虽醉何辞?来,来!我先向殿下敬酒一杯!”说时迟,那时快,
但见他举杯饮尽,突然张口一喷,一股酒浪好似白浪般射出,向李逸的“太阳穴”冲来,
酒杯飞出,打李逸臂弯的“曲池穴”,程达苏打穴的功夫出神入化,这两下正是他的平
生绝技,但听得“当”一声,另一酒杯正中李逸的臂弯,裂成几片,另一股酒浪也射中
李逸的额头,李逸一个琅跄,登时跌倒。
南宫尚的席位与李逸相邻,见李逸突然被程达苏打倒,大惊失色,急忙说道:“他
确是李逸,但他化名而来,却有因由,他是投奔大汗来的,大哥,你误会了!”程达苏
喝道:“蠢东西,你识得甚么,他是捣乱来的,连你也脱不了关系,你还敢为他求情!”
一掌推开了南宫尚,弯下腰来,便要擒拿李逸。
程达苏只道李逸已被他打中穴道,这一下还不是手到拿来,那知他的手指尚未触及,
李逸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但见青光一闪,“唰”的一声,程达苏冷不及防,
饶是他本领高强,闪避得快,右手的食指已被李逸的宝剑削了!
原来李逸的本领虽然尚不及程达苏,但他所学的却是正宗内功,程达苏被南宫尚阻
了一阻,虽然不过一盏茶的时刻,但李逸已趁此时机,运气冲关,自行解开了穴道。
程达苏被削去了二只手指,勃然大怒,烟斗一磕,立刻便照李逸的顶门打下,李逸
横剑一封,但听得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程达苏这支烟捍乃是百炼金
钢,加上他深厚的内功,李逸的宝剑削它不断。
南官尚急得满头大汗,却是不敢阻拦,那班赴宴的武士们不知他们是为了什么事情,
在这森严的宫殿之中,自是不敢随便插手,见他们打得激烈,纷纷避开,抱着看热闹的
心情,看他们恶斗。
武玄霜绝对料想不到李逸竟也敢来参加这个武士大会,刚才听得阳太华的密奏,吃
惊不小,但还不敢相信,这时一见李逸动手,认出了他的那把宝剑,也认出了他的那手
峨眉剑法,果然真是李逸!她本要避开李逸的,但终于还是在这里见面了。
程达苏的打穴功夫出神入化,但见他的那只烟捍天矫如龙,乘隙即入,不须多久,
李逸只有招架之功,武玄霜暗暗叫苦,但她现在乃是王妃身份,在大汗跟前,毫无办法。
只有极力抑制自己,不敢叫大汗瞧出来。
 楼主| 发表于 2008-3-21 10:24:56 | 显示全部楼层
她虽然极力压制,神色之间仍是掩饰不住。大汗好生诧异,望着她道:“卡洛丝,
你怎么啦?有什么不对?不必害怕,他不会打上这儿来,我是想看看这两个人的本领,
你害怕,我就叫菩提上人出去,将那个李逸赶快擒下,结束了这场比试吧。”
武玄霜稍定心神,说道:“没甚么,我不是害怕,我是有点疑惑!”大汗道:“怎
么?”武玄霜道:“刚才那个中国使臣,似乎说他是武则天的什么人,武则天不是中国
的女皇帝吗?”大汗道:“是呀!”武玄霜道:“你刚才又说这个李逸乃是大唐的王孙,
那么他应该与武则天作对才是,怎么中国使臣又说他是武则天的人?”
其实封牧野临死之前所说的那句话,指的乃是武玄霜,也正是因为他突然认出武玄
霜,惊恐过度,所以末曾把话说完,便心脏爆裂而死。武玄霜当然也知道封牧野说的是
她,她故意扯到李逸身上,用意正是要为自己遮掩。
哪知大汗对她没有疑心,天恶道人却早已对她猜疑了。大汗说道:“这个李逸他虽
在大唐王孙,但不肯归顺于我,或者真是武则天派来的也说不定。权力之争,难说得很,
你看那武承嗣是武则天的侄儿,他不是也派了使臣来要我将来扶助他做皇帝吗?”武玄
霜听出大汗丝毫没有疑心她,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暗暗盘算用什么方法可以去救李逸,
但她无意之间,眼光一瞥。却见天恶道人也正在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
天恶道人越看越是起疑,他早已看出武玄霜是个极有本领的女子!这时又听出她的
声音好熟,竟似在那儿见过似的,心中想道:“这个封牧野分明是面向她说出你,你是
武则天的,的……”那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可惜这一句话没有说完,但揣度意思,这
个你字指的不应该是李逸,而应该是这个王妃,她是武则天的什么人呢?是武则天的奸
细还是与武则天有勾结的人?身份却是突员交属国的一个公主,而且是大汗新娶的王妃。
要说她是武则天的什么人,这简直是不能想像的事!”天恶道人虽然大胆猜疑,却怎样
也还不敢想到她便是武玄霜。
武玄霜忐忑不安,向大汗耳语道:“这个道士贼忒忒的一对眼睛直看着我,我有点
害怕。”大汗也注意到了,他对天恶道人毒死龙爪树一事,本来就不高兴,这时见他对
王妃这样无礼,更为恼怒,但以大汗的身份,又正在招纳能人的时候,一时不便发作,
于是冷冷的瞟了天恶道人一眼,却对百忧上人说道:“大师可瞧出了是什么人毒毙使臣
的么?哼,哼!这毒药下得好厉害,无论如何,今日必须先查出这下毒的人!”言下之
意,自是猜疑下毒的便是天恶道人,他怕百忧上人与天恶道人友好,予以庇护。
百忧上人一直就在审查这两个使臣的死因,他刚才伏在地下,闻了封祝二人流出来
的血液的气味,这时方站起身来,正皱着眉头思索。
大汗向他一问,他突然双眼放出光芒,应声答道:“不错,瞧出来了。这两个使臣
不是死于毒药!”大汗急道:“你瞧出来了?是谁?”恰克图也问道:“怎么,不是毒
药?那又怎么会六窍流血,当场暴毙?”
但见百忧上人神色凝重,缓缓说道:“且待我先找出行凶的利器。”突然把封牧野
的尸体翻转过来,掌心对着他背心的“大椎穴”一按,双指拈起了一枚三寸长短的梅花
针,接着依法施为,在祝见章的“大椎穴”也拈起了一枚梅花针,这一下自大汗以至首
席诸人均是大吃一惊,大汗惊的是哪个施放毒针的人竟是如此厉害,满堂高手众目睽睽,
竟然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连杀二人,要是这个人偷偷的向自己射一口毒针,哪还了得?
首席几个顶尖儿的武学大师吃惊的却是百忧上人的内功竟然精妙如斯,掌心一按便能吸
出毒针,这手功夫、他们自问都办不到。
百优上人说道:“这梅花针不是天恶道人的东西,他有的透穴神针,我能够分别!”
说了这两句话,便将那枚梅花针摆在掌心,走到夏侯坚的身边,突然问道:“你便是金
针国手夏侯坚么?老纳久仰了!”
 楼主| 发表于 2008-3-21 10:25: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回 是真豪杰傲王侯 夏侯坚道:“上人大名,如雷贯耳,老朽也久仰了!”百优上人哈哈笑道:“今日幸会,咱们亲近、亲近!”蓦然伸出手来,似是要与夏侯坚握手为礼,实是一招极历害的大擒拿手法,而且暗藏着极阴柔而又极强劲的小天星掌力。符不疑忽地站了起来,嘻嘻笑道:“我老符也不是无名之辈,上人你就不久仰我么?来,来!咱们也亲近亲近!”他摇着一把折扇,插进两人中间,刚好百优上人向夏侯坚一抓抓下,被符不疑一挡,但听得“嘘暖”一声,火花四溅,符不疑那把折扇乃是百炼精钢所打成的,被百忧上人一抓,竟然折断了两根扇骨,而且铁扇和他的手指接触,竟然发出金属的罂鸣之声,迸出火花,百优上人的铁指功夫,当真是到了震世骇俗的地步。符不疑怒道:“好呀,我与你亲近,你竟损坏了我的扇子,无礼如斯,我老符还未见过!”铁扇一合,向百忧上人一戳。他说话之时,好像生气之极,身躯剧烈颤抖,那一柄铁扇,随着他手婉的颤抖,登时化成了十几柄扇子,就在这眨眼之间,连袭百忧上人的十三处大穴。百忧上人也不禁心中一凛,他一抓抓去,这一次竟然没有抓着,但听得“卜“卜”两声,百忧上人左腰的“展谬穴”和小腿的“阳陵穴”,已吃他戳了一下,百忧上人怒吼一声,左掌迅即连环拍出,符不疑用的是重手法打穴,想不到百优上人的内功已练到差不多近似“金钢不坏”之体,虽然被他戳中两处大穴,也不过仅仅一阵酸麻而已。符不疑的铁扇急切之间收不回来,眼见他这一掌有如迅声击到,无法躲避,不假思索,只有硬接,双掌相交,只听得“篷”的一声,符不疑给他震得倒退了五六步,而百忧上人的身躯也晃了两晃,所披的大红袈裟,好像遇至强风,翻卷起来!大汗忙道:“两位请慢动手!上人,这是怎么一回事?用梅花针杀死两个使臣的究竟是谁人?”百忧上人指着夏侯坚道:“就是这个老儿!”又指着符不疑道:“这是他的党羽,请大汗传旨,将这两人拿了。” 夏候坚道:“大汗圣明,老夫只会医人,不会毒人。”大汗因夏侯坚医好龙爪树,又曾听说默蹑太师的儿子也是他医好的,对他颇有好感,当下半信半疑,问百忧道: “上人怎么知道是他?”百忧上人道:“他号称金针国手,能用金针救人,也能用金针杀人,我看一定是他,准错不了!”武玄霜悄悄在大汗耳边说道:“那两个使臣死时,百忧上人还未来呢!”大汗一听,心中想道:“不错,他并未眼见,莫要冤枉了好人。但又不好驳斥百忧上人,正在这时,忽听得殿下一声尖叫。武玄霜一看,却原来是李逸受了伤。由于百忧上人在指证夏侯坚暗杀使臣,众人对李逸的恶战不大注意,如今听得李逸的惨叫声,又把目光集中这两人身上。李逸是给程达苏的铁烟杯戳伤的,他恶战了五十来招,李逸陷入困境,周围都是敌人,饶是他如何胆大,也不免有点心慌,一个疏神,避开了程达苏一记打穴,却不料他突然倒转烟杆,拿来当作小花枪用,一戳戳中了李逸的腰部,登时血流如注,染红了半边衣裳。武玄霜目睹李逸受伤,禁不住心头大震,花容失色,大汗以为她不敢看流血惨象,见李逸还在拼死恶斗,程达苏在一时之间,似乎尚未能将他拿下,便对百忧上人说道: “请国师把这姓李的拿下吧,妃子心慈,不忍见那人再流血了。”武玄霜听得大汗这样吩咐,更是吃惊。百忧上人甚为不悦,淡淡说道:“杀鸡焉用牛刀?暗杀使臣这桩事情还未处置呢,请示大汗,这两个人究竟要不要拿来审问?”大汗本来不大相信是夏侯坚杀害的,他刚才吩咐百忧上人去拿李逸,用意就在暂时缓和他们的争执。但百忧上人迫得甚紧,大汗只得说道:“好吧,那就请夏候坚先生与天恶道长对质。”话中之急,认为天恶道人也有嫌疑,故此要他们二人“对质”。天恶道人心头火起,朗声说道:“贫道诚心来助大汗,不想反令大汗见疑,既然如此,贫道告退!”夏侯坚也趁势发怒道:“符老兄,咱们远迈投奔,却被人当作犯人,你说如何?”符不疑嘻嘻笑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咱们都走了吧!那位大和尚要来捉拿,尽管来吧!” 百忧上人一把拉着天恶道人,怒气冲冲的说道:“大汗请早定夺,究竟是要他们还是要我们?若不将这两个凶手拿下,咱们三人都走!” 混乱中,忽听得“咕呼”一声,程达苏忽然被李逸刺中,倒于地下。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程达苏本已占尽上风,却忽然中剑重伤,大出众人意外,菩提上人更加留神,看得清楚,失声嚷道:“唉,当真是那老头发的梅花针!” 大汗呆了一呆,他虽然不满意百优、天恶二人的无礼态度,但一想到底是他们可靠得多,符不疑与夏侯坚与他们相比,总是“外人’,即算不是凶手,也不能为了两个外人而将百优上人得罪。于是当机立断,呛嘟一声,掷杯于地,喝道:“将这两人拿下!” 众武士纷纷拥上,符不疑哈哈大笑,说道:“老子要来便来,要去便去,你们留得住么?”大袖连挥,啪啪两声,将两个身材高大的武士甩出一丈开外。夏侯坚趁这混乱的形势,把手一扬,飞起了一团烟雾。烟雾迷漫之中,只见黑影瞳幢,四处乱窜,面目真相,不能分辩,众武士又怕这是毒烟,纷纷走避,夏侯坚便趁这时机擒李逸。是殿内人数太多,拥挤推塞,一时之间,还不能抢到李逸的身边。百优上人一声吼道:“哪里走?”一连发出几下空掌,掌力将烟雾荡开,天恶道人喊道:“不是毒烟,不用收!”夏侯坚的舱襄中,本来也有有毒的药散,但他不愿多伤无辜,所以不用。说时那时快,百忧上人身形一起,倏然间就到了,符不疑铁扇一挥,疾点他的虎口寸脉,百忧上人手腕一翻,飞脚踢去,符不疑趁他换招之际,脚步一滑,立刻向后滑出丈余,他头也不回,在他身后的两个突厥武士便给他的肘锤撞晕,身法之怪,招数之奇,令得百优上人亦是不禁暗暗佩服。百优上人一击不中,侧身绕步,又抢到夏侯坚身旁,夏侯坚骈指一戳,但听出“卜” 的一声,夏侯坚凌空飞起,在半空中接连翻了两个筋斗,落到一张桌上,登时把那张桌子踏碎,桌上的杯盘碗碟,如冰雹一般飞落,周围七八个武士都给碎片割伤,符不疑哈哈大笑,与夏侯坚并户外闯,闯出了大殿。原来百忧上人用的是金掌力,夏侯坚用的是一指掸功,百优上人闭关十年练就“金刚不坏之躯”,哪知夏侯坚的“掸功”有如开金裂石,指掌相交,百优上人心头大震,全身酥麻,夏侯坚也给他的掌震了起来,双方换了这招,可以说恰好是棋逢敌手,不分上下。百优人上人真气一运,解了夏侯坚的指力,喝道:“太华,你去捉那小子,天恶、灭度,咱们三面合围,绝不能让这两个老匹夫走掉。” 阳太华是百忧上人的首徒,听得师父的吩咐,刚刚迈动脚步,在他身边的谷神翁忽然一声笑道:“我替你效劳吧!”手掌一按,阳太华大吃一惊,叫道:“谷老盟主,你,你也是他们一路的吗?”话犹未了,已给谷神翁一掌打翻。谷神翁拔出双剑,吞吐抽撒,左右盘旋,俨如玉龙天矫,灵蛇飞舞,但听得一片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近着他的,给他的双剑一磕,兵刃登时脱手飞去,谷神翁是名震宇内的三大剑客之一,展开了精修数十年的蹑云剑法,真是如臂使指,不论宽敞之地、狭窄之处都可运用自如,大殿内虽然挤满了人,但他专拣敌人的间隙进攻,翻身进剑,飘忽如风,剑到人到,见影而不见人,左面一兜,右面一绕,似东实西,似南实北,移步换形,发招易位,殿中武士虽多,竟然拦他不住!灭度神君见势不好,他本来是奉了百忧上人之命,要他去参加围捕符不疑和夏侯坚的,这时见谷神翁突然发难,殿中并无高手阻拦,生怕他乘机伤了大汗,只好暂时将百忧上人的命令搁下,赶上前去对付谷神翁。谷神翁喝声“来得好!”抢先踏上一步,一脚踢翻一个武士,阻了他一阻,迅即反手一剑,刺灭度神君的胸口“领饥穴”,他在以寡敌众,形势非常紧张的情况下,拙剑刺穴,竟是不差毫黍,灭度神君赞道:“谷老儿的蹑云剑果然名不虚传!”药锄霍地一劈,“哨”的一声,双方那讨不了便宜。谷神翁身形一闪,迅即变招,眨眼之间,连攻了灭度神君三剑,灭度神君将辟云锄的锄法展开,上使“雪花盖顶”,下使“枯树盘根”,把全身防护得风雨不透。谷神翁的剑法虽然凌厉之极,却也无隙可入。谷神翁心想: “灭度神君是域外三凶中最弱的一个,居然也这么了得,看来今日非舍了性命,不能冲出去了。” 以谷神翁的本领,本来稍胜灭度神君一筹,但非到三五招之后,也不易分出胜负,在这样情形之下,谷神翁哪敢恋战了他眼光一瞥,见李逸也已逃出了门外,心头一宽,立即施展移步换形,避强击弱,连伤了旁边的几名武士,殿中人数太多,自相拥挤,灭度神君有所颤忌,反而受了牵制,拦不住谷神翁,不久,便给他冲出殿外,灭度神君紧跟着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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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夏侯坚与符不疑早已到了外面,外面乃是大汗的御苑,众武土堵塞各处通道,让出了一大片空地,百优上人与天恶道人抢过前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但听得百忧上人大喝一声,袈裟一展,俨如一片红云,首先向夏侯坚当头罩下,夏侯坚刚才以指换掌,虽然并未吃亏,但他自知这是百优上人轻敌所致,论到功力的深厚,自己尚是不如百优上人,见百优上人拼了全力,猛扑而来,不敢硬接,当下施展了一招最上乘的轻功身法,一个“细胞巧翻云”向后倒,哪知百忧上人竟如影随形,叱咤一声,跟着他也纵起来,掌势凌空打下,符不疑发声怪笑,身形如箭,忽地平空窜起,扇头点他的虎口大穴,这一来,百忧上人的掌势若然按实,夏俟坚非得重伤不可,可是百优上人也必然要被符不疑点中穴道,他刚才领教过符不疑重手法点穴的功夫,自己虽然练有 “金刚不坏”的身法,在这样凌空硬接,无可卸力的情形之下,也是不易抵挡,这几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大家的本领都已到了能发能收,随心所欲的境界。心念一动,倏然间便即分开,三人分向三个方向落下,其中夏侯坚恰好落在天恶道人的身边。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天恶道人乘他立足未稳,拂尘一展,立即向他迎面拂去。这一招正是天恶道人的杀手绝招,便见拂尘迎面散开,千丝万缕,一齐罩下,尘尾虽然是极轻柔之物,但由于他内力所注,竟似化成了无数利针,刺夏侯坚的面、睛、耳、鼻窍,这一下突如其来,狠之极,天恶道人料想夏侯坚武功虽高,一无防备。哪知夏侯坚在半空中翻身落下之时,早已觑难了天恶道人,料到他有此一招,有心要给他一点厉害,就在拂尘罩下,间不容发之际,他忽地张口一吹,登时尘尾飘飘,有如柳絮随风,都挑了开去。说时迟,那时快,夏侯坚反手一掌,“篷”的一声,打中了天恶道人的身体。天恶道人晃了两晃,面色灰白,却怪声笑道:“夏侯老兄,真有你的,我再试试你的解毒本领。”原来以天恶道人的本领,夏侯坚一掌虽然厉害,他也还可以避开,他是有意让他打中,令他中毒的。夏侯坚一掌打下,但觉掌心麻痒,登时手臂肿了起来,夏侯坚取出三枚金针,一插脉门虎口,一插臂弯“曲池穴”,一插腋窝玉虎穴,手法干净利落,冷笑说道:“你的腐骨神功,岂能奈我何哉?”把手一扬,掌中扣着的一篷金针,倏的飞出,化成了十数道光芒,向天恶道人射去。天恶道人料不到他中毒之后,出手还这样快捷,百忙中也打出了一篷透穴神针,但听得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金针银针互相碰击,纷纷落地,他们二人的功力本来旗鼓相当,可是天恶道人因为适才曾与菩提上人比拼内力,有所损耗,较量起来,稍稍吃亏,他的透穴神针没有一枚能近得了夏侯坚,而夏侯坚的金针却有几枚射到他的身上。百忧上人正在与符不疑恶战,一见天恶道人形势不妙,立即飞身掠起,人未落地,半空中一个劈空掌便把夏侯坚的金针都震落了,天恶道人这才不至于被金针射入穴道。符不疑功力稍逊于百忧上人,但天恶道人受伤之后,却稍逊于夏侯坚,而灭度神君又因要对付谷神翁,以至域外三凶合围的计划不能实现。百优、天恶合战符不疑与夏侯坚,刚好旗鼓相当,打成平手。这四人都是领儿尖的角色.掌风起处,打得砂飞石走,其他的武士,只有旁观的份儿,哪敢插进手来了。这时李逸也已打出了御苑,但他在数十突厥武士围攻之下,也未能与符不疑他们会合一齐,李逸拼死恶斗,加上他所使的又是一把削金切玉的宝剑,当者披靡,恶斗多时,他虽然又受了好几处伤,可是突厥武士中剑倒地的竟有十数人之多,人人胆寒,都不敢过份迫近。激战中忽见阳太华追了出来,谷神翁吃了一惊,心道:“他吃了我的一掌,居然没有受伤,这回李逸可要糟了!”他和李逸的师父尉迟炯乃是八拜之交,这回是特为救李逸来的,可是他被灭度神君缠得甚紧,他的功力虽然稍胜灭度神君一筹,急切之间,却是摆脱不了。阳太华一到,围攻李逸的武士两边让开,阳太华冲到了李逸的面前,左掌划了一个圆弧,右掌倏的穿出,用的正是一招极厉害的大擒拿手法,要硬抢李逸的宝剑,李逸反手一剑,但听得“哨”的一声,宝剑竟给他的手指弹得歪过一边,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他的手掌已拍到胸前,李逸拼了全力,左掌猛击,右手的宝剑一提一翻,同时疾刺他的膝盖,双掌相交,李逸大叫一声,虎口竟然震裂流血,方道不妙,却听得“咕冬”一声,阳太华先已倒在地上。阳太华是百忧上人的首徒,若论功力,比李逸要胜一筹,何以他眼看便能取胜,却反而败了?原来他吃了谷神翁一掌,元气大伤,不过仗着百优上人所授的独门内功,提起精神,凝聚真力,表面上看不出受伤的迹象。这一下和李逸硬碰硬接,李逸身上虽然也受了几处伤,伤的不过皮肉,真力没有怎样耗损,所以硬碰之下,阳太华吃亏更大,不但口吐鲜血,膝盖也被李逸一剑刺穿。可是李逸也伤得不轻,他左手虎口破裂,只剩下一条手臂好用,突厥武士趁势猛攻,李逸咬紧牙根,拼死血战,仗着他那柄无坚不摧的宝剑,又杀伤了几人;那些突厥武士见他如此凶猛,倒是不敢过份逼近。但李逸自己知道,他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气力衰竭,无论如何也不能突出重围了。正在危急之际忽听得南宫尚叫道:“殿下休慌,南宫尚护驾来了!”声到人到,哩、哩、哩几口飞刀,掷入人丛,将围攻的武士逼开,李逸大喜,叫道:“好,咱们并肩冲出,与符老前辈会齐。” 话犹未了,南宫尚已到了他的面前,忽地一声冷笑,说道:“请你与大汗会面吧!” 蓦地把手一扬,一柄飞刀,电射而出,李逸做梦也想不到他突然叛变,施用诡计伤人,距离又近,如何躲闪得开?百忙中,他一个“盘龙绕步”,身形刚刚转了半个圆圈,只听得“嘘”的一声,飞刀已插进了他的背脊。李逸叫道:“南宫尚,你好!”登时像一根木头般跌倒了!南宫尚笑道:“殿下请恕我无礼!”俯下身躯,把李逸扶起,就在这刹那间,忽听得李逸一声大喝:“叛贼拿过命来!”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跳起,剑光一闪, “波”的一声,宝剑竟自南宫尚的前心插入,穿过后心!李逸拔出宝剑,哈哈大笑,众武士见他身受重伤,仍然一剑把南宫尚杀了,相顾骇然,一时之间,被他吓住,竟不敢上前。阳太华却听出他的笑声中气不足,见众武士不敢上前,骂声“脓包”,他功力深湛,膝盖虽被李逸宝剑刺穿,单足支地,仍能一跃而起,在半空中一个盘旋,用了一招七禽掌法,向李逸后心狠狠击下,李逸倏的转身,飞剑出手,化成一道长虹,阳太华料不到他竟会扔出手中的兵器,在半空中闪身不易,幸他应变得快,本领也确属高强,百忙中左脚朝右脚脚背一踏,硬生生的在半空中倒退数尺,饶是如此,左掌掌心也被李逸的飞剑穿过了!李逸哈哈大笑,笑声却越来越弱,就在阳太华倒地之后,他身躯摇晃,也在笑声中倒下地了。武士们起初还以为他是诱敌之计,后来见他动也不动,又见他宝剑已经出手,减了顾忌,这才敢一拥而前,李逸毫无抵抗,原来他已力竭筋疲,在杀了南宫尚、重伤了阳太华之后,再也无能为力了。谷神翁距离较近,见李逸被擒,又惊又怒,大喝一声,双剑疾起,左一剑“客星犯月”,右一剑“划破天河”,这双剑连环疾刺,正是他蹑云剑法的杀手神招,灭度神君抵挡不住,但听得哨的一声,火花四溅,他手中的辟云锄几乎给震掉跌落,谷神翁剑身随进,大喝道:“你让不让路!”灭度神君见他神威凛凛,不禁心怯,连忙退步,退得稍慢,“嗤”的一声,臂膊竟给他的剑锋划过,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可是谷神翁也迟了一步,李逸已给武士们架走了,他正待追去,百忧上人已赶了到来,袈裟一展,搂头罩下,谷神翁力透剑尖,一招“举火撩天”,双剑齐出,忽觉剑锋所触之处,软绵绵全不受力,吃了一惊,倏然间一股极大的潜力压来,谷神翁用尽全力,双剑竟然不能移动。
 楼主| 发表于 2008-3-21 10:30:0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时,夏侯坚与符不疑早已到了外面,外面乃是大汗的御苑,众武土堵塞各处通道,
让出了一大片空地,百优上人与天恶道人抢过前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但听得百忧上人大喝一声,袈裟一展,俨如一片红云,首先向夏侯坚当头罩下,夏
侯坚刚才以指换掌,虽然并未吃亏,但他自知这是百优上人轻敌所致,论到功力的深厚,
自己尚是不如百优上人,见百优上人拼了全力,猛扑而来,不敢硬接,当下施展了一招
最上乘的轻功身法,一个“细胞巧翻云”向后倒,哪知百忧上人竟如影随形,叱咤一声,
跟着他也纵起来,掌势凌空打下,符不疑发声怪笑,身形如箭,忽地平空窜起,扇头点
他的虎口大穴,这一来,百忧上人的掌势若然按实,夏俟坚非得重伤不可,可是百优上
人也必然要被符不疑点中穴道,他刚才领教过符不疑重手法点穴的功夫,自己虽然练有
“金刚不坏”的身法,在这样凌空硬接,无可卸力的情形之下,也是不易抵挡,这几人
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大家的本领都已到了能发能收,随心所欲的境界。心念一动,
倏然间便即分开,三人分向三个方向落下,其中夏侯坚恰好落在天恶道人的身边。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天恶道人乘他立足未稳,拂尘一展,立即向他迎面拂去。这
一招正是天恶道人的杀手绝招,便见拂尘迎面散开,千丝万缕,一齐罩下,尘尾虽然是
极轻柔之物,但由于他内力所注,竟似化成了无数利针,刺夏侯坚的面、睛、耳、鼻窍,
这一下突如其来,狠之极,天恶道人料想夏侯坚武功虽高,一无防备。哪知夏侯坚在半
空中翻身落下之时,早已觑难了天恶道人,料到他有此一招,有心要给他一点厉害,就
在拂尘罩下,间不容发之际,他忽地张口一吹,登时尘尾飘飘,有如柳絮随风,都挑了
开去。说时迟,那时快,夏侯坚反手一掌,“篷”的一声,打中了天恶道人的身体。
天恶道人晃了两晃,面色灰白,却怪声笑道:“夏侯老兄,真有你的,我再试试你
的解毒本领。”原来以天恶道人的本领,夏侯坚一掌虽然厉害,他也还可以避开,他是
有意让他打中,令他中毒的。
夏侯坚一掌打下,但觉掌心麻痒,登时手臂肿了起来,夏侯坚取出三枚金针,一插
脉门虎口,一插臂弯“曲池穴”,一插腋窝玉虎穴,手法干净利落,冷笑说道:“你的
腐骨神功,岂能奈我何哉?”把手一扬,掌中扣着的一篷金针,倏的飞出,化成了十数
道光芒,向天恶道人射去。
天恶道人料不到他中毒之后,出手还这样快捷,百忙中也打出了一篷透穴神针,但
听得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金针银针互相碰击,纷纷落地,他们二人的功力本来旗鼓相
当,可是天恶道人因为适才曾与菩提上人比拼内力,有所损耗,较量起来,稍稍吃亏,
他的透穴神针没有一枚能近得了夏侯坚,而夏侯坚的金针却有几枚射到他的身上。
百忧上人正在与符不疑恶战,一见天恶道人形势不妙,立即飞身掠起,人未落地,
半空中一个劈空掌便把夏侯坚的金针都震落了,天恶道人这才不至于被金针射入穴道。
符不疑功力稍逊于百忧上人,但天恶道人受伤之后,却稍逊于夏侯坚,而灭度神君
又因要对付谷神翁,以至域外三凶合围的计划不能实现。百优、天恶合战符不疑与夏侯
坚,刚好旗鼓相当,打成平手。这四人都是领儿尖的角色.掌风起处,打得砂飞石走,
其他的武士,只有旁观的份儿,哪敢插进手来了。
这时李逸也已打出了御苑,但他在数十突厥武士围攻之下,也未能与符不疑他们会
合一齐,李逸拼死恶斗,加上他所使的又是一把削金切玉的宝剑,当者披靡,恶斗多时,
他虽然又受了好几处伤,可是突厥武士中剑倒地的竟有十数人之多,人人胆寒,都不敢
过份迫近。
激战中忽见阳太华追了出来,谷神翁吃了一惊,心道:“他吃了我的一掌,居然没
有受伤,这回李逸可要糟了!”他和李逸的师父尉迟炯乃是八拜之交,这回是特为救李
逸来的,可是他被灭度神君缠得甚紧,他的功力虽然稍胜灭度神君一筹,急切之间,却
是摆脱不了。
阳太华一到,围攻李逸的武士两边让开,阳太华冲到了李逸的面前,左掌划了一个
圆弧,右掌倏的穿出,用的正是一招极厉害的大擒拿手法,要硬抢李逸的宝剑,李逸反
手一剑,但听得“哨”的一声,宝剑竟给他的手指弹得歪过一边,说时迟,那时快,但
见他的手掌已拍到胸前,李逸拼了全力,左掌猛击,右手的宝剑一提一翻,同时疾刺他
的膝盖,双掌相交,李逸大叫一声,虎口竟然震裂流血,方道不妙,却听得“咕冬”一
声,阳太华先已倒在地上。
阳太华是百忧上人的首徒,若论功力,比李逸要胜一筹,何以他眼看便能取胜,却
反而败了?原来他吃了谷神翁一掌,元气大伤,不过仗着百优上人所授的独门内功,提
起精神,凝聚真力,表面上看不出受伤的迹象。这一下和李逸硬碰硬接,李逸身上虽然
也受了几处伤,伤的不过皮肉,真力没有怎样耗损,所以硬碰之下,阳太华吃亏更大,
不但口吐鲜血,膝盖也被李逸一剑刺穿。
可是李逸也伤得不轻,他左手虎口破裂,只剩下一条手臂好用,突厥武士趁势猛攻,
李逸咬紧牙根,拼死血战,仗着他那柄无坚不摧的宝剑,又杀伤了几人;那些突厥武士
见他如此凶猛,倒是不敢过份逼近。但李逸自己知道,他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气
力衰竭,无论如何也不能突出重围了。
正在危急之际忽听得南宫尚叫道:“殿下休慌,南宫尚护驾来了!”声到人到,哩、
哩、哩几口飞刀,掷入人丛,将围攻的武士逼开,李逸大喜,叫道:“好,咱们并肩冲
出,与符老前辈会齐。”
话犹未了,南宫尚已到了他的面前,忽地一声冷笑,说道:“请你与大汗会面吧!”
蓦地把手一扬,一柄飞刀,电射而出,李逸做梦也想不到他突然叛变,施用诡计伤人,
距离又近,如何躲闪得开?百忙中,他一个“盘龙绕步”,身形刚刚转了半个圆圈,只
听得“嘘”的一声,飞刀已插进了他的背脊。李逸叫道:“南宫尚,你好!”登时像一
根木头般跌倒了!
南宫尚笑道:“殿下请恕我无礼!”俯下身躯,把李逸扶起,就在这刹那间,忽听
得李逸一声大喝:“叛贼拿过命来!”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跳起,剑光一闪,
“波”的一声,宝剑竟自南宫尚的前心插入,穿过后心!
李逸拔出宝剑,哈哈大笑,众武士见他身受重伤,仍然一剑把南宫尚杀了,相顾骇
然,一时之间,被他吓住,竟不敢上前。阳太华却听出他的笑声中气不足,见众武士不
敢上前,骂声“脓包”,他功力深湛,膝盖虽被李逸宝剑刺穿,单足支地,仍能一跃而
起,在半空中一个盘旋,用了一招七禽掌法,向李逸后心狠狠击下,李逸倏的转身,飞
剑出手,化成一道长虹,
阳太华料不到他竟会扔出手中的兵器,在半空中闪身不易,幸他应变得快,本领也
确属高强,百忙中左脚朝右脚脚背一踏,硬生生的在半空中倒退数尺,饶是如此,左掌
掌心也被李逸的飞剑穿过了!
李逸哈哈大笑,笑声却越来越弱,就在阳太华倒地之后,他身躯摇晃,也在笑声中
倒下地了。武士们起初还以为他是诱敌之计,后来见他动也不动,又见他宝剑已经出手,
减了顾忌,这才敢一拥而前,李逸毫无抵抗,原来他已力竭筋疲,在杀了南宫尚、重伤
了阳太华之后,再也无能为力了。
谷神翁距离较近,见李逸被擒,又惊又怒,大喝一声,双剑疾起,左一剑“客星犯
月”,右一剑“划破天河”,这双剑连环疾刺,正是他蹑云剑法的杀手神招,灭度神君
抵挡不住,但听得哨的一声,火花四溅,他手中的辟云锄几乎给震掉跌落,谷神翁剑身
随进,大喝道:“你让不让路!”灭度神君见他神威凛凛,不禁心怯,连忙退步,退得
稍慢,“嗤”的一声,臂膊竟给他的剑锋划过,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可是谷神翁也迟了一步,李逸已给武士们架走了,他正待追去,百忧上人已赶了到
来,袈裟一展,搂头罩下,谷神翁力透剑尖,一招“举火撩天”,双剑齐出,忽觉剑锋
所触之处,软绵绵全不受力,吃了一惊,倏然间一股极大的潜力压来,谷神翁用尽全力,
双剑竟然不能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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