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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OS-波比

都市情感小说 温暖的弦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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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19:50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十五章 拒见,反追(4)[/url]  “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门口开处,温柔直冲而入温暖的家中,把一样东西摔在她的面前。
  
  温暖不答,只是拣起跌落地面的请柬,打开,君凯酒店三楼牡丹厅,下午三到五时,底下是占南弦的签名,不知道原来是发给哪家报刊。
  
  “谢谢。”她说。
  
  “温暖!”温柔懊恼地跌坐在沙发里,“你到底还要疯到什么时候?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打算就这样跑去他和薄一心的记者招待会?让所有人都经由明天的新闻头条把你当一个笑话看?”
  
  温暖看看表,应该还来得及,“我想去剪头发。”
  
  温柔呆住,双手掩脸,再抬头时大眼里满是悲哀,“温暖,我——”
  
  “姐。”温暖打断她,“你要不要去做一下保养?”
  
  两行眼泪从温柔美丽的脸庞上滑下,仿佛悲伤已经去到尽头,她反而变得平静,“我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铁石心肠的人。”
  
  温暖蹲下去,轻轻拥抱她,“今天真的不行。”她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改天,改天我们好好谈一谈。”
  
  温柔拭去泪水,摇头,“不用了。”
  
  温暖将脸埋在她的手心,“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虽然这十年来你从不想听。你走吧。”
  
  “你知道——”温暖艰难出声,“我从来没怪过你。”
  
  “是吗?”温柔扯扯嘴角,“你从来没怪过我?”
  
  温暖咬唇,温柔不相信,此刻不管她说什么,温柔都不会相信。
  
  “你不怪我?如果你不怪我,又怎么会让那件事至今还压在我心里?这十年间,你从来不肯给我一个向你道歉的机会……我们是亲生姐妹,你对占南弦——爱到了连自己都不要,但,对我呢?”
  
  温暖不能置信地抬头,她仰望着温柔,眸色竟然无波,只是静静地问,“你以为——我是故意的?”
  
  温柔反问,“你能让我怎么想?”
  
  温暖起身,想笑,却发觉自己怎样也笑不出来,她们是亲生姐妹。
  
  也许正因为太亲了,所以最应该相互了解的人反而在交错之后变得陌生,不是面前有鸿沟,而是在本应最亲近却日渐相离的背后。
  
  温柔认为她避而不谈是为了惩罚。
  
  温柔认为她不爱她。
  
  正如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姐姐竟会对自己有如此误会,原来温柔也从不了解,她的妹妹不管做什么想什么,但有样东西从小到大永不会变,就是不撒谎。
  
  那一刹她觉得无比悲哀,连解释都失去了力气。
  
  “姐,谢谢你帮我弄到这份请柬,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谈。”
  
  以时速超过一百三十飚在马路上时温暖想,一切都会变成习惯,从这样疾驶的速度直视车流塞涌的路面,她已不再感到害怕,既然占南弦想一把将她推下悬崖,让她经历他曾经的恐惧,她又何妨飞给他看,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手中的方向盘在某秒失稳而已。
  
  车厢里如旧环绕着歌声,很老的老歌,原本应是梅艳芳的胭脂扣,此刻播的却是张国荣所唱,那低沉婉转,慢悠轻息一句“只盼相依”,乍听之下恍见其人,觉得十分凄酸。
  
  似乎还在不久前,那出戏,是他们一起演,这首歌,是他们一同唱,可是眨眼之间竟已双双离世,离去时还不知各怀着多少遗憾心事,她想,不知道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是否已经重遇?
  
  不知道如果此刻她也去了另一个世界,是否会让某个人想与她重遇?
  
  神思恍惚间车子已顺利驶到君凯,她步入二楼的美发沙龙。
  
  年轻的发型师挽起她的长发,惊疑不定,“小姐,你确定要剪掉?”
  
  “是。”
  
  他一脸惋惜,“留了有四五年吧?这么好的发质剪掉很可惜啦,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她合上眼,“请快一点,我赶时间。”
  
  也许别的女子会是长发为君留,短发为君剪,但她不同,当初之所以留长,不过是想改变短发时的心理习惯——每次从浴室出来,都不期然地渴望仍然有一双暖洋洋的手掌为她拭发,而这种念头会刺伤自己。
  
  如今剪掉,也只是不想在占南弦即将开始的招待会上被人认出,仅此而已。
  
  自然而然地,她又想起了sinead o@@@connor的绿眸和光头,是否那个歌女,也曾想过从头开始?
  
  长发大把大把落在面前。
  
  有歌词说,只需要这样,就可以剪断牵挂。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从头开始,譬如她,就无人肯给她重来的机会。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20:31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十六章 病变,结束(1)[/url]  穿着衬衣牛仔裤,垮着大大的帆布袋,戴上浅啡色纤维片的眼镜,胸前挂着数码相机和录音笔,手中一块方帕捂着鼻子和嘴连声咳嗽,递上请柬后温暖就这样混进了人来人往的记者招待会场内。
  
  牡丹厅里人头簇拥,热闹的景象让每位新入场的人都如她一样怔了怔。
  
  “不是说才邀请五十位记者吗?这里怎么看都超过两百位啊。”身后传来低声议论。
  
  “开玩笑,这可是占南弦第一次正式接受媒体采访,有哪个同行不挤破脑袋想办法钻进来?就算没有独家新闻,回去写一两版花絮也能提高不少销量。”
  
  大厅中央的主位是以百褶紫蓝天鹅绒团簇着的长桌,长桌前为记者而设的十排软椅早座无虚席,就连两旁过道也已被扛着摄像的职业人士抢占一空,大家都在等待的空隙中交头接耳。
  
  温暖移步到一个几乎是死角的角落,这荒僻一角不起眼到别说前面的人不会回望,就连偶尔从她身前走过的人,都不会有意识偏过头来看她一眼。
  
  准三时正,当几道人影从长桌旁边的侧门走进来时,全场起立。
  
  站在所有献给他的热烈的掌声背后,那一刻她只想落泪。
  
  思念仿佛走了十万光年,又仿佛从地球诞生走到了毁灭,她已经追寻了他那么那么那么久。
  
  射灯交织下长桌明亮,居中而坐的他连外套都不要,只见式样别致线条简洁的白衬衣,映得俊美面容似阿修罗又似天使,慑人的眼瞳依然闪耀着清亮星光,便连习惯性微弯的唇角都丝毫无变,浑身上下雍容淡冷,贵气闲雅。
  
  伴在他身边的薄一心美颜令人惊艳,笑眯的眸如两泓水月,望向他时柔情万千,这对金童玉女令温暖想到一个古典的词,贤伉俪。
  
  长桌后,薄一心脸上笑颜完美如昔,只是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会临时改变主意?”
  
  “恩?”漫不经心地应着她的话,占南弦的眸光停在右手掌心,手机屏幕上左下方有个小红点正一闪一闪地发着提示,他打开,接收从卫星发来的信息,然后把卫星拍摄到下传而来的图片一一看完。
  
  明白到他不想多谈,薄一心只得改变话题,“美国那边都谈好了?”
  
  他抬首,梭巡的眸光最后落在人群中的某一点,“大方面我已经敲定,细节留给欧阳慢慢去谈,再过一个月对方会来香港,到时候我去签约就可以了。”他收回淡冷视线,转头问薄一心,“如果女人突然把长发剪短,这意味着什么?”
  
  薄一心一怔,“通常是想结束过去,重新开始吧。”
  
  占南弦勾起薄唇,“结束过去?”
  
  放下手机,他环视全场,微微一笑。
  
  待位的工作人员马上遥控打开扩音系统,一切在几秒内迅速就绪。
  
  占南弦扬声道:“感谢各位来参加一心和我的招待会,今天主要想讲两件事情,第一件就是——最近大家都很关注的一心和潘家二公子的吻照事件。”
  
  现场有记者插话,“有知情人说,薄小姐和潘维宁的照片是朱临路提供给报社,想籍此报复占总裁之前和温暖闹出的绯闻,不知道占总裁对这个说法怎么看?”
  
  “朱临路先生有没有给报社提供过照片我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各位,报纸上所登的那一张照片是假的。”
  
  薄一心微笑着接过他的话,“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整件事其实是一个人为错误,电影公司未经我同意就擅自把我和潘维宁先生的照片用电脑合成,然后发给了报社,想以此为我担纲的新片进行炒作。”
  
  场下哗然,没想到纷纷扰扰那么久,原来不过是招老套的冷菜翻炒。
  
  只有站在角落里的温暖,似发呆又似了然地远远看着长桌后的两人。
  
  不能怪她会踩进他的陷阱,实在是他的圈套设得无懈可击。
  
  那么巧,他和她年少时的合影被披露了,仿佛在向她暗示他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又那么巧,薄一心和潘维宁的照片同时也登上了报纸,仿佛在向她暗示他和薄一心其实毫无瓜葛。
  
  他就象一簇凭恨而燃的火焰,别有用心地向她这只愚蠢的飞蛾发出种种诱惑信息,而她,竟真的信了,就那样奋不顾身地扑去洛阳道,此刻她终于想起克里斯蒂笔下大侦探波洛的台词:世界上真正的巧合是很少的。
  
  那个在镁光灯照耀下勾出绝世微笑清智锐睿的男人,那个对记者们花样百出的问题答得凝练得体幽雅自如的男人,那个为了他的女人站出来应对全世界的男人,根本无法与记忆中深夜里在她窗外守候的痴心少年重叠。
  
  他的眸光不经意间扫来,仿佛是种错觉,似乎定睛看了她几秒。
  
  而她的视线回落在他交握于桌面的双手上,他左手无名指戴着的那枚铂金净戒闪过一线亮光,在那刹深深刺伤她的眼,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确然来错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明悟,为什么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曾与她暗示,他不再是她的弦,苏轼的词无端涌上悲凉的心口,十年生死两茫茫,他与她,在此刻纵使相逢,也已应不识。
  
  原来,一个男人和他的少年,隔着记忆被纷乱的尘世拉开,会远至不仅只是三万英尺的距离,原来,这就是她一直不肯面对的现实,他已不再是,早已不再是她的弦。
  
  “小姐?你没事吧?”有人压低声音问。
  
  无意识地回首,直到对上旁人讶然的注视,她才恍觉自己在流泪,方帕迅速掩脸,隔阻了数道疑惑的目光。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21:17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十六章 病变,结束(2)[/url]  “占总裁,请问你和温暖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场有记者扬高声音问。
  
  她转身离开,答案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
  
  如同外头是晴天还是阴天,不管她知道与否,它都不会改变。
  
  “温暖——”
  
  身后从远处传来的熟悉嗓音低如魔咒,迎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她在拥挤的人群里执意前行,离门口还有五米,再过五米她就可逃出生天,“借过。”她不住轻道,说话出口才发觉全场都在屏息等一个人的答案,自己细微的声音在寂静中惹来小范围窥望。
  
  “她是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人。”
  
  她在突发而来的喧哗声中闪身穿行,径直走向门口,还有三米。
  
  “占总裁,能不能讲详细一点?”
  
  “我们是彼此的初恋。”
  
  情绪适度的和悦声线从空气和人群中传导而来,听进她耳中感觉那么陌生,且觉得好笑,又一个美丽的圈套么?还是早就事先演习的标准答案?忽然记起有个作家写过两本书,曾经深爱过,如何说再见。
  
  “占总裁,可以谈谈你和温暖的恋爱经历吗?”
  
  “认识她时我才十六岁,那段感情没维持多久,三年后我们就分了手。”
  
  他的说话似远在天涯,又似近在咫尺,嗓音中一抹显而易辨的怀念和遗憾与她心头信任毁灭后的冲击形成奇特交织,明知答案已经不再重要,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慢下了脚步。
  
  她慢慢回首,看向人海的另一端。
  
  那整整半个多月来拒绝不肯见她的人,眸中两簇星光似一直定定盯着她的背影,看见她回身,面带冷色的他微讥微诮,还微恼微恨地弯了弯唇,她的心口控制不住微微一颤。
  
  “占总裁,我想问在那段纯真的恋情里,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印象最深?让我想想……有一次我们聊电话,从晚上七点一直聊到十二点,两个人都舍不得挂掉,不过十二点是她必须休息的时间,再晚她第二天会起不来,所以我还是强迫自己放下了话筒。”
  
  “可是挂了后心里却想着她郁闷的嘟囔,人怎么也安定不下来,于是索性坐车到她家,因为太晚了怕影响她休息,所以我没上去,那天晚上月光很好,我就站在楼下,看着五楼她的房间,有一种——异常满足的感觉弥满心田,记忆很深,但是——难以形容。”
  
  半垂眼睫的身影揉合着唇边浅笑,仿佛陷入回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我忽然看到她的窗户被推开,她穿着睡袍出现在月光中,微微仰起脑袋看向天空,当时我心里蓬地一声,象有什么非常美好的东西很激荡地炸了开来,只觉得此生再不会有别的一刻更能让我狂喜的了。”
  
  有女记者发出轻微叹息,似被他所描述的情景打动。
  
  占南弦抬起了头,很轻很轻地道,“然后,她看见了我。”
  
  这一次温暖终于肯定不是她的错觉,他的眸光确是向她远远扫来。
  
  那夜看到他时,她快乐得几乎蹦起三尺高,马上飞扑下楼,与他紧紧拥抱谁也不肯放手,然后她把他偷偷带回房里,那是她第一次在他怀内入眠,单纯的相拥而眠,翌日他便改口叫她……老婆。
  
  “占先生,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为什么会分手?”女记者惋惜地问。
  
  回忆带起的微暖瞬间从他脸上消失,他勾唇,漾出一丝迷离的笑,“分手是温暖提的。”
  
  “是什么原因导致她提出分手?”
  
  “这些陈年往事我们可以稍后再说。我今天要谈的第二件事是,和温暖分手之后我经历了一段非常黑暗的时期,在这段让我受尽折磨的日子里,是一心一直陪在我身边,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
  
  “占总裁——”
  
  占南弦作了个暂请安静的手势。
  
  “其实今天召开这个招待会的目的,是想告诉大家——”隐藏了淡冷的眸光不期然飘向门口,唇边微笑似渗入一丝外人不明的寒凉,“一心已经有两个月身孕,我们的婚礼定在九月九日,届时希望各位赏脸光临。”
  
  几句话惊得全场起立,不知是谁率先反应过来,带头热烈鼓掌,刹那间厅内掌声如雷,所有人满脸堆笑连声道喜。
  
  在影影幢幢的一排排背影后,温暖一步一步后退。
  
  这就是他给她的答案。
  
  时间对受伤的人而言是抚慰伤口最好的良药,对于爱恋的人却是致命的分离毒药,十年沧海桑田,他与她的缘分不知不觉已消磨殆尽。
  
  陪伴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走来的早是别个女子,她说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她,他同样说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他,那十年时间已使他们的生活和生命纠缠成团,再也容不下别人,哪怕旧人。
  
  “占先生,还是有一个问题,温暖到底为什么提出分手?”
  
  眸光掠向已退至门边的那道潇湘身影,占南弦靠向椅背,唇弧一弯,“你们何不问她本人?”
  
  这句话无疑引起极大震撼,所有人无不回头,视线沿着占南弦望去方向的朝温暖汹涌射来,一双双凝聚成火眼金睛逼人现形。
  
  旁边的记者迅速向她包围过来。
  
  “温小姐,你今天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招待会?”
  
  “请问温小姐,当初你和占南弦分手的原因是什么?为了朱临路吗?”
  
  “温小姐——”
  
  温暖一手掩耳一手遮睫,无措地想避开淅沥不断的镁光灯和人潮。
  
  慌乱中从指缝间仍然一眼看到,那个与她分隔在人海两端的肇事踊者,脸上正挂着淡而远的神色冷眼旁观,薄一心依在他身边,轻轻挽着他修长手臂,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两人都堪称完美绝配。
  
  纷繁嘈吵中忽然涌进一声无奈到极点的叹息,“暖暖。”
  
  漂浮无依的心终于遇到了救命稻草,她发狂地推开所有人,冲过去偎进朱临路怀内,她紧紧抱着他,脸埋在他胸前,嘶声哑语,“我们结婚吧。”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以为她坚强得足以承受这一切……为什么……黑暗中她想发问,张了张嘴,却问不出来。
  
  朱临路轻轻叹息,说不出怜爱地轻抚她的后脑,“都是我不好,没有早应承和你结婚。”精瞳迎上厅内那道目光森冷的白色身影,他怒意和嘲讽共生,“如果一个人遇见另一个人是有因缘的,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上天安排他与你相识,最终不过是为了成全你和我?暖暖,我们现在就去结婚。”
  
  她在他怀里无意识地应道,“恩……”
  
  模糊中在颊边摩擦的柔软面料变成了白色棉恤,熟悉的怀抱和扎实肌理与当年无异,青春蓬勃的心在他胸腔内一下又一下地跳动,和着血液汩汩溢出爱意,脑后再度被他暖热的掌心怜爱地抚住……不需要毛巾吗?她痴然而笑,“最喜欢你帮我擦头发了。”
  
  “暖暖!”她的身子猛然被人推开一臂之距,一声惊惶暴喝如闪电劈入她不清的神志。
  
  似有精气从四肢百骸往外游走,脑袋晕旋不堪,她用力甩了甩头,幻觉停顿,魔影和魅声变成了清晰的嘈杂,她抬眼,勉力接收从头顶灌入的一丝清明,茫然不解为何朱临路脸色大变。
  
  “你怎么了?”为什么她好象很想笑,膝头一软,已被他拦腰抱起。
  
  “醒醒!快睁开眼睛!”朱临路气急败坏的声音钻入她越来越模糊的意识,“我带你去看医生!暖暖!暖暖你醒醒!占南弦!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十六章 病变,结束(3)[/url]  要过十天,十天之后温暖才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病情。
  
  从入院伊始她就昏迷低烧,吊了一夜药水热度也不退,连续三天没睁过眼,只是嘴里不停地发出模糊的呓语,温柔被吓得半死,只差没逼迫看着她们两姐妹长大的世交叔叔主任医师周世为,要他二十四小时守在温暖的床前。
  
  直到第四天,温暖才勉强能认出人来。
  
  第五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但仍无法起床,只觉全身上下没一处正常的地方,扁桃体,咽喉,上呼吸道和支气管全部肿痛,连吞咽口水都困难,声带完全失声,要什么不要什么,除了点头就是摇头。
  
  热度退后转成伤风,眼泪鼻涕一起来,塞得她脑袋闷痛难当,身上还发出大片红疹,而由于除了药和水连续多日吃不下东西,胃已变得神经性淆乱,不吃就痛,一吃就吐,完全无法进食,只能靠输液维生,由是双手手背全是青紫针痕。
  
  她虚弱得连抬手抹虚汗这样的动作,都象足了电视里的慢镜头,是一秒一秒,异常吃力迟缓,喘着气完成。
  
  无法离床,活动范围只限于是躺着还是靠着床板稍微坐起,半躺的时间超不过十分钟,因精神无法支持,复又得躺下去,意识间歇性混沌,仿佛魂魄早已离体飞升,徒余一身皮囊不肯腐坏,在人世间作最后抗争。
  
  到了第七日,半夜忽然在虚梦中醒转。
  
  看到自门缝外往房内投下一线白光,光上有人影闪动,她以为自己眼花,把眼睛闭上再睁开,果然什么也没看到,再闭上睁开,依然什么都没有,迷糊中人复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是清晨,见到已好几天不休不眠的温柔趴伏在她的病床床沿,脸色灰白,头发凌乱,衣服皱痕明显,过往一切如潮水般涌上温暖的心田,凝视温柔疲惫中沉睡的脸孔,在该刹那温暖完全放下了往事。
  
  第八天她的胃翻江倒海,吐得肠子都翻了却只吐出一口苦水,奇异的是,吐完之后胃腹反而平稳下来,人渐觉精神,中午和晚上已可以吃下五分之一碗的稀粥。
  
  同样的情景在下一日重复上演,胃里闹腾,恶吐,吐完反常地精神转好,勉强可以进食——每顿她只吃得下几调羹的流质食物。
  
  夜里依然不平实,漫长夜半,每两小时即从梦中咳醒,睡睡咳咳。
  
  清晨朦胧,翻身间两眼骤开刹那再次幻觉凝聚,似见一道人影立在她盖着床单的脚边,半透明的长身,幽然淡黯的眼眸,心里想不可能的,复眨眼后也不知是幻影消失还是她又沉迷睡去,翌日清早醒来,只觉依稀一梦。
  
  仍然无法象平常一样饮食,但已感觉精神好转良多,晚饭后温柔用轮椅推着她出去散步,从前所熟悉的自己的身体,大病初愈后仿似已成陌生之躯,此时再见花草人树,恍惚中只觉如同隔世。
  
  她想站起来,膝盖却酸软无力,腿轻飘飘的似没着体。
  
  紫藤架下,晚风习习,右手指尖习惯性拂向鬓边,落空时才记起,早在上一世已剪掉三千烦恼丝,忍不住微微失笑,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
  
  原来,已成今古。
  
  经历有生以来最大病劫,灵魂往他世转过一趟后人似被点化,心胸豁然彻悟,只觉世间种种都不重要,即使景再好,情再深,呼朋唤友或树仇立敌,再怎么投入,若注定无福消受,所谓良辰美景也不过是一场镜花水影。
  
  夜半时分,深静悄暗,月光从窗外洒进来。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温暖被惊醒,迷茫中看向站在门口的暗影,有两道幽如渊潭的眸光落在她微微惊惶的脸。
  
  占南弦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她从迷朦中清醒,脸上惊惧的神色慢慢退去,他才缓步踱到床边,拉过椅子坐下在她跟前。
  
  “南弦。”她轻声道,右手从白色被子里抽出,抬起向他。
  
  他伏下身来,握着她的手,把脸颊贴上她的掌心,合上眼轻轻摩挲。
  
  好半响,他才轻柔道,“我真的恨你。”
  
  微微沙哑的声线带出无人知晓的凄酸,埋在心底已多少年。
  
  她苦涩地轻裂嘴角,“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他轻吻她的指尖,每一根,然后逐一噬咬,“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记住,在你对我的恨如同我恨你一样深之前,你不能死,不能走,不能有事。”
  
  她惊惶,不安地看着他,“你要我……恨你?”
  
  “单方面的爱无法维持太久,很容易就会被时光冲走,如果爱和思念没有变成又深又痛的恨,也许我早已经遗忘了你……”他俯身,微悄气息在她的唇边徘徊,如同亟欲勾魂,“恨我吧,用你爱我的心来恨我,用你的恨来牢记我,用我曾痛彻肺腑的思念,来还给我……用你的恨,来还我的恨吧。”
  
  “南弦……”她惶惑无助地抓紧他的手,为什么要她恨他?他明知她无法做到,恨他,最痛的那个人只会是她。
  
  他喃喃细语,“暖……你不明白,只有当你象我一样,爱一个人爱到无比痛恨,恨到自己几乎发狂,恨到了锥心刺骨万念俱灰求死不能,只有尝过那种滋味你才会领悟,我曾经爱你多深……只有当你恨我,当你的心经历我所经历过的,你才会了解,这些年来我等你等得多苦,曾多痛和多绝望……”一滴冰凉透明的水珠,从他一动不动的长睫,滴落在她的掌心。
  
  “就算是千针齐刺,也比不上你离开后我心头万分之一的惨伤……你知道吗?如果你不回来,这一生我无法复原。”
  
  她作声不得,胸腹中涌起的痛楚堵得心口几乎不能呼吸,只想牵他的手去就自己的脸,无能为力地想籍此让他心安,想告诉他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伤他这样深,想拥抱他抚慰他,想和他倾谈很多很多说话。
  
  他反握她的手,站了起身,手掌既眷恋不舍又决然绝然地,轻轻从她的指缝间滑走,只有语声依旧轻柔,“恨我吧,只有这样我才知道,这一次,你爱我有多深。”
  
  “南弦……”她惊惶地看着他悄然后退的身影,急声叫了起来,“别走!南弦……我知道我错了,这次一定不会再和以前一样,我再也不会离开,我发誓!再也不会,求你信我一次,不要走……南弦……南弦……”
  
  西下的斜月隐入黑云,寂夜中诡异地“砰”声一响,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尖锐得惊魂,令人从床上扎起。
  
  黑沉沉中温暖左右望望,不知自己在何世何方,直至感觉到手背上传来扯痛才恍然明白,是她别着针带的右手打翻了床头的水杯。
  
  静悄中忽然听见缓慢的轻微的嗑吱声,象是有人从外面合上还是拧开了门锁。
  
  她马上紧张地瞪向门后,离奇的梦境仍然清晰地盘踞脑海,还没来得及感到害怕,电光火石间已脱口轻唤,“是南弦吗?”
  
  门外一片死寂。
  
  她倾耳细听,黑暗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一动不动,定定看着门板,静等良久,直等到精神疲乏,终于确定那细微声响不是梦中残余就是错觉,重新躺下缩回被子里,困意涌上,潜入睡界时她嘴中无意识地轻轻喃道,“南弦……”
  
  不知过了多久,微风穿窗而入,与回廊的风息连成气流,将门扇轻轻扯开一线,廊道里的灯光沿着门缝切入,在房中投下细长的白光,过了会,似乎微风又过,那一掌宽的白光慢慢收缩为三指宽,然后两指,接着细成一线。
  
  最后伴随着一丝微不可闻的合上门的咯嚓声,全然消失。
  
  病床上温暖在呓语中不安稳地翻了个身。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十六章 病变,结束(4)[/url]  发作得毫无缘故如山倒来的一场凶猛大病,在去时似抽丝。
  
  恢复缓如一点一滴,又过几日,温暖感觉元气终于回来了百分之六七十,虽然说话鼻音仍然沉重,身体仍时出虚汗,咳嗽还在继续,嘶哑的声带也未完全恢复,但已有精神看看电视。
  
  新闻里说浅宇的代中收购案已发展到白热化阶段,原本计划周详且进展顺利的案子,因朱令鸿不知从哪里拉来了大财阀的支持而陡生波折,双方持股不相上下,已成近博之势。
  
  此外,因收受佣金而闹出丑闻的原大华老总杨文中已被正式落案检控,目前保释侯审期中,等待开庭日的到来。
  
  占南弦在洛阳道的房子也终于被媒体刊出大幅图片,极尽文字奢华地介绍,可同时容纳五百人的宴会厅预备在他和薄一心的婚礼当日首次对外公开宴客。
  
  温暖正看得专心,不意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走了进来。
  
  仔细一看,竟然是杜心同,在她的身后还跟着郭如谦。
  
  温暖意外而惊喜,“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连消息都没有?”
  
  郭如谦牵来椅子小心地侍侯杜心同坐下,不好意思地笑笑,“还没结婚,心同不肯。”
  
  杜心同白他一眼,转而对着温暖啧啧连声,“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那时对我不是很凶吗?怎么,现在斗不过薄一心了?那天的报纸真是精彩啊,看得我简直心花澎湃,如果不是温柔一直不肯告诉我你在哪个医院,我早想过来当面对你表达景仰之情了。”
  
  温暖无奈地摇了摇头,“别告诉我你的新工作是靠这条毒舌混起来的。”
  
  “奇了怪了,我明明和你不是很熟,你怎么就那么了解我。”
  
  温暖莞尔,看向郭如谦,关心地问,“郭经理还在代中?”
  
  朱临路辞职时带走的全是业务和管理人才,技术那边并不曾动,如果浅宇成功收购代中,那么郭如谦的身份可能有点尴尬,不知是否已提前作打算到时何去何从?
  
  就见郭如谦和杜心同对视一眼,神情显得略为窘迫。
  
  温暖微微一笑,“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就直说吧,毒妇。”
  
  杜心同抗议,“我现在可是孩子的娘,别把我叫得那么不积德好不好。”说完瞥了郭如谦一眼,闷声道,“你自己说吧。”
  郭如谦不安地低着头,“温小姐,对不起,其实……我,我一直和管学长有联络。”
  
  温暖怔了怔,心念电转,浅宇、代中和益众的种种刹时在脑中飞掠而过,渐渐全部归位串成一条清晰的线,顷刻后她恍然大悟。
  
  占南弦越是不给任何解释地以郭如谦个人请辞为由让他离开浅宇,业界就越想知道郭如谦出走的真正原因,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招欲盖弥彰反而会使众所周知郭如谦其实是被革职,由是朱令鸿也就越相信他和浅宇确实是撕破了脸。
  
  郭如谦的技术才能在业内小有名气,在朱临路把他引进代中后,朱令鸿就算未必尽信,但在人手告急的情况下也不得不暂时倚重他,由是他便乘机建议朱令鸿和ods合作——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什么占南弦可以先发制人,在代中和ods签定合同前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把ods买了下来。
  
  就算朱令鸿选的不是ods而是别的公司,结果也会是一样,只要郭如谦把消息告诉了管惕,占南弦都会想方设法把该公司买下来,造成代中对益众最终违约。
  
  杜心同愧疚非常,“对不起,温暖,我也才知道不久,没想到会是这样,当初你帮了大忙才把他介绍进代中,谁想到他却……我觉得真是很对不起你,为了这件事我已经和他吵翻了天,我跟他说了,如果没有取得你的谅解,我决不会同意结婚!”
  
  温暖侧头想想,问郭如谦,“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帮浅宇做事的?”
  
  郭如谦红了红脸,“是在我和心同陷害你之后,其实离开浅宇前的最后那天管学长有帮我向占总裁求情,占总裁已经答应只是撤去我副经理的职务,薪资减三分之一,但还是可以让我继续留在浅宇工作,我知道后还没来得及告诉心同,没想到她去找你帮忙,那么巧她回来和我说时刚好被管学长听到了,所以,所以就……”
  
  温暖理解地点点头,“所以管惕和占南弦就顺水推舟。”
  
  “什么顺水推舟?”人没到声先到的朱临路大踏步从门外进来。
  
  “朱、朱总。”郭如谦紧张得结舌,和杜心同两人神色局促到了极点。
  
  朱临路的眼光在他们三人脸上狐疑地扫过,笑了笑,坐下在温暖的病床边上,不说什么。
  
  温暖微笑着对杜心同道,“你们先回去,赶紧去补办喜酒,别等孩子满月了还没寄请柬给我。”
  
  杜心同嗫嚅一下,温暖已摇了摇头,“没关系的,他不会介意。”
  
  在两人离去后朱临路才捏捏她的鼻尖,“谁不会介意?说我吗?”
  
  “恩,你当初答应我让郭如谦进代中时,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他会帮浅宇做事?”
  
  “不算百分百猜到,但确实有想到这个可能性。”
  
  “为什么你会想到有那个可能?占南弦也不过是临时起意而已。”
  
  “所谓知己知彼,在生意场上了解对手的性格很重要,我觉得有可能的原因很简单,郭如谦实际上并没有给浅宇带来实质性的损失,以管惕和郭如谦的交情不可能不为他说话,更别说管惕本来就有能力保住他,占南弦又一向不过问主管的职权行使,在这种情况下,郭如谦却毫无悬念地迅速从浅宇离职,多少会让我觉得跷蹊。”
  
  温暖感喟,“我对你们这群人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所以我才说,以你这种还没入门的道行,怎么可能斗得过占南弦?”
  
  温暖微涩,“在感情里有必要斗智斗勇吗?”
  
  到最后也许不过是两败俱伤。
  
  “你不想,但对方偏要,你怎么办呢——”朱临路忽然打住,笑了笑,改口道,“其实也没什么难办。”
  
  “哦?你有好主意?”
  
  “我已经决定了,不如一次过把你以后的难题全都解决掉,免得你什么时候再来一场这样的大病,简直把我吓个半死。”
  
  温暖轻轻一笑,“临路——”
  
  “暖暖。”朱临路打断她,一脸严肃,“我决定同意你的求婚。”
  
  笑容瞬间冻结,温暖呆看着他。
  
  “你没忘记还欠我一件事吧?我现在就向你要求,暖暖,我们结婚。你要么和我结婚,要么继续发蠢对他痴心不改,这次你必须二选其一,再没有商量余地。”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22:23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十六章 病变,结束(5)[/url]  温暖出院那天,温柔早早到来帮忙收拾东西。
  
  “检查报告都出来了没?周叔叔怎么说?”
  
  “今天还没见到周叔叔。你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已经全好了。”
  
  “我拜托你下次玩什么也别再玩这个,你才住了十天医院,我已经觉得自己短命了十年。”
  
  “让你担心了。”温暖垂头,犹豫了一下,才缓声道,“对不起,那一次……没去看你。”
  
  温柔有点不置信地定睛看着她,“你确定你病好了?”
  
  温暖啼笑皆非,“我确定我没再发烧。”
  
  温柔陡觉眼眶有些潮润,“你知不知道,你有时真的很让人受不了?”
  
  以前一百次想谈时,她一百次都拒绝,在她生病之后,自己已决定把往事全部用血液缠成结石,永远埋在心脏最深处,想着只要她健康,只要她没病没灾就行了,还有什么好忏悔好求解的呢。
  
  好不容易才打定主意遗忘一切,她偏偏这个时候却挑起话端来。
  
  “姐,你怪我吗?”
  
  “如果说我心里一点都不介意,那是假的。”她自杀呢,唯一的妹妹竟然从始至终不去医院看她一眼。
  
  “那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所以就借着筹备爸爸的追悼会给自己籍口不去。我总在想,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躺在医院里,我很怕,怕再见到我会让你情绪又变得动荡,姐,如果那时你再出什么事,我不是短命十年,我想我们一家四口……会在天堂相聚了。”
  
  温柔沉默许久,然后自嘲地笑笑。
  
  “是啊,该怎么面对呢?一方面很失望你对我不闻不问毫不关心,另一方面心里也很矛盾,在想如果你真的来看我了,我们又能说什么呢?”两姐妹面对面无话可讲,那情形会更让人难过吧,所以相见还确实不如不见。
  
  顿了顿,她别过头望向窗外,“你呢,温暖,你怪我吗?”
  
  温暖毫不犹豫地摇头,“我发誓,从来没有,整件事从头到尾是我自己处理不周。”薄一心说得很对,她太娇纵,自以为是,把占南弦对她的感情当成了理所当然,以至后来弄成那样……
  
  “我真的很后悔很后悔。”
  
  只是,一切都不可能重来了。
  
  她的声音低下去,“还有,关于爸爸,我想告诉你——”
  
  “温柔!你别太过分!”未完的说话被一声暴喝打断。
  
  两人愕然看着从门口大步走进来的陌生男子,那神色不豫线条棱刚的五官和高大身影,依稀给温暖一种似曾相识感,思维飞快往记忆库里搜索,曾在哪里见过?
  
  她正在迷惑中,温柔已惊讶脱口,“执隐,你怎么来了?”
  
  凌执隐一把将她抓到面前,脸容隐恼,“下次别再让我找不到你。”目光移向坐在她身旁的温暖,微微怔了怔,下一刹恍然想起什么,神色间迅速浮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厌嫌,“原来是你。”
  
  温柔张圆了嘴,“你——你们认识?!”
  
  温暖轻拍脑袋,终于想了起来,微微一笑,“不认识。”
  
  只不过是曾经有过一次交通摩擦而已。
  
  “这就是你妹妹?”凌执隐隔膜而无礼地把温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温柔语气不悦,“你想死了是吧?给我客气点。”
  
  凌执隐一脸不以为然,“你口口声声说因为要照顾妹妹,所以一直不肯跟我回新加坡,可是以我曾亲眼所见你这个妹妹的恶劣,我实在看不出她有哪一点需要你照顾的地方。”
  
  “你胡说什么!”温柔狼狈地狠踢他一脚,“快给我闭嘴!”
  
  凌执隐手一勾将她拦腰揽进怀内,完全当温暖不存在,“我还以为你妹妹是什么十几岁不良少女,非得你每个周末都去盯着,原来已经是成年人,她自己不会对自己负责吗?要你管那么多,你快跟我走!”
  
  温柔尖叫,“你疯了!快放开我!”
  
  温暖正看得目瞪口呆,一只手指直直指到她的鼻尖前,凌执隐毫无感情地道,“我不知道你和温柔之间发生过什么,不过她已经用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珍贵的三年时间来还给了你,我希望你到此为止。”
  
  “凌执隐!你有完没完!温暖你别听他胡说!”温柔火大地手脚并用对他又打又踢,“你要发疯滚到外面去!我要和你分手!现在!你给我滚!”挣扎中手掌挥过,凌执隐的脸马上被尖尖的指甲刮出几道货真价实的红痕。
  
  他再次强行扣紧她的双手,怒气被惹了上来,“你竟然打我?”
  
  温暖直看得轻轻叹气,“这位先生,拜托你先放开她,她手腕都红了。”
  
  再不放别说温柔打他,连她也要动手了。
  
  真后悔,那天就应该撞死他,看他还这么嚣张地来抢人。
  
  凌执隐这才注意到温柔的手腕已通红一片,而她不知是气红还是急红了眼眶,睫内已经涌上雾气,迟疑一下,他松开了手,温柔毫不犹豫一记直拳击向他的小腹,令他发出一声闷哼。
  
  在凌执隐发作前,朱临路和主任医师周世为一同走了进来。
  
  “我把出院手续办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吗?”目光掠过一脸暗郁站在温柔身后的凌执隐,朱临路裂嘴笑笑,对方向他点了点头。
  
  一直低头看着手中报告的周世为并没有察觉现场四人之间气氛微妙,径直对温暖道,“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基本上没什么,和上次一样,只是心脏下壁st-t有点轻度改变。”
  
  温柔一惊,“周叔叔,什么改变?严不严重?”
  
  周世为抬首看她,有些惊讶,“温暖没告诉你吗?她之前来做过检查,她以前患有心肌炎,引起心肌缺血而造成了心壁轻微损伤,导致心电图上st段和t波抬高,不过不用惊慌,只是轻度没什么事的。”
  
  “不如她还是先别出院,等全好再说。”温柔直接将温暖按回床上,含怒责备,“你躺下休息。”
  
  周世为和颜悦色道,“温暖的身体已经没事,至于st-t轻度改变,目前世界上还没有任何有效的治疗药物,也没有治愈的先例,它只是心肌损伤的一个后遗症状,对日常生活不会构成任何影响,只要每年定期检查,别发展成重度就没事。”说罢转头看向温暖,神情略显困惑,“温暖你没收到体检报告吗?你以前那个小男朋友还来要走了一份副本呢。”
  
  温暖原本乍听之下有点怔然,她虽然拆了医院寄来的大信封,却没有细看里面大大小小的十几页纸,再听到周世为说占南弦来过,不禁愕了一愕,似乎无法理解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她侧头,目光从温柔担心的脸迷茫地转到微微皱眉的朱临路脸上,仿佛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的身体状况,眼角眉梢慢慢转向放松,悄然牵出一朵微笑,笑容慢慢扩大,最后在所有人的愕然注视中她大笑出来。
  
  温柔只觉十分气恼,“你还笑得出来!”
  
  温暖笑不可抑地挽起她的手步出病房,朱临路从后面跟上来,一把勾过她的脖子,凌执隐也毫不客气地把温柔扯到自己身边,四人一字排开,霸占了整个走廊。
  
  “你笑什么?”温柔追问。
  
  温暖点点自己的胸口,“心脏st-t轻度改变,无药可治,那意思是,从此以后,这一生我都有一颗伤了的心。”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些心伤是无法医治,无法复原。
  
  仿佛领悟了一个天大的讽刺,她脸上的笑容有如春风拂面。
  
  而她那满不在乎的样子令温柔双眼刹时通红,她戈然止住脚步,“你这样,是不是想我再短命十年?”
  
  温暖收敛起笑意,轻轻拥抱她,“对不起。”
  
  不经意间抬头,看见廊道的拐角处走出两道人影。
  
  一双黑深无底的瞳眸在那一刹撞入她的眼睛,薄烟之色说不出是否蕴涵什么意绪,垂眼时她的掌心全是细汗,仿似整个人从头到脚已走过一趟生死轮回。
  
  朱临路马上将她搂进怀内,然后温柔也见到了占南弦和薄一心,脸即时一沉,只有不知就里的凌执隐出声招呼,“占总裁,这么巧?”脚腕忽然又挨了一踢,他极度不满地瞪向身边的温柔,这女人今天怎么回事!
  
  占南弦微微一笑,“是啊,凌总,没想到这么巧。”
  
  朱临路的目光掠瞥过薄一心身上的孕妇裙,往温暖额头轻轻一吻,柔声道,“机票我已经订好了,过两天我们就飞拉斯维加斯。”
  
  温柔一怔,“你们去拉斯维加斯干什么?”
  
  “注册结婚。”朱临路拥着温暖与占南弦迎面走去。
  
  一丝久违的独特气息飘入嗅觉,她的手肘几乎挨着他的袖管,就这样擦肩而过。
  
  朱临路侧过身来笑着抛下一句,“南弦兄,有空不妨来观礼。”
  
  “温暖。”
  
  足下一滞,目不斜视的她没有回头。
  
  薄一心说,“我能不能和你谈一谈?”
  
  朱临路直接将人推进电梯,转过身来冷嗤出声,“下辈子吧。”
  
  占南弦回过头来,不比平时更暖或更冷的眸光带着隐约淡寒的警示意味投向电梯内的两人,精瞳一眯,朱临路忽然俯首,裂出一抹恶意的弯唇就那样印在了温暖唇上,完全无备的她呆在当场。
  
  “临路兄。”适时插入的说话唤醒温暖的神智,条件反射地飞快推开朱临路,只见占南弦脸上展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神色,仿佛与她和朱临路全不相识,“观礼我就不去了,不过我早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本来还怕你没机会拆封——温暖,新婚之夜别忘了告诉他,我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凌执隐吹了声口哨。
  
  还没等朱临路开口,站在凌执隐身旁的温柔忽然一掌扫向薄一心腹部,薄一心惊得后退,跌入手疾眼快的占南弦臂内,温柔还想攻击已被凌执隐制住,“你疯了?!”
  
  “你放开我!”
  
  占南弦寒眸带冰,直视在凌执隐臂内挣扎的温柔,“别太过分。”
  
  “我过分?!”温柔恨急攻心,睫眸一垂,她猛地挣开凌执隐抬腿踢向薄一心,然而下一刹已被凌执隐再次从背后拦腰抱住,将尖叫中的她死死拖向电梯,他大吼,“你冷静点!”
  
  “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他是垃圾!他害死我妹的孩子你知不知道?!医生说我妹生病导致胚芽发育不良!才怀了一个月的孩子就被逼拿掉了你知不知道?!”
  
  就象这场争斗完全不是为了自己,温暖静静而带点茫然和惊惶地旁观着,直到温柔被凌执隐强行架进了电梯她似乎才清醒过来,意识到闹剧已经结束,她抬手按下关闭键,梯门合上的那刹长睫下流露出苍茫的悲凉,轻轻一抬,便映入了占南弦阴鸷暗沉的瞳子。
  
  无缝闭合的梯门将凝结的视线切断,有人还站在原地,有人已飞驰坠落。
  
  一切已经结束。
  
  其实,从来就没有重新开始过。
  
  爱与恨,都不过是一场归零破碎的幻觉。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22:49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十七章 分手,离开(1)[/url]  当打击足够大,也许一颗心便会适应得足够坚强。
  
  经历过生关死劫,也许深心处纠缠难解的死结会不自觉微微松开。
  
  出院后温暖恢复了正常作息,整个人也恢复了沉静,每天清晨起床,在书房里作画,一笔一墨,每个步骤都细致而专注,近中午才搁笔洗手,进厨房做羹汤。
  
  因为温柔忙碌,最初几天都是朱临路抽空过来看看,见她家居洁净,神色平和,每日里即使一个人吃饭也讲究地做三菜一汤,从不随便应付,总算放下了心。
  
  陪她说说笑笑,直到出门离去,才不由得轻声叹气,不该放任的时候执意勇往,该脆弱的时候却如此自制,让人怎么说她好。
  
  接到周湘苓的电话时温暖正在吃维丸,药片不慎从指缝间落下,黄色粒点滚进沙发底下,她弯腰去捡,一低头看到沙发转角处暗黑的椅脚内似压着一张小小纸片,她呆了呆,轻轻拣起,拂开上面的尘埃。
  
  转头看向挂在墙上似少了一瓣心的拼图,一时间立在原地。
  
  多少次众里寻他,却原来,它一直在,只是她没有将它看见。
  
  还未回过神,电话已响起。
  
  老人家请她到洛阳道去坐坐,她本想改约在外见面,转念又觉劳驾长辈走动是件无礼的事,也就柔声答应下来。
  
  洛阳道依然掩映在幽静林木中,将车停在雕花的古银色栅门外时她有种惊悸的荒凉感,从前不管多早多晚、去或离开占南弦的家,他都一定负责从门口接送到门口,到如今,每次都只能是这样一个人独来独往。
  
  她按响喇叭,几秒后栅门自动打开。
  
  景物在车窗外缓缓后退,即使已是第三次到来,这处私人宅第的广阔磅礴仍给她的视觉带来细微震撼。
  
  周湘苓亲自开门牵她进去,“欢姐,盛一碗冰糖银耳来。”
  
  她拿出精致的茶叶盒子,“占妈妈,送给你的。”
  
  “你肯来我已经很高兴了,还买什么礼物。”周湘苓仔细端详她,好一会,才言若有憾地,“怎么头发剪这么短。”
  
  温暖眯眯眼,左右侧了侧头给她看,“是不是很象十几岁的时候?”
  
  她的顽皮样把周湘苓逗笑,“是很象。”
  
  说完又不觉有些唏嘘。
  
  年少时的温暖是个开心果,既单纯又天真,占南弦很喜欢逗她,两人象极了一对小冤家,他总是不把她气到跳脚不罢休,每每看着她叫叫嚷嚷满屋子追打笑容满面的儿子,周湘苓打心底里觉得欢喜。
  
  在他们分手后那段时间里,半夜起床时她在恍惚中仍有种错觉,似乎两个孩子追逐中银铃般的笑声,仍遗留在暗夜里的某些角落。
  
  然后,当丈夫过世而温暖离开之后,占南弦彻底变了。
  
  他似乎在一夜之间成长,仍属年少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浮现与他年龄完全不相衬的沉寂清冷,此后十年间,她再也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过从前那样欢快的笑容,仿佛有些什么东西,已从他身上经彻底消失。
  
  大学毕业后他搬了出去住,如果不是她坚持不肯离开旧居,也早被他安置去了别处,最后却也还是他拗不过,在洛阳道的邸宅建成后迁进来,因为他说那是他给她媳妇建的宅子,让她住下来等他娶妻。
  
  她一直以为他要娶的人会是温暖,没想到从报纸上才知道几个年轻人之间扯出那么复杂的关系,而他公开声明要娶的人竟是薄一心。
  
  她对薄一心并无恶感,不管儿子想娶谁她都不会反对,她担心的只是,那真的是他内心想要吗?年轻人毕竟还是过于执着,很多事一叶障目难以看开,其实世情如浮云,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银耳端上来,温暖勺起一匙一匙送进嘴里,只觉清甜爽口,不由得道,“占妈妈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怎么不记得。”周湘苓宠怜地看着她,继而有些疑惑不解,“你和南弦怎么会搞成这样?”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她虽然表面上不闻不问,但并不代表她不关心自己唯一的儿子,实际上这两人的举动尽在她眼底,她还以为他们已经守得云开见月,谁料会忽然情缘突变。
  
  温暖浅浅一笑,“占妈妈,我还没恭喜你呢,就快有孙子抱了。”
  
  周湘苓的慈目中闪起清光,“我看到报纸上是那么说,不过,南弦没和我提。”
  
  温暖没有回话,以再过两个月就要举行的盛大婚礼而言,现在已应开始准备,然而这屋子里却见不到一丝喜庆装饰的影子,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想问。
  
  她已经不想再去追问为什么。
  
  喝完最后一口甜品,她放下手中的碗,眼眸半垂,“占妈妈,占爸爸的去世……你怪过我吗?”
  
  看到周湘苓轻轻摇了摇头,她几乎鼻子一酸。
  
  “你们这些傻孩子,净喜欢胡思乱想,其实生死修短,福祸在天,一个人一辈子吃多少,穿多少,享年多少,都是注定的,根本与人无尤。”
  
  温暖红了眼睛,不知是因终于获得谅解而放松了紧绷多年的心弦,还是希望周湘苓不如痛骂她一顿,那样或许她还好过一点。
  
  “你那时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哪会知道后来事情会发展成那样?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吧。”周湘苓执起她的手,叹息道,“真要怪我首先怪的还不得是自己?如果不是我一次次催促南弦的爸爸,他也不会急着回来。”
  
  温暖无言。
  
  这世上每日里不知有多少男女分分合合,只不知她何德何能,偏偏被上天选中去背负蝴蝶效应,原应是极为单纯的一件事,却给身边一个又一个人带来死伤劫难。
  
  “小暖,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和南弦分手?”周湘苓问。
  
  温暖长呼口气,在十年后的如今去回忆当初,内心酸涩难辩,那是迄今为止她做过最愚蠢——夜夜做梦都想重头来过的一件事。
  
  “那天是星期六,端午节的前一天,南弦在我家待到晚上十点才走,把他送出门后我才发现他忘了带参考书,当我拿着书追到楼下时——看到他和温柔站在角落里。”她心血来潮想吓他们一跳,于是偷偷摸过去躲在离他们不远的老榕树后面,就在那时,“我听到了温柔和他的说话。”
  
  周湘苓惊讶,“他们说什么了?”
  
  温暖苦笑,“她喜欢南弦,从高一认识时就喜欢上了。”
  
  年少的她是个单细胞生物,怎么也想不到温柔竟然三年来一直暗恋着占南弦,直到那时她才明白,为什么每个周末温柔必外出而从不待在家里,为什么有时会对她忽冷忽热,她还以为是温柔的性格使然,殊不知原来她有着那么沉重的心事。
  
  “之前你一点都不知道?”
  
  “她把自己掩饰得很好。”任是朝夕见尽占南弦和她亲亲热热,温柔也从来没在她面前表露过一点声色,当时温柔也只得十七岁而已,她不知道姐姐是怎么做到的。
  
  那夜温柔喝了酒,人并没有醉,但压抑了整整三年的爱恋和可望而不可及的痛苦,难得归家时在楼下单独遇见他,趁着黑夜和酒意她终于爆发,把心事一股脑儿倾吐在他面前。
  
  他怎么选择是他的事,她有权利让他知道她的感情。
  
  爱一个人,不是错吧?
  
  周湘苓蹙了蹙眉,“你心无城府所以不知道你姐姐的心意,这点我能理解,但三年时间那么长,南弦呢,他也不知道吗?”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被愤怒冲昏头脑坚持要跟他分手的原因。”
  
  占南弦当时好象一点也不意外温柔突如其来的告白,而且回绝的说话也异常委婉自如,仿佛早就打好腹稿,躲在树后旁观的她虽然单纯却并不愚钝,马上明白他显然对温柔的心意早就有所觉察。
  
  他明明知道,却从来没和她提起。
  
  如果他早点说出来而不是一直把她蒙在鼓里,她不至于三年来一直置温柔的感受于不顾,起码她可以和他外出消磨时光,不用他一天到晚过来陪在她家而将温柔逼了出去游荡。
  
  如果他一早告诉她,她不会时时在半夜爬到姐姐的床上,叽叽喳喳地和她倾诉自己的甜蜜,快乐无比地想和她分享自己爱恋里的酸酸甜甜。
  
  她无法想象,那几年对温柔而言是一种怎么样残酷的煎熬。
  
  亲眼见到温柔伏在他胸前,哭得撕心裂肺,躲在树后的她原本完整的一颗心被震得彻底粉碎,她不知道他们是在什么时候分开,不知道温柔什么时候上了楼,也不知道占南弦在什么时候离去。
  
  蜷缩在树下的她意识里只有唯一的一幕,就是自己的姐姐紧紧抱着自己相恋情深的男友,直哭得肝肠寸断。
  
  那一幕景象,令她终生难忘。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楼上,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借口搪塞过去温柔惊疑的追问,那夜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失眠,只要一合上眼脑海里就会浮起温柔哭泣中无助绝望的脸。
  
  第二天,端午节,她和占南弦提出了分手。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23:08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十七章 分手,离开(2)[/url]  周湘苓沉思了好一会,道,“南弦没和你说,我觉得这点他没有做错。”
  
  “是的。”其实他没做错什么。
  
  要到长大之后她才明白,他有他的理由。
  
  温柔没有和他告白前,他也不能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真实,万一不是,他说出来不过是枉做小人,而且就算他说了,她也不一定相信,若她不知天高地厚跑去追问温柔,反而会使温柔更难堪。
  
  而就算他的感觉是真的,就算她也相信了,那时的她也肯定无法自然地面对温柔,她可能会变得忧心忡忡,再也快乐不起来,而敏感的温柔一旦感觉到她的变化,肯定也不会好过。
  
  占南弦比她更了解她的性格,他不想单纯的她有压力,更害怕她会反应过度——从她知道后马上和他提出分手可见一斑,她会是以什么样激进而蹩脚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只是,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不仅娇生惯养,那三年里更被他宠得不知人间疾苦,哪领会得到他始终把她保护在光明快乐的光环内,把所有可能引发她不开心的事全隔离在两人之外的一番苦心。
  
  只觉得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一直瞒着她,害她成了把痛苦加诸温柔的罪人,这让她非常愤怒,连解释都不想听就直接把他判了罪无可恕。
  
  “你当时为什么坚持不肯告诉南弦原因?”
  
  “占妈妈你也清楚他的性格,如果让他知道了,他肯定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分手,而且一定会去找温柔要求她和我把事情当面说清楚。”
  
  如果让他那么做了,即意味着她和占南弦联手,把温柔逼到了尽头。
  
  她知道分手伤了他的心,那段时间里她也很难过,只是,她以为,她原以为——温柔是女生而他是男生,与其让温柔继续受伤还不如由他承担,而且潜意识里,她想通过自己弥补温柔一些什么。
  
  “你想把南弦让给温柔?”
  
  温暖摇头。
  
  “没有,我从来没想过把他让给谁,只是一时之间承受不了意外,我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那样,还有就是,在知道姐姐那么痛苦之后,我做不到——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幸福。”
  
  以温柔的性子,如果占南弦的女友换作别人,她早与之公开大战三百回合,而因为是她温暖,因为爱她,所以三年来不管唯一的妹妹在自己面前如何放任,她始终咬紧牙关独自承受。
  
  在知道姐姐的心事之后,她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只顾自己继续没心没肺地快活?
  
  她天真地以为,分手可补偿温柔,她以为,即使占南弦再痛苦事情也会过去,她原以为,那样做对大家都好,时间会治疗一切忧伤,毫无人生经验的她根本意料不到,上天会和她开一个世上最悲凉的玩笑。
  
  虽然她始终闭口不提分手的原因,温柔还是从她的语言情绪中敏感地捕捉到了端倪,当时温和正在瑞士渡假,可能是出于不安和担心,温柔叫了大学里的死党朱临路来陪她。
  
  在那种敏感时候,难免让占南弦起了猜疑之心。
  
  尽管他可能并不信她会背叛两人之间的感情,尽管他可能多少猜到了她分手的原因是为温柔,然而在他目睹她上了朱临路的车子,而后在她家楼下熬足四五小时才等到她归来时,她始终不肯开口那种不管不顾对他再不信任的决绝,终于将他隐忍多时的抑郁和怒火引爆。
  
  那一夜,是他们平生第一次争吵。
  
  她咬着唇一声不哼,由得他独自上演独角戏的争吵。
  
  或许一颗心再伤,也比不上这种自尊被她的沉默逐寸撕碎的绝望更让人凄苦彷徨。
  
  平生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无情立誓。
  
  他发誓要比朱临路更有钱,他发誓有朝一日会让她自己回到他身边。
  
  平生第一次,他在面前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时头也不回。
  
  没多久,他便和薄一心好了。
  
  即使明知他是借薄一心来刺激自己,然而她已势成骑虎,加上一贯心高气傲,几年来早习惯他的宠溺,忽然之间他就变了脸,让她很不适应,而他越是那样做,她越是放不下自尊回头。
  
  直到薄一心被同学恶整,他警告她事情别做得太绝,她当即公开声明是自己先变了心,直到,她亲眼看见他吻了薄一心,那刻只觉心口痛到麻木不仁,对他的感情当场就碎了。
  
  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就在那夜,导致……两人的父亲双双过世。
  
  年少骄傲的心不懂珍惜也不懂宽容,失怙的巨大伤痛更使他与她无所适从,在各有一腔伤心怀抱中,那份甜美却稚嫩的感情终究破裂到无可挽回,从此走向不归陌路。
  
  而她所以为的好,竟成了给温柔与占南弦造成巨大心灵创伤的元凶。
  
  曾多少年多少个黑夜,在悔恨的梦中惊醒而悄然抹泪,捂紧疼痛的心口对着天花板无声自问,如果当初她不是那样绝情任性,如果她没有在他一次次苦苦哀求下仍固执坚持不肯和好,如果在他和薄一心传出小道消息时她肯低一低骄傲的头颅,一切的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如果,可以给她一个机会重新来过。
  
  哪怕付出再大伤损再重,哪怕需终其一生倾其所有,如果可以,给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南弦后来知道你为什么要分手了吗?”周湘苓问。
  
  她沉默,片刻才道,“我想他知道。”
  
  这才是他恨她的一部分原因吧,恨她太轻易放弃,恨她可以为了别人牺牲而宁愿让无辜的他绝望伤心,归根到底,他恨她爱他不够。
  
  这段感情对他而言是一场灾难,那种疼痛在许多年里无法磨灭。
  
  周湘苓凝视着她,“都说知子莫若母,南弦的性格我很清楚,他一向对你十二分宠爱,就算他爸爸去世那时也没有迁怒过你,却为什么——在记者招待会上那样做?我这颗老脑袋真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温暖低头,不说话。
  
  周湘苓的目光停在她黑发削短的耳边,轻声试探,“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故意激怒他?”
  
  温暖咬了咬下唇,仍然不出声。
  
  “小暖,这么多年过去有一件事我始终没想明白,你爸爸——怎么也会在那趟飞机上面?”
  
  温暖眼眶一红,轻轻别开头,将眼泪逼了回去。
  
  周湘苓叹息一声,不再说话,只怜惜地拍拍她的手。
  
  想了想,她回身吩咐欢姐取来一串钥匙。
  
  “这是我们老房子的钥匙,你有空回去看看。”
  
  温暖没有接,好一会才低低道,“占妈妈,我们已经很难回头。”
  
  “回不了头也没关系,你找时间去一趟,就当是怀念好了。”周湘苓把钥匙硬塞进她手里,目光慈睿,“小暖,我清楚你一向是极聪明的,需知恨极必伤。听占妈妈劝一句,人生苦短,还有几个十年可供你们蹉跎?这样值得吗?”
  
  眼眶再度泛红,温暖倾身抱住周湘苓,将脸埋在她肩,右手手心被紧握的钥匙硌得微微生痛。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26:03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十七章 分手,离开(3)[/url]  “你好回去了。”温暖对着蔫蔫地躺在沙发上的温柔道。
  
  那日出了医院门口温柔便和凌执隐大吵一架,气得他甩手而去,发誓此生再也不想见到她这个不可理喻的泼妇。
  
  温柔闷声不哼,只是拿了软枕蒙过自己的头。
  
  温暖把衣物和零碎杂件装进旅行箱,不经意眸光掠过已在茶案上静静躺了几天的一串古旧钥匙,手中动作顿了顿,她抬头,问温柔,“在医院里为什么那么说?”
  
  温柔嗤地一声,“谁让他说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我讨厌他们两个,就想刺激他!”看到他脸色当场微白真令她大大过瘾,斜过眼眸瞥向温暖,她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告诉你吧,他每天半夜都来,在你病房外。”
  
  温暖脸色如常,没说什么,继续整理箱子。
  
  温柔有些恼,“走走走,你就知道走吗?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还要别人怎么样?虽然我现在很讨厌姓占的那头猪,却不能否认他为你做的早超过了绝大多数男人,你能不能别老是那么难侍侯?!”
  
  温暖看她一眼,忽然问,“为什么一直不肯把人带来见我?”
  
  温柔气焰顿软,在枕下微哼,“我怕他会喜欢上你。”
  
  那样撕心的经历,一次已经足够。
  
  温暖笑笑,出生至今还没遇到过比凌执隐更讨厌她的人。
  
  “他分明恨不得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不是应该放心才对?怎么又和他吵架?”
  
  温柔翻身坐起,揽着抱枕,晶莹大眼内闪着某种经年后回头看来路时才领悟的光泽,“因为当事情临到自己头上时我才明白……如果要我在他和你两者之中选其一,我毫不犹豫会选你。”
  
  温暖心口一窒,停下手中动作,侧头看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终于明白了。”
  
  温暖走到单人沙发边坐下,把脸深深埋进掌心。
  
  “温柔,你回去。”她沉声道。
  
  “怎么了?”温柔惊讶,她又说错什么了?
  
  温暖霍然起身,面容下流动着难得一见的隐约怒气,抄起茶几上的钥匙,语气是一种克制的平静,“来,我们一起走,你回家,我去一个地方。”
  
  温柔刚要发怒,迎头看见温暖眼内无声悲凉压抑伤离的眸光,一时怔住,再说不出话来,温暖乘势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牵出去,回手甩上了房门。
  
  电梯里两皆沉默。
  
  直到走进停车场,温暖才缓缓开口。
  
  “我一直一直很后悔,当初为什么选的是你而不是南弦,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没有去问问你的意见?为什么不问一问你想不想被我选?如果当时我选的不是你,我和南弦不会走到今天,如果我选的不是你,你不会割脉住进医院,不会到现在还为了陪我而禁锢你自己不肯去真正爱一个人,如果我选的不是你,南弦和我们的爸爸都不会坐上那趟该死的飞机!”
  
  她坐进车子的驾驶座,紧紧咬唇。
  
  “曾经,我以为放弃意味着成全,我以为自己没有做错,只是结果和代价沉重得出乎所有人意料而已,直到重新遇上南弦之后我才明白——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因为他要我明白!因为他要我明白!有时候一些没必要的执着是多么可笑!他要我明白自己愚蠢到什么样的地步竟然把自私当无私!他还要我明白!这么多年来我怎么可以为求一己心安,而始终置最爱我的人于绝苦的境地!”
  
  将车子驶出车位,她停在温柔面前,“告诉我,温柔,这些年来你有没有觉得痛苦?你有没有和他一样,恨极了我迟迟不归?”
  
  温柔怔怔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情的侧面,完全无法作声。
  
  手中方向盘一打,温暖疾驰而去。
  
  一步错,步步错,没有人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
  
  是,她自私,这一次她真的自私,她不想被温柔选。
  
  她不想无缘无故担负她曾经自以为是地强加过给温柔的巨大压力,那曾经差点让温柔窒息的压力,她不想温柔步上她的后尘,没走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踏上歧途后每一步都会是与绝望形影不离,一颗心在漫长得没有尽头的孤独中将死未死。
  
  将车子驶进一个已有二十多年历史绿树碧枝的老社区,她随意挑了个地面车位泊好,下车,拿着那日周湘苓塞给她的钥匙,搭乘电梯上去。
  
  十六层b座。
  
  楼道里空无一人,她把钥匙插进锁孔。
  
  就在那一刻,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极细微的声音,似乎就在门后不远,有人说了什么,尔后引起另一个人细碎的笑,她直觉地把钥匙飞快抽回,闪身躲进旁边的消防通道里。
  
  紧掩的黄色对开门扇上装有两格如同电脑屏幕大小的玻璃,由此她清晰看见占南弦和薄一心从屋里走出来,背对着她在等电梯。
  
  薄一心似乎有点累,挽起他的手臂,头随意靠在他肩膀上,“南弦,你真的不去找温暖解释一下?”
  
  温暖清楚地看见他的侧面,在薄浅的淡笑中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
  
  “解释什么?说你和我联手不过是为了看看她锐气大挫的窘样?还是说九月九日的婚礼绝不会改期?或者说孩子的名字都已经取好了就等着出世后叫她甜心阿姨?”
  
  薄一心咯咯一笑,捶他一拳,娇嗔道,“你真是坏到家了。”
  
  他侧首看她,浅笑,“你不坏吗?”
  
  她满足地把头再依回他的肩膀,“谁说我们不是天生一对?”
  
  两人相视而笑,一起步入电梯。
  
  藏匿在楼梯口的温暖只觉双手秫秫发抖,掌心里的钥匙几乎滑出指尖,全身虚软无力,双腿象被截掉一样毫无知觉,才试着抬动已经软绵绵地跪了下去,她整个人瘫坐在地,攥着钥匙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塞在嘴中,牙齿深深陷进手背。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26:28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十七章 分手,离开(4)[/url]  电梯下到一楼,感觉传来震动,占南弦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左下角的红点一闪一闪,意示着有新的消息,手指触摸打开,边向车子走去边接收卫星讯息,收到一半时手机发出电源不足的警报,他微微皱了皱眉,摸摸口袋才发觉没有带备用电池。
  
  “怎么了?很重要的简讯吗?”薄一心问。
  
  占南弦浅淡一笑,“没什么,只是一些图片。”把已嘟声自动关机的电话放回口袋,坐进驾驶座,“晚饭想吃什么?”
  
  “最近吐得厉害,没胃口,还是回家让三姐熬点粥好了。”
  
  “会所来了个做素菜一流的厨师,要不我陪你去试试——”如离弦的箭在三秒内飚出十几米远的宝蓝跑车霍然刹住,占南弦对绑在安全带里被惊了一跳的薄一心歉然道,“对不起。”
  
  眸光却盯着后视镜里在路的尽头树荫掩映下的车影。
  
  “怎么了?”薄一心讶问。
  
  他不答,把车子向后倒回去,一直倒到他能从后视镜中清晰看见那张车牌,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正是温暖的车子。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他即刻推门下车,放眼四处皆不见她的人影,想了想,他低下头对薄一心道,“你等我一下。”
  
  三步并两步走回楼内,搭乘电梯上去。
  
  习惯性想掏手机,手掌插进口袋里才意识到已经没电。
  
  到达十六层,楼道里空无一人,他在家门口站了站,凝神顷刻,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从客厅缓慢地走遍每一间房,专注审视的眸光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所有东西都归在原位,没任何一点曾有人到访过的迹象。
  
  眸光黯了黯,他在自己从前的房内床沿静坐片刻,然后才起身出去。
  
  锁好门,走过去按下电梯,不经意间侧首,视线停在楼梯入口处紧掩的门上,心头掠过一丝什么,下意识抬腿走过去,他抬起手,掌心贴在门上的瞬间不知为何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微微恐慌,这种恐慌从大脑疾传到手臂,手掌下意识握起,缓了缓才再张开。
  
  他把门轻轻推开,楼梯口空空如也,再推,十五级阶梯连同上下转角全收眼底,依然空空如也。
  
  轻吁口气,说不出心头的感觉是放下了担心还是微微失落,收回手臂,自动闭合的门在眼前迅速合起,他转身——倏地手肘一横挡住已关成一线的门再用力推开。
  
  在楼梯转角处扶梯旁边的地面,躺着一串不起眼的暗铜色钥匙。
  
  他拾起,看了看楼上,再看了看楼下,空寂中先前那种恐慌的情绪再度漫上心头,薄唇抿了起来,他拉开门冲向电梯,对着明明已亮红的下示键连连急按。
  
  一楼骑楼外,坐在车里的薄一心静静看着他的身影从里面冲出来,在眸光掠过她身后不远处已空荡的车位时脸色微变,那样情绪莫测心如磐石的男子,从她认识他至今,整整十年,由始至终他的心只为一个人而异动。
  
  “她走了。”她淡声道,“你刚上去不久她就出来了。”
  
  占南弦坐进驾驶座,“我送你回去。”
  
  她看他一眼,“你不是说会所来了新厨师?我想去试试。”
  
  “好。”他神色不变,跑车以不同寻常的速度在路上疾驰,“你先陪我回去拿块手机电池。”
  
  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空闲的手肘搁在车窗外,他专注地望着前方路面,浓密长睫下的眸光因心潮起伏而不断幻过暗色,仿佛陷入某种遥远的神思而忘了旁边还有人存在,一直微微抿着的唇角显得异样疏离。
  
  薄一心按下车载cd。
  
  他侧头看了看,收回手把车窗升起,无人说话的寂静车厢内环绕起沙哑低沉的歌声,是布莱恩-亚当斯的please forgive me。
  
  first time our eyes met,same feeling i get.
  only feels much stronger,wanna love you longer.
  you still turn the fire on.
  so if you@@@re feeling lonely, don@@@t,
  you@@@re the only one i ever want.
  i only wanna make it good,
  so if i love you a little more than i should.
  
  please forgive me, i know not what i do,
  please forgive me, i can@@@t stop loving you.
  don@@@t deny me, this pain i@@@m going through.
  please forgive me if i need you like i do.
  babe, believe me every word i say is true.
  
  一路飚回到浅宇附楼,占南弦上去取了电池,换上开机重新接收卫星讯息,全部阅读过后他发出新的指令,然后拨通高访的电话。
  
  “最近那边有没有动静?”
  
  “暂时还没有,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
  
  “恩,麻烦你了。”
  
  说话中手机震动,他读取新下传的资料。
  
  看完把手机放进口袋,默无声色地望向电梯镜面里自己的影子,插在口袋里的手并没有抽出,而是仍然握着手机,象是随意把玩,又象是蠢蠢欲动想拨通某个快捷键。
  
  十年,十年来他也只在不久前给她打过两个电话。
  
  那一夜,再忍不住深沉的思念,他把她叫去了藤末会所。
  
  又一夜,在网球馆内不期而遇,即使隔着那样远,他仍一眼看到了她就坐在对面。
  
  太长的年月使某些东西凝成了隔阂和不想碰触的禁忌,此刻不是不敢去打破,而是事到如今,骤然发生计划外的变故,出乎意料之下一时间让他产生犹豫,不知该如何、又是否适合跨出那一步。
  
  太长的岁月,他早已习惯了不向任何人解释什么。
  
  下得楼来,略为踌躇之后,他还是陪薄一心去了私人会所。
  
  森林路,雅筑园,温暖家里。
  
  把行李箱合上的时候她想,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到底需不需要理由?
  
  收拾好所有证件放进随身携带的包内,她摘下颈项上即使生病那时也还一直戴着的铂金链子,把那枚已是精美链坠的田黄石印放进了抽屉里。
  
  拖起行李箱出去,轻轻拉上门,在该刹那,她决定嫁给朱临路。
  
  人世间的很多决定,往往就在转瞬的一念之间。
  
  原本她只想出去散散心,如今终于醒觉,其实人生中种种,很多时候不过是庸人自扰,很多时候,本毋需十二万分慎重,毋需思前想后,毋需反反复复,毋需恨己恨人。
  
  放下,原来可以毫无来由。
  
  一年又一年,身边人来人往,时光流去无声,思念在异域的风霜中开开谢谢,而她曾经费尽心思追寻的幸福,却原来不知何时已飘到了陌路边缘,属于她与初恋情人的缘分,兜兜转转十年之后还是无法如花绽放。
  
  最终,还是消谢殆尽。
  
  从今以后,她只想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爱与恨,那些沧海桑田的故事,再与她无关。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26:52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十八章 止步,结婚(1)[/url]  薄一心看向对面几乎没动过筷子的占南弦。
  
  “你怎么胃口比我还差。”整晚只是对着手机看个不停,难得一见心神不宁的样子,她夹起一箸鹿角菜,漫不经心地道,“打个电话真的那么难吗?要不要我帮你?”
  
  他轻吁口气,“你慢慢吃,我去抽支烟。”
  
  “手机留下来,要打就当着我的面打,别背着我时忍不住。”薄一心淡淡地笑,“我好不容易恶毒地留下你,要是什么都听不到,那多没意思?”
  
  占南弦弯了弯唇,依言把手机留下,只人走了出去。
  
  没有去吸烟区,他迈步走出会所,踱到一枝桂树下。
  
  夜空中挂着一轮初升的月,月色如水,隐约可见圆盘当中的半边暗影,小时候书里说那是吴刚的月桂,他每日执着斧无休无止地砍伐,可是月桂总是随砍随合,斧头落下时劈得裂缝见骨,斧刃一起便了无伤痕。
  
  如果人的心也有这种神仙般的自疗该多好?那么两个相爱的人,不管对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不管伤心还是悲痛,心头也只会泛起短暂的波澜,眨眼消逝无踪,就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恢复到相恋之初。
  
  双手习惯性插进裤子口袋,右手落空摸不到手机的一刹心里掠过难以言喻的一丝情绪,而左手隔着烟盒触到了金属的冰凉,是那串被他拣到的钥匙。
  
  缩回指尖,顺手捞出烟盒,叶影婆娑的桂树下燃起一抹蓝色火点。
  
  曾经也是这样的月夜,多少次在他家和她家的楼下,两个人额抵着额,他舍不得送她回去,她舍不得看他离开,荡漾在心口的情愫缠绵入骨,只恨不能把对方融进体内与自己合二为一,从此再不会有分离的一刻。
  
  那几年的经历太美好,美好得他完全无法适应生命中再没有她的日子,就如同即使已咬着牙独自活过来十年,也依然无法排解直到如今仍锁在内心深渊的空虚寂寥。
  
  还有……强烈思念。
  
  恨她吗?
  
  为她做了那么多,把浅宇发展成今日的规模,把其他公司制于股掌,全不过是为了方便,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不是为生意,不是为几个亿,不是为了任何其他,通通都不是,而仅仅只为了想让她回到他的怀抱。
  
  几乎早生华发,为等她归来,费尽百般心思,为让她重新回到他身边。
  
  只是恨吗?
  
  曾那样毁灭过,他不知道,自己对她的信任该如何重新建立。
  
  只知道曾经的痛他无法承受第二次。
  
  在她上来六十六楼之初,每日里见到她的容颜都不自觉害怕,怕下一瞬她忽然已转身走掉,怕第二天她忽然已消失不见,那么怕,怕到只要她有一丝风吹草动,他整个人会焦虑不安。
  
  要如何长久留住她?要如何确定她再也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
  
  唯一的办法,既然她爱他,那么,就按他所想要的方式来爱吧。
  
  他从来善用机会,当察觉她平静外表下的心性仍如从前一样执念,当感觉到她对他的感情是那样克制、反复和踌躇不决,他给了自己师出有名的籍口。
  
  从始至终,他清楚知道自己在有意无意带给她伤害,他知道自己在折磨她,逐寸逐寸地摧残她的心、傲气和自尊。
  
  但他从来没有那些时候比这样做时更冷静理智,比处理有史以来任何一桩生意还要小心翼翼,谨慎得似如履薄冰,他比谁都清楚该如何拿捏这份伤害的尺寸,才致让她爱他不得,又恨他不能,想眷恋他不敢,想离开他又割舍不下,既明白他的心意,亦了解他的坚持,一颗心绞结成对他欲罢难罢。
  
  如果她是断桥边那枝骄傲的梅花,那么,他会把她彻底折下。
  
  他想让她记忆深刻到,从此以后再不会想离开他半步。
  
  当烟蒂在指间熄灭,终于,他忍不住问自己。
  
  还要继续吗?
  
  他从来没有试过做事半途而废,更何况这次何止精心谋划几年,若在此时放弃,会不会功败垂成?
  
  可是,还要继续吗?
  
  她仍摇摆不定,但,他还要继续吗?
  
  电梯里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那双从前始终含着无限自责和宽容,在那一刻终于浮上隔离之色的悲心瀚然的眼睛,在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瞬烫到了他的双眸,有一种被炽伤的感觉从眼底蔓延到心头。
  
  关于孩子,他清楚问过周世为,确认只是温柔信口胡扯,他一直克制着自己,每一次都谨慎地选择在她安全的日子里,他不会让她在那种情况下怀上两个人的孩子。
  
  只是纵然他掌握得再好,也还是无法百分百避免意外情况的出现。
  
  十有八九的可能,她听到他和薄一心那番揶揄玩笑的说话了。
  
  心口没来由地烦躁,一种直觉,一种他的敏锐融合了与她心连心的直觉,总觉得有些什么事会发生,他一向了解她不比她自己少,他几乎可以断定她几种可能的行事方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门,收拾东西离开不知去哪里旅行,或是去找朱临路——
  
  下午那种莫名的恐慌再一次迎胸袭上。
  
  左手伸进口袋,袋中混着那串老房子的门匙还有一串车匙。
  
  在压制了这许多年后,有些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顺利出口,他不知道,一颗心第二度完全交付给同一个人,会否将来某日他依然重覆当年可怕的结果?只知道自己无法承受,在未知的什么时候她可能会再度离他而去。
  
  这十年间,每每忆起这个名字这个人,心口都一丝丝钝钝地痛。
  
  良久,当第三支烟在暗黑中熄灭,他告诉自己,最后一次。
  
  这将是最后一次,他屈服于她会将人折磨至死的倔强性子。
  
  长吁口气,他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就这样吧。
  
  如果倾他下半生也还留不住她,那么,就当作是他把当年残余的半条命,从此以后为她死尽了罢。
  
  餐厅里,当占南弦的手机响过三遍时他的人仍没有回来。
  
  连续响起的三遍铃声似三道夺命金牌,不知道对方是否真有什么急事,薄一心只好拿起桌上他的电话,一看来电的人是高访,她接通,“高访?南弦走开了。”
  
  高访似有些困惑不解,还有些急切,“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稍等一下,我叫人去找他。”
  
  “好,麻烦你让他尽快打给我。”
  
  薄一心扬手召人。
  
  然而一众侍者在会所里谁也没有找到占南弦。
  
  此时此刻他正站在温暖的家门口外,敲了几十次门都听不见里面有一丝回响,心口一点点地往下沉,他的脸色开始微变,有些惊,有些紧张,还有些惶惧。
  
  又等了十分钟,依然没有丝毫动静,他立刻下楼。
  
  看到她的车子静静地泊在车位里,一颗心即时沉了一半。
  
  他以几乎极限的时速狂飚回会所,却在门口见到服务生,说薄一心交代转告他,她已经先回去了。
  
  那抹被勉力压制的恐慌逐渐扩张成沉甸甸的惶乱,心口某种高高提起了的紧窒感揪成尖锐一线,越来越觉得仿佛黑暗中有张巨大的网当头而来,他有种极不祥的预感。
  
  飞驰至洛岩道,嘶厉的刹车声还未完全停止人已跳出地面,他在冲上台阶前沉喝出声,“一心!”
  
  门开处一只手把他的手机递来,“高访找你——”电话被劈手夺去,他惊乱的神色吓了薄一心一跳,“你怎么了?什么事急成这样?”
  
  他恍如未闻,只对着电话道,“高访?!”
  
  “那边说温暖提前去了机场,问还要不要跟,到底怎么回事?”
  
  占南弦脸色大变,“什么时候?”
  
  “四十分钟前,她原定飞英国的航班本来应该是半夜十二点,但他们发现她提前离开,和朱临路一起去了机场,朱临路订的是九点五十分去拉斯维加斯,飞机还有半小时就要起飞。”
  
  高访顿了顿,“南弦,她拿的是英国护照,随时可以离境,所以——”
  
  占南弦握着电话的白玉色手背浮现出淡青血管,力度之大似要将整部手机捏碎,预感如噩梦成真,那个曾一度抛下他的女子再次选择了离他而去,拉斯维加斯,那天朱临路特意邀请他去拉斯维加斯观礼。
  
  她竟然,真的,跟别的男人去拉斯维加斯。
  
  在他等了她十年之后。
  
  薄一心看着百千种难以描述的情绪如潮水般从他脸上一点点地缓慢退去,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似将她搂住,又似借她的肩给自己一点微弱支撑的气力。
  
  他的神色在苍凉中有种奇异的平静,“我今晚住在这里。”
  
  十年,他终于跑到连自己都觉得萧索疲累,不想再追。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28:14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十八章 止步,结婚(2)[/url]  暗玫色的大办公桌上放着一封从拉斯维加斯寄来的快件。
  
  占南弦拆开,阅罢,无声无息地在椅子里静坐良久。
  
  直到暮色落下。
  
  他起身,站到落地的玻幕前,看向华灯初上的城市夜空,偌大的空间里只见一道静如雕像的颀秀长身,暗色穿过半透玻璃,室内室外仿佛连成一个世界,而这个空旷寂静的世界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至今仍然无法明白,为何年少时会有那样惊狂的感情。
  
  是否从遇见的那一瞬开始,冥冥中已经注定?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就连无时无刻放在心口,也犹怕自己的专情会不会把她吓到了。
  
  许多时明明是她少不更事,是她体会不到他心意,是她刁蛮过份,然而只要她小嘴一嘟眼眶一红,他一颗心便软得无以复加,不管她错得多厉害、要求多离谱,他通通都会依她,因为,舍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
  
  那时不知多怕,怕有日与她分开自己会即时死去,谁知道越提心吊胆,事情越毫无预兆地发生,他措手不及,接受不了,整个人几乎疯掉。
  
  那段时间,觉得自己真的在一点点死亡。
  
  随后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件,象一波波连绵袭来不容人喘息的巨浪。
  
  许多年间,回忆时他都会想,如果当初他的性格不那么刚强,反应不那么激烈,如果他没有怒恨为什么他可以对她全无二心而她却不能爱他更多一点,如果他不是那样在意她可以为她姐姐全然牺牲,却为什么不能对他有足够信任。
  
  如果当时他再耐心一点,冷静一点,最后的结果,是否会有所不同?
  
  可惜世事无如果,不能回头,所以,最终他亦无答案。
  
  只知道,若然她的一去不返是自惩也是为给他惩罚,那么他也会默然承担自己该负的责任。
  
  漫长的七年过去。
  
  七年,他以为在苦海无边的等待中对她的感情已经变淡,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她再也不会回来的命运,却在某个如同这样无人的寂寞的夜,也是站在同样的这一处地方,俯视黑暗中只需一念一瞬便可纵身飞下的尘空,压抑过度的心绪终究破出一丝裂缝,原来,即使时光也敌不过某些思念早深渗骨髓。
  
  原来,他对她的渴望在七年之后仍然没有分毫变改。
  
  原来,在这个只留下他一人的孤独世界里,他始终在等着她回来。
  
  那一刻只觉得奇怪,为何自己竟然不会流泪。
  
  爱她?还是恨她?
  
  一颗不完整的心已被漫长年月腐蚀得锈迹斑斑。
  
  当最后一个等待的黑夜被白昼取代,终于,他决定放过自己。
  
  如果她的刑罚注定漫漫无期,他又何苦再无止境守侯?他决定,订婚。
  
  是决定与前半生从此割裂,还是潜意识背水一战?
  
  他不想自问。
  
  一颗心在七年里已被折磨成恐惧和绝望,又绝望得他刻意选择了遗忘,当消失了几乎一辈子的她终于出现在面前,他不肯承认,在强烈浮现的百般情绪最底下,自己是如何悄悄地深深松了口气。
  
  明白到她以朱临路女友的身份出现是还没准备好面对他,事隔多年后重新归来,显然她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旧人旧事,由是他不逼她,他尊重她的意愿,他甚至做到了不去接近她。
  
  三年过去。
  
  他甚至已把她从前梦想中的华宅建造完毕,而她依然故我,即使上来浅宇六十六楼在他的身边工作之后,也仍对他回避如是,竟能那样客气有礼地就只把他当作上司,仿佛从前什么都不曾发生。
  
  每一次从办公室里静静看着门外那道娇俏身影,他都劝诫自己不能走过去把她直接掐死,他告诉自己,他是男人,他应该大度,应该宽容。
  
  在她最无助的那些岁月,是朱临路代替他陪在她的身边,他知道她重视和感激那个男子,由是他默许了她对他的依恋,即使心里略微介怀,也放任她稍有不顺心便投奔去寻求一份安全,她欠那个男人一份真情义吗?他帮她还,就由他来成全朱临路想搞垮代中的心愿。
  
  然而,他长久的等待,最终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她一次又一次浓重的戒备,对朱临路的维护和对他的抱怨,是他亲眼看着她泪流满脸地在大街上扑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是他亲耳听到她儿戏地对另一个男人说出他当年真挚的誓言。
  
  他没有去问她是当真以为他不介意,还是有意无意地想给他一些刺激。
  
  他根本就不问,不想问,不会问。
  
  到得那日中午,观看完网球赛后往她家过了一夜的翌日中午,当她一而再为了局外之人指责他时,他用了一个很男人的处理方式,他直接将她赶离身边。
  
  其后她与他闹意气。
  
  明知道这样的行为十分幼稚,他竟控制不住自己与她幼稚到了一起,也许,心底多少还是恨她的吧,七年之后又三年,恨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把脑袋埋在沙子里一天天过下去,而始终不开口、不解释、不表示。
  
  即使如此,由始至终他也还是以着真心和她斡旋。
  
  直到——她把印章退还给他。
  
  这样的决绝,让他在愤怒之下更添隐隐恐惧。
  
  平生第一次,他对她使用了商业谋略的手段,透过媒体将两人年少的照片刊出给了她震心一击,事实上,那张照片也的确在他的钱包中放了十年。
  
  然后便是那夜,十年后她第一次主动回来找他的那夜。
  
  当从手机荧幕上看到古银色大门外停着她的车子时,他永不会忘记那一刻自己的心曾经如何狂跳,几乎蹦出了胸腔,剧烈至让他不得不屏住呼吸,将手机紧紧捏在手里一动也不敢动,那么怕,怕下一秒她就会调头离去。
  
  那种巨大的期待交织着恐惧使他全身紧绷,用尽全力才压制住自己没有飞扑出去将她一把抓进来。
  
  他永远不会告诉她,这一刻他已等了多少岁月。
  
  然而,然而,她竟那样犹豫。
  
  定定凝视着屏幕上那一动不动的车子,以及驾驶座内那道将脸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的身影,每一秒,都象是漫长一年。
  
  他剧烈的情绪在如刀割般的等待中慢慢平静,慢慢地,埋藏了半生的失望和辛酸无法遏止地滋生,汹涌,漫天席卷,象一颗心被人摘下抛上半空,兴高采烈地飞了一趟,最后也不过是落地为尘。
  
  三十分钟,她在门外犹豫踌躇,难以决断,整整三十分钟。
  
  神户地震,泰南飓风,世界毁灭也不过是短短三到五秒。
  
  摧毁他的十年守侯,她花了三十分钟。
  
  他满腔剧烈爱意被她一分钟一分钟逐寸凌迟,到她终于下定决心将车驶进来时,他对她的渴望已近荡然无存,直觉地将电子门关上不容她有路退,到此时他才察觉双掌掌心全渗出了细汗,而那在等待中已消磨成荒芜的欢喜,被巨大的悲哀心潮淹没过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他爱得比她深?!
  
  为什么他可以毫无顾忌毫不考虑,而她却需要小心翼翼地衡量了得失之后才能决定付不付出?
  
  她的到来,一个心不甘情不愿思绪矛盾内心激战后的抉择,对他是回报还是施舍?
  
  她把他、把他十年来全心全意的感情到底当作了什么?
  
  内心的悲凉难以形容。
  
  那一夜,他等在门外,发狂一样要了她。
  
  他需要宣泄,哪怕天地无声,他需要一些见证,他需要让她知道这些年来他已为她受尽煎熬,他很想问却绝望得无法出口,这些年来她想过他吗?她到底想过他吗?自私如她这些年来曾经为他想过吗?她有吗?
  
  那夜之后他的态度三百六十度转变,他对她拒之不见。
  
  是惩罚,亦是试炼。
  
  爱情不能试炼吗?他占南弦就是要试。
  
  因为他恨,真的恨。
  
  恨她在他把一颗心毫不犹豫地打开迎接她时,她却那样残酷地在他面前清清楚楚地展现着迟疑,熬罢多少个漫长白昼和无眠黑夜,在十年之后,他等来的只是她的顾虑和踌躇不决。
  
  趁着出行美国,他决定扔下她任由她自生自灭。
  
  太过长久的等待已经将他的耐性消耗欲尽,这一次他想清楚明白地知道,她对他的爱到底在什么程度,她是否如他一样也会恐惧失去,她到底能不能到达他所渴望的毫无保留……关于她那颗游移不决的心,他再不想继续纵容,这次,他要一个绝对明确的答案。
  
  如他所愿,她终于表态。
  
  然而想来是恼怒他用这种方式逼她吧,她潜藏的火烈暗性也终于被他挑了起来,竟天天飙车,存心往浅宇或他的府邸外不分日夜地守侯,他一天不肯见她?她就让他担心一天。
  
  他惟有投降,甚至等不及合同签定,便已赶回来现身。
  
  不是不恼她拿自身的安危来和他赌气,他一边透过高访误导她,一边让薄一心安排记者招待会,他知道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来,他原想,如果这次她不再中途逃避而能够坚持到最后,那么,一切会如她所要。
  
  可是她却出乎他的预料,竟在到来前去剪了长发,尤其看到她未等他把话说完,便再次早早缩回了壳里,逃也似一步步往门口退去,他本已冰冻三尺的脾气,在那刹终于被真正惹起。
  
  男人的荣誉和尊严在多年前已被她彻底踩碎过,他绝不容许自己在同一件事上再失败第二次。
  
  十年后的他已足够强大,商界生涯也早使他的心脏足够强硬决绝,那场原应是做做样子对媒体宣布与薄一心缘分已尽两人和平分手的招待会,被他毫不怜惜地变成了一出打击她的戏码。
  
  他必须得让她知道,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在感情里去到最尽不懂为自己保留半分的少年,他对她的宠溺不再是全无底限,他未必还会等在原地,如果她不能放下前尘往事到达与他同样深的感情之渊,那么,别妄想他会再次交出真心。
  
  只没想到,竟会令她当场晕倒,那着实不在他的预期。
  
  心疼和后悔是在那一刹开始往心腔内蔓延。
  
  她病情之重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守在她病房外的那几夜心绪悔乱,听着她梦中呓语,不时叫着他的名字,胸臆酸涩难当,不想见她吗?却为何夜夜守在她门外,想见她吗?却为何始终没有推门进去。
  
  对她的情感再柔软,也已在无休止的相互折磨中生出了些许疲倦。
  
  问自己,真的是他太执着,太计较吗?
  
  可是他已经错了一次,那时错就错在,爱她爱到不求回报。
  
  后果太过惨烈,让人永世难忘。
  
  他回首,看向静静摆在桌子上的快件,手中火机“啪”地一声,点燃唇间的烟,深深呼吸,将烟支夹于指间,长长地吁出口气,广阔无垠夜空下玻幕映出他忽明忽暗的面容,唇边似隐隐约约带着一丝微浅笑意。
  
  这该死的女人,她还就真的竟敢、竟会、竟然这样对他。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28:52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十八章 止步,结婚(3)[/url]  温暖嫁给了朱临路。
  
  两人在拉斯维加斯正式注册后去了里斯本,慕尼黑,司特拉斯堡和伊比利,地点的选择并无特别意义,不过是往地图上随手一指,就这样不知不觉玩掉大半个月。
  
  然而去的地方越多,她越是想起一句说话。
  
  世界有多大,心里的黑洞就有多深。
  
  有一天,当漫步在阿姆斯特丹的kloveniersburgwal大道时,朱临路有电话进来,温暖坐在舒适的露天咖啡座里,看着路面被水从中央分开,科洛芬尼尔运河绿韵幽深,薄烟生波,景致美到极点。
  
  抬眼间不经意看见斜对面立着一抹白衣身影,蒹葭苍苍的暮色中那人宛如在水一方。
  
  明知不可能是他,心头仍微微震荡。
  
  仿佛感应到她的注视,那男子回过头来,英俊的北欧脸庞露出友好微笑,确然只是旅途上的陌生过客,该刹那她忽然醒悟,任景致美得再如何白露未晞,也无法改变两岸的人只能隔水相望。
  
  谁在水之湄,谁又在水之涘,即使溯游而上,也无法到达谁的身边。
  
  等朱临路讲完电话后,她说,“我们回去吧。”
  
  他咧嘴,笑得极欢畅,“是该回去了。”
  
  她伸个懒腰,“什么事那么得意?”
  
  “我忘了和你说——”他刻意停顿,“我把结婚证中你的原件寄给了占南弦。”
  
  她看着他,端起马克杯静待下文。
  
  “还附了一封信,我说,媒体上关于——”朱临路恶意地拉高两边嘴角,笑得极其嚣张卑劣,“他不如我的传言,我可以肯定那就是事实,因为,你和处女没什么分别。”
  
  一口浓褐色的液体飙喷在桌面,温暖手忙脚乱抽过面纸,抑郁万分,“看来不仅是你,就连咖啡也嫌我的丑出得还不够。”
  
  朱临路眼里闪过莫名的光芒,“有件事得告诉你,今天申市各大报纸都登出了公告,占南弦和薄一心的婚礼提前到下周也就是八月八日举行。”
  
  她神色如常,“那和你或我有关系么?”
  
  “我只是觉得好笑,他这一招还真是屡试不爽,三年前用订婚将你逼了回去,现在又打算用结婚。”
  
  静了静,她摇头,“这次你错了,他会真的结婚。”就象他们已经提前一步走进了婚姻殿堂,她相信占南弦也同样会娶薄一心。
  
  他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
  
  朱临路懒声道,“他是不是真的不要紧,要紧的是出来这么久了,你气消了没有?”忽然倾身向前,脸对着她的脸,眼睛盯着她的眼睛,“我现在才知道,暖暖,原来你一直还是个孩子。”
  
  她长睫一眨,露出极妩媚的笑,“当然,我年年十八。”
  
  他失笑,瞳内光芒再现,“连温柔有了凌执隐你都会不爽好几日,从前对你百依百顺的占南弦,如今却寸步不让,样样事与你针锋相对,是不是差点把你郁闷疯了?”
  
  她向后侧首,斜睨着他,“相对于心理分析师而言,你更适合去当编剧。”
  
  他嘿嘿一笑,“怎么样,想不想回去在他结婚之前再见他一面?”收回身子,闲散地坐入软椅里,“就算你不想也没办法了,我已经订好回程机票。”
  
  她一怔,“怎么这么急?”
  
  “最近浅宇不惜血本收买那些股东,令鸿已经招架不住,这几天二叔一直在缠着我爸,不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是以泪洗面痛哭流涕,死活要我回去收拾残局,说什么不要让代中落到外人手里。”
  
  为了将他们逼回去,某人也真够双管齐下。
  
  再不回家一趟了结这件事,他一定会被愚善滥好的父亲烦到耳朵长茧而死。
  
  “你打算怎么办?”温暖问。
  
  “不怎么办,回去应付一下狂轰滥炸,再把你捧成富婆,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唉,从此沦为破落人家的不肖子弟,人生惨淡啊,搞不好哪天就改行去乞食了。”
  
  温暖拿出钱包,在他不解的目光中招来服务生结帐,然后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养你。”
  
  他哈哈大笑。
  
  几个小时后,当飞机爬升的速度将她推向椅背,在远离地面快接近三万英尺的云上,脑海里不期然浮起那两句歌词。
  
  要飞向哪里,能飞向哪里。
  
  假寐养神,恍恍惚惚之中,似入梦未梦,人一时清醒一时迷糊。
  
  当疲惫到只觉已支持不住这长途航程时,飞机终于抵埠。
  
  出闸后温暖没有和朱临路一道走,她直接去了温柔处。
  
  从行李里搬出精银茶具,说,“走了几个地方好不容易才相中一套,不合心意你也别告诉我。”
  
  温柔撇嘴,“你还真是跟爸一样,出门一趟非带些礼物——”
  
  她抬首看向温柔,温柔同样望着她,一时两人无话。
  
  她拉过温柔的手,拨开纹饰奇特的镯子,轻抚过她手腕上淡红的线痕。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
  
  “你什么时候去新加坡?”她问。
  
  温柔迟疑一下,凌执隐已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这次如果再去……我可能就不回来了。”
  
  温暖长吁口气,“请你有多快一定要走多快,别再留在这里。”
  
  “什么?”温柔对她的说话反应不过来。
  
  她微笑,“温大小姐,我终于可以扔开你这个包袱了。”
  
  温柔呆住,然后尖叫,拿起软枕死命打她,怒吼不已,“我是包袱?!枉我这些年来为你做牛做马!你把我当包袱?!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就这么恨不得我赶紧走人?!”骂着骂着她忽然流下眼泪。
  
  温暖凝视着她,这张脸,与她有三分相似,十分血缘。
  
  她轻轻握着她手,“我真的爱你,从前是,现在也是。”将来,大约再没有她的份了。
  
  温柔失声哽咽,“那天晚上要不是我喝了酒——”
  
  “请一定停止你的自责。”这世上谁也无法改变过去,但她已经慢慢明白,不记得是谁说过,应该与生命中未走的路和平共处,“温柔,我再不想做你的责任,所以也请你放过你自己。”
  
  让两人的心都真正自由。
  
  温柔怔怔地看着她,有些怅然若失,“没想到一眨眼你就结婚了。”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把占南弦的名字压在齿边,没有问下去。
  
  温暖低头收拾行囊,“什么时候走不用通知我,我大概送不了你。”
  
  这样一反常态的言语姿态,似整个人飘然地豁出了尘世之外,想起报纸说占南弦过几天也要结婚,温柔禁不住有一丝心惊,“你最近有什么事吗?为什么会送不了我?”
  
  已走到门口的温暖回首,“格连菲尔德商学院的录取通知这两天应该要到了,我可能走得比你还早。”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29:48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十九章 心结,情潮(1)[/url]  朱温蜜月归来,占薄婚期在即。
  
  周湘苓合上手中图文并貌大幅报道的报纸,抬头望向欢姐,“南弦呢?”
  
  “下班回来进了视听室就没出来,都大半个月了还是每天如此。” 欢姐不无忧心,“看上去好象什么事也没有,除了很少说话,吃饭休息都正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搬回来住那日起就让人觉得怪怪的。”
  
  周湘苓轻轻叹口气,“这孩子,都十年了,怎么也没改变一点。”
  
  “他是不是真的要娶薄小姐?”
  
  “他心里未必是真的,我就怕他会把事情做成真的。”
  
  周湘苓拿起电话,“你再去看看他。”
  
  欢姐应声而去。
  
  她拨通温暖的号码,“小暖吗?”
  
  “占妈妈?”听到对方的声音,正在家里整理东西的温暖不自觉翘唇,那善良慈爱的老人家,是她在世唯一的长辈了。
  
  “我一会要回老房子,你能不能过来我们见一见?”
  
  温暖迟疑了一下。
  
  “怎么,你不方便?”
  
  她想了想,微笑应道,“好的,占妈妈,我过一刻钟到。”
  
  放下电话后温暖静静坐在沙发里。
  
  有人在一夜之间暴富,有人在一夜之间白发,有人在一夜之间成长。
  
  如果说过去十年时光里她的心灵始终在静止中沉睡,那么与占南弦重逢后的这几个月,则仿佛是封闭的力量再压制不住有些什么东西破茧而出,如藤蔓疯狂攀生将她拉扯得失重晕旋,又似一波波海潮不断冲击使她犹如被抛在浪口风尖,跌跌宕宕回不到实地。
  
  直到出国,半个月漫游,换了世途空间,复杂繁乱不能适应的心绪得以慢慢平复下来,从前当局之中不自觉迷情,直到终于走出局外才能够静下来思考,关于从前,关于现在。
  
  长吁口气,她起身出去。
  
  还是那个老社区,还是那些她十年前就已熟悉的林荫路。
  
  还是十六层,也还是那扇她曾敲过捶过踢过的铁门,入眼仿佛没有太大变化,可是却经不起细看,视线只要停留多几秒便不难发觉,各处都显出了岁月流逝后抹下的陈旧斑驳。
  
  物是人非,有什么可能永恒?便是天若有情,也一样渐老。
  
  当周湘苓应声开门时,温暖完全想不到,竟会看见迟碧卡坐在内里。
  
  两个人不约如同地朝对方笑了笑。
  
  周湘苓牵她坐下,“小暖你真的结婚了?”似有些不解,还有些不信。
  
  温暖笑笑,“是,改天再给占妈妈送喜糖。”
  
  原以为她闹着玩的周湘苓一下子受到了打击,她呆了呆,看向迟碧卡,“怎么会这样?那时丁小妹不是说他们已经很好了吗?前阵子闹不开心我还以为小两口只是拌拌嘴而已,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迟碧卡有些尴尬地看向蹙眉不解的温暖,“请别怪我多事,周老师一直想撮使你和占总复合,所以——”
  
  温暖一愣。
  
  某个一直悬而未决的疑问在那一刹一闪。
  
  记忆的齿轮往回转过一百年。
  
  脑袋象被人敲了一记闷棍,震得魂飞魄散。
  
  张圆了嘴,她不置信地惊惶地看向面前两人。
  
  周湘苓轻叹,“虽然这些年来南弦一直不肯和我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始终没有忘记你,大概是两年前,有一天我无意中见到他在看你的照片,他说你快毕业了,那时我就动了心思,让碧卡想办法把你招进他的公司里。”
  
  温暖结舌,“我……我一直以为是南弦……”
  
  迟碧卡摇头,“不关占总的事,是周老师私下对我授意,他不知情。”
  
  “包括让我升上六十六楼——也是你?!”
  
  “是,周老师觉得你们分开了那么多年,是时候应该在一起了。”
  
  温暖傻在当场。
  
  幕后促使她走上浅宇那段历程的人竟然不是占南弦?并非如她原来所想那样他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地要把她戏弄于指掌?原来笃定的结果一下子被推翻,她心乱交加。
  
  周湘苓神色担忧,“南弦这段时间的状态很不对劲,就和你们以前分手时一样,每天除了上班,其余时间他全把自己关在视听室里,连话也不多说。”
  
  长睫控制不住微微颤抖,温暖再听不进她在说什么,“占妈妈,我……我想静一静。”
  
  说完径自起身,下意识走向占南弦原来的房间。
  
  垂首坐在床沿,她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想想点什么,却什么也想不出来,躺下去,枕着枕头,蹬了鞋子连人带薄被蜷成一团。
  
  门外传来迟碧卡的声音,“温暖,周老师还约了医生,我现在陪她过去,麻烦你走的时候锁门,要是方便,你——还是去一趟洛阳道看看占总吧。”
  
  整张脸埋在枕头里,她一声不应。
  
  为什么?为什么会不是她一直以为的他?
  
  她烦躁不安地翻身,扯高被子想蒙过头去,不觉意触到枕下硬物,摸索着抽出来,入眼心口微微一震,那相册的封面她并不陌生,打开来,一页一页,全是当年他们的合照。
  
  慢慢看完最后一页,合上相册,眸光转向房内,终于明白为什么周湘苓始终希望她回来看看。
  
  门后放着他当初买给她的网球拍。
  
  墙上贴着她初学国画时的拙作,那时他嗤之以鼻说就算乌鸦沾一身墨水在纸上涂一涂都会比她画的好看,她气恼不过,把十指张成九阴白骨爪状逼他非把她认为最得意的一幅山水习作贴在他房内最显眼的位置。
  
  电视机机身的两个顶角各放着一只小小的粉红猪,那本来是一对接吻猪,一向摆在电视机正上方的中间位置,有次她和他闹别扭,一赌气就把两只小猪远远分开在机角的两端,威胁他说如果他再欺负她,她就和他这样远远地再不相见。
  
  她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这对小猪时它们还吻在一起,如今却相望不相亲……不知道它们这一分,是否也整整过了十年……她起身走过去,怜惜地把它们摆回接吻的样子。
  
  书柜里一半是书一半是cd,她的钢琴琴谱随意地摆在某个架子上,琴谱上还放着她旧时束发的发带,灰紫的颜色看不出已用过多久,那样闲散地摆着,仿佛女主人随时会回来顺手把它拿走。
  
  电脑桌上,显示屏四周满满贴着两人的拍纸快照,什么样精灵古怪的样子都有,有他偷亲她,有她回头时撞到了他的下巴,有用鼻尖打架然后比谁的睫毛长,还有他从背后抱着她两人十指交握笑颜如花。
  
  她把房内每一处全看过一遍。
  
  手指往书桌桌面轻轻一揩,干净得纤尘不染。
  
  这间房就象是一间小小的博物馆,把十年前的一切保留如初,什么都没有改变,就连床前两双一模一样只是号码不同一大一小的米奇拖鞋,也来自于遥远当年。
  
  明明应该早已过去、改变、湮灭的地方,却完整地保存了十年前的那一段时空,在这刻给她一种强烈错觉,仿佛中间已过去的时光并不存在,她只不过是出去客厅转了一圈就已经回来。
  
  可是,可是床上却没有那一个人,那个在她推门进来时总会以一双漆黑星眸凝定她的眼睛,即使她已走到他身前也还久久舍不得移开视线的人。
  
  忽然间她很想知道,到底是她爱他更深,还是他爱她更深?想知道答案的念头在萌生之后即刻往脑中每一个细胞蔓延,强烈得她一秒也无法再多作停留。
  
  奔跑下楼,她飞驶而去。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30:42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十九章 心结,情潮(2)[/url]  当欢姐从里间匆匆出来开门起时占南弦正从二楼下来,温暖走进来的第一眼就是不由自主地望向欢姐身后。
  
  占南弦倚着墙壁站在楼梯口。
  
  合上门,欢姐悄悄退了下去,安静空间里只剩下远远对望的两人。
  
  他没有走过来,她也没有走过去。
  
  华贵的沙发,精致的落地灯,插着大把干花的蓝釉高颈瓶,以及宽阔洁白的大理石砖,构成kloveniersburgwal大道从中央破开的水面,时光早已把他们分隔在遥不可及的尘世两端。
  
  他垂首,掏出一支烟,手中多了个打火机,嚓一声亮起蓝曳火点,火光清晰映出他如精雕细刻的五官,夹在薄薄唇角的烟被点燃,徐徐呼出一口透明雾气,把火机收进裤袋,他转身一步一步上楼。
  
  她望着他拾级而上的背影,直到他踏上最后一格楼梯,转进走廊,消失在她的视线。
  
  要到这一刻,她才肯真正承认,自己对他的伤害有多深。
  
  为了温柔,她不想做夹心饼干,所以不给任何理由地和他分手。
  
  离开那么多年,不肯回来,不肯给他一点音信。
  
  即使回来之后,也总是未求证就认定他对朱临路使用恶劣手段,对他全不信任,还因为薄一心,就算她已在他的公司里直至调到他的身边,也始终不肯主动和他亲近。
  
  又因了他不肯见她,她负气剪掉一头长发,其实那时她并未死心,她不信他真的就这样和她一刀两断,她只是……恐惧自己会是首先受伤的那一个人,所以率先祭出从头开始的旗帜,向他宣示以后情如发断。
  
  就连他说要结婚,她也先下手为强。
  
  因为不想自己更痛,所以通通由他去痛。
  
  然而其实,她那么……那么爱他。
  
  如果这次回来还有未了之事,那就是她还欠他一些必要的解释。
  
  欠谁也没有背负他多,还不完,所以不打算还了,谁让他爱上她呢……只是,如果他心头也有着如她一样的巨大黑洞,哪怕抚不平,离开前她也该尽力为他打开一些死结,还他此后应有的平静。
  
  逐级上楼,走进主卧,穿过会客厅和起居室,她推开睡房的门。
  
  他和衣躺在床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支长腿无绪地搁在床沿地面。
  
  她走到旁边的贵妃榻上坐下。
  
  寂静中可以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温柔曾经和你一样,认为我不爱她。”她说。
  
  在温柔眼中她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对自己的姐姐却十分吝啬,而他,她知道,想法大致和温柔一样,觉得她为了姐姐竟连这份感情也不要,可以就这样没有任何解释地把他扔在伤害的深渊。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想一定有些地方是我做错了。”所以才会让这世上与她关系最密切的两个人,都以为她对她或他不爱。
  
  良久,他终于缓慢开口,“对于当时的事,我从来没期望过一个十五岁的女孩会比你处理得更好。”
  
  “如果在这点上你不怪我,那告诉我,我做了什么让你那么介意?”
  
  他翻身侧躺,眸光落在她脸上,黯淡而忧伤。
  
  “你走后我曾委托侦探社查遍英国所有高中,都说没你这个人。”
  
  在她离开之后,他曾经发狂地想满世界找她。
  
  到最后却无能为力,年轻的他没有足够的钱,没有号令天下的势力,为此他才创建了浅宇,他不要求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男人,但一定得是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到什么。
  
  她想说话,嗓子却被酸涩堵得作不了声,满腔歉意最后化成了最寻常却也最难开口的三个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就这样消失,连让人保留一丝幻想的余地都不留。”
  
  她低低垂下眼眸。
  
  再开口时,声线已然微沙,“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却不知道,我也恨你,恨之入骨,恨到……无法和你面对。”
  
  指间的烟一滞,他定了定,然后再慢慢弹去烟灰,微弯的唇角带上难以言喻的苦涩,“你终于肯说了么?”
  
  想爱他,却又下意识抗拒,想放开他,却又看不得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种种矛盾至极的举措,除了恨,还有什么可以解释?
  
  “你知道……我爸爸为什么会在那架飞机上吗?”
  
  他定睛看向她。
  
  “他本来和朋友在瑞士玩得好好的……是你,是你白天当着我的面……吻薄一心,所以晚上爸爸打电话回来时……”当听筒里传来父亲熟悉亲和的声音,她那段时间里过度的压抑,终于有了依凭崩溃,“我什么都不说,只是……只是对着电话大哭,一直一直哭……你知道他有多疼我和温柔,当时他被吓坏了,说他马上……马上赶最快的航班回来……”
  
  她紧紧掩脸,再也说不下去。
  
  他慢慢拧熄了烟。
  
  “才刚刚知道爸爸出事……还没等我真正接受他已经不在人世,温柔竟然……竟然自杀,当临路把门撞开的那刹我看到一地的血……她躺在地上,半边脸浸在血里,但……但她的眼大大地睁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好象……好象在说,都是我,都是因为我这个罪魁祸首……”
  
  他从床上坐起,走过去半蹲在她面前,执着她的手轻轻牵下。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背。
  
  “爸爸过世时我真的很恨你,很恨很恨……可是没想到上天会如此弄人,当知道占爸爸也在那趟失事的飞机上之后,我就没想过还能和你联系……有时候夜里想你想得快疯了,却怎么也不肯、不敢打电话给你,我很怕……怕你不会原谅我,我……我……我也不想原谅你……”
  
  他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泪痕,却止不住她眼内汹涌而出的泪波。
  
  “没有人发觉我已经不说话了,爸爸的追悼会上我一个字也没有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追悼会一结束临路就安排我离开,我是去了英国,但第一年不在那里,在爱尔兰……还记得吗?我喜欢爱尔兰的音乐,你说总有一天会带我去那个地方……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过去的,只记得……我在都柏林看了整整一年心理医生。”
  
  她的男朋友和她最好的朋友谈上了恋爱,她的父亲因她的一通电话过世,紧接着她的姐姐在她面前自杀,全然崩塌的世界不剩下哪怕一根最微小的支柱,而这一切,皆因她而起。
  
  “我无法找你,那时的我……哪怕是一根发丝那么轻被你怨恨的重量都承受不起……过了半年我才再开口说话,一年后情绪总算稳定下来,我离开了都柏林,漫无目的地在爱尔兰各大城堡庄园和一些音乐节上游走。”
  
  他把她从贵妃榻上抱下,一同坐在白色开司米纯羊绒地面,将她整个人拥入怀里,柔怜抚拍着她抽泣中的脊背,带着慰籍意味的唇瓣疼惜不已地在她耳际悄而绵长地轻轻吮蹭。
  
  “后来临路安排我返回伦敦重读高中,我全心全意投到了课业上,在我大学临毕业那年,有一天临路告诉我报纸上登出了你和薄一心订婚的消息,听到这个我很怕……很恐惧,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最后我回都柏林……去找了从前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师帮她做了一个深层的意象映射。
  
  让她进入自己被意识强行封闭的内心世界,把她心底最真实渴望的东西呈现在她出窍的灵魂前。
  
  催眠中,她去到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依山倚海而建高低两层的无人泳池,她从来没见过的仿如天上才有的纯净蓝水从高池流入低池,然后溶入无垠大海,四周景致美得似置身天堂,流动的透明水色使心灵被荡涤无尘,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浸满了平和愉悦,整个人从每根头发到脚趾都蔓延着舒畅。
  
  这个时候,占南弦出现在海边。
  
  他的脸和身影那么清晰,即使站在山上她也能看到他眸中的星光,她踏着池水狂喜地向他飞奔过去,但还没等她跑到他面前,已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海里,水从他的脚踝淹到膝盖,再从腰部蔓延到肩,她肝胆俱裂,然而不管她怎么吼怎么叫他始终不肯回头,她的心象被锋利的锥子扎出三角形血洞,痛得无法形容。
  
  就在此时她被医师唤醒,潜出眠梦的那几秒听到自己肝肠寸断地大喊大叫着他的名字,睁开眼时全身仍剧烈抽搐,不知何时早泪流满面,医师说她的意象没有做完,因为她在催眠中的反应太过激烈,他担心继续下去她会有危险,所以决定临时终止。
  
  在听完她的梦境后医师沉思良久,最后建议她顺应自己的心,回自己想回的地方,去见自己想见的人。
  
  返回伦敦后她申请作交换学生,终于赶在他订婚宴那日出现。
  
  虽然很惆怅他身边有了别的女人,内心却又不自觉松了口气,太过沉重的人命和负疚烙在心口,往事纠成最凄凉的死结,那时的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只想着,此生还能让她见到他,对她已是极大恩赐。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31:29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十九章 心结,情潮(3)[/url]  他将她紧抱在怀,轻缓地抚摩着她的后背,静默良久。
  
  半响,唇瓣微蹭在她耳际,“温柔说……你曾有孩子?”他问出心头那丝悬了许久的微微不安。
  
  “没有,她只是想刺激你。”
  
  明知那话当不得真,但也还是从她口中确认了,他才算真正放下一颗心。
  
  “对了,占妈妈怎么会认识迟碧卡?”她问。
  
  “爸爸去世后我怕她一个人在家会胡思乱想,就让她开了一个才艺馆教插花,碧卡是她班上的学生,后来她把碧卡介绍进了浅宇。”他说着,执起她的手,转着她指间造型象一弯弦月的戒指,眸内闪过柔和星芒,“我从没在任何场合听到过你承认自己是朱临路的女朋友。”
  
  “临路带我出席你订婚宴那天故意误导记者的。”当时她没有否认,事后朱临路也没有澄清,由是外间一直以为她是他的固定女友,“有天他陪我上街,我无意中看到这个戒指,他说哪有女人给自己买戒指的,所以帮我付了钱。”
  
  他将她的手牵高,咬她的手指,她强忍,到最后实在忍不住,逸出轻微痛呼。
  
  无名指通红一片,已留下触目的凹陷牙印,边上渗出细线一样的血丝。
  
  她微弱解释,“我之所以结婚——”
  
  “又是为了温柔?”他淡勾唇角。
  
  报纸上铺天盖地全是她和朱临路在异国的蜜月旅程。
  
  她垂首,如果她的幸福是温柔唯一肯放手的理由,那么她愿意以此去让唯一的姐姐放下她远走高飞,“我已经拖累她陪着我活在往事里太久。”
  
  眸色淡黯,他轻哂,“我在你心里,永远也排不到第一?”
  
  她眼眶一红,摇了摇头,“有件事你一直错了。”
  
  “什么?”
  
  “在我生命中你比任何人都亲,是我心头最血脉相连的那部分,所以我才会牺牲你。”因为,那如同牺牲的是她自己,双臂环抱他的颈项,她伏在他的肩窝,“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必须恨你,你明白吗?原谅你就意味着原谅我自己,可是我害死了爸爸,我有什么资格得到幸福?”
  
  她的说话因哽咽而变得模糊不清,“对不起,南弦,对不起……请你相信我,这个世界上……不会,真的不会……还有人比我爱你更多……”
  
  瞳内迅速闪过一丝震动,他倏然将她拉起紧紧压在软榻上,薄唇悬在她唇上一线之隔,“再多说一些。”
  
  细颤嗓音似泄露出再承受不起的微惧,又似带着亟欲诱哄更多的焦虑,他全身每一寸肌理都凝聚着高热,蓄成强大气场,仿佛再多一些触动的火点就会剧烈爆发。
  
  “临路给你寄了一封信?他故意气你的,我和他没有。”
  
  “这个我知道。”他烦躁不安地挤进她腿间,强健体魄压出她胃内微薄的空气,淡冷隐去的魅然眸色浸沉着凌乱和迫切,“别的,宝贝,我想听刚才那些,多说一点。”
  
  心口有一个角落漫起爱怜的酸意,她流泪轻吻他白衬衣内的胸膛。
  
  “你的心,是我去到地尽头也想回来的地方。”
  
  他心满意足地合上骤然星光璀璨四射的眼,仿佛那绝妙感觉美好到他舍不得一次回味完毕,狂疾地扯开她的衣物他迫不及待地对准她,然后以极端折磨人的缓慢一点点扩张研进。
  
  薄唇轻轻覆上她沾泪的柔软粉唇,他吻她,那样轻,那样细致,无比耐心地安抚她酸楚的情绪,逐渐诱引出她几不可察的羞涩回应,唇舌缠绵中他暖热双掌抚刷过她全身肌肤,极度动情而无限怜爱地轻柔逗引,将她惹得不由自主地失魂微呓。
  
  他抬起上身,这动作直接导致密合处的骤然深入。
  
  她的身子在难以觉察的咿唔中动了动,被他交握十指扣于枕边的双手无措地抓紧了他手背,她睁不开眸子的迷乱难耐在那刻将他孤独半世的心柔化成水,再度吮上她情不自禁微咬的唇,撬开她的贝齿与她深深缠吻,他开始轻怜蜜爱般来回送入。
  
  慢慢地,当她变得柔滑,他逐渐加注力度和速度。
  
  无比舒畅的快意迅速堆积,他在勉力控制的喘息中抬首,映着她美丽容颜的暗眸狂热而专注,一丝不漏地收入她所有动人表情,腰下越来越强劲,仿佛每次蜿蜒抽出都为凝聚他无法出口的郁结,每次贯穿撞击都为倾注他守侯了几乎一生的爱念,万般刻意地,要让她全身内外乃至每一寸灵魂,都被他以销魂蚀骨持久烙印。
  
  回旋,紧揪,快速,激荡,柔婉,她美妙得如同被他带上了天堂。
  
  无边绞裹而来的压力让他的饱满欲裂飙穿临界,狂潮激射中她柔致腰脊被他的掌心掬起,令她紧紧抵磨他欲死欲仙的快活,细微而尖锐的一抹冰凉划破她肌肤上的连绵炽热,电光火石间她脑里跃出他无名指上的信物,贴在他发线的唇边再牵不出哪怕一丝微笑。
  
  双手却自有意识,如同曾经那样,轻轻把他舒缓的身躯环腰抱在怀里。
  
  匍匐在她身上的这个男人,有些纯真的东西已经冰封,密藏在万年冰川的黑暗底下从此不再显露,唯一只想无止尽地汲索,以弥补他心口在多年前的缺落,即使此刻两躯交颈缠腰深入纠结至无法拆解,然而时光流逝,只怕……她已不再是他心爱到想娶的人。
  
  不知第几回酣畅结束后,已是月上中天。
  
  占南弦下床觅食,她蜷在床上瘫软如泥,两颊的嫣红蔓延至睁不开的眼睫和渗过汗意的鬓边,体力和精神俱透支到近乎虚脱。
  
  不知何时佣人已在会客厅摆好点心,占南弦端进卧房。
  
  “起来吃些东西。”
  
  “不要。”渴睡中的她直接拒绝,软慵嘟囔令他莞尔。
  
  他抱她起来,挂上他颈的皓腕不到十秒已无力下垂,扶紧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借出胸膛让她柔裸的背着力,调整她的坐姿使她在他怀内倚得更为舒适,所有动作熟练得自然而然,之后他端起杯子。
  
  就着他的手,她小口地饮下牛奶,然后被他咬去半块的蓝莓甜点也递到了她唇边。
  
  在多年以前,周末的时候,他总就是这样坐在她床沿,陪她吃早餐。
  
  枕着他肩窝的脑袋侧滑向他的臂弯,她回眸,闪起他久违的晶淘亮光,“我也喂你好不好?”
  
  唇边勾起一抹拭目以待的笑,他把手中糕点递向她。
  
  她没取,却是俯首咬了一口,忽然将他推倒,满塞的嘴往他的唇直印下去。
  
  他慌忙躲闪,可是一手牛奶一手点心,不管怎样摆头侧脑,根本招架不住她的追身紧缠,下巴和耳根都已失守,眼看菱唇就要不保,情急生智他斜身往下躺去,唇一侧吮住她胸前惹眼晃荡的嫩蕊,于齿间恼意轻噬,警告她别再轻举妄动。
  
  被骤然反制的她在笑颜下轻呼出声,拿过他手中杯子将牛奶饮尽吞净,这样置他不理的肆意惹来了胸前微痛,她不得不停下所有动作,嫣笑中娇声投降,“好了,好了,我不闹你了。”
  
  他忽然把点心塞入她空着的左手将她反压在床,双手钳着她纤凝雪色的腰肢,直起上身倨傲地微笑,“宝贝,你今夜的热情真是让我惊讶,很遗憾刚才没被你喂成,不如我来好好喂一喂你?”
  
  “不要!”她急声叫停,赶忙把双手里的东西放到旁边,然而还来不及回身已被一记撞入震得发出闷哼,“哎……”他将她全身最柔软的那处喂了个彻底涨满,惹事生非的她以一败涂地而告终。
  
  愈渐激烈,快致的喘息不久便变成呻吟,他全身紧绷的那一刹贴着她白玉耳坠的薄唇张了张,几乎冲口而出的说话不知为何顿在最后关头,咬了咬唇,他猛地噬啮她白晰的颈子,在她惊痛的紧缩中骤然长灌,一注到底。
  
  这夜他们没有离开过房间,耗去半生岁月的波折似乎让两人都心生微微恐惧,怕这美景良辰会不会只是昙花一现,由此格外缠绵缱绻。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32:03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十九章 心结,情潮(4)[/url]  当第一抹晨曦的光线穿窗入户,占南弦同往常一样睁开了眼睛,入眼乍见怀中娇颜,清晨的心情异常奇特,那情形就象许愿已久的美梦终于成真,让人一时之间不能适应,又怕只要动一动梦境会就此消失,他屏起呼吸,凝视她沉睡中的脸,眸中现出绝世罕见的温柔。
  
  视线移至她微翘的娇嫩唇角,他几乎失笑,没想到便连这里,昨夜都不能幸免地被他恶意吮出点点粉痕。
  
  在她唇上轻轻印落一吻,一点点将臂膀从她颈下移开,他翻身起床。
  
  直到传来浴室的关门声,温暖才将眼睛悄然睁开一线。
  
  正如彻夜欢娱并没有扰乱他的生物钟,他依然按时早起,即使床上有着她在,似也不能令他的日常行程改变分毫……如果他连这点都不会为她而做,还遑论其他?
  
  自重逢之后他对她有着不可思议的强烈欲望,但除此之外,她见识过他在商言商的凌厉,见识过他惊人的冷酷理智,见识过他对自我情绪的平稳控制,更亲身经历他俘猎女人心的高超伎俩。
  
  但就再也不曾见过,那发生在当初分手时他因她而失控的情形。
  
  他对她施用的手段几乎是致命的,她无法抗拒,而他,却始终高明地与她保持着一种无形的距离,只除非是他自己撤开那道立在她面前的藩篱,否则,关于他与她之间有无未来,她无法开口去问,他则永恒闭口不谈。
  
  他一直,气定神闲地运筹着手中一切。
  
  那如坚冰一样的意志力早突破了九重天,独自停留在无人能及的第十层上,强硬如刚,冷漠如冰,沉潜如老僧入定,再也不会因了任何人而影响一丝情绪或半毫举动。
  
  玻璃门再度牵动的声音让她迅速合上双眼。
  
  占南弦边走边擦拭仍滴着水珠的黑发,洁白阔大的浴巾往更衣室的藤篮里一扔,依墙而设的架子里整排都是各种质地、面料和时款的法式白衬衣,全部由巴黎名设计师手工缝制,裤架上则排满珠色,米色,灰色和黑色系列由浅至深的长裤,旁边的西装、休闲外套和礼服全部在名牌处植有超薄芯片,袖口往嵌在墙面的红外线仪一扫,液晶屏幕便会列出该衣裳曾被他披身在何年何月何日出席过何种场合。
  
  穿着完毕他在床边坐下,看着那蜷成一团的人儿似仍宿睡未醒。
  
  这对穿衣乃至居住的苛刻品位,开始时是她强行灌输给他,她喜欢各种时尚,每每皆能敏锐地捕捉潮流尖端,从衣饰到室内装潢都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和喜爱风格。
  
  他便是受她影响而慢慢形成观感,在她离去之后,又仿佛想经由什么来怀念,循着她当年留下的品味轨迹,最终一切在日常生活里成为自觉平淡无奇的习惯,却不意被杂志登上封面,惊叹从来没有人能如他这样,把素净清雅的白色穿出高贵尊荣的格调。
  
  俯首,下巴搁在她的肩沿,他轻舔她性感致命的颈窝。
  
  她忍痒不禁,眼睛还未睁开嘴角已牵出微弯笑痕,四周笼罩而来的清新气息钻入鼻端,让人心旷神怡,而她深呼吸不愿醒的陶醉表情使他眸中掠过温柔暖色,但在迎上她慵眼微张的瞬间,他脸上只剩下勾魂含笑。
  
  相互凝视,谁也没有开口,仿佛都舍不得打破这一刻两心相印的迷离。
  
  最后还是她忍不住,仰首看着他薄樱似的唇瓣,“你要迟到了。”
  
  她仍记得,他每天准时八点半一定会出现在六十六楼。
  
  牵来薄被细致地盖好她裸露在微凉空气中的一只玉足,然后另一只,他道,“今天我要飞香港,有个合同要签。”轻描淡写仿佛随口而出的闲言,又似和她解释为何他要一早出门离去。
  
  她微微一笑。
  
  这娴熟无比的动作早成为她最好的情绪掩饰,此刻的他不会知道她的内心有一点点欢喜,然而更多的是失落,毋庸否认,她原渴望更多,不是这简洁到似有似无的一句交代所能满足。
  
  “好的。”她柔声道,刻意避开一声再见。
  
  仿佛全不介意她的毫无回应,他吻她的唇,然后起身,对视的最后一眼他没有问她会否留在这里,她也没有问他何时回来。
  
  他走出去。
  
  定睛看着门在他身后被无声合上,她这才清清楚楚地知道原来自己的懦弱已到了什么程度……只是,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了勇气去再度证明自己还会为了谁不惜一切。
  
  紧关的门外,占南弦并没有即时离开,而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不经意的停留终于还是泄露了他细微的情绪。
  
  转身穿过起居室和会客厅,走到套房门口时他迟疑了,回首看向睡房那扇他亲手合上的门,里面无声无息,一丝怜惜划开种种情绪漫上心头,凝成微弱的悄然提醒,门后有一个他无比珍爱的女人,此刻正极需抚慰。
  
  克制住心软,他还是抬腿走了出去,然而脚下却越来越慢,还没走到楼梯已停了下来,轻轻叹口气,唇边不自觉弯出一抹无奈,他转身回去。
  
  房内温暖正打算从床上起来,忽然听到bressanone的歌声。
  
  她攀过身去取来手机。
  
  “我已经把户头结清。”温柔说。
  
  她笑,“怎么样,小数点前的零够不够让你晋身十大富婆排行榜?”
  
  温柔大大惊讶,“你快看看外面太阳是不是从北边出来的,怎么有人一早心情这么好?居然跟老姐开起玩笑来了。”真是万年难遇。
  
  温暖失笑出声。
  
  占南弦安静地站在门外,直到里面把电话讲完,他才松开握着门把的手,缓慢收回,再度转身离开。
  
  下到一楼他拨通高访电话,“帮我办件事。”
  
  等在门口的欢姐把大门拉开,将行李箱子递给司机,他上车离去。
  
  途中高访回电,“温柔把温暖的股票基金债券已全部清空。”
  
  他不出声,好一会,才挂了电话,神色几乎看不出一丝波澜,如止水那样平静。
  
  她爱他,她依然爱他,但却爱得那么有条件。
  
  一直爱得那么有退路。
  
  明明爱他,却爱得那么矛盾和小心翼翼,从不衡量他的付出而始终只以她自己反复的心情来决定进退,那么害怕再以他为她的责任,在他一次次如飞蛾扑火一样追逐她时,那样吝于无条件地给他再多一点点幸福。
  
  她回来,竟是为离去作打算,终究还是,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曾经,年少时他爱对了这个人,但却爱错了方式。
  
  此后许多年间,他才真正领悟一个道理。
  
  不求回报,是爱情里最致命、最要不得的纵容。
  
  如果爱一个人爱到只是付出而不求回报,甘心牺牲而并不想拥有,太过宽容而从来不怨不恨,那只说明,对方的爱与自己的并不对等,在付出的过程中全然不计得失的纯净会令人快乐,当其时他也确实十分快乐,然而,太多的悲惨实例从未间断地证明,象这样天平向一方过度倾斜的感情,往往最后都走到了结束。
  
  因为不求回报,对方也就习惯了自己的付出,而没有意识去回报。
  
  以至,当初她可以那样轻易地说出分手。
  
  即便不是因为温柔,也肯定会有其他的导火线,她的轻易来自于完全没有珍惜的概念,只是未料由此衍生的代价一生也无法磨灭而已。
  
  感情中两个人的付出孰多孰少无法精确量化,然而多少如同他们一样的恋人最后走到分手,原因恰恰正是其中某方一直不求回报——如果,从相恋最初就令对方也有付出的自觉,如果从一开始就潜移默化地令对方形成与自己同等的珍视意识,结局却极可能会截然不同。
  
  所以在十年之后,他费尽苦心,只为要她给他一个公平对待。
  
  宠她,是一件太轻易的事,但他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因为已深深明白,只有当两人之间的感情天平保持在相对平衡的状态,才能到达他想要的永恒长久。
  
  如果他与她之间始终是一场博弈,那么这次她不能再拨乱棋子,不能再撒娇赖皮,而必须得把这迟了整整十年的棋局与他下完,战和方休。
  
  不管是办法,还是手段,他一定,会令她如他所愿。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33:14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二十章 收购,机会(1)[/url]  温暖在君凯的西餐厅里等朱临路。
  
  轻柔的背景音乐在播着yanni的november sky,十一月的天空,她记得那样深秋的天空,金黄的银杏树落叶洒满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天边紫霞幻彩眩目,美得超越人间万物。
  
  那种霞色,她在离开占府的早上也见到过。
  
  离开前她特地再去了视听室,拿着遥控器慢悠悠一张一张地翻过cd的名字,她一直知道,他可能比她更接近她自己的内心,但是当看到那些音乐,还是忍不住觉得悸动。
  
  所有那些cd,在她书房的博古架上几乎都有着同样的一张。
  
  明明,他们有着完全同样的一颗心。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她嫁了朱临路,而他要另娶别人?
  
  是因为她做得还不够么?
  
  他难得柔和的态度告诉了她,她已经接近迷宫出口,但却就是不知道,怎样才能正确绕过他心中最后的那堵墙。
  
  而他并不打算再给她任何暗示,他要把这个游戏玩到——这就是她觉得惊怖的地方,她不知道他打算把这个捉心游戏玩到什么时候才肯停下手来,也许,他真的会让她亲眼见着他娶回别的女子。
  
  朱临路一眼就看见那抹倚窗出神的身影,走到她对座坐下,他把手中的大信封拍在桌面,引来她惊讶抬睫。
  
  她拿起信封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叠照片。
  
  照片以广角拍摄,背景是金碧辉煌的独特莲花造型,车水马龙的街对面立着一面电子招牌,闪出红色的永利两字,在它不远处是临海而建的观光塔,她认得,这是澳门最繁华的地段。
  
  其中一张就在老葡京前大片广阔的砖石路面,地下通道的出口前占南弦搂着一位长相极其俏丽的年轻女子,他的唇附在她耳边仿佛说着什么,唇角勾起极其暧昧的微笑,而他的眼眸,却带着明显挑衅讽刺地看向镜头。
  
  “怎么了?”她问。
  
  “他寄给我的。”
  
  温暖嘴一张,忽然明白过来,顿时大笑。
  
  朱临路探手一把揪起她的衣领,有点恼羞成怒,“不许笑!”
  
  她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连连咳嗽,“早叫了你不要惹他。”
  
  “为什么不说是他先惹我?”朱临路叫屈,“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挂名女友好不好?!”
  
  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她问,“他都做了些什么?”
  
  “叫人每天送一枚钻戒。”
  
  她掩嘴,“他是真的在追她?”
  
  “珍珠都没这么真。”
  
  “她有没有动心?”她好奇问,想笑又不敢。
  
  朱临路嘿嘿一笑,“不知道,最好没有,否则我就把你拐走,让那个贱男这辈子都再找不着。”
  
  她看他一眼,“这次来真的了?”
  
  朱临路想了想,“本来不觉得,可是看到这些照片后,心里还真有点不爽。”
  
  “她知道你结婚的事吗?”
  
  “知道。她说我心里一直有一个人的影子,我想那是不是你呢?不如索性娶了你,看看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呢?”
  
  “结果是——暖暖,我好象变心了。”他唉声叹气。
  
  她微笑,“知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所不同?”
  
  他挑了挑眉,“什么时候?”
  
  “从你三更半夜跑到我家来叫我结婚时起,那之后我就觉察到了——按她的说法,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的影子,但你自己分辨不清对她的感情是什么,所以你觉得恐慌……和我结婚或许是你认为最好的逃避手段?”
  
  “可是,暖暖——”朱临路苦着脸,“我明明喜欢你的,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着会在一个女人身边待上十年?”
  
  温暖笑意更浓,是,他喜欢她,他对她有感情,但这种感情里最重要的成分不是爱,而是青梅竹马的关怀,“临路,我也喜欢你,真的,你信不信我曾经妒忌过她?”
  
  那个女子的出现,使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再也不属于她了。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他陪伴她,爱护她,支撑着她……不是不失落的。
  
  她有感觉,自己即将失去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位亲人,温柔和他。
  
  没有了朱临路,没有了温柔,最终可能也会没有了占南弦。
  
  终于被年轮赶到了成熟边缘,自己的人生,从此以后,不得不一个人走。
  
  朱临路懒懒地靠向椅背,看着她的目光象专注又象迷离。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她的身影,一颦一笑,开始在他的心底留痕。
  
  最初受温柔之托尽一份同谊之义,然而相识在那样特殊的环境下,她如初生小雏失了庇护,迷茫恐慌中把适时出现的他当作了唯一的浮木,无限信任与无比依附,无形中激发了他内心异样的怜惜和责任,他没有兄弟姐妹,那时不知为何就萌生了强烈的想法,想好好爱护她长大。
  
  她在英国的那些年,他时不时会飞过去看她。
  
  他原以为她会象任何别的曾经受过心灵伤害的孩子一样,在漫长时光中会逐渐成长,会发生变化,会忘记从前,会淡了感情,总而言之,会重新开始生活。
  
  然而令他惊异的是,她变了外表,也变了行事模式,但一颗心却始终一如当年,有限的容量里始终只存放着那一个人,明明两人隔绝在两个遥不可及的国度,别说见面,她甚至连他的消息都没有,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不管这个世界发生任何变化,她身边来又去了多少人,她都茫然不晓。
  
  浪荡半生的他,从未曾在现实中遇见这样的专一。
  
  身边的男男女女,你情我愿,来来去去,爱是什么?他根本就不相信,更遑论永恒,忘记一个人需要多少时光?科技先进的今日早有关于影响爱情激素分泌的公式可算得出,最多不过两至三年时间。
  
  即使口口声声说没有了他会活不下去,曾因他离开而自杀不下三五次的女人,也不过半年后就已另觅新欢。
  
  可是,一年又一年,她就是让他亲眼见识了,他所不相信,所唾弃,所鄙然不屑的最世俗的感情,确确实实,有人就是拥有在手。
  
  而人,往往总会对自己所缺乏的东西心存极深渴望。
  
  他不知道自己是惊异是厌弃,还是渴望是妒忌,只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的那段感情越看越不顺眼,相应地对某个人也越来越看不顺眼,如果这样的感情真如世人所言的珍贵,凭什么自己从不曾遇到过,而那某人就可以平白拥有?
  
  他超级不爽,为什么她可以那样深爱着那个男子,却始终没有一点爱上他呢?他真的很不甘,即使他心里其实相当佩服那个某人,也还是忍不住想搞破坏,想把她夺过来。
  
  他想证明,他所不信的、存在于那两人之间的某种特别的感情原就是个幻象,只要他把他们之间的扭结摧毁,就可以证明他原来关于爱情的观感是无比正确,什么专一,什么一生只爱一个人,通通根本不存在。
  
  可是,做得越多越发觉,他的种种动作连石子的重量都不如,不过象是沙子投湖,在那两个人之间甚至引不起一丝涟漪,他们的心沉止得形成独特的小世界,除对方之外完全容纳不下其他东西。
  
  他的关于情感的理念,最终在挫败中受到冲击,被撞开了裂缝。
  
  就在这将信将疑,似盼未盼之间,命运忽然将他送到一段缘份的入口。
  
  那个娇俏的女孩给了他一种全新的感受,那特别的心口会荡来荡去的酸涩感,永远不会在与面前这个亲如他父母兄弟的女子相处时出现,他被吸引而忍不住有一丝沉迷。
  
  继而慌乱。
  
  他选择了走进婚姻,他以为那牢固的外人眼中坚不可摧的外壳,或许可以给他带来安全,哪怕只是暂时的安全。
  
  可是……
  
  一只纤纤素手在他眼前摇了摇。
  
  “看你的样子虽不至于落魄,不过也够失魂的了,与其留在这里陪我喝茶还不如早点飞去澳门。”
  
  朱临路捉着她的手,把另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这个给你。”
  
  她接过打开,抽出,越看越惊,“为什么把你的代中股份全都转到我名下?”
  
  朱临路撇嘴,“我不是说了要让你成为富婆?”
  
  她忍不住笑,“这也是你要和我结婚的原因?”
  
  “代中能说得上话的股东基本都已经立场分明,占南弦和令鸿所拥有的股权相当接近,这百分之十是当初爷爷留给我的,在这种关键时刻会起决定性作用,我现在把它给你,他们两人谁能够从你手里拿到它谁就是赢家。”
  
  他早就想让代中消失,但对于董事会制度完善的大公司而言,即使以前他是总经理,想让一家公司底玩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个不慎代中还没搞垮他就已经被撤职。
  
  为了保证代中在他手里被瓦解,由是他想利用占南弦,因为同行业公司之间的恶性竞争是常见事,只要他私下的小动作没被发现,董事会那群老头子就怀疑不到是他在扯后腿。
  
  虽然在这件事上他没和占南弦直接对话,但两人也算相识多年互相知根知底,再加上占南弦的智商,自然会在代中好几次出现不应该的纰漏而让单子被浅宇拿走时产生怀疑,由是加大蚕食以做试探,最后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的企图。
  
  既然他打算把代中双手奉上,这么好的机会占南弦当然不可能放过,由是两人之间形成一种无形的默契,说白了两人似友非友,似敌非敌。
  
  想不到的是,在他走到最后一步,只需把手中股份卖给浅宇就可以完成心愿拍拍手掌走人时,二叔似乎终于看出了他的打算,天天来他家里纠缠他的父亲。
  
  而最最最可恨的是,占南弦偏偏选在此时跑去澳门招惹他的女人,打算给他来一招人财两得。
  
  本来明明是他在利用占南弦,现在却变成引狼入室,反被占南弦将了他大大一军,而此时他已是骑虎难下,手中的股份不卖吧,一切会回到原点,他这半年来的心机算是白费,但真卖给占南弦,他又死不甘心!
  
  最好的解决办法自然是——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他名义上的妻子。
  
  这样他父亲再也唠叨不到他,而不管是二叔还是朱令鸿或占南弦,谁想得到这百分之十的股份,都只能去找她。
  
  朱临路邪笑,“他狠难道我不会?嘿嘿,想要代中?让他来求你。”
  
  温暖笑而不语。
  
  占南弦为这单并购案投入了大量成本,不可能会空手而回,而且就目前的情势而言,代中基本已是他囊中之物,就算朱临路手里这百分之十的股份不出手,说到底也不过只能顽抗一时而已。
  
  这个事实朱临路并非不知道,他只是不忿,不想让占南弦顺利得手。
  
  “以后有机会你再把他整回来好了。”她安慰道。
  
  朱临路哈哈大笑,“我早已经把他整得够惨的了。”
  
  “恩?怎么说?”
  
  “蠢女,你以为他为什么会这么大动干戈跑到澳门去?”朱临路得意无比地拍拍她的脑袋,
  
  “虽然他是你的初恋情人,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但,我却是你的第一任丈夫,哈哈哈。”
  
  只要一想到这点就觉爽得无比解恨,他朱临路这辈子都会是温暖曾经的丈夫,任占南弦再有通天本领,也更改不了他和她一度曾是夫妻关系这个既成事实。
  
  温暖无奈又好笑。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33:48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二十章 收购,机会(2)[/url]  翌日温暖把高访约了出来。
  
  朱临路不甘心亲手把股份卖给浅宇,只好由她这个中间人来进行。
  
  “这是代中百分之十的股份,不过我不想卖现。”
  
  “我以股权置换的方式折成浅宇的等值股份给你?”
  
  “好。”等以后朱临路有了孩子,可以当满月礼物送去。
  
  高访拿出一张支票递给她,“还有这个,你帮忙给朱临路。”
  
  温暖看了眼上面的金额,微惊,“怎么回事?”
  
  “这笔款项是当初代中划给益众的赔款,后来益众又把它转给了浅宇,南弦觉得应该把它还回朱临路手里。”
  
  温暖明白过来,占南弦认为是和朱临路两人联手搞垮代中,那么怎也不应该到最后只有浅宇一方获利,所以过程中他也为朱临路小小地从代中敲了一笔,说白了那原本也是朱临路应得的。
  
  秘密办理完全部手续已是八月六日,之后电视和财经杂志爆出轰烈报道,由于占南弦出差未归,接受媒体采访的是高访,他坦言会把代中几个仍有核心价值的部门并入浅宇,至于其他子公司将会被拆解出售。
  
  闹得沸沸腾腾的两大巨头并购案,在占南弦大婚前夕终于以浅宇成功收购而划上句点。
  
  看到这个新闻时,温暖正在帮温柔打包行李,原本她还以为自己会先一步离开,没想到温柔突然说走就走。
  
  “朱临路现在在做什么?好久没见他了。”温柔问。
  
  “他另有事业,估计以后会长在澳门。”
  
  “你跟他一起去吗?”
  
  “不会,我打算去旅行一段时间,然后回英国定居。”
  
  做了二十多年姐妹,小时候她被邻居小男生欺负,温柔会去帮她打回来,过马路时温柔一定会牵着她的手,叫她不要乱蹦乱跳,忽然之间别离就在眼前,虽然交通便利,但也从此山长水远,即使再见也不知何年何月。
  
  晚上温暖返回住所,不意在楼下见到高访口中应该还在出差的占南弦。
  
  她意外,“怎么不打我电话?”
  
  他不答,随着她进电梯,才道,“去哪了?”
  
  “温柔家。”
  
  “她什么时候走?”
  
  “明天的飞机。”她开门进屋。
  
  “你呢?”
  
  她回头看他。
  
  他唇一弯,“你什么时候走?”
  
  她没想彰瞒他这项事实,但被他这样公然挑破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好一会她才道,“我还以为你应该在澳门。”
  
  他的唇弧更弯,“我只不过是顺道去探望一下朱临路的女友而已。”
  
  “哦?那你本来是去干吗?”她微笑,每天送一枚钻戒原来只是顺道,她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么新奇的说法。
  
  “我本来是去香港和一家美国公司签约。”
  
  她随意坐下,无比认同地点头,“从香港搭乘直升机到澳门只需十五分钟,确实很顺道。”
  
  “其实我认为你更应该问的是,我去香港签什么约。”他头枕着她的腿在沙发上躺下。
  
  “请问占总裁,你去香港签什么约?”她从善如流。
  
  他合上眼,“我买下了一家世界顶级的药厂。”
  
  她笑,“浅宇什么时候连医药业也——”忽然想到什么,视线从他密合的长睫收起,停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她当场说不出话来。
  
  st-t轻度改变,无药可治,终此一生她都有一颗伤了的心。
  
  胸腔内汹涌着一些什么,想叫他别再和她玩这些既纵又擒的把戏,又想问他不是过两天就要举行婚礼了?何必再这样大费周章,明明想问的,可是所有的话都如鲠在喉,一句也说不出来。
  
  “你什么时候走?恩?”他问。
  
  “别逼我。”她喃声道。
  
  “逼你?怎么会,我只是想知道,你要不要等到喝过我的喜酒才走?”他唇边的笑容浅淡如常,仿佛在和她谈论的是天气问题。
  
  受伤的感觉在那一瞬涌上心口,如果她原本还有些什么话想和他说,此刻也已全部咽回肚里化成了灰,扶着他的肩颈把他轻轻移开,她起身,“我渴了,你喝茶还是果汁?”
  
  他侧过身来,以手支头仰看着她,眸光有点柔又有点凉,“过来。”
  
  她站在原地不动。
  
  “到我身边来。”
  
  她怔了怔,她不就站在他身前一尺之处?他只需抬抬手即可以碰触到她,垂首与他相视,为什么她会觉得……他弧度完美的唇边蕴涵有某种隐约的含义?
  
  他的眸中浮上一丝失去耐性的胁迫,“来。”
  
  那神色仿似多年以前,她不肯乖乖就范吃早餐时他总会这样警告地看着她。
  
  她弯身,对上他的眼,展颜一笑,“我偏不。”
  
  说完快速避开他骤抓过来的手,转身便走。
  
  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他脸上薄笑再次化为引人的浅莞。
  
  厨房里她一口一口饮着冰水。
  
  从十三岁爱他爱到现在,他到底还想她怎么样呢?为什么不明白告诉她怎样才可以令他满意?他明明知道,只要做得到她一定会为他而做,为什么偏要这样操纵着她的情绪,好玩吗?
  
  煮了一壶咖啡端出去,看见他仍然半躺在沙发里,正侧身看着电视。
  
  新闻简要说涉及收受贿赂的原大华老总杨文中弃保潜逃,警方已颁布通缉令,然后薄一心的经纪人公开承认,外界关于薄一心已连续几天收到恐吓信的传言是确有其事,警方怀疑是反对她结婚的狂热影迷所为。
  
  温暖看了眼占南弦,“有人恐吓你们?”
  
  “恩。”
  
  “很严重吗?”
  
  “连续一个礼拜,每天神不知鬼不觉寄来一封信,内容都是说如果她结婚就杀了她。”
  
  温暖只觉毛骨悚然,“真的是影迷吗?她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他浅笑,“她得罪的人不多,也就你和温柔。”温暖气结,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接着道,“不过我得罪的人倒是不少。”
  
  她握着杯子的手一颤,“你的意思是——那其实冲你来的?”
  
  他勾了勾唇,“以一心要结婚为由进行恐吓,岂非是个很好的掩人耳目的借口?”最起码,警方的视线就已经被成功转移了。
  
  温暖忍不住担忧,“如果真这样,那你结婚当天不是很危险?”
  
  他的眸光异样清亮,“你是不是……想叫我不要结婚?”
  
  她窒了一窒,轻轻别开头,“我一直都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睫底闪过百千种颜色,他问,“你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低着头,不说话。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介意你嫁给朱临路,那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不打算让你好过,你别指望我还会再放过你。”
  
  闷意在胸口凝集,她咬了咬唇,脱口而出,“如果你再这样,我——我就去和临路生小孩!”
  
  当年她惯用的毫无威慑力的赌气说话,在这刻完全出乎意料,惹来他懒懒一笑,“这种事不劳你为他操心,关于他的小孩,我已经找人帮他生了。”
  
  她惊跳而起,“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唇边的笑带着浅浅勾魂的诱魅,“想知道?到我身边来。”
  
  那句他一再重复的说话带给她心头极异样的感觉,仿佛他给了她一把重要的钥匙,然而她却不知用来开启什么,犹豫一下,她终于还是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她的柔顺让他满意,舒缓了神色,撑起身子,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含弄她的耳坠,直至眼底的凝脂肤色飞起粉霞,他才从嘴里一字字吐出温热诱人的气息,“宝贝,想不想让游戏结束?”
  
  拂在耳边的呼吸暖麻入心,她受不了地把头一侧。
  
  “不想?那好。”灵舌轻巧滑落到她胸前锁骨,“正好我也不想。”
  
  她不由得推开他,身子挪离两尺远,眼内隐着戒慎。
  
  他轻柔道,“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就是这样,一次次离开我。”说完他浅笑,那笑意象一泓深沉无底的湖水,表面漾着涟漪,内里百尺却是纹丝未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到我身边来。”
  
  他缓慢起身,俯首凝视她,“相信我,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弯身在她惊愕微张的樱唇上印下一吻,他飘然离去。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0:35:20 | 显示全部楼层
[url=]第二十章 收购,机会(3)[/url]  温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画了一天画。
  
  强迫自己投入的结果是最后太过投入,她甚至忘了要给温柔送机,到终于醒觉不对时已是一天过去,太阳早走到了日落西山,懊悔不已的她赶紧拨打温柔的电话,毫无意外地听到对方已然关机。
  
  从书房走到客厅,无事可做,再走到厨房,还是无事可做,再走回客厅,心和脑袋都空空地不知自己可以做什么,最后她走进卧室,把自己整个倒在床上。
  “到我身边来。”
  
  这句说话在她脑海里萦绕了整日。
  
  她不明白,怎么样才是到他身边?她已经让他知道她始终爱着他,从来没有变过,还不够吗?
  
  为什么这样还不够?他到底想要她做什么?什么叫做到他身边?
  
  他离开时头也不回的绝然让她心慌,而明天,就是他结婚的日子。
  
  她一遍遍拿起枕边的手机,又一遍遍放下。
  
  忽然间想到什么,她起身拉开抽屉,拿起那根铂金链子,迟疑地,也拿起了链子底下压着的机票,那是明天上午飞伦敦的航班,他昨晚之所以过来,又说那样的话,是不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她订了机票?
  
  沉思了一会,她把机票放回原处,拿着链子走去书房,把已卷好的画拆封,用印石沾了红泥,温暖的弦,她一幅幅按下在画的一角,补回先前遗漏的印章。
  
  印好后擦拭干净,将链子挂上胸前,她拿起手机。
  
  就在她想摁下拨出键时,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此时金壁王朝的玫瑰包厢里闲散地坐着三人,其中一位陌生面孔的俊容男子正眯着丹凤眼在高访身边侧耳倾听,待高访讲完电话,他急急追问,“怎么样?”
  
  “她答应来。”
  
  管惕眯眯眼笑,“菊含你搞什么鬼?是不是在美国待得太久把你待了昏头,还是杨影虐待坏了你的人头猪脑,为什么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要见老大的前秘书?今晚不是说好了给占美男庆祝告别王老五的吗?”
  
  做人怎么可以那么坏,居然想看好戏——不过,他也是很想看呢。
  
  欧阳菊含不答反问,“你们有没有听过占美男唱歌?”
  
  高访惊讶,“他不是号称五音不全?”
  
  欧阳菊含嗤笑出声,“官方说法都是骗人的,他的歌声简直称得上天籁。”
  
  管惕怀疑地看着他,“真的假的?这么多年不管是公司庆功宴还是出来喝酒,多少美女借醉扯着他的衣袖要合唱他都推辞,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口头禅是‘可以出钱买单绝不能出丑唱歌’。”
  
  “当然是真的,我曾经听过一次,他可以把一首without you唱得比harry nilsson还要荡气回肠,象呢喃一样又低沉又悲怆,简直震人心弦。”
  
  “那和温暖有什么关系?”高访问。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欧阳菊含双掌一摊,“不过我听到他唱歌那次是在大一,大概在他爸爸去世后不久,有一天他从外面回来,整个人失魂落魄,你们都不在宿舍,就只我陪着他在操场喝酒,喝着喝着他就唱起歌来,当时他一点也没哭,但每一句从他嘴里唱出来的词都让我觉得,他已经伤心到不想再活下去,听得我鼻子直发酸,还以为他是不是和薄一心分手了,谁知他唱完后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
  
  管惕好奇到了极点,“他说了什么?”
  
  “他说,她走了。”
  
  “谁走了?”高访问。
  
  “当时我也是这样问,他神情呆滞地说,温暖,她走了。”
  
  高访和管惕对望一眼。
  
  欧阳菊含叹了口气,“之后他什么都不再说,不过我已经永远记下了这个名字,一个月后他就创建了公司,整个人象脱胎换骨,除了学习就是工作,狂热到一天只睡三小时,没想到一眨眼就是十年,十年里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他唱歌和喝醉。”
  
  才说着话,一袭白衬衣配珍珠色长裤的温暖已然到来。
  
  欧阳菊含跳起身,走到她跟前笑道,“温暖你好,我是浅宇美国公司的欧阳菊含,第一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温暖有点摸不着头脑,随即便展开笑容,“你好。”脑海里一闪,“欧阳先生是——美国那边的总经理?杨影的上司?”
  
  管惕嘿嘿笑,“欧阳变态不是杨影的上司,是她的爱奴。”
  
  欧阳菊含大叫,“管小猪你想找死?居然在美女面前这样诋毁我!”
  
  一只遥控器向他凌空袭来,“你再叫一声管小猪试试!”
  
  “这里又没外人,叫叫怎么啦。”欧阳菊含口里叫嚣,脑袋却在管惕的厉眼下缩了缩,他扁扁嘴,回头对温暖道,“还是温美人好,不会象管小猪那么凶我,来,我们唱歌!”
  
  温暖掩嘴,“占美男,管小猪,欧阳变态,那高访叫什么?”
  
  “高古板。”管惕和欧阳菊含异口同声道。
  
  高访无奈地笑笑。
  
  “来来来,唱歌唱歌!管小猪帮我点一首那么爱你为什么,温美女今晚就你一个女生,请务必和我合唱!否则要是让管小猪在胸前塞两颗橙子出马,我怕他到时会爱上我!”
  
  管惕恶道,“超级不改死变态!”
  
  欧阳菊含端起眉训斥,“闭嘴!小孩子别没大没小,不要妨碍我和温美女谈心。”一转头对着
  温暖马上嬉皮笑脸,“美女你放心!就算你唱得比杀猪还难听我也不介意的!”
  
  温暖失笑。
  
  管惕对高访道,“问问占美男到哪了。”
  
  高访拿出电话拨给占南弦,“就差你了,什么时候到?”还没说完手机已被欧阳菊含劈手夺去。
  
  “占美男你再不来就听不到我和温美女的经典合唱了,离开你是傻是对是错,是放弃是软弱——”他刻意拉高腔调,眼珠忽然一转,“美女你不想唱也行,先给我亲一个!”说完嘟着嘴就向她倾身过去。
  
  温暖吓得尖叫,整个人从沙发里弹起,引得管惕大笑。
  
  听到她的叫声占南弦怔了怔,明显不悦,“为什么她会在?”
  
  欧阳菊含贼笑,“我也不知道啊,你来了问高访。”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一刻钟后占南弦推门而入。
  
  欧阳菊含只当没看见他,一把揽过温暖的肩膀,以腻死人的嗲声说道,“美女,你想唱什么?我帮你点!本帅哥今天为你做牛做马!”
  
  不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吃豆腐,温暖无可奈何,却也十分大方,用一只食指把欧阳菊含的手推开一臂之距,半玩笑半认真道,“做牛做马我不敢当,乖,一边去做个好小孩阿姨就感激不尽了。”
  
  高访嘴里一口红酒全喷出来,管惕笑得最是猖獗,“欧阳啊欧阳,上得山多终遇母老虎了吧?”
  
  便连面色不豫的占南弦也忍俊不禁,朝欧阳菊含的腿胫踢了一脚,“阿姨已经发话了,乖侄子你还不滚远一点?”
  
  欧阳菊含惨叫不迭,抱着腿飞快躲到一旁,委屈地嘟嘴,“占美男你真狠,我不过动动手而已,你居然就给我动脚了。”
  
  占南弦浅浅一笑,很自然地依着温暖坐下,而她的眼角收入一旁高访和管惕忍笑的表情,多少有丝尴尬。
  
  欧阳菊含捞起遥控器,“占美男,唱什么歌?我帮你点。”
  
  “我不唱——”靠向沙发时眸光落在她的侧面,他改变了主意,“来一首still loving you。”
  
  温暖不自然地端起酒杯。
  
  一只手掌当着在场三人的面轻轻搭上她的肩头,把她拥入臂弯里,她全身微僵,握着杯子的手心因紧张而渗出了微微细汗,蝎子乐队的老歌still loving you,爱你依然的旋律在房间内响起。
  
  他在她耳边,把音调放低了八拍,柔声唱道:
  
  如果我们重来一遍,
  一切从头开始,
  我会试着改变,
  那些毁灭我们的爱的东西。
  你的骄傲建起了一堵坚固的墙,
  我无法穿越,
  真的没有机会从头再来吗?
  我爱你依然。
  试着,宝贝,试着,
  再次信赖我的爱,
  我就在这儿,就在这儿,
  爱,我们的爱,
  不应该就这样流逝。
  
  那原应是极尖锐如二胡拉出一样的歌,被他反其道地降为古琴音色般低沉的伤感吟唱,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十年之后当他重新在她耳际如此低回软语地唱着情歌,她心口内引发的震撼难以形容。
  
  当破天荒接到高访的电话问她有没有空出来坐坐时,她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因为,想到可能会遇见他,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来让他满意,但她知道,再不说不做,过了今夜就没机会了。
  
  然而此刻,她好不容易凝聚了一整天才鼓足的勇气,却被他的歌声震得溃缺,象是全身力气都已被他萦绕耳边的魔咒抽走,几乎连杯子也握不住,而只想只想哭。
  
  想伏在他怀里放声痛哭。
  
  在他唱完最后一句时她再忍受不住,低着头起身,“我出去一下。”
  
  用尽全力撑着雾汽眼睫的她并没有看到,在她起身时背后有一只手已伸到了她手边,下一刹听见她微沙的哽声时在半空滞了滞,只错失那短暂一秒,她人已走远。
  
  占南弦静静看着房门在她身后合上,一直不作声的其余三人对视一眼,欧阳菊含端起酒瓶坐到他身边,“来吧,今晚不醉无归。”
  
  管惕也走过来,“美男,把你手机给我,我要下载一款新的游戏,我电话内存不够,打不了。”
  
  占南弦掏出手机扔过去,接过欧阳菊含递来的酒杯。
  
  出了房间后,温暖眨落凝结了许久的两滴泪珠。
  
  心口酸涩得透不过气,她信步下楼,走到大门外的夜空下。
  
  没走出多远,身后响起陌生的脚步声,她在泪眼中回头,一股极端刺鼻的味道掩唇而来,骤觉天旋地转,她来不及挣扎已眼前一黑,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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