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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OS小说家

红颜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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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4 08:27:20 | 显示全部楼层
"娘娘,皇上有令不......"赵雪柔横地直冲进去,扑倒在地:"皇上,手下留情。"
  "敏妃此时该是闭门思过!"
  "臣妾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求皇上切勿枉杀良臣!"
  伺候着的人都小心翼翼,生怕犯了圣怒。昨日不知何故,赵毓言大人被囚于御卫军属下监牢,敏妃闭门思过,到今日皇上一直没半分好脸色,一干伺候的人早已是惊弓之鸟,此时又见敏妃娘娘来添乱,更是心惊胆颤--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韩敬瑭冷哼一声,示意道:"都下去,叫王御医进来。"
  众人如得赦令,这个时候得避多远则避多远。
  赵雪柔脸色微变,决然道:"皇上不必了,臣妾知罪!王御医的诊断,是我和我哥作的鬼。"
  "好一个''身子虚弱,无福侍寝'',你守着什么?为了他,不想别的男人再碰你?"韩敬瑭捏紧她的下巴,抬起那张脸,"天生的狐媚相!如此不伦之事,也做得出来。"心生厌恶,又狠狠地甩开。
  "别无所求,但求共生死。"
  "共生死?"韩敬瑭冷笑,"可还记得当年在碧云寺,朕答应过爱妃,无论以后所犯何事,皆留你一条命。朕怎会出尔反尔?!还是好好地活着吧。"
  赵雪柔不顾颜面地拉住他的衣角,哀求道:"求皇上成全。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韩敬瑭冷笑,"朕疯了才会成全你们这对无耻之徒。来人,把敏妃带回去,好好把守,若再有误,严惩不怠!"
  
  "娘娘,绿罗道有内情禀告皇上,皇上不耐,让人撵她回来,她不从,竟长跪于御书房前。"无双匆匆报到。
  好,绿罗,你为救赵毓言连命亦不顾了。你这样放肆行为,足以治罪;再者,你想对皇上说什么?说我们不是亲兄妹?说我勾引赵毓言大人?可笑,你所知道的,他全知道,他知道的还比你多呢!若让皇上得知,你亦洞悉我们的"奸情",他岂会留你这个知情者在世?
  次日,当"杖毙"入耳,赵雪柔笑了笑,也好,绿罗死了,倒干净,免得烦。
  韩敬瑭,谢谢你的生杀大权。
  若能借你的手,也是不错的。
  
  *********************************
  "梁大人,说起来,我们还真是有缘。有劳各位了。"赵雪柔百无聊赖,逛到门口,懒懒地看着外面守了一圈的侍卫。
  梁子悦听命守着若雪轩,这几天,但见敏妃娘娘不急不恼不闹,悠闲得令人惊讶。不是说赵毓言大人以下犯上,对皇上出言不逊,皇上大怒,敏妃不顾生死替兄求情么?敏妃这模样,半点焦急的样子也看不出来。
  梁子悦微微低下眼光,那张素白的容颜,又消瘦了些,然而于他而言,仍旧是乱人心神的。
  赵雪柔转身回去,脚下被绊了一下,打了个趔趄,离她最近的梁子悦连忙上前扶住,"娘娘小心。"
  赵雪柔抓住他的手,低声急问:"我哥现在如何?"
  梁子悦放大声音说:"娘娘脚下可好......"
  赵雪柔会意,哀声道:"哎哟,痛......"
  "在下扶娘娘进去休息。"
  "只降了职,贬往边疆。"梁子悦低着头小声地道出他费心打听来的及时消息。原以为敏妃娘娘会放心--这样的结果应是算好的了,孰知只觉那人身子一僵,他抬头看,敏妃整个人僵持着,神色惘然。此时已有宫女闻声过来接过她搀扶着往内走去。梁子悦愣了愣,惆怅地立在原地,不知敏妃何想。
  
  枉费她经营一场,竟只降了职,更可笑的是,还被派往边疆。不知他又会故意生出什么样的边疆纷争来,好让两国矛盾激化?
  韩敬瑭有没有追查赵毓言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非赵家亲生而已?那可怎么办?真是急死人。这个皇上,也太明智了些,自己的妃子和臣子做出那等事来,竟还忍得住,只找了个借口治他的罪而已,仁慈过份了。
  
  看卫也慢慢撤了,赵雪柔也无它处可去,闭不闭门,她也只有若雪轩这个容身之处罢了。
  "边疆事急。""赵大人被西元国奸细所伤......"
  哦?
  静观其变。
  
  赵大人负伤方愈,皇上急召回京,二话不说,竟令人把他关入大牢。任何人不得入内探视。王宝珠匆忙之中进宫求见敏妃娘娘,与她商讨有何良策。
  "嫂子,走一步是一步。皇上二话不说便关了人,大家都不知为何故。更何况前一阵子他以下犯上那事你也知道,我那次求情,已是惹够了圣上,现在他是瞧我一眼都嫌烦的,我再去求情,只会害了哥,过两天势头过了,我要么亲自再去求一次要么托人探个信儿。"
  王宝珠望着赵雪柔若有所思,凝思片刻,稍后叹道:"罢了,命吧。跟了他,便认了。"并为大多悲痛与慌张写在脸上,赵雪柔心里佩服,只想,这样的人,可惜了,还有一儿一女......
  
  "娘娘,皇上此时正忙于议事,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打扰,奴才不敢......"
  "公公不必为难,我在这里等着便是。"赵雪柔打断卫忠公公的话,便退身守在御书房外。
  夜色渐浓,清冷的风袭人心肺。
  无双拿了件裘衣替她披上,"娘娘保重身体。皇上今儿事忙,明天再说吧。"
  "明日复明日,总有要见的一天,就今日了。"
  御书房走出几位大人,看来事终于议好了。
  卫忠进去,只见皇上疲倦地坐在那儿,微闭双眼。想想外面那位也是沉得住气的主儿,不声不响等了那么久,可眼下皇上如此疲惫,不该再多事才对......
  "说。"韩敬瑭见卫忠欲言又止、进退不定的样子,便知他有为难之事。
  卫忠小心道:"敏妃娘娘在外等了近两个时辰。"这两位主子,他从开始看到现在,甚为微妙,都是难琢磨的人,有时候较着劲儿,又时候有好得......知道皇上待这位娘娘与他人有异,他便也放在心上了。那敏妃娘娘,美貌不说,性情却是难以捉摸,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让她进来吧。"卫忠听了,暗喜--如是才好。这些日子他算是琢磨到五六成了--这两位若和睦了,旁边的人也跟着走运;否则大家都跟着倒霉--皇上即便收敛着不快,他们也是提心吊胆的。与其掖着藏着,不如大家好好谈一谈,通畅了,皆大欢喜。
  "此次又为何事?难道还想为他求情?你可知他这次所犯何事?"韩敬瑭讥讽道,见她在外面被冷风吹得嘴唇发乌,心有不忍,嘴上却毫不客气。
  孰知她竟扬头笑了。"皇上此次可要定他的命?"
  "是。"
  "谢了。"那个笑继续荡漾开来,似极了暗夜里绽放的妖冶,却又那么纯净,纯粹。这是她真正的笑啊!
  "言氏包藏祸心已久,在两国之间刻意制造祸端,不得不除。不仅如此,此次与西元国合作,必将两国残余的舒氏王朝势力清除掉。"韩敬瑭蛊惑般对她解释起来。
  她轻轻福下身子,道了句:"吾皇英明。"转身而去。轻快、优雅。可笑!不知什么时候韩敬瑭已怀疑到赵毓言的身份,并布下局,有条不紊;原来他一早步好了棋,即便是没自己多添的这一手,赵毓言迟早也是个死--精心准备的,却是一步多余的棋......罢了!
  留下愕然的韩敬瑭。
  她为及早得知他的下场如何而苦苦等在外面,因他的死而喜形于外;她早知道他的身世?那件事她竟是以身试法、玉石俱焚的打算?--她竟恨他,且恨深至此......
  了然。
  却仍有一丝疑惑--她的感情如此决然,竟能恨人至此,不惜牺牲自己。
  烈性--她的骨子里有如此烈性的一面。
  怎样的女子,才会有那么多面呵!
  
 楼主| 发表于 2009-3-24 08:28:11 | 显示全部楼层
"听闻梁大人升了御卫军副总领之职,还未恭喜大人呢。三番五次受助于大人,多谢。"
  "娘娘客气。"梁子悦微微低头,总还是不敢正面瞧她太久。
  "梁大人还这般见外?"赵雪柔笑笑:"无事不敢有劳大人跑一趟,请大人来,是有事相求。"赵雪柔开门见山:"我哥并未送往刑部大牢,而是羁押在御卫军监牢里,想必是情况特殊,我想见他一面,不敢奢求皇上恩准,只得有劳梁大人想想法子,让我混进去,能见一面,亦死心了。"
  想来赵雪柔也是大胆,竟敢直白就求了梁子悦,什么贿赂,什么条件,什么好处,都没有。她赌是,是那日玉妃处他放她一马让她进去,无双挨打时他好心帮助,她"闭门思过"时他不由地暗通消息......赌的,是他与她的缘分,他心中的善良。
  
  "扮一个送饭小厮,委屈娘娘。"
  "是我有求于梁大人。今日万一连累到大人,我赵雪柔在此先行道歉。"她自称闺名,实在不愿提级身份,此时的身份甚为尴尬与无用,不提也罢。忐忑地跟在梁子悦后面,帽檐压得很底。
  "请凌妃娘娘安。"梁子悦朗声道。赵雪柔连忙行礼,把头压得好低,此地怎会遇上霜妃?
  幸好凌妃似乎不愿多呆半刻,匆匆离去。赵雪柔没多余的心思纳闷霜妃为何会出现在这附近,匆匆随凌子悦进去。
韩敬瑭篇
  初见她时,古朴的碧云寺因她的绝色光芒而生辉。
  更让人难忘的那种旁若无人的淡然。是的,淡然。即便是撒娇,即便是淘气,却也带着淡然,仿佛周遭都与她无关一般。
  孰知她竟掉下一支签在寺院。
  这个女子,根本不把神佛当一回事。
  可是"月中人"呵!
  司马先生建议娶她进王府。为了大事,保险起见。
  为了大事,他自我安慰道,只是为了大事罢了。
  她任性,撒娇,大胆,视规矩如无物。从一开始,她便敢给他脸色看,敢直呼他的名字,他亦不恼,"韩敬瑭",每当她用她那软软的女儿娇声或恼或笑地直呼这三个字时,心中一动,暖一下。
  她与他兄长赵毓言极为亲密,毫不避讳。慵懒地撒娇,调皮地赖在他身上,放肆而自然。见得次数多了,他心有不满--这可是他的女人呵,却对另外一个男人更亲密。
  
  为了以防大事失败,殃及子女,那两年,他嘱人配了药给了那几位夫人定时服用。偏偏没有对她那样。他很好奇,如此美丽的女子,她的孩子应该也是极其美丽与精灵的。他竟有些盼望她能诞下她的孩子。他发觉她有自行服药的习惯,他怀疑她在用那种药,却没有点名问清。一些事情,也许还未到时候,以后日子还长。
  后来意外的一次,她竟怀孕了。他高兴,许是太高兴了,竟失态了。最终那个孩子没保住。他知道是玉妃做的。他在忍,等待合适时机除掉整个杜家。后来玉妃那件事情,他知她有参与,玉妃欠她一条命,他也欠她一个人情,却不忍太过责备,只道了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之类的话,她听了就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她那样的眼神,是鄙视,是可怜,是的,她在可怜贵为天子的他。从嫁给他开始,她时不时会怜惜地看他几眼,原来那是可怜是眼神。
  他愤怒地打了她一记耳光,甩手而去。
  罢了,那样的女子,像风一样没的把握,心思琢磨不定,如司马先生当年所说,宠不得,爱不得。趁还未深陷之前,趁正要遏止赵氏防止出现另外一个"杜家"的时机,疏远罢了。
  
  他隐忍着不去那个院子--"若雪轩",这个名字,当初还是她自己取了这个名,硬向他讨了亲笔题辞,张扬而任性,却不让人生恶。见她夸张的视若珍宝的表情,调皮而诱人。
  赵毓言时不时去若雪轩去看她。他依旧隐忍着。在提到她时,他分明感觉到赵毓言的声音柔下好几分,他不安,莫明地不安,那声音那柔情那亲密......他让人去查他们的身份关系。孰知他竟不是赵家亲生。是从与她交好的那名风尘女子得知--也只有她才敢与风尘女子如此交好--那么她也该知道吧。她知道?那么他们......他不敢多想,只安慰自己,你不是不管她了么?
  她换掉整个若雪轩的人,起因还是那名从小到大的随身侍女。听到这个消息,是在柔嫔那里,宫女们私下议论,被霸道的柔嫔无意听见便追问出来。他一瞬间恍惚--也只有她,在沉寂时候还敢有这么大的手笔。柔嫔什么也没说,脸色半是好奇半是鄙夷。望着这张脸,不可否认,与她是同样的娇艳、任性,却是不可理喻的放肆与愚蠢,没她的风情与机智,时间一长,令人生厌。他怎会宠着这样一个女子呵?难道就因为有两分像她?他愕然。
  
  中秋宴会上,他以为漠然如她,定不会出现。孰知她竟来了,着一袭银衣,奢侈而安宁。周围的一切,因她的淡淡光华而失色黯然。
  她看了他几眼,那种略带怨略带笑的神情,依旧是那么捉摸不定,却让他又往下陷入一步。是陷阱,他仍止不住身陷其中。
  她旁若无人地泪流满面,哦,还是那么肆意。
  她一曲清歌,幽幽散开,弥漫着忧伤。大家都听得痴了,她唱得也痴了,对外界一无所知。唱罢,低头沉吟,整个人笼罩着忧伤的仙气,与世隔绝,外界无法渗进。
  他竟不知她的心里弥漫着这样幽深的忧伤。
  心动了,心痛了。
  这忧伤,从何而来?
  
  她闯入聚宴,迷茫,失神,只紧紧抓住赵毓言,视他为救命草。
  他在心里冷笑--与西元国之间的纷争透出蹊跷,而从始至终,这些事赵毓言直接间接地沾上边,敏感的他派人方查出一些赵毓言的蛛丝马迹,也与西元国秘密协定,看这只狐狸,究竟玩出什么花样来--这么一看,自始至终,赵雪柔只是他手中一颗棋罢了,她若得知,还会如此视他为唯一依赖么?
  当晚他还是忍不住去看了她,昏睡中的她噩梦连连,嘴里咕噜着梦话,却醒不来。御医说她只是身子太虚......
  
  第二日他犹豫着要不要去。
  所谓帝王,不可专宠,更不可专爱。
  心烦气躁,面对御书房里的折里,拿起看到一半,又抛到一边,如此反复。
  贴身的卫忠小心建议他出去走走。
  他愕然。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往那个院子走去,脚步一下字轻快起来。
  他禁了通报,怕扰了她,一人轻脚而去,见到她躺在赵毓言怀里,闭着眼,苍白,柔弱,安宁,像猫儿;赵毓言满含柔情地凝望着她,那隐忍的深情,竟让他怒气丛生。他自己都不察觉,那怒气还含着醋意呵。
  
  他常常来看被御医诊断"身子甚虚"的她。她无事般,仍想以前一样嬉笑怒骂,仿佛那段冷落的时间不存在,仿佛那段冷宫岁月从她生命中抽走,那么自然。
  慢慢地,他感觉到,仍是嬉笑怒骂,却多了一分细微的退让与包容;她也从来没把他当作完全的皇上看待,来了,便来了,奉一杯茶,上几个小菜,说几句家常话,似极了平常人家,他一坐,便定了,静了,便不想走。
  
  这样的平淡生活,多想一直这样,可只几个月而已......他竟生生见着那样的场面,一直以来隐隐的不安......
  
  至赵毓言死。
  不知自己为何会见她,若是见到她悲痛欲绝的神色,不是徒增烦恼么?
  她诡异而纯净的笑容荡漾开来,整间屋子因此鲜亮迷幻起来。
  她竟那么笑了。
  他愕然。这是痛绝而笑还是?
  她说谢谢他。仅此而已。
  才知道,恨深至此,她这竟是玉石俱焚的招,性烈如此,也属罕见了。
  她恨赵毓言。
  他又喜又悲。
  喜着,她竟是恨着那个"亲密无间"的兄长。
  悲来,她演戏至此,拿命来搏,她的真心呢,她的真情呢?
  事到如今,赵毓言动了心,他动了心,而她,却似无事般,只笑了,只说声谢谢,只不问世事,只安静地呆在她的院子里,毫无消息。
  怎可以这样?
  这个女人!她究竟有没有心?
  
  他放不下,却忍着。
  这日心情特别烦躁,柔嫔他是越来越烦,那人的影子挥之不去,那日冻得发乌的唇,妖冶、本质的笑,转身时的轻快、优雅......
  批着折子,忍不住出神。
  起身,踏出书房,又停住。
  下定决心,终于还是去了。
  静得很。
  她躺在那儿,一脸闲适。娇艳绝伦的脸,未施胭脂。听得响声的她,睁开眼,轻道一声:"来啦。"
  淡淡的一声,便捕获了他的心,胜过千言玩语,暖化、剥落所有的设防。
  发生了那么多事,仍旧放不下她。
  此生,他是陷定了吧。
  ..................
  
 楼主| 发表于 2009-3-24 08:28:36 | 显示全部楼层
 赵毓言
  自打知事起,我便被灌输着家族使命。
  我有个孪生弟弟,他出生不久被送入赵府。
  几年后,我亲手用药水化掉他的身体,只剩一滩水。只不过因为,他贪恋那赵家一抹温暖,不信所谓的家族使命。而我,需要进赵府,替代他,需要用赵家少爷的身份,步入朝堂。
  在赵府,那个调皮的妹妹仿佛见到我做的事了。
  她吓得落水,昏迷不醒。再醒来,她说不大记得以前的事了,可分明有一丝懦弱与惊恐。
  她在害怕?
  我冷笑。这种深院小姐,养在深闺罢了,知道什么人间冷暖、辛酸苦辣?
  她很粘我,任性却不蛮横,渐渐发现她实则是个很知进退的女孩子,更重要的是,小小年纪的她已初显惊人的美貌。如此红颜祸水,可作颗棋子。
  于是我一直扮演着好兄长。
  赵老爷去世那年,他留给她一些东西。他生疑,暗查了下去......
  家里只剩兄妹二人,她更贴我了。此时的她像花骨朵儿,欲绽欲艳。
  然而她仿佛并不知晓自己的魅力有多大,这小女子,自从摔得鼻青脸肿那日照过一次镜子之后,她便再无意正视自己的容貌--矫情小姐。
  她没一刻是安稳的。
  我尽量纵容着她,有时候会迷惑于温暖与暧昧之中。人说女子误事,我怎能因一个女人而犹豫?
  
  看中明王日后定成大事,我赌上了她。日后,皇宫之中,需要借助她经常出人,熟悉内情,也需要她的帮助除掉可能的一些人。
  她注定不是安分守己的主儿。即便是嫁人着后。
  然而我却看到韩敬瑭每每见到她时,眼中一丝异样。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欣赏与恋恋不舍。
  女色。哈哈,女色诱人!更何况是一支带刺儿的玫瑰,不软不硬,正合他的胃口。
  可心口有着无法名状的酸。
  出其不意地她,在出其不意的时候丢下一切,洒脱而去。
  是恼还是幸运?
  幸运,制住她的死角。
  恼,那层纸被捅破,二人之间连伪装着维持的温情亦不复存在。
  明王顺利登基,我也越来越取得他的信任。
  暗中与他的心思相呼应,动了手脚扫除掉许多守旧老臣。最血腥的,莫过于杜家一门,是恨狠如此,还是我们都隐隐要替她拿回点什么?不忍见她前所未有的落寞吗?
  
  皇上不容许再有过盛的势力,打压我,或者冷落她,是注定要二选一的。
  她是故意惹怒皇上的吗?
  如此,他不必为难,顺其自然地冷落了她。
  心在此时却动了。
  明知不该,还是忍不住去她那里看她,带些东西去逗她,陪她说笑......
  
  她拿绿罗开刀。
  
  缠绵的吻,她下了一剂毒药,一味蛊。
  
  中秋那夜,绿罗混说一番,让她大失常态,绝望如斯。
  绿罗说,是为了我好,让她恨我,厌恶我,远离我,否则,我和她二人只会越来越沉沦下去。
  这个女子,她知道什么,她看到什么了吗?我叹道:我们根本不是兄妹呵。
  绿罗愕然。随后又狠狠地道:即便不是也是了,更何况她贵为娘娘!你死心吧。
  是呵,我死心吧。即便不是,二十多年都已是了。
  可第二日,她温暖地蜷缩在我的怀里,凄然然的时候,心又沦陷下去。
  
  她竟以美色与魅惑为资本,拿生命来赌,吃定了我那一瞬间的放纵与沉沦,算好了时间,只等韩敬瑭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场面出现。
  想必她是恨我入骨的,那般利用、算计她,我怎会相信她以后便认了命?更何况,她极有可能已从玄言大师那儿得知舒氏王朝的历史和言氏一族的秘密--言氏一族,注定要为舒氏王朝的复国而奋斗终生。
  可自偏偏贪恋那一瞬间的迷离,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韩敬瑭没要我的命,也没对她怎样。只降了我的职,派我去西元边关。我暗喜--正合吾意--孰知,已步入他设的局--言氏,乃至舒氏王朝的一切残留势力。
  
  这一步一步走下来,有意无意,她的行为都是一个结,一个阶梯,为我是用,或者为他所用,而她自己,偏偏永远无法依靠自己的行为达到想要的那一步。
  悲哀呵。不知该恨该怜。
  言氏一族的使命,注定实现不了了吧。败就败了,无悔。
  若说上有一丝恋着的,边是她罢了。能再见一眼,亦好。
  她真来了。
  我知她仍记挂着绿罗中秋那夜的一派胡言。她还没死心,想最后确认一下。
  最后,告诉她的是--绿罗所说,皆属实。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何必太清楚?又有谁能保证,看得清一切红尘世事、沧海桑田?实在不忍看着她痛苦地清醒着;也许心死,更合适她,那么她便可无所牵挂,便没了软肋,便可游刃有余地在韩敬瑭旁、在皇宫内生存下去。
  我很傻地问她,恨不恨我。
  她反讽,你说呢?
  说罢转身。
  我很无奈,不知为何,竟在身后嘱咐道:"以后一个人,宫里明枪暗箭,要小心。"
  最后的话,竟是好心地嘱她小心。她有听见吗?
  她转身离去的身影,那抹绝望与优雅,留在我脑中,成了绝唱。
已入春天,寒气依旧逼人。所谓春寒料峭。
  卫忠静静地在御书房伺候着。这时有小太监过来,悄声说了句什么。
  他摆手示意退下,这柔嫔,怎生这般不知好歹?皇上越来越不买耐烦见着她,她还纠缠如斯,岂不让皇上更生厌恶?让人打发了作罢,免得惹了圣怒。
  皇上圣德,嫔妃收得少,并把每三年一期的选秀改为每五年一期;从王府带进来的几位旧人,从来都不忘过问一下;如今比较受宠的,也是知书答礼、颇识大体的绣妃;至于那位柔主子,怕是太过娇纵,不长久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更让卫忠猜测的,怕是这位柔主子的娇媚与那位主子有几分相似,这才圣恩浓厚的吧?
  如此看来,皇上是对那位主子动了真情?可这两位......真是别扭!那日敏妃等了那么久才见皇上一面,只几句话的工夫便见她出来了;之后赵大人的事......皇上没有追究赵府其他人,更没有敏妃娘娘的事......
  只是皇上,这几日叹气声多了,出神的时间也长了,时而会凝望那个方向--那,不是去若雪轩的地方么?皇上压抑着自己硬是不往那里去,难道是敏妃为赵大人的事而心有不快?还是皇上心也有不快?
  ......这两位主子,折磨死人。没见皇上为了哪位娘娘比这位更费神的了。
  瞟了圣上一眼,唉,又愣在那里出神。
  皇上站起来,走了两步,停下来,稍后又走了几步,步出御书房,站住,凝思。
  虽说枉测圣意是忌讳,卫忠还是大胆道:"主子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和娘娘?再耽搁下去,就错过好机了。"
  
  若雪轩里静得离奇。
  绝色女子倚着秋千小寐,一本书掉在一边,玉腕滑落身侧,一头青丝曳地,仅用根钗松松地挽着,略显苍白的脸,似婴儿般透明,宁静,乖巧......安静如斯,令人疼惜.
  如此魅惑人心的容颜......美至如此,百变的风情......却有着那样的性子......
  春风拂过,几丝冷意,他不由地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衫替她盖上。
  轻微的响声还是惊动了她。
  双眸睁开,见着眼前的人,淡笑,朱唇轻启:"来啦。"
  韩敬瑭忽地有些懊恼,这一声,仿佛已是习惯,仿佛知道他这次终究还是会来......淡淡的懊恼很快被她的轻拥给拂去。
  环住他的腰,头轻轻贴靠在他的胸前,默默不语。男人怕的,莫过于那一丝柔弱与依赖吧。
  
  关于赵毓言的一切,已翻过去,谁也没再提起。
 楼主| 发表于 2009-3-24 08:28:54 | 显示全部楼层
"妹妹可算熬出头来,接二连三出那么多事。"兰妃牵着长宁,静静而来。在那些闭门思过、禁止外人入内等之后,兰妃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她;若雪轩几经起落,最后终于还是热乎了,她倒没急着过来,这次,应该算是赵雪柔又重新得宠之后她第一次来。也只有她那样的人,才会不管什么时候,都同日而语吧。
  赵雪柔唤那个可爱聪敏的孩子,"长宁,敏姨又做了一种新花样,过来尝尝。"
  "不错。"长宁惜字如金,对她又是毫不客气,能给出这样的评价,是她的造化。
  兰妃打量着院子里的秋千,还有奇怪的一些东西,道:"妹妹真会享受,尽琢磨些新鲜东西来。"
  "都是小孩儿的东西,无所事事弄出来消遣时间罢了。以后长宁也可过来玩啊。"赵雪柔提议。
  长宁细细地吃完嘴中那口,方道:"我都长大了,不玩小孩子的东西。"
  赵雪柔对这个老是装大的小女孩甚是无奈,"我都到了巴不得变小一点的年龄,你这个小屁孩还老是把自己说大。"
  兰妃嗤道:"长宁勿需理她!看上去始终是双十年华,她还嫌自己老。"兰妃的确是暗自赞叹原来真有不老的红颜。经历过那么些风风雨雨、挫折变故,这个女人,居然还是艳若桃李、风华绝代、谈笑风声,而皇上,也前所未有地对一名女子上心。
  说笑间霜妃亦来了。三人笑闹了会儿,她推说有事,便先去了。
  "霜妃一直是一刻也没闲着。"兰妃拈起一枚糕点,淡淡地说。
  赵雪柔愣了愣,兰妃向来不说这等闲事,往往是话中有话;忽地又想起那日假扮他人在监牢外居然见到她,那次是去见他最后一面......罢了,罢了,前尘往事,不想也罢;他人的事,不理也罢,难得半刻塌实的悠闲。"别人的事,管它呢。我现在想开了,若不是刀架到我脖子上,非拼不可,我是懒得理了。像姐姐这样最好,独善其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兰妃心中叹了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话说的没错,但也要保证人家不来犯你才好。像我,一个皇上待之一般的妃子,守着一个性子相似的女儿--退一步,皇上不会完全不理母女,始终是有过问的,旁人不会随便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下人也不至于不听话;进一步,始终是个不冷不淡、低调的妃子罢了,又没有皇子,皇上待长宁公主也无甚喜爱,碍不着人家的路,不会有人没事找事,把麻烦找到我这里。可赵雪柔,始终是个风浪尖上的人呵。上次,丢了孩子不算,竟再也不能生育,不知合了多少人的意,有多少人暗喜--受宠的妃子生下的孩子又会惹来多少麻烦......见她好不容易有得一时清闲,实在不忍提及,便隐声作罢。再想想,她怎可能不知宫里随时危机四伏?只不过懒得去想,偷得半日浮闲罢了。
  这日不知怎了,若雪轩还真够热闹,霜妃方走,绣妃接着便来拜访。彬彬有礼,谦逊恭和。赵雪柔应付得头痛嘴酸,待她要走时虚留了一番,望着她远去了,摊到椅子上,"这种女人,应付多了,都不想活了。"
  "妹妹如此,那皇上呢?"
  "皇上?男人大概喜欢那样的女子吧。我是女人咿,看见比自己优秀的女人,哪能高兴呵?"赵雪柔无奈地揉揉头,"不过跟这种女人相处,真的很累。不知皇上是何感觉?有点好奇呢。"
  "哦?"一声低沉自外面响起,赵雪柔连忙起身,迎了他进来,道:"偏偏说到你的时候,你来了。看我今儿什么运气。"
  兰妃、长宁公主等人道安、行礼,赵雪柔扶了他坐下,"今日可累?"
  "还好。"韩敬瑭坐定,"又有东西吃了?尽吃些甜食,不好。"
  "怎么?怕我长胖啊。"赵雪柔没正经地戏言。
  想起方才兰妃等人的行礼,又说道:"向皇上讨个人情,以后在我这儿,姐姐妹妹公主皇子们的礼都免了吧,若不然,倒显得我突兀。"
  "好。"他只一个字,仿佛从他口中,经常就听到这么一个字。问:"方才说我什么?"
  "这个无趣得很.还是不说了吧,听着也烦。今儿我下厨,你和兰姐姐都尝尝,看我最近学得怎样?"
  "好。""那就有劳妹妹了。"二人回了,赵雪柔下去忙活起来。一时只剩下兰妃、长宁在,韩敬瑭问道:"兰妃近日可好?"
  "还好,谢皇上一直挂念着。"兰妃规矩地答道。
  韩敬瑭见兰妃始终守规遵矩,脾性淡然,而那位却是......遂叹道:"难得你和她,一冷一热,一个中规是矩、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一个琢磨不透、出其不意,竟交往得这么好。这些日子,有劳你陪着她了。她这人性子不好,喜则视若珍宝,一味护短,这院儿里的丫头她若要保,定是掀了屋顶也要保住;恶则恨之入骨,拿命来赌,尽是决绝。"
  兰妃见他在若雪轩里像平常人家的家常里短一样,随意得很,只一个''好''字;谈论起赵雪柔时微露柔情,像极了谈论一样珍宝,心下为赵雪柔不知该喜该忧--盛极则衰,宠极招妒,赵雪柔虽聪敏之人,现在却是如此懒散的样子,如沉沦一般,不问外事,只知吃喝玩乐,把万般愁丝都挡在若雪轩外,时间久了,哪能不遭人暗中使坏的?......又想,自己怎越来越干涉到赵雪柔的生活中了?罢了,还是做自己的清闲之人罢了。......如此千回百转一趟,又回到原点。当下静心坐着,不再多想。
  韩敬瑭又问了些长宁的事,末了,道:"有什么事,尽可对我说。毕竟你们都是跟了我那么久的人,我心里记着。"如此温情的话,且用了"我",若出若雪轩这个安乐窝,在外面的凌厉之下,他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吧。这算不算是托了赵雪柔的福气呢。
  
  一顿饭,赵雪柔自认做得尚可,兴致颇高,不忍打击她,皇上、敏妃、兰妃、长宁公主,四人围在一起和睦地吃完了。
  兰妃带着长宁告辞,是夜,房中,母女二人安静地读书临字,长宁突然说:"父皇与敏姨才像书里面写的夫妻。"兰妃愕然,是了,这小孩,拿王府里、皇宫里的生活与书上所说的平常百姓家的生活对比,自然是不同的,难得今日见了那样温馨的场面,难免对照。
  "什么收获都要付出代价。以前你不也说过敏姨可怜吗?''纳于言,敏于行'',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便罢,让他人听了,不知又会给敏姨惹出什么麻烦来。"兰妃握紧女儿的手,问道:"你可怪娘亲什么也不争?"
  "不怪。娘说什么都要付出代价的话,那我宁愿跟娘一辈子平安地度过。"这小孩,虽有些事还不大明了,但已难得通透,安于宁静,正如名中的"宁"字。兰妃心怀欣慰,脚步也轻松了几分。
  
  "今儿怎还在我这儿?"赵雪柔见他连日宿在若雪轩里,怕是早已惹了众嫔妃不满,连那个忍得住气的绣妃,已来拜访过了,她怎还能不知深浅,主动送出去为好。
  韩敬瑭狠瞪了她一眼:"我韩敬瑭喜欢谁边去谁那里!你怕什么?若是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还是男人么?!"
  赵雪柔撅撅嘴,心里嘀咕,你那么多女人,你喜欢那么多女人,宠过那么多女人,难道个个都保护得了?还不是冷落得被冷落,陷害得被陷害,甚至死的死?
  韩敬瑭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般,道:"我好歹是皇上,连宠谁都不能随心,何苦来着?"
  赵雪柔听了这话,回想,为了一些权利掌握、替换,他还不是娶了好几个"政治"老婆?宠过玉妃若干等人?还不是毫不留情除掉了许多人?
  "你就单单一个人,胡思乱想什么。我宠你,就是因为我喜欢你,喜欢你这个人,喜欢你这个地方,舒坦。以后再说让我去别的地方诸如此类的话,定不轻饶你。我要去自会去,轮到你安排我的后宫?"这韩敬瑭,表白加教训,放在一起,又热又冷,真让人疙瘩。
  "好听的话与难听的话以后分开说,你这是让我高兴还是不快呢?"赵雪柔勉强笑了笑,故做调皮,缓解一下气氛--方才他那番话,分明是摆明了身份,我只是他的妃子,他要宠便宠,我只需欢天喜地地、安安分分接受这份宠幸便可,绝不允许越矩。想来心里难受。他对自己是爱吗?想来不是。他是个出色的帝王,却不是出色的爱人,专一的感情于他的身份而言是不太可能的,亦不懂得真正的爱。他宠我,无非是一种征服,一点一点拔完我身上所有的刺、利器,最后心甘情愿做一只没爪的猫乖乖地蜷缩在他脚边,供他一时兴起玩耍罢了。如果自己想要在这宫里舒服地过得长久一点,要么让他永远拔不完,他若绝对有耐心,则可恩宠长久;他若不耐烦,或者要么我一下子完全臣服、一味柔顺恭敬,让他生厌,慢慢冷落,过一个人的死寂般日子。两者都令人疲惫,唉。
  "又想什么?你知不知道在皇上面前这样肆意地走神,是会犯圣怒的?"韩敬瑭暗恼,这女人,老爱神游什么,全然不顾他在边上,让他有种被忽略的感觉。
  赵雪柔戏道:"想你!"
  "我也想你了。"意有所指,"忍了几天,终于完了。"湿热之气若有若无骚扰着赵雪柔的耳垂......
  "谁让你死赖着不走?都说了这几日无法侍寝,你还到这里歇着,我白担待了几天。"面红耳赤的赵雪柔似有似无地轻闪,佯避,轻斥。
  "怪我了?那今晚可不让你白担待个名儿。"一手圈住她的腰,下一刻,赵雪柔就感觉到自己的唇上一片煽情的温热,被他狠狠地吻住......手掌抵着他结实的胸膛,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胸前一阵凉,竟是领口被他的大手拉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和白色绣樱的肚兜儿。
  无双见了,连忙退出,挡了一并人等,让他们都退下去。这皇上,怎这么猴急?还可不是卧房呢。
  衣衫零乱,地方不对,她也不理会,任玉琢般的白皙缀上点点浅色的绯红吻痕,兜儿的系绳要掉不掉的挂着,平添一股子风流艳媚。
  贵为妃子皇上,竟在大厅里忍不住迷乱......
  怕凉气重,伤了她身,抱着神色妖媚的她回到暖香的卧室,这方继续......
  赵雪柔忽地把他压在身下,妖媚十足地说:"今儿我来。"挑逗地吻上......
  韩敬瑭稍微愣了下,见着她的动作,会意,忽地一阵酥麻袭来,禁不住道:"小妖精!"
  "那就妖个够......"妖性十足的声音,魅惑艳情......
  男女之事,但求二人快活、和谐、精彩,与其它无关。
  ............
  罗帷锦帐风光好。
  清晨时分,些许晨光。
  房内,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散着一种懒懒的缠绵气息。
  被里裹着一对璧人,男子揽着怀里的女子,她也依偎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两人长发披散纠缠。
  "想什么呢?"慵懒沙哑的磁性嗓音从背后传来,"怎么不多睡会儿?"
  她尽力压抑着低声道:"该早朝了,再不唤人进来,他们恐怕要闯了。"
  "唉,难怪古有君王不早朝者。我如今方知,原是被你们这等妖精迷惑了。朕今儿也想做回不上朝的君。"把玩着她耳边的细碎发丝,昨夜前所未有的疯狂历历在目,凑到她耳边,轻呼:"小妖精!"突地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锦被滑溜溜地滑向一边......
  "皇上,时候不早,快要上朝了。"讨厌的声音恰恰在此时响起--门外的卫忠也是无奈,明知不能打扰主子的雅兴,只得一等再等,希望能听到皇上唤人进去服侍更衣的声音,结果等到现在,实在等不了,才不得不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毕竟国事为大啊!
  赵雪柔轻笑,甚为促狭地看着韩敬瑭微恼的表情:"快起来罢,否则明儿就有忠心耿耿的大臣咒我是妖妃呢。我也实在是累死了,让我好好躺一会儿。"昨夜二人缠绵数次,实在是......
  想到此处,一板一眼地道:"我发现,纵欲过度真的不是好事。"懒懒地趴卧在床,任凭一片春色袒露。她不想遮掩,她想展现出最美的一面,亦有这个资本。
  韩敬瑭听了,瞪她一眼,拉了被子给她盖好,这才允人进来跟衣洗漱。
  外面的人急忙进来,松了口气--误了早朝可不是小事。
  伺候敏妃的无双等人也进来了。赵雪柔道:"我多躺会儿,昨晚儿运动太过激烈,累得不行。"
  一些面子薄的人面带赧然,半羞半笑,忍着。见着韩敬瑭脸色铁青,赵雪柔奸笑不已......
  洗漱好了,韩敬瑭回头见着慵懒的她,面含奸笑,印痕点点,忽而心动,回头细吻耳垂,吻着吻着,吻下去,便舍不得离开了,进一步挑起她的热情......锦被滑落,露出绝美的玉体,娇喘嘤嘤,惹得一边的人不敢多看多听,退也不是,提醒也不是,更有甚者,面红耳赤,死命低着头......
  赵雪柔可不想在众人面前表现活色春香图,只得求饶:"快走快走,再不走真要误了早朝。我错了不成?保证以后不乱说话。"
  韩敬瑭恋恋不舍地起身,重新替她盖好。赵雪柔暗恼,这人,也够大胆,小瞧他了;转念又想,他是皇帝呓,不知在宫女太监面前表演过多少次春色了,早已习惯?
  "小脑瓜别胡思乱想!"敲了敲她的头--这小女人!相处久了,他一见她的表情便猜得出她心里嘀咕什么。"好生休息。"
若雪轩里,院里露天的简朴石桌,赵雪柔举杯道:"承蒙多次相助,一直没好好谢过大人,今儿这顿酒菜,寒碜了些,但好歹是我亲手做的,大人莫嫌弃。"
  梁子悦惶恐道:"让娘娘亲自下厨,不敢......"
  一旁的无双打趣道:"梁大人也别太在意,说句不好听,娘娘的厨艺实在一般,咱若雪轩里的人都被荼毒过好多次才有稍微能让人吞得下的成果,大人能吃得下去,已是万幸。"
  赵雪柔横了她一眼,"这小妮子,越来越没规矩,看来是我把你们给纵容坏了。"作沉思状,苦闷道:"这可怎么办?"随后笑颜开,道:"干脆把你嫁出去,省得在这里聒噪我,老是不许这个,劝我那个的。"
  无双跺脚,"娘娘越说越没个正经,不理你了。"羞红了脸,跑到屋里。
  赵雪柔笑着大声说:"哎哟,还不好意思呢。"递了酒壶与对面,梁子悦连忙接住,碰到那双手,心又扑通一跳。"无双跑掉了,没人斟酒,请大人自便。我先饮一杯,以表谢意。"说罢饮下杯中佳酿。
  "菜不怎样,酒却是上好。我自各儿给它取了个名儿--''醉生梦死'',喝过它,真似要醉生梦死般。"赵雪柔回味。
  无双又冲出来,赵雪柔打趣:"怎又出来了?"
  无双夺过她手中的酒杯,"少喝酒。"
  赵雪柔乖巧地应道:"是,我的无双小姐!我酒色过度,颓废人生。"
  "娘娘越发没个遮拦!"无双嗔道,这样的话,娘娘也随便说出口。
  梁子悦脸微红,皇上宠溺敏妃,几乎众人皆知;甚至有长舌之人背后议论敏妃生性放荡,甚为妖媚惑人......
  "罢了,不喝这酒,你把昨儿送过来的''清''拿出来,那酒味淡,应是没问题吧?"赵雪柔让步。无双心知无法制止娘娘不喝酒,能换一种,已是不错,便依言进去拿酒。
  侧头凝望着无双离去,赵雪柔一时沉思,怔在那个方向。她不知,此时另外一人也怔着,不过凝视的,却是她。
  全然不觉的赵雪柔依旧望着无双离去的方向,忽问:"大人可有家室?"
  梁子悦惊醒,镇静住心神,纳闷地回答:"尚未娶妻。"
  "家有几人?"
  "父母四年前双双病逝,无兄无妹,独身一人。"
  赵雪柔又问:"可有侍妾人等?"
  梁子悦脸微红,道:"没有。"
  "那你一个大男人平时怎么解决那方面的需求?"赵雪柔竟直白地刨根问底:"难道是早有相好的了,只剩下择个日子迎过门?"
  梁子悦大窘,嗫嚅地回道:"没有。平时,平时偶尔,偶尔会去......"
  赵雪柔大悟。"哦。"低头想了想,又问:"可有特别相好的女子?那种打算替她赎身、娶她过门的?"
  梁子悦这番被问下来,已是窘迫不已,如实道:"没有。"
  赵雪柔放下心来,"大人到了该娶亲的年龄吧?"
  梁子悦只得坦然回到:"三年守孝之期期满后的这一年里也有些说媒的,不过......"
  "梁大人想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赵雪柔打算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梁子悦愣了愣,低头不语。
  "我恋上了一个永远不可能跟她在一起的女子。"沉吟之后,他方说出,神色却是罕见地坚定。
  赵雪柔暗异,这样一个男子,善良,忠诚,稳重,是不个错的人,值得托付。见有人动了心,她方多管闲事探探口气,孰知竟扯出这么一段苦恋。是不是他以前相恋的女子已不在人世?而他心里一直放不下?想到这里,赵雪柔打住,罢了,嫁一个心有情结的男子,单恋着,始终不是幸福的。回头劝劝那人及早死心罢了。
  
  见无双又拿着那次她受伤梁子悦送过来的药瓶,赵雪柔气恼--什么臭戏,英雄助美,女子春心萌动,暗恋不语......这么滥情的事居然发生在她的贴身侍女身上--宫里生活已够无奈,还要加上爱情,真添乱。"想梁自悦了?"
  无双慌忙掖藏药瓶,"娘娘早就知道?"害羞。
  "就你那小样儿,一整个思春少女的模样,我能不发现吗?一个药瓶被你当作宝贝,一听见他的名字,魂都丢了三魄。没出息的东西。"赵雪柔嘴里骂着,心里烦着--梁子悦心有情结,无双该怎么办?......她自己却没想过,她也曾经痴傻过呵!只是现如今事过境迁,沧桑变幻,铜墙铁壁,已是百炼之心罢了。"人家说不定心里还放着某个女子。"忍不住提醒她。
  无双的脸黯然下来,道:"我知道,娘娘问的最后几句话,我也听到几分。"她抬起头,又道:"不过,我心甘情愿!我一个小宫女而已,人家是御卫军副总领,我也没奢望什么,只要能暗暗地喜欢他,多看他几眼,便也甘心。"那样的神色,跟今天梁子悦说"我恋上了一个永远不可能跟她在一起的女子"时的坚定,倒是一样。这两个人,模样、脾气、性子......什么都不错,可怎生得这么死心眼儿?一个苦恋,一个单恋,心如明镜,却都这么坚定、一根筋儿......烦死了,不管你们了,活该受罪。赵雪柔甩了甩手,烦躁地走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3-24 08:29:1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就是你这些日子琢磨的?"见赵雪柔在院里终于完成她所谓的游乐工程,一个人兴高采烈在那儿爬上滑下,大笑。
  赵雪柔瞥见进来的韩敬瑭,道:"自个儿去书房,昨儿那些折子给你分好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越来越爱赖在若雪轩,时不时高兴起来竟把折子也搬到她的书房,在她抗议无效的情况下,只得任他占拒了自己的书房不算,还得替他做做辅助工作,苦矣。
  "你吃在我这儿,住在我这儿,是不是该交些银两来?我都快没银子用了,昨儿无双还跟我抱怨例银用得捉襟见肘。"赵雪柔从高处滑下,惬意地欢叫着。
  "你吃银子的么?都花到哪儿去了?"韩敬瑭不以为忤,觉得好笑,没听说过娘娘喊穷的,也没听说过谁敢向皇上收银子。
  "还是是因为她要出嫁,我可没东西送啊,干脆省着用,凑些银子,到时候直接送银子作贺礼,多实惠。她不知我做何用,还说我是守财奴呢。"赵雪柔有意无意撮合二人单独相处,几次下来,梁子悦亦明白敏妃当日细问的原因和苦心,不知怎地心就动了,主动上门求她这事,喜得赵雪柔连忙做个顺水人情,日子也定得下了......明明是两个没戏的人,现在柳暗花明又一村,皆大欢喜。"你赏我的那些东西,我能不能动?"
  "给了你自然就是你的,你想怎样便怎样。"
  "那我赶明儿把它们给弄出宫去卖了,换些银票。"赵雪柔玩笑道,谁不知宫里物品一应禁止买卖?
  韩敬瑭笑道:"你莫害了人家才好。真缺钱,就把我那里的均些过来。"
  "罢了,跟你玩笑呢。早就成了众矢之的,还抢你的钱,不被怨死也被骂死。"大约半年来赵雪柔可谓宠极一时,每个月皇上多半是在这里歇着的,剩下的几天,去一下绣妃、兰妃、霜妃、倩妃那里,其他嫔妃一时孤寂苦极,暗自把怨气都撒在最为受宠的敏妃身上。
  韩敬瑭笑了笑,没在意,他知专宠于她与他,都不利。于她,招妒招怨,于他,多事的大臣会干预--贵为天子,恰恰自己的"家事"被那么多人紧紧盯着。"日子定了没?"
  "定了,中秋,很快就到了。"赵雪柔贼笑,"去年中秋,某人出手相救,把遍体鳞伤的一名女子抬回来,还特意送药,那名女子由是动心......"
  "去年中秋......"韩敬瑭玩味着这四个字,二人对视,各自心思百转。
  去年中秋,她痛不欲生,由是决然。
  去年中秋,于冷落之后他再见着一身银衣的她,不由地沦陷,再无翻身的机会。
  以为不会再想起,孰知,还是念起。赵雪柔闷闷地溜下来,坐到秋千上,万分无聊地荡着。
  "很闷吗?"韩敬瑭绕到她被后,轻轻地推着。
  废话,让你整日睡觉,吃饭,做爱,无所事事,只得找一些玩乐、书画来消遣,你说你闷不闷?赵雪柔嘀咕,她如今连小孩儿游乐的东西都玩起来,可见多闷。
  "给你些事做好不好?"
  "不好。"直觉告诉她,这么温柔的声调,绝对有阴谋?
  韩敬瑭一时没出声,赵雪柔心一紧,不好,难道又动了老虎须?"好了,好了,天生奴才命也,又得被你差遣。夫君请讲,有何事需要小女子效劳?"转身环抱着他,以示自己的软化。
  "让你管管事。"
  "噫?"
  "有人多管闲事,说后宫无主数年,吵着立后......"
  "不行。我疯了才做皇后。"赵雪柔急忙澄清自己的立场--后宫之中,作为一国之母的皇后最为不讨好,只担了个虚名,硬要勉强着做后宫表率,温恭谦和,总理后宫里自己老公的若干小妾......哇,何苦来着?
  "话还没说完,急什么。就你这样,还敢让你母仪天下吗?"韩敬瑭白她一眼,赵雪柔忽地不好意思,又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不语。
  韩敬瑭看在眼里,心下一喜,她还是有些在乎的吗?这些天看着她吃喝玩乐,用她自己的话说便是"酒色人生",没大没小,虽是有笑有溺,却似一个无心之人,没个真心见着。"先让个人把这后宫之事管起来,免得有人再说什么后宫无人总领,以此为由闹着立后。"
  "你这是让我先代管后宫?"赵雪柔忽地心里有些心动,权利呵,在这后宫之中,除了皇上的宠幸,便是权利实用--然若是他随便给的权利,自然他亦可以随便收回--一想到这儿,又沮丧起来。他为何选中我?因为我一无亲人,二无靠山?......"任君差遣。"
  
  加封为敏贵妃,暂领后宫。
  真正接手起来,才知其中庞杂。在内务府查看以往惯例、记载等等,便累得要命,待把大概情况摸清楚,她已经后悔过百千次。
  "唉,累!"仰在睡椅上,也不注意什么礼仪,长叹。
  韩敬瑭丢了手中折子,道:"就这点事还累?也没让你那么用心。"这段时间她埋头其中,竟把他给晾在一边,心微有醋意。
  "既然要做便要心里清清楚楚,我可不想到时候让人糊弄。心里有本清帐,塌实些。"赵雪柔就这个脾气,要么不做,要做便做个安稳。她商量道:"我看这后宫用度大了些,虽说风调雨顺,国库连年进了不少银子,但都是辛苦经营来的,我们这群女人什么事也不做,还用那么多,暴殄天物。"
  "随你。"
  "那你就是同意了。这也算是圣上口谕了吧?日后行事好歹有个依据。"赵雪柔想,这事根本就是吃里不讨好,缩了各宫各院的银子,挨骂的还是她敏贵妃。"我又要做众矢之的啦。"
  "不愿做,一时也不缺那点钱。"
  败家子,知道你皇上做得春风得意,银子大把大把地往国库缴,但节俭些总归是好的吧。
  像是猜透了她是小心思,又道:"不过,戒奢戒侈,总是好的。"
  "哎,不说了。跟你商量个事情,"赵雪柔讨好的笑着,"我想出宫一趟。"
  韩敬瑭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准了。"
  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真要讨来,实属不易。赵雪柔大喜。哈哈,可以出去嚣张了。不知红牡丹还在不在京城?好久没见到她
"姐姐!"赵雪柔乍见红牡丹,激动地紧紧地抱住她,"姐姐还在京城,太好不过!"
  "死丫头,想谋杀呢!"
  有多久没见了?唉,管它呢,湖吃海喝、狂侃瞎吹一顿,什么事情,之后再说。
  "妹妹可了了心愿?在里头过得如何?"边喝酒边肆意聊天,人生一大乐事,红牡丹所指,大概是赵毓言终究被除掉。
  "无所事事,喝酒不能尽兴,撒泼不尽心,骂人不尽兴,放肆不尽心......呵,就一样事方能尽兴--男女之房事。"赵雪柔调侃道。
  红牡丹扑哧一笑,这赵雪柔越发大胆利索、没心没肺,颇有嬉笑红尘的意味,她喜欢。
  "一大群女人虎视耽耽,我整日提心吊胆,生怕某天起来,发现自己被哪位疯妇砍了胳膊断了腿儿......实在没事做,找些事消磨时光罢了,做饭,刺绣,画画......姐姐见了,怕是要笑话我。"
  "妹妹想过什么样的生活?"红牡丹探问。
  赵雪柔闻之一愣,呵,是呵,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唉,行尸走肉久了,思想麻木。"什么样的生活都好,总比整日提心吊胆在宫里要强。再过些日子,估计有人按捺不住要下黑手了耶......"那个皇宫,于她而言,始终是一个可怕是牢笼。她不是没有心计去斗,只是不到最后,她实在不想跟一群女人为一个男人而纠缠--一则行为本身可笑,二则她累,之前的经历像是抽空了她,消沉,懒散......又灌下一杯,赞道:"姐姐这里藏的好酒,那里头都难找。"
  红牡丹笑了,问:"妹妹在里头过乏了,可想出来逍遥?"
  赵雪柔已是微醉,迷着眼,扯住红牡丹的袖子,嘻道:"姐姐救我出苦海,小女子以身想许。"
  红牡丹厌恶地拍开她的手,"得,别跟我亲热,恶心不?我手下还缺你这样的女子不成?样样通,没一样精通。琴、筝、琵琶、箫、笛......五花八样,都学了点皮毛便放手;一手臭棋;三分酒量;四五分画功;不会唱戏......你说我要你干嘛?我名下的酒馆、戏班、棋轩、琴坊......没你容身之地。难道单凭个长相去做皮肉生意?"
  赵雪柔嘻嘻哈哈,"姐姐说得极是,我一无所用。"
  笑到眼泪出来。
  天下之大,竟无她的去处,孑然一身,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没有爱人,无所牵挂,纵然够洒脱,却难免过于孤寂了些。
  她此时含着泪强笑,反而显得孤苦可怜,红牡丹又道:"也不缺你一双筷子。真落难了,到我这儿便是。"
  "多谢姐姐怜悯。"赵雪柔苦笑。别人眼中风光无限的敏贵妃,实则就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可怜女子罢了,哪像红牡丹,一介弱质女流,却风风火火,杀伐果断,名下产业开得越来越多,这才是自强自立的女性呢。相比也是投了什么靠山的,在这京城是非之地,能把生意顺当地做大,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赵雪柔再无能无知,这些事,还是猜得到。
  
  "红......"一人乍然闯入,甚为突兀。本来屋内只三人而已--她,红牡丹及其贴身丫头一名--赵雪柔见无双婚期近了,许多事都让她放下,这次就没带她出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放心的人,便都没让她们此时贴身伺候。
  "没大没小的,没看见有贵客在此吗?"虽是呵斥的声音,却也不显得十分恼怒。
  赵雪柔转过头去,稍微打量了一下,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剑眉醒目,刚毅之范,略微有点风尘仆仆的样子,该是赶路方到,便急着冲进来,应该是有急事;能直接冲进来,可见不是生人,而且还是跟红牡丹颇为亲密的人,否则怎能直接出入她的闺房?莫非......促狭地对着红牡丹挤眉弄眼。
  来人忙道:"多有冒昧,还望恕罪。"
  "大家同是牡丹姐姐的密友,不必客气。"赵雪柔促狭地笑着,眼神却是望着红牡丹--从实招来,来者何人?
  红牡丹不吃她那一套,也不互相介绍,对那人嘱道:"你先去梳洗一下罢。"
  赵雪柔转身站起来问:"牡丹姐姐紧张着你呢。"只见那人微微抬头,与她打了个照面,只见他脸色一变,一瞬间又恢复过来,只笑道:"夫人说笑了。"
  红牡丹嗔道:"小妮子,我的男人你还搭讪?"
  这么一说,赵雪柔倒不好意思起来,讪道:"人家只想开开姐姐的玩笑罢了,姐姐这么一说,我哪敢再说话?"便坐下来,放那人走了。
  端起酒杯往嘴边送,心里纳闷--方才红牡丹用那样的话激我,分明是想让那人快点出去;方才这人见着我时神色一闪,分明有些怪异,若说只是惊讶于美貌,却是说不通--红牡丹本人便是个绝色女子,输不着赵雪柔几分,更何况在红牡丹这儿,哪样风情的女子没有?久了,自然多少见识过一些,轻易不会对女色诧异;更何况,那怪异的眼神,分明又有些琢磨不透......罢了,罢了,真是的,就像红牡丹所说,是人家的男人咦,又可以肯定自己不认识他,在这里瞎琢磨什么。真是的!
  
  "姐姐,我那丫头无双,就要嫁人了,是御卫军副总领梁子悦,上无父母,下无弟妹,孤身一人,应该是好伺候的。只是以后你帮我注意些,万一他有拈花惹草的事儿,帮我教训他。"临走时分,赵雪柔拜托道。
  "多管闲事的家伙!"红牡丹斥道,"帮你看着便是。哪有你这样的人,托了别人,看着另外一人的丈夫,闲事管得太宽了些。"
  赵雪柔笑,"姐姐刀子嘴豆腐心,就知姐姐是个好人,否则也不会暗暗救济那么多人。"
  "嘴巴抹了蜜么?再不走就天黑了。看你那位怎么罚你。"
  "呵,他偏生不罚我呢。"不知是不是该得意?
  "妹妹实在过得无聊的话,说不定还有别的精彩。"最后红牡丹加了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
  "罢了,你又在瞎安慰人。我走了。"微醉的赵雪柔在搀扶下进了马车,回了。
  
  "喝醉了?"韩敬瑭见她被人扶进来,又闻得她一身酒气,便知她又疯玩了一回。
  "哪有?多喝了一点点而已,还没醉呢。"赵雪柔嚷着,尚有三四分清明,嚷道:"热水,沐浴。"无双迎过来,"早就准备着只等娘娘回来,小心些,别绊着......"
  微闭双眸,水洗凝脂,暖香袭人......见过多次,还是心有所动,柔情眷眷,他心知,即便是言笑宴宴,也遮挡不住她眼角的一抹孤寂与茫然,即便是拥着她,也不实在......他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
  她感觉到他的气息,没有理会,不介意他在一边看着。都老夫老妻了,早已看遍。
  心思又飞走了,在想什么呢?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呵,也许什么都不想,只是发呆罢了。唉,作死,再这样迷糊下去,哪一天被人谋害了也不知。看,还是惜命之人,生活无鲜色,至少是富贵的,还是想活着。
 
 楼主| 发表于 2009-3-24 08:29:35 | 显示全部楼层
  "都下去,无双也退下!"赵雪柔神色严肃,连平时跟在一边的无双也被"撵"了下去。无双怯怯地看了梁子悦一眼,随众人一同退了。
  "恭喜大人,喜事将即。若不是我这里的人,或者不跟我沾边,那也罢了,偏偏是我做媒,又是我的贴身丫鬟,之前你来求这门亲事,我已清楚跟你讲明了条件,你也是一口应承的;你若日后出尔反尔,薄情寡义,可别怪我不客气!管你日后升到什么官儿,只要我还在这里,捅了天也要给无双作主。可听清了?!"
  敏贵妃在自己的若雪轩里不摆一些虚礼,他早有耳闻,也亲眼目睹过--什么请安,尊称,自称,她凭着自己高兴行事;若嬉笑起来,半玩笑半认真,让人摸不准,然而此时表情是难得的严肃认真。梁子悦不敢马虎,誓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梁子悦说到做到。"
  敏贵妃遂放下脸,"好了,就这句话。等着迎娶老婆吧。无双可是我认的干妹子,你若以后有鬼,小心人头。"
  梁子悦陪着笑:"娘娘放心。梁子悦谢过娘娘,日后有何差遣,定当万死不辞。"
  "谢就不必了,什么死不死的更不用提。"
  正说着话,皇上什么时候进来,"哪有你这样的悍妇?管闲事管到别人的家事。"
  梁子悦起身行礼,只见方才正经严肃的敏贵妃,此时已眉开眼笑,摇曳生姿,万千风情,像一阵风掠过心田。巧笑倩兮:"我一做坏事,便会不巧给你遇见。"二位一位故作威严呵斥,一位嘻嘻哈哈,俨然一对小夫妻......
  
  "无双,嫁妆呢,我已向皇上讨了个人情,平日里那些赏赐的东西我没用过几件,都好好地收在那儿,你不嫌弃,咱们就用那些凑--毕竟都还是可以拿得出手的,另外缺的,我已让人办了。我给你的贺礼最简单不过,几张银票。"
  无双对自己出身比梁子悦底耿耿于怀,敏贵妃开导无效之下,就认了她做义妹--这下可好?敏贵妃的妹子,总算可以凑合着吧?考虑到无双孤苦无依,便把嫁妆一应物件都替她张罗得差不多了,这才跟她说。
  无双暗暗记住敏贵妃娘娘的好处,赵雪柔见她要磕头的样子,忙道:"哎哎哎,别跟我来这一套。"这些人,有事没事就跪,膝盖不是骨头做的么?
  无双不语,赵雪柔知道还有一件事她放不下,安慰道:"你姐姐的事?张公公一时半会抓不着头绪也动不了,你姑且出去,能出一个是一个,你难道想让你姐姐在黄泉之下看着你为了她而死守在这里面?若她泉下有知你嫁得良人,总比你替她报仇还要高兴。这事我既然以前答应过你,定会放在心上,你安心嫁人便是。"
  
  知道赵雪柔素日护短,无双嫁人,兰妃过来问问有什她可以帮得上忙,一进来赵雪柔就和她笑闹了一场,方坐下聊聊。
  "妹妹接手后宫以来可不见动静?可有难处?"兰妃边品着赵雪柔新弄来的茶边问,这赵雪柔也够怪,好好的茶,她偏要自己取个怪名--无花。
  "我懒啊,懒得管。"赵雪柔调皮地混过去,不想正面回答,内务府里有根刺儿还没拔掉,做起事来又绕不开,碍手碍脚;再加上有无双那份仇在,她又许下承诺在那儿,所以说,不得不除。等除掉张公公,大手笔除旧革新,要方便得多。
  兰妃瞥了她一眼,"臣妾说错话,望敏贵妃大人大量。"
  赵雪柔啐道,"姐姐又来揶揄我。"
  "我是上辈子欠你的?你的破事与我何干?我还偏偏跑来,不知好歹地过问。"兰妃半恼半笑,分不清真假,赵雪柔一见这阵势,知是真的恼了,便讨好道:"兰姐姐,你跟我这糊涂心教什么真?我是真还没头绪!内务府没收拾干净,其它事情不好动手。"内务府颇为纠结,张公公或明或暗培养了一些小人势力,她不得不防。
  兰妃听到这儿明白了六七分,先除异己,内务府看似只是个供给、记载、总理后宫零杂事务的地方,实则要害得很,给它清干净,才好办事。这敏贵妃,没心没肝,嘻嘻哈哈,实则心里有本透明帐,孰先孰后,孰轻孰重,丝毫不糊涂。她对赵雪柔上心,起初只是凭个人喜恶而定,后来交往多了,一则喜欢她的性情,虽有些玩笑,却不做作、虚伪,无害人之欲,争宠之心;二则可怜她遭遇,也是可怜之人;三则佩服她猜不彻底的心思;四则,女儿长宁公主不知怎的,与她走得越来越近,现在敏贵妃又是风头上的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殃及到女儿,岂不......?五则赵雪柔虽是放荡形骸了些,心里却是知轻知重的人,这样的人统着后宫,总比换成其他人来瞎折腾要好。于她个人于女儿,于私于公,她即便是冷性子,还是要关心一二。
  "你家长宁可有意思。前些日子她在我这里我让她玩院里的那些新东西,她撇撇嘴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才不稀罕呢'',在我这儿甚为无聊,后来见到我书房里的几本书,却来了兴致,硬是缠着我借给她,还问我从哪里弄来的......哈,这小屁孩,总算收服她啦。以前跟你一个样儿,半冷不热的,小小年龄,还老爱给我白眼,你说我这个敏姨做得一点长辈面子都没。"
  兰妃想起几日前长宁带回去的书,笑道:"这丫头看起书来倒跟你的口味对得上,把你给夸得......"
  "一物降一物哈!"赵雪柔手舞足蹈,原来见着小孩心服口服外加崇拜,是那么开心的事。
 楼主| 发表于 2009-3-24 08:29:52 | 显示全部楼层
银状素裹的世界,雪还在飘着。
  冬天啊,窝在暖暖的房里根本不想往外摞一步。
  "娘娘,卫公公求见。"无双走之前挑了个利索的宫女随身伺候敏贵妃,便是这个被赵雪柔改名为红月的丫头。
  "让他进来回话。"赵雪柔懒懒的,天色已黑,这个时候什么事?入了冬,赵雪柔格外怕冷,人也懒了,连应付韩敬瑭也不大上心,慢慢地便把他往外推,如是几次,过来这边的次数边少了些,也不用伺候他笔墨纸砚整理折子之类,好歹过个懒冬,冬眠一下也不错。
  "哎哟,娘娘,快去......"这卫忠平时进退有度,哪有这么着急过?竟要拉着她走。
  赵雪柔不急不缓,"赶着去投胎啊?"
  卫忠先的一愣,哭笑不得地央求道:"我的娘娘,救救奴才们吧。皇上昨儿开始便不舒坦,今天不知忙些什么,这会儿晚膳没有用,药也没吃。奴才进去劝,被轰出来,绣妃娘娘端了药进去,也被呵斥了出来,现在谁也不赶再进去,皇上和几位大臣还在里面议事。御医交代过不得马虎,定要按时服药。"
  平时他的身体都很强健嘛,小病小痛的,应该糊弄一下就挺过去了。那些御医,没事找事、危言耸听罢了。再说,绣妃在那儿装贤良碰了个钉子,我去掺和什么,不是积怨么?!若是成了,绣妃心里对我更不是滋味;若是失败,倒也罢,就是多走了两趟路而已。"卫公公,您这么一说我还真不能去了,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去了不更添乱吗?"
  "贵妃娘娘,您好歹试试。再说,您可是一宫之主啊。这龙体有个什么大病小痛的,咱们都担当不起啊。"软硬兼施,想想,自己是贵妃--差点忘了这头衔。"罢了,我随你走一趟便是。"
  来到御书房,守了一圈人在外面,看来他又有什么密事,为了清净和保密,把人都赶出来了。
  绣妃居然还在。在路上卫忠大概说了一下今天的情况,绣妃在书房给他磨墨添纸,与他一同用膳......直到傍晚时分几位大臣匆匆赶来,和皇上密谈,才出来在远远的偏房候着,孰知一候便是半天--也不知是什么事来着?
  真是尴尬呢,人家绣妃红袖添香,本来好好的,自己这时候跑来添一脚,还是在她受挫之后,唉,找死!
  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摆了架子上去。再不济也是贵妃,还能怕她?
  绣妃瞧见敏贵妃风采奕奕地朝这边来了,规矩地行礼问安,脸上全然的恭敬有礼。赵雪柔暗暗赞叹了一番--这女子,虽然性情为她所不喜,但耐看的相貌真的看不厌,菊花啊,菊花!一看到她便想起被文人们吟咏不绝的菊花--别有一番风味。
  "绣妃为皇上之事操劳辛苦,有心了。现在天色已晚,冬夜寒气逼人,这偏房里冷,绣妃保重才是,否则有个什么不适,我这个名义上代理后宫的贵妃,又得挨皇上骂了。皇上可心疼着妹妹呢,多次夸奖妹妹兰心惠质,外秀内中,如此一个可人儿,妹妹自己也该保重才对。"胡乱编排一大通,好话人人爱听,呵呵,管你情愿不情愿,反正先糊弄你回去休息再说,否则你在这儿,无论什么结果,都得看你的脸色。
  绣妃恭敬地福身:"多谢贵妃娘娘关心,那就有劳娘娘,绣妃告辞。"
  走吧走吧,赵雪柔暗自欢喜,她生来脾气便不是大家闺秀,隐忍着跟这种人打交道,一个字--累。
  "药呢?"伸出手去,凶巴巴地问把她从暖屋里拉出来的凶手卫忠。卫忠忙不迭地命人端上随时热着准备好的药,赵雪柔接过便往御书房内室走。卫忠跟上,小心翼翼地问:"娘娘,就这么贸然进去......"
  赵雪柔一凶,"卫公公可有妙招?那卫公公送进去。"
  卫忠连忙摆手,已被斥退回两次,这皇上万一被惹毛了,他们个个遭殃,圣上光是一言不发,已够他们受的。
  "卫公公,"赵雪柔忽然温柔起来,卫忠不由地心一紧,只觉不妙,"我今儿若是让皇上把药给喝了,你便欠我一个人情;若是喝了药,又丢下公事,回去休息,你便欠我三个人情,可好?"
  卫忠不知这敏贵妃又打什么主意,只是当下皇上喝药是急事,更何况,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她贵妃娘娘吩咐下来,他卫忠还有不听的吗?道:"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赵雪柔诡异地笑了,"那你可记好了,以后我若是有事相求,卫公公只得二话不说、点头答应。"
  卫忠明显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头皮发麻,然一心只在皇上身上,只得应道:"是。"
  稍后,只见大臣出来走了,皇上也出来往寝宫去,跟在后面的敏贵妃手拿一个空碗,在皇上后面偷偷地向他得意地耀武扬威。卫忠不知这敏贵妃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让皇上乖乖喝了药,还从御书房里出来?当下心里是百分佩服,至于所说的欠她三个人情,也心甘情愿。
  
  陪着韩敬瑭到他寝宫--承恩殿,好名字,多贴切,那些被召来侍寝的女人,承受皇上所谓的恩泽,唉......幸好韩敬瑭给她几分薄面,直接去她若雪轩,否则让人抬到这么个陌生的地方跟一个男人亲热完了再被送回去--别扭。
  "又出神了!"微怒的声音,赵雪柔咬咬舌头,谁让自己呈能呢,硬是贪心卫忠那儿的人情,虽说是最终成功让他回来休息,可他今天好象特别不高兴,还是不要触了逆鳞。
  "是。"乖巧地应了声,扶他坐下,已有宫女捧热茶、点心等过来,赵雪柔接过小心地递给他,他接过来,没触到嘴唇,便又放回桌面。
  好,这表示无盛怒之气,却有郁闷之事,窝在心里,发火发不上,问题又烦人,最折腾人的状态。若真大怒一顿呢,一会儿就过了,就怕这么阴着。
  "事儿又不是一天两天办得好,急的也是自己,你不心疼自有一大堆人心疼。又病着,你这是跟自己过不去呢?还是小孩子吗?"赵雪柔娇柔地赖到他的怀里仰望着他阴着的脸,刚毅的,霸气的,宽广的,儒雅的......"人等道皇帝万万人之上,人中之龙,真命天子,天生天命......孰不知这帝位做得最为辛苦和孤寂,什么事都抗着,天下的事都要他操心,罢了还有后宫数不清的纠缠恩怨,什么佳丽三千,千娇百媚,却附带了地位、荣耀、阴谋等太多太多的东西,难求纯真的一腔热血,一颗真心,......我不懂你们男人的家国天下,我知道的,只是累了就歇歇,睡个好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他叹了口气,脸色稍霁,赵雪柔见着欣喜,乘胜追击,"天儿冷着呢,方才还下着雪。你忙活了半天,又病着,好歹吃个饭,躺着休息一下,身子最重要。"
  见她面露讨好之意,不忍拂逆,道:"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饿了。"
  赵雪柔连忙吩咐道:"上些清淡的小菜来。"一边的人立刻端上,想来是早准备好的。
  屏退其他人,亲自伺候着,搜肠刮肚想了些笑话,聊以解闷,吃到最后,总算熬出头。唤人进来撤掉,陪他瞎掰了些胡话,反正她也没什么形象,早不顾及这个。又好歹伺候着睡下,才松了口气,蹲在床边,掖好被子,嘱道:"生病就老老实实地好好睡一觉,我这一折腾也累了,回去休息了。"
  刚转身,蓦地手腕被他扯住,听得见一声"多谢",轻轻的,却十分清楚。
  顿了顿,背着他,没有转身,玩笑地说:"皇上可是病糊涂了?什么谢不谢的?真要谢,赶明儿送我这个守财奴几张银票。"说罢匆匆离去。
  
  "今日多亏娘娘。"卫忠讨好地要送敏贵妃回若雪轩,迎上去,灯火的映照下,娘娘一双明眸居然银光闪闪,心下一紧,不知方才里面实情如何,不敢造次,眼见敏贵妃径直快步往外走,连忙默默跟着,道:"娘娘小心,外面雪深,容奴才送一程。"原本谈笑风声的敏贵妃,许是因为夜里太冷,一路上一言不发,卫忠送到若雪轩门口,"娘娘好生歇着,奴才告退。"只听得一句:"你也回去早些歇着,明儿还要早起伺候着,也是辛苦。"竟不同往日的嬉笑,多了几分柔情淡然,一下子暖到他心底。"谢娘娘,能伺候主子是奴才的福分。"
  端了热茶热水让娘娘暖和暖和身子,不经意瞧见什么,红月问:"娘娘可是不舒服?眼眶红红的。"
  "在外面走了趟,不知怎的眼睛不大舒服,揉了两下,没什么大碍。洗了睡吧,今儿怪累的,困。"
  红月见主子懒懒的不想多说话的样子,也是个机灵的人儿,连忙伺候娘娘睡下。
  
  次日起床,发现夜里又落了些雪,看着昨日人来人往的脚印又被大雪给覆盖了,空中还飘着。若真若幻的雪白世界。
  一大早,又这么厚的雪,此时较往常要静了许多。
  "娘娘,天寒地冻的。"红月拿了件狐裘披在怔在那儿赏雪的敏贵妃身上,这天仙儿似的娘娘一大早的贮在那儿,愣神儿,仿佛要跟周围的白雪融为一体似的,看着让人不真实。
  
 楼主| 发表于 2009-3-24 08:30:10 | 显示全部楼层
雨雪不断,甚为清冷。
  红月进来,瞧了几眼敏贵妃闭着眼悠闲地哼着小调儿,欲言又止,到了最后还是小声道:"娘娘,听说绣妃怀了龙胎。"
  "什么事也值得你吞吞吐吐得?!多长日子了?"
  "两个月。"
  "吩咐下去,让内务府多拨一倍银子到绣妃那儿,什么补的养的,都备足着,给她那儿的奴才们带句话,好生伺候!有什么三长两短,损了龙胎,小心脑袋。还有,绣妃这几日在皇上那儿磨墨伺候,也怪累的,现在既然诊出有了身孕,该是好好养着,让她以后少操劳这些杂事儿,安心养胎,若有什么事儿,尽管跟我说,有皇上和贵妃娘娘替她撑腰呢。"眼都懒得抬一下,继续陶醉在自己曼妙的歌声中。
  "是!"红月应道,见主子悠闲的模样,不见半点惊讶或者嫉妒,一时半会不知她究竟心思如何。
  正在这时,"娘娘,快随奴才去劝劝。"这卫忠,没两天,怎又跑过来?还没躺一会儿,便被火冲冲的那人给扰了清闲?
  "皇上训斥大人们是庸医,闹着不肯吃药。"这皇上,还是三岁小孩吗?发这种脾气,怕是转移火气罢了?说来也怪那些御医,高官厚禄养着,一到用时,没几个出采的。
  "卫公公敢情是把我赵雪柔当冷水,一遇到火便拿过去用。"
  卫忠苦笑,"娘娘,别笑话奴才。奴才这也是没办法,在这后宫之中皇上最听您劝呢。"
  这些事,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没个了结,救场一次成了,他便记在心里,怕是有什么棘手的都跑到这边找人。"走吧。"
  渣滓四溅,御医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这卫忠有两下子,在突变之始便赶忙溜掉去找救兵,否则此时也跪在这儿了吧。"这一大早的,这谁跟谁过不去呢?"人未到,先有声,众人稍微缓了口气,如果这贵妃娘娘也没法子,那他们就认了吧。
  "皇上要摔也拣便宜的摔。这可是新进贡进来的绝品,就这么一套,摔破两只,糟蹋了一整套,心疼钱呐。"
  两天不见而已,躺在那儿的皇上面色没见好,反倒差了许多,令人不忍多看。心里暗自诅咒这些庸医,活该受骂!好好的一个大男人,平时那么康健,一点小毛病,被你们治成这样。
  扶他调整个舒服的位子,"上个月跟我说过要给我好好过次生日,还记得不?"
  旁人一听,拉起不相干的闲话,一时摸不着头脑。
  "我当时说,这生日过不过的,有什么关系?反正每天都活着。现在想起,你若真想给我过这个生日,便快些好起来吧,没有皇上,我一个人跟姐妹们闹着也没意思。你不好起来,难道还让我在皇上圣体违和的情况下大开筵席大肆庆祝?君无戏言,你既说过,便要做到才是。堂堂皇上,想赖皮不成?我可不干。"
  "你不是说,不过也罢吗?现在再提,谁理你?"一听这话,便知已软下来,心里松了口气,挂上嘻嘻哈哈的笑脸,"我就这小女子的赖皮性子,你今儿才知道么?"
  "我还知道敏贵妃最好管闲事,现在管到朕的殿里。"
  她只得赖皮到底:"我好歹是你老婆,以夫为纲,你打个喷嚏我要抖上三抖,你说我能不管你闲事吗?这是关心!关心则乱,关心则管。"
  这一通话说下来,半理不理,有几分强词夺理的玩笑,倒是让气氛缓解了许多。也只有敏贵妃,在皇上盛怒之下,还敢从头到尾,没几句正经话说,东扯一通,西拉几句,绕来绕去,拐着弯子说,到最后反正糊里糊涂把围给解了,众人也舒心了。
  胡乱扯了几句话,总算让他先躺着休息,药的事不敢正头去提,机灵的宫女太监不知不觉已把地面收拾干净,退出来,御医守在外面,一行人退到偏远一室低声商量。
  "你们也太不象话了些!三四天了不见一点起色!骂你们是庸医一点也不为过!"正色厉声斥道,着实对这些大夫冒火,难怪他生气,换成是自己,早砸了医馆,更何况他视政事如命,今儿连早朝都上不得,不气才怪。
  几位御医诺诺称罪,赵雪柔问:"究竟是个什么症候?用了几天药也不见好?难道你们连诊断都没诊清楚就瞎用药?"
  几位御医一听忙地跪下,贵妃此话含针,若是传了出去被信以为真可是砍头的大罪,不敢应承,只道"娘娘恕罪"。
  赵雪柔不耐烦地问:"究竟情况如何?你们倒是说说。"
  一人大胆道:"娘娘,皇上这是体--"
  "罢了,谁要听你长篇大论?欺负本宫不懂是不是?只治愈需要多长时间。"
  见娘娘干脆之人,便依着性子干脆回了:"若是按时按量用药,约是二十天。"
  "像这么躺着要躺几天?"
  "恢复得快,三四天便可下床,之后慢养。"
  听到这里,仍想骂人,一个病治起来这么麻烦,"庸医!庸医!平时果真没骂错!他还真养了群没用的人!医术再不精进,还指望着每次都有人救你们的场?平日里做什么事去了?都合着心术不正的主儿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去了?"又是顶黑锅盖下,赤裸裸的,吓得几位跪在地上汗流浃背。
  众人皆知娘娘口中的"他"便是皇上,也只有贵妃娘娘心急口快之下敢这么称呼。其中一些还没见过娘娘的人,此番听了她厉色教训,搬弄是非,方才又见识过她在皇上面前的谈笑风声,三下两下竟劝得下皇上,想起平时听到的传闻,说这贵妃娘娘貌美如仙,甚为动人,随性得很,时常言笑宴宴,神采奕奕,却是个赏罚分明的厉害角色--不仅长幅好模样,还有些手段,得罪不起,糊弄不得,这方信了。
  "平日里开药方、熬药的事你们好生担待着,喂药的事我来负责。若是到了你们所说的时间还没治愈,等着脱官服吧!"气恼之中,口不择言,也不管这罢官之事是轻是重,撂下话便摔手而去,留下跪在地上抹汗的御医。
  
  这日起,每天到他那儿伺候他吃药、梳洗、用膳,事事亲为,俨然奴婢。
  "好了,那些庸医说明天便可以下床活动一下。"在床上干躺了三天,也够烦闷的。"折子收起来吧,明儿再看。"从他手中抢过来,七七八八地都收起来,"休息!"
  "悍妇!"无奈地任凭她摆布,他只能动动嘴皮。
  "庸医加悍妇,够你受的。"胡乱翻着折子,笑着。
  "罢了,你这几日庸医叫个不停,他们还没受够?"
  "还不是为了你才骂他们的?前几天你不也骂他们是庸医吗?!现在反倒劝起我来。难道我真的骂得很凶?"看到一张折子,夸道:"这个人的字写得不错,比你的要好。"
  "是吗?"他闷闷地问了句。
  笑着上去轻拍,"皇上吃醋?"
  "哪有?"若是先前那一句不够明确,那么这一句一听便知道的确是了。禁不住大笑,扶着床沿只叫唤肚子痛。惊得宫女太监连忙过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韩敬瑭一恼,喝道:"都下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笑得半天才止住,他瞪着她教训:"再没个样儿,撵你回去,省得在我这儿添乱。"
  "好了,我道歉!天知道贵为皇上,竟为这点小事吃醋?"不提还好,一提他脸色又拉下来。闹了半天,她也累了,便回自己的若雪轩歇着。
  
  这雪化得差不多了。待天气好了,在外面晒晒太阳,多暖和......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风景,心里幻想着晒太阳的情景。以前家里的阳台采阳,冬天有太阳时便躺在那儿,足足美死人。
  "磨墨!"讨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和幻想。
  转身替他弄好,伸手一试,哎哟,"脚怎这么凉?"
  "坐久了,大概是这样。"
  她口口声声骂的庸医又不许病人多走动,没几步便拉回床上,只道慢慢养着养着,每日仍旧坐在床上看折子,她一边伺候着,都辛苦。
  
  "看我给你弄的好东西,暖脚正好。"次日清晨一到便塞了一样东西到他脚边,还真不错,暖和着。"这暖水袋每隔一段时间换次热水便可。"
  "难得你有心。"
  "我别的本事没有,这吃喝玩乐、安逸享受的事倒会做。御医说你可以下床正常活动了,只是还得按时吃药;过几天再给你弄双鞋出来,在御书房坐着的时候穿,保证又暖和又轻松。"前后大约十天,再躺下去,这病好了又给躺出新病来。
  "这几天累着你了。明儿就是你生日,你想怎么过?"这几天见她骂是骂,笑是笑,心却格外地细,任劳任怨,着实辛苦了一番。
  "什么过不过的?懒得折腾。你又病着,难道还真让人说闲话不成?还嫌我背的怨气不够?省省吧。不过得向你讨个生日礼物。"
  "偌大的后宫大大小小的事都被你揽下,连朕也限制着,什么东西还要我给?"
  "你太抬举我了,我还是不为了节省开支,为你省银子?"顿了顿,道:"我要一个人的命,你到时候睁只眼闭只眼便可。"
  "哦?谁?"这二人,谈论起来,倒不像是一条人命,轻松仿佛只是在说天气好坏而已。
  "还能有谁?内务府的总管太监张公公,此人不除,我心中始终有根刺,行动起来,时时有障碍。更何况,他为人阴险狡诈,计谋多,心思深,既然不能为我所用,迟早是祸害。不瞒你说,打一开始,我便想着要除掉他,一直布着局,撒着诱饵,现在快要收网了,听说当年他有恩于你,怕你护他一手。"
  "此人实属狡诈之辈,作恶多端,除掉也罢。"
  "那我就放心了。小祥子被我安插进内务府也有些日子,到时候让他做总管太监吧?可不许说我结私营党。"乘着好心情,干脆说个通透,反正自己那里小把戏,也不入他眼,跟他明说,落得个清明。
  "后宫之事,你做主便好。朕也相信敏贵妃是个有分寸的人。"一半是放权,一半是警告。赵雪柔心下揣摩透了,暗喜,能放开手做便好,她怕是已无聊透顶,搅起一些事来做,也是好的;一些事开了头便收不回;反正已是风头之人,避是避不过的,干脆迎上去,弄潮风云。
  "起来到外面走走吧。"实际上不需要人来扶,但她还是搀着他。
  阳光明媚。
  明儿就是自己生日!记得十八岁生日之后,不多久嫁作他人妇,到如今,好几个年头了。从十九岁开始,现在将满二十五,明天之后便迈入第二十六个年华,七年呵!跟了他有七年了。宫里这几年,起起落落,冷冷热热,也起伏了几次,被人害过,也害过人,报复过,弄虚作假、虚与委蛇、布局设彀、请君入瓮......现在又在后宫逐渐除旧革新......她所有的,只自己而已,依仗着一张皮相、一幅性情,讨得他欢喜与宠爱,借他的权利行事罢了。这一个男权、皇权的社会,能依仗的,莫过于此。
  阳光下,他反握住他的手,二人默默无语,相依着。
皇上的病刚好,敏贵妃又病下。前些日子还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的御医们又得在皇上的亲自过问下战战兢兢去给这位厉害的主儿诊治。
  轮到自己头上了,倒清闲许多,安静地呆着,全然没了前几天的凶悍、刻薄。
  定了老御医刘大人替自己诊治,将一群多余打发走,这才清净了许多,让红月在外面把一干前来问候请安的妃嫔都挡在外面,送来的补品留下便可。这些人,一听说贵妃有恙便忙着过献殷勤,既都送过来了,何必推掉?统统收着,考虑要不要把它们给变卖掉,应该可以卖不少钱......
  这日刘御医过来问脉,末了,赵雪柔闲聊起来:"刘老先生家在京城何处?"
  "回娘娘,百里巷。"
  "那岂不是与梁子悦大人一处?"
  "确是!街坊邻居。"
  "那我厚脸皮托刘老先生一件事,有空了到梁大人府上替他家夫人把把平安脉,大人您的医术我信得过。"这两人,速度倒快,成亲数月而已无双便有了。恰逢皇上的病给耽搁下来,接着是自己生病,否则就亲自出去一趟看看。
  "娘娘抬举。不知娘娘所说夫人是梁府哪位夫人?"
  赵雪柔他了纳闷,他无父无母,没有亲兄弟姐妹,梁府不就无双一位夫人吗?"难不成还有几位夫人?"
  "五天前梁府娶了二夫人,热热闹闹地办了事,街坊邻居都收到请贴。"
  一听此话,蒙了,许久方道:"刘大人可是记错了?我说的是御卫军副总领梁子悦大人的府上。"
  "确实是梁大人府上。做了好几年街坊,错不了。"
  听到此处,心口一紧,忙大喊:"来人,把那梁子悦给我马上叫过来!"
  红月忙过去开解:"娘娘当心自各儿的身子要紧。"赵雪柔哪听得进去,一心等梁子悦过来问他个清楚,"你去外面候着,他一到便领他过来,什么礼都免了。"
  待那人匆匆赶来,迎头呵斥道:"梁子悦!我今日问你话,你老实回答,有半句虚言,拆了你的家。"
  "是!"梁子悦被人领着匆匆进来此屋,但觉暖香袭人,宛然春天,还没多体味,便被迎头一呵,只有答"是"的份。见她病着,却逞强呵斥自己,心不由地一紧,不知是害怕还是别的......
  "你前几日娶了位二夫人?"
  梁子悦愣了愣,一说失礼望着贵妃娘娘发呆。
  赵雪柔大急:"你道是不是?"
  "是!"
  一股腥气涌上,"扑"地一声,竟吐出血来,吓坏了当场的人,顿时乱成一团。红月急道:"你个梁子悦,好端端的娘娘被你气成这样!"梁子悦也急了,不顾礼仪地上前扶住娘娘,痛道:"微臣罪该万死,望娘娘保重玉体!"
  以前见书里面描写被气出血的情节,只觉这气也太大了些,再气也犯着跟自己过不去,如今轮到自己头上,哭笑不得。"你罪该万死?是我该死才对。瞎了眼才把无双嫁给你这般负心薄情之人。头一个老婆娶了数月,怀着孕,你就大张旗鼓地又娶个第二个进门,不被你气死才怪。"
  "娘娘何苦为这等小事气坏自己?"红月焦急,一是真的担心娘娘身子,二则皇上早有口谕下来要好好照顾娘娘,这病还没养好,倒是被气得吐血,真追究下来,他们都得遭殃。瞪着罪魁祸首梁大人,只见他憋了一脸红,满脸难受与担心,不好再出口责骂他,只得忍了。
  还是刘大人沉着:"各位还是容老夫替娘娘把把脉。"他们这才退开,让他诊脉,各自心里默默求佛,万不可有什么大事......
  
  折腾了一上午,刚要歇着,听得外面的怒斥,便知是那人来了,恐怕他们要挨顿训斥。
  "什么大不了的事,也让你气成这样?都没见着你为我这样的。"气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儿,这女人!管闲事管到把自各儿气成这样,偏生让人担心。
  赵雪柔牵动嘴角,勉强挂个笑脸,"的确,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一口血嘛!回头补上来就是了!你也气成这样?"拉一下他的衣角,哄道:"好了嘛,我以后不吐血了便是。你别绷着个脸,笑笑。"
  一句"我以后不吐血便是"令人哭笑不得,脸上挂不住,软下来,柔声道:"还劝我说身子是自各儿的,你也不保重自己的身体了?这么多闲气,你管到什么时候?"
  蓦地黯然下来,幽幽道:"当日我见他堂堂男儿,也是有情有才之人,人也看着老实,值得托付终生,无双又死心眼儿认准了他,后来他来求这门婚事,我自是欢喜应下,孰知几个月而已......难道我自己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便罢,连希望别人幸福也不成吗?女人都该跟别人分享一个男人不成?"
  他叹了口气,"这么拼命,原是有感而发?可是积怨于心?"
  "哪有怨?你是一国之君,我也没奢望过跟你两两相守。"赵雪柔见他误会,解释得太清楚又伤感情,便不多说,觉得有点累,闭目养神。
  过了会儿,像是想到什么,睁眼道:"你这会儿病好了,多去去绣妃那儿,她有孕在身,需要多陪陪。冬天我本来就怕冷,现又病着,你就别再往这儿走动,我现在哪有心思应付人?"
  没听见他说什么,也不管他作何想,闭了眼,神游去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3-24 08:30:2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人一病,什么事都跟着来。无双的事还没理出个法子,又惹出一宗敏感的事儿。
  病恹恹地窝在窗边看风景,红月进来,三下两下把她移到床上:"娘娘就是不爱惜自己。吹了风怎么办?难怪老是不见什么起色,娘娘就这么糟蹋......"
  唉,真的很冤枉,这样躺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散散心不是?是阳光好得很,一点冷风都没有啊,我还想出去晒晒太阳呢。心里嘀咕,嘴上不敢说,他们可是有了圣旨傍身边嚣张得很,管这管那,把她当作瓷娃娃。
  "妹妹可好了些?"是兰妃的声音。
  赵雪柔大叫一声,"哎呀,姐姐可算来了,我快无聊死了,你再不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红月瞪眼急道:"娘娘这说的什么晦气话?可不许再这么说。"这红月,有皇上的话作后盾,可真把贵妃也给管住。
  "红月下去,我跟娘娘说几句话。"兰妃正色道,红月识相地退下。
  赵雪柔见她神色有异,问:"有事?"
  "是!"兰妃深吸一口气,递给她一个布娃娃,赵雪柔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心知肚明,无所谓地说:"这等事偏偏我不信,人家爱做多少个便做多少个,难不成真被它给咒死?"一个布做的娃娃,写什么生辰八字,扎几针,真能把人给治死,估计后宫之中没几个活口留下,那时候空荡荡的后宫剩下一堆布娃娃......想到这里,觉得好笑,竟吃吃笑出声来。
  兰妃见她不忧反笑,恼道:"这么大的事,作弄到你头上,你也不上心,倒让旁人替你抓着一把汗。你若不理,我直接交到皇上那儿。"
  赵雪柔忙道:"姐姐切勿轻举枉动,惹一场腥风血雨。"皇室之中,这些忌讳之事,一旦查起来,不知牵扯到多少无辜为之丧命。正经问道:"姐姐从哪儿得来的?"
  兰妃这才娓娓道来。原来是倩妃小女儿长安公主两岁生日,她素日交往甚少,因是之前便认识的缘故,只与她们几个走得稍近,近日皇上贵妃连连生病,不敢张扬,请了兰妃并霜妃,小聚一番而已,之后三人在御花园散步,无意间在一从梅花之下发现,角落处,罕有人迹,先是被一堆积雪覆盖--这几日别的地方早干净了,因为那个地方估计之前有宫人把雪扫到那一处,积得比较深,到今日才露了底。"就你们三个人知道?"
  "原是我们几人叙旧,不想让人打扰,当时后面只跟着两三个贴身丫头,但也拉开了一小段距离。霜妃先看着,俯身捡起后揣着没张扬,后来回去,我们细细一看,上面居然是妹妹的生辰八字,想到这几天你一直病着不好,便心生忧惧,商量了一下,打算先跟你说说,看你如何处理?是大张旗鼓地告诉皇上,还是悄悄地查?"
  要真是问我如何打算,说真的,我什么也不做,扔掉它,或者烧了干净,了事。但此下作出这一出戏,不知又是谁作鬼?赵雪柔在心里想着,问:"兰姐姐意下如何?"
  兰妃沉吟片刻,"这事,棘手,若是大张旗鼓,显得妹妹嚣张跋扈,侍宠而娇,给妹妹添不必要的口舌之嫌,倒不如暗地里查。霜妃亦有此意,这才让我带了它过来见你。"赵雪柔知道兰妃说的在理,的确是为她敏贵妃在考虑,霜妃一向稳重,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情理之中,倩妃向来少主意,省了也罢。
  赵雪柔细细翻看,这手工,真够精细,独一无二呵。看到这里,赵雪柔笑了笑,答案昭然若接。
  不对劲儿。拣到的是霜妃?怎么觉得怪怪的?那日在监牢外面她怎会出现?什么事都给她碰到?
  当下不想只认真地赞叹:"这手工这真是独一无二,精妙绝伦。"兰妃听了,心下亦明二人想到一处去,这宫里,有这手工工夫的,大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吧。"妹妹聪明。"
  "可还有人跟我一样聪明?兰姐姐除外。"若有所指地问道。
  "倩妃一向少主意。除了我,以霜妃的细心,自也会想到。在昨日从倩妃那儿出来,走到快分手的时候,她提醒过我这手工之精细。其实之前我第一眼细看它时便已想到,估计当时她也想到,只是忍着在最后才提醒我罢了。"说到这儿,兰妃"咦"地一声,叹道:"妹妹好玲珑的心思!我这下可全然知晓!这人,心思之深,计划之久,隐忍之深,真令人心寒。借刀杀人的事一做再做!"
  一做再做?难道之前她也有......"姐姐这是说?"
  兰妃嗫嚅了下,"罢了,告诉你也罢。当年你的孩子,表面上是亭子年久失修,工匠们顶的命。妹妹心里想必也清楚,否则也不会对玉妃......这些我在一边看着,都清楚。"
  赵雪柔应到:"姐姐局外之人,自然旁观者清。"
  "妹妹却有另外一点没想到,玉妃那人,空争一口闲气,却是无大智大谋之人,不知是中了谁的招用上那样狠绝的法子?直接要人的命呵!"
  闻此言,赵雪柔明白了,原来一直是她在暗中搞鬼,不费一兵一卒,看尽他人斗来斗去,好阴险的人!"于她有什么好处?"
  "她自己没有,可她有个大皇子呵!若是妹妹生下皇子,看皇上之前那么宠爱和紧张的情形,孩子出来后定会器重有加,虽还未知是男是女,但以防万一啊!"
  赵雪柔这下可是全然明白,这次弄出这等事来,估计是想看着我与绣妃斗,正好绣妃有孕在身......而我是贵妃身份,闹起来,两边难舍难分,皇上要选其一的话,对哪 方都不是好事。压制我的话,绣妃那边要背多少黑锅和闲言碎语?如果是治绣妃的罪,她有孕在身,大不了是贬级,这样以来,无论是男是女,孩子出生之后也没什么出身,再加上有了这事作渲染,想必皇上若是厌恶绣妃定也不会很喜欢那孩子。
  韩敬瑭子嗣并不多,总共加起来,公主除了长宁、长安,还有一名唤作长静,其母地位不甚高,难产而死,留下孤女,托不知是哪位嫔妃养着。
  皇子有大皇子允成,现在大概已是十多岁的翩翩少年;二皇子允淮之母原是一位宫女,幸得皇上宠幸,竟诞下龙种,不知为何,皇上不仅不喜欢,甚至还有些厌恶,只封了她为最低一级的侍者,平日里侍者身份虽是皇上的女人,但地位极低,仅高于宫女,且自称还是"奴婢"--想来该国惯例也怪哦;玉妃当年生下的男孩,赵雪柔是打心眼儿里厌烦,皇上让霜妃代养着,取名允谨,是为人谨恭之意吗?不得而知了;四皇子允文,乃一位并不受宠的嫔所生,临幸过一两次便有了身孕。
  数下来,四位皇子中,其他三位皇子皆不为皇上所喜,大皇子一则为皇上长子,二则其母为从王府便伴着韩敬瑭的霜妃,为人庄重沉稳,韩敬瑭也敬她......
  她是不想让任何威胁到允成地位的人出生吧。这样的女人,唉。可恨又可怜。不知她害一个接一个,这么多女人,若干个受宠的女人,任何女人都可能诞下皇子,皇上又正当盛年,她阴谋算计到何时才是个头?
  然而又不好对付,没什么把柄。她足够聪明,不会让自己身上沾到腥;足够沉稳,深得敬重;足够隐忍,有希望,每日看着成器的儿子,一步一步地走着纵然辛苦,也是甜的......
  唉,这女人。
  赵雪柔思索着,一时无语。
  以前嫌没事,这下好了,轰轰隆隆席卷而来。无双的家事,内务府的异己,后宫大手笔的动作,绣妃的身孕和她极深沉的心思,霜妃一步步的经营,冬天一过便是新的选秀之期--作为皇上,他该添些女人和子嗣了,否则那些大臣闹哄起来,她这个暂理后宫的贵妃只有理屈的份--上一次还是几年前他登基之初,听说是他匆匆到场,三下两下点了便了事,这次可得隆重些......
  眼下又拖着个病,好不了,死不得......啊!
  
  "姐姐,这事先压着不声张,这娃娃我收着。代我好好谢谢另外两位姐姐,尤其是霜姐姐。日后身子养好了,定当亲自登门拜谢。"说到最后,嘴角上扬,一抹微笑,是兰妃所前所未见的诡秘妖娆,看得她胆颤心惊。
  
  "霜姐姐,多日不见,今儿来叨扰一番。"远远地听见敏贵妃的声音,霜妃连忙迎上去行礼问安。
  一把拉住她:"姐姐这就错了!从王府到现在,姐姐明里暗里照顾我,我岂有不知?再这么见外,是不是不认我这个妹妹了?"
  凌霜连忙应到:"贵妃娘娘这是说哪里的话?折煞臣妾。"
  作势要抓她的痒,打趣到:"还这么说,再说我挠痒痒。"
  "妹妹饶了我吧,都是做贵妃的人了,妹妹还这般没大没小。"宠溺地拉她坐下,打量着,"可养好了?!病了又不让见,只得在心里记挂着。"
  "好着呢,劳姐姐操心了。"
  一旁的兰妃道:"二位亲热的,把我给忘了?"
  正闹着,听得一声大皇子到,便见着一位少年翩翩而来。唉,这么一个儿子,难怪她要苦心经营,也是值了。
  "允成见过各位娘娘。"
  "哎哟,怎就长这么大了?好一个翩翩少年!霜姐姐真好福气,再过几年,怕是不敢逼视,到时也不知要迷倒多少名门闺秀。"就数赵雪柔的嘴能瞎掰,管它呢,反正好话都拿过来。说话间细细打量这位大皇子,咦,不苟言笑?好,反正你老娘深藏不露,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干脆拿你出出气,逗逗乐也好。上前伸手拉住他,笑眯眯地说:"让你敏姨好好看看!唉,长这么高了,都高过敏姨好多了。平时怎也不见上敏姨那儿坐坐?......"每句话都带着"敏姨",又满脸装慈祥......只听他恭敬道:"敏贵妃娘娘身份尊贵,允臣不敢枉称,没有敏贵妃的允许,更不敢登门叨扰。"好无趣的小孩儿,跟他老子、跟他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而且面色如常,僵尸么?连点感情都不外露,冷冷的,装什么酷啊你......心里嘀咕够了,便放了他。允成得了空,问了安好,告退离开。
  "这孩子,从小不喜欢说话,各位妹妹不要见怪。"霜妃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面色含笑,甚为欣慰。赵雪柔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一声,嘴上热着应道:"君子敏于行,呐于言。更这性子跟皇上倒有几份相象呢,不愧为父子。"
  霜妃含笑道:"妹妹抬举他了。"
  抬举?我更抬举你。
  
  三人笑着寒暄了一番,屏退掉旁人,不知说了什么话,之后三人同出门往绣妃那儿串门。
  这三人一同前来,倒让绣妃受宠若惊,连忙让人好生招呼。
  "绣妃别忙,有了身孕,小心些,我们坐坐便走。"赵雪柔开口道,"这孩子,有这样的母亲,以后定是个人见人爱的皇子。"说到此处,顿了顿,不着痕迹地观察各位的表情。
  绣妃忙道:"才两个多月,哪说得准呢。"十足的谨慎谦恭。
  赵雪柔上前伸出手去摸她的肚子,厅内人人屏息,仿佛生怕赵雪柔会弄出什么动作来伤着龙胎似的。赵雪柔不经意地触摸勾画着,道:"好一个孩子,定要小心养着,可别像本宫当年那样,痛失爱子。"一字一顿,轻轻柔柔,听在各位耳中,却如同魔音,绣妃强做镇定,使出权宜之计:"娘娘节哀。若娘娘不嫌弃,待孩儿出生,容臣妾有幸与娘娘一同带大这孩儿。"
  赵雪柔玩够了,轻笑:"我向来讨厌婴儿吵闹,还是绣妃自个儿带吧。"拿开了手。
  绣妃这才缓了口气。
  不一会儿三人告辞,走到岔口,赵雪柔拉住霜妃的手,"前几日的事有劳姐姐替妹妹想得那么通透,日后妹妹有什么难事上门去向姐姐请教,姐姐不要嫌烦才好。"
  "妹妹客气了。方才妹妹那般也太卤莽了些。今儿我们出了门,绣妃那边万一有个不适,他们要是赖在妹妹身上,妹妹岂不冤枉?"霜妃好意提醒道。
  赵雪柔懊恼地说:"姐姐说的极是。方才一时想到她那样对我,忍不住便想吓吓她。日后定当谨慎小心行事。"
  废话了几句,回去了。小祥子正等着,回了话,她吩咐了下一步的安排,没几天便把张公公那只老狐狸拿下,治罪入狱。
  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审理,张公公便在狱中自尽,剩下几个不成器的人,人人自危罢了,以后慢慢收拾。
上次病中说过让他没事别往这边走,他真的就不来了,无奈有事相告,只得去找他。
  "来啦。"仍旧是平常的话,只不过冷了几度,怪里怪调。哪里又惹了他?真是!笑脸挂上,"前些日子生病,好不容易都好了,我想出宫一趟,去拜拜佛,冲冲晦气。"
  "以后这些事不用跟我说,你管着那些事,自个儿拿主意便好。"头也不抬。赵雪柔却是暗喜,给了我这么大的权利,呵呵,是不是以后找个名目便可以借机出去?"不过,也不要有事没事便往外走。"仿佛猜得透她是小心思似的,还没等赵雪柔得意个够,便一句话盖过来,浇冷了她方热的心。
  "好。那我就不打扰了。"转身欲走,听见后面一声:"坐下。"又回去乖乖坐下,他仍旧低头批奏章,百无聊赖地欣赏起书桌、砚台这些看过许多次的东西,他仍旧不说话,接着欣赏他这个人,长得不错,更主要的是有王者的气势,有男人的味道,即便不是天子,也应该有不少女人会喜欢吧?咿,华发早生呵,看见两根白发--这皇帝做得多辛苦,正当盛年已有白发,整日里操的什么心唉......还是没说话,只好玩弄起自己的衣角、发丝......今年冬天仿佛特别冷,特别长,过不完似的......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的问自己,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哼的是什么?"
  "恩?哦,没什么,随口哼唱的小调儿罢了。"让人家坐下,什话也不说,突然在人家神游的时候来一句,又吓死人。"可有难事?"随口问了句,反正别尴尬就是。
  他嗯了声,随意地说:"难事天天有,不过近日倒真是有件棘手的事。西南藩王的事儿。"
  哦,定是皇权集中与藩王独居一偶之间的矛盾,皇帝老儿想削藩或者什么的,又不好下手,贸然行动,引起动荡,苦了百姓,心疼的还是皇上。"这种事儿又不是一天两天做得成的,拔猫儿的爪子也得防止他乱抓人呢。你要撤了他,先削弱他的实力再说。"
  "说的在理儿,苦的是怎么削弱西南藩王的实力。"韩敬瑭微微向后躺着,稍微歇歇。
  "把封地分封给他的若干儿子;没儿子有女儿可以招驸马,同样分掉;没儿子没女儿,送几个小孩儿给他做干儿子,总有一天干儿子长大,长大了便可以分封;或者送几个皇亲国戚过去连姻,媚惑人心,咱们这是从内部瓦解敌人;如果他孤家寡人一个,那就算了,等他死了你再把西南那一块儿的权力集中上来。"赵雪柔胡说八道玩笑一通,这书里写些故事拿到现实生活中有几分有用?
  见他半天不说话,便上去替他揉着,按摩按摩,放松嘛。又得找话题,"明年开春选秀,皇上这次可得好好挑。"
  "嗯"了一声,仍是不在意的样子。是你选老婆,咱们这群人还得跟着瞎忙活。接着又"贤良"地劝道:"皇上子嗣不多,后宫有待充实,到时候皇上也莫专宠几人而已,希望明年后宫之中能多听到些喜讯。"
  又听见"嗯"的一声,觉得没劲儿,把人留下来跟你说话,这么挖空心思地聊天,你连搭理一声都懒得搭理,算了,走人。"皇上要是没什么事,臣妾告退,免得打扰皇上。"
  放下替他揉按着的手,还没迈动一步又被他抓住手腕。这人,怎这么莫名其妙的脾气?"没事便留下来陪我坐坐。"
  "好。"依着你,谁叫你是衣食父母、天王老子?
  "张公公的事,是你做的?"
  "是,让他在狱中自尽,留他几分薄面,也省得我麻烦辛苦搜集证据。他狡猾得很,忙到最后说不定那些能被我们确切掌握的证据还不足以致死,干脆在狱中使些暗招,让他死个干净。"这等小手段,在他面前,既然已挑明了说,便勿需隐瞒,也隐瞒不了。
  "方才胡说八道倒有几分可用这处。"恩,是上藩王的事?谁管你这些事,你爱怎么动随你。
  "明年选秀的事你要忙一场,多注意身体。"恩,多谢关心,还知道说一声,谁让我贪那点点权利和闲事呢,结果揽了一大堆事儿过来做,是不是都拿下来管,你也纵容着。"后宫之中这些人也看得差不多了,等明年选秀,我可要一饱眼福,到时候替皇上多选些美人进来,你可得好好谢我。"
  又阴沉下来不说话,这人,怎么了,也不是隔了太久没见啊,性格大变异吗?正腹议着,听见他阴阴地问:"你这么想?"
  "恩。难道你觉得有何不妥?若有不到之处,到时候你尽管吩咐,我改进,保证你满意。"好吧,我做事一向是不做便罢,既然应承下来,自会认认真真,办得漂漂亮亮。
  "有!"猛地大力把她拉入怀中,"有!"
  忽然来的脾气让人摸不着头脑,稍许害怕,怔怔地看着他。韩敬瑭,我什么都顺着你,依着你,你还这么莫名其妙,摔什么脾气,端什么架子?我还委屈呢!"有话好好说。"
  "你这女人,有没有心?"这怒斥实在让人无从说起,忍无可忍。躺着仰望他盛怒的脸,扶着自己的胸膛,一字一顿地说:"有,就在这儿,皇上要不要挖出来瞧瞧?"
  火气败下来,脸上不见怒气,却显得有些悲伤--这人,今天的情绪转换实在太快,让人跟不上。正在纳闷中,铺天盖地的吻突然落下,还动手撕拉衣服,她急忙道:"皇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白天的在书房,做起来也不尽兴,是不是?"她不排斥男女交合之事,止不过不喜欢被旁人看见罢了。
  半天方止,衣衫凌乱,边扣好衣服边玩笑着说:"皇上一段日子没碰过我,急成这样?真是臣妾的荣幸。"顿了顿又说:"虽然说过你少去我那儿,但也没不许你去。再说你是皇上呢,想去哪还不是任你去?哪有在书房就动手动脚的,大冬天,冷。"
  下一刻,手腕被狠狠地攥在他手里,死命地捏着,痛入骨髓。"你用过心、动过情么?"
  莫名其妙了半天,终于挑明了说,竟是为一个情字!
  这些男人,占据女人的身体不算,还想要占住女人们的心。为什么,就因为你是我的夫,我不曾选择过的夫,我便要死心塌地地爱着你?恋着你?为你争风吃醋、夜立露宵?荒唐。
  难不成你韩敬瑭对我动了真心,深陷不拔?可笑,帝王家的爱情,从来没认为它是真正的爱情。宠着你,对你好,把什么都赏给你,便是爱了?他们不懂爱呵,他们天生是征服者,而不是爱人。
  "莫太贪心,韩。"她颤抖着说,"帝王家最见不得真情。你是皇上,爱的是天下黎民百姓,你要让他们过安居乐业的生活。把情用在一个女子身上,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你想要的大概只是征服罢了。若真如此,那你赢了,韩,我臣服于你,甘心做你的妃子,伺候你,甚至讨好你,希望跟你和谐相处。只请求你,不要问我的心,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心在哪里,究竟想要什么。你就让我这么麻木地活着吧。"
  "可我发现,我爱上了你,雪柔。"蓦地唤起她的闺名,让她轻轻一颤,好久远的名字。
  "爱上了你这个没心没肝的人,爱上了一个没真心的人,爱上了一个把我往外推、替我热心张罗其它女人的人。"他喃喃自语。
  起初以为这是女人的老把戏,欲擒故纵。可从她嫁给我那天开始,几年来,她从来没对争宠用过心。去她那儿便去;他不去了,她还暗自欢喜;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怎会上心?可偏偏上了心。也许是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旁若无人,也许是纯净的笑容,媚惑人心的手段,安静的影子与沉睡时令人生怜的孤苦之感,胡说八道中的智慧与洒脱,好管闲事,极端的性子,喜欢了便护短得要命,一旦恨上便恨到极致、报复到底,用尽一切甚至用上自己仅有的身体也要达到目的,心口不一,弄假作虚,手段果决,一出手便要致对方于绝境,......她不是个好女人,又太过妖娆妩媚,他是疯了才对这样的女人动了心。
  那些天她逼迫生病的他睡觉休息,夺过折子随便乱翻,大骂庸医......那时他就想,能见到她为我用心至此,也是不错的。孰知甫一好,她便赶着他去其他女人那里。他想,罢了,干脆不理她,忍着。今天她来了,问了句能不能出宫便走。让他暗自恼火,留下她,她偏又提了选秀的事,还信誓旦旦替他办好......一下子激起他的怒气,冲动之下便说出上面那段话。
  而这边,她只有少许的惊讶:呵,这人,作为帝王,能用情至此,已是不易!--漠然如斯,当真没个真性情了。
  赵雪柔忽地想笑,不愧为帝王。难道每一份感情都要有回报的吗?这样一来,他怎回报得了那些痴痴等待他的女子们?高贵如他,明智如他,容不得没有回报的付出,这才是愤怒的原因吧?可是他还是不懂得爱不懂得如何爱呵。可难道自己就懂吗?唉,自古情字难说,何苦要沾染上呢。罢了。不提也罢。
  "皇上就当我是个无心之人,我们还是像前一段时间一样好好相处,你做你的皇上,我做我的妃子,各司其职,不好么?"一个皇上,后宫众多佳丽,他拿什么来爱我?--她不稀罕这样的爱。
  转身默默出去--弄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往后他若拉不下脸面,双方尴尬,再如何相处?
  
 楼主| 发表于 2009-3-24 08:30:54 | 显示全部楼层
  出了宫门,如出牢笼。
  每次出宫都会带上小祥子,因为是要去红牡丹那儿,顺便让他和他的兄弟见上一面。
  嫌红月太罗嗦,便让她先行一步,到寺院为贵妃娘娘的上香拜佛先准备一下。
  "上次托姐姐的事,看住那个梁子悦,倒好,没几个月,居然就娶了一个女人回去。"劈头便"兴师问罪"。
  红牡丹盯着她看,直看到她发毛,良久红牡丹方道:"你这狐狸精惹的祸,还怪别人。我当那女人是什么货色,一看,居然长得跟你三份相象。"赵雪柔闻之一震,讪讪地说:"姐姐可别开玩笑。""玩笑?谁跟你玩笑?那女子本是百花楼新来的姑娘,还没开苞儿,那嬷嬷还指望着那几分狐媚像能买个好价钱,竟就被梁子悦给碰上,砸了重金包下。我听了讯儿过去瞧了瞧那姑娘,哎哟,一看,那眉目怎跟妹妹的生得那么相似?再一细问,那梁爷居然夜夜抱着她叫的是却是另外某人的闺名......"赵雪柔一听,手足冰凉,心寒到底。要怪也是怪自己太没个谱,什么时候跟他在得太近,以至于让那人生出此等情感来?帮无双,结果却是害了她。
  一笔糊涂帐! 原打算今儿还要去梁府会会那个二夫人,现在哪还有脸进去?
  "妹妹,我还是劝你别管那么多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闲事管到何时是个头呢?"
  她摇摇头,坚定地说:"是我惹出来的事,我定要收拾好,否则对不起自个儿的良心。回头让他把那名女子送走,不送走,我下次亲自到他府上赶人。人家说我身为贵妃霸道也好无礼也罢,他若敢再娶,我便敢再赶。"这番话端地无理,却掷地有声,无理也能说出三分气势--这种事,也只有她方能说得出做得到吧。
  "妹妹近日在里面过得如何?现在可是敏贵妃了呵!"红牡丹打趣。
  "杂事多多,除小人,防小人,还想要报复人。总之我现在是看透了,那里头,年年月月没个休止,防不甚防,甚是乏味。"
  "不如一刀割断,恩怨全了。"
  "姐姐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容易?算了,我就在一波接一波的女人斗争中聊度余生吧!可怜啊,可怜。"
  
  坐在轿中,迷迷糊糊,特犯困,想睡觉,便闭了眼。迷糊中听得见外面有些模糊的声响,本想问个清楚,无奈太困,便沉睡下去,让他们自各儿界解决罢了,我还是歇会儿......
  
  这年冬天,特别长,特别冷,却热闹了一番。现今正当红的敏贵妃在外出烧香拜佛时遇刺,被劫,下落不明。京城的兵力以及宫内御卫军都被调动,封闭城门,只进不出,严格搜查,几乎把整个京城翻了三番过来,仍旧一无所获。此事成了京城人们茶余饭后的说料,被炒出若干种说法。
  
  宫内,阴着脸的圣上,来回踱着,一边的卫公公紧张得手心冒汗,今天贵妃娘娘出事的消息一传到宫里,皇上便大发雷霆,一应人等统统打入大牢,现在还没个谱。到现在还没吃口饭,只等着派出去的人回来回话。
  只听见通报人道,未等他开口,皇上便急怒:"还报什么,直接进来。"
  "回皇上,娘娘所到之地都已细细搜查过,尤其是红牡丹那里,没有发现娘娘的下落。红牡丹本人亦不知娘娘的踪迹,只知道娘娘当天去过她那里,说了会儿话便走了。"
  "皇上,要不要把地儿封了......"一位大人小心道。
  一边的梁子悦急道:"不可!"一出口方知甚为无礼,"皇上恕罪。臣窃以为,目前之后红牡丹那里乃可疑之处,若是轻举枉动,说不定就断了寻查下去的线索。"
  "然挖地三尺亦无甚发现,一应娘娘的物件皆不见其影......"
  "就是没有一丝发现更可疑。"
  这二位大臣争论起来。韩敬瑭一掌拍到桌面上,道:"够了!没用的东西!朕养了群饭桶!"说到这儿,忽地想起她大骂庸医的情景,更加恼了,"将红牡丹抓起来,派人封了她名下的地方,查查她的来历。"
  "她们说了些什么?"袖子下面的手攥住从枕下搜出的布娃娃,韩敬瑭一个心紧,依兰妃所说,她竟是全然地无所谓--后宫斗争由来都是错综复杂,她倒好,全然不在乎,随手放在枕下每天枕着睡觉,还真符合她的脾性。
  那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说。韩敬瑭怒道:"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
  慌地跪下,请求:"此事还望皇上屏退他人,容微臣单独向皇上禀明。"待其他人退下,那人便一五一十地说了从红牡丹那里得知的详情。
  韩敬瑭不知该笑该恼还是......这女人,管闲事管到最后,竟是自己惹出来的。那个梁子悦,胆大包天,居然...?她也真是没个大小,平常不拘小节惯了,竟惹出这等不堪之事来,还口口声声让人家把娶进门的夫人赶出去,也只有她这么不讲理的女人才做得出这样的事......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把她找出来,应该还是在京城才对,被劫?谁敢唐而荒之地劫走贵妃?懊悔的是被她糊弄惯了,出宫便让她出去,早知道不许......那些侍卫也太无用了些,可还有自己布置的暗卫呢?来人显然是有所准备,而且颇有实力,否则怎能得手?......
  "来人,"想起手中的那样东西,喊道,"传绣妃。"
  卫忠连忙进去, "皇上,这......兰妃在外面求见。"
  兰妃?她平日素与她交好,会不会......"让她先进来吧。"
  "那绣妃......"
  "罗嗦什么?!"
  卫忠胆颤心惊地退下,还不知要不要该传绣妃,见着兰妃,悄悄地问:"娘娘,方才圣上让传绣妃,现在又让您先进去,您说我还传不传......"
  "先不用了。"急着往里走的兰妃丢下一句话。
  一进去,看见皇上盯着手中物什,便知自己来对了。"皇上可认为这事与绣妃有关?"
  "这针法,朕记得。绣妃平日里做的针线,朕这里还有几样。"
  兰妃劝道:"臣妾不敢枉断,但定然还与其他人有关。贵妃娘娘之前对这件事已然明晓,隐而不发,定有她的原因。还望皇上三思。"
  "三思!朕已思过三十次了!"他后悔死了,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认为她够心机保护自己,孰料宫内有这等事,宫外还有劫持。他该把她好好地护起来才是。
  "这事儿兰妃既然早就知道,为何还任由她胡闹!"
  "皇上恕罪!"兰妃此时也是有苦难言,若是像皇上解释个清楚,必定会牵连出以前许多事,霜妃虽不善,亦该受惩,然此次皇上盛怒之中,办起来,必然牵连无辜,涉及极广,引发一场血腥。若有再有些人借刀杀人,暗地使鬼,不知多少人枉死。雪柔身上,不知又会背负上多少人命......更何况,宫里面的斗争,从来没停止过,即便这次血腥过去,下次还是有人大胆包天做出什么事来,杀是杀不完的。一天恩宠下去,积怨便多一层,何苦再让她担着更多的?......
  "皇上,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敏贵妃,至于其它事,等娘娘回来再定夺也不迟啊。"
  
  "姐姐,你这招太出其不意了些,让人措手不及。"相貌清秀的女子,倚在床上,喝下丫鬟送来的药,娇懒地对来人说着话,"姐姐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倒让妹妹长见识了。不知姐姐要把我这个大活人作何用?现在这张脸,再普通不过,怕是皮肉生意也做不了。"
  "妹妹尽管放心,反正你也不想在那里头呆了,干脆出来逍遥去。姐姐为了这事,还受了几日的牢狱之灾呢。"
  "倒也罢。到哪里不是一个活字?与其回那里面,倒不如如你所说,出来逍遥。止不过对未来一无所知罢了,心里惶恐得很。姐姐连一点消息也不透露给我,偏生忙着改变我的容貌,这些药喝到现在已令人作呕,这张怪里怪气的面具仿佛像是往我脸上在渗透,甚为吓人。"这张脸,即便是现在站在韩敬瑭面前,他也认不出来了吧?
  "妹妹放心。这张脸,只能保留一段时间罢了,不会跟着妹妹一辈子。"
  "姐姐好本事。止不过不知姐姐如何骗得过他人?"
  "妹妹又来套我的话。不妨告诉你,也让你安心。这几天京城一直议论纷纷这样一件事儿,赵大人被处斩之后,赵夫人王氏携一儿一女与其父王大人离京隐居,赵府便荒废下来,且闹鬼不断,几天前某夜又莫名地起了一场大火,大火被扑灭后,赵府已成一片废墟,让人惊讶的是,废墟中赫然发现一具女尸,面目全非。有人私下传说,从她身上所穿银衣来看,被证明是正是赵家女儿--现如今的敏贵妃--那银衣天下独一无二,且火烧不尽,还是当年赵大人费力搜罗来送给敏贵妃的。传闻都说,敏贵妃幼时失母,少时失父,故与其兄赵大人兄妹情深。赵大人犯事,当时的敏妃极力恳求圣上饶其兄一死,皇上未允。此事之后,皇上虽甚为宠爱,且封为贵妃,然敏贵妃一直闷闷不乐,前些日子故意设计让人劫持,私下潜回已荒废的赵府,放火自焚于赵府之中。还有其它说法,闹得沸沸扬扬,老百姓最近不愁没闲话说。皇榜已下,现在正是大丧期间,平常百姓的喜事都被禁止了呢。......若不是如此,我这个犯人怎会沉冤得雪被放出来?"
  那位相貌清秀的女子闻之大笑,俯在床上,气喘吁吁地称叹道:"姐姐连造假和造谣的本事都这么强,我以前真是小看姐姐了。小祥子也是你的人?"
  "妹妹聪明,那件银衣还是他顺便带出来的。好生休息,我自会告诉你,此番所为何故。"那位妖艳的美女子说完,便走了,剩下那位清秀女子,躺在床上,不知深思什么。
  
  若雪轩。
  人去楼未空。宫女太监留着,一应物品摆设丝毫未曾改动。
  静。
  眉头紧锁的男子,立与窗前,凝望着院中一草一物,眉头越发深了。
  那日"就当我是个无心之人"的话还萦绕于耳,气恼在心,出去一趟,人便消失了,没过几天,便"自"焚于赵府?
  "主子......"连唤几声,他才回过神,问道:"如何?"
  "尚未有任何动静。"
  "盯紧了,有任何动作立刻来报。"
  "是!"
  她那样的人,怎会自焚于赵府?
离京路上的马车内,两名女子悠闲地聊着天,一名艳丽耀眼,一名清秀普通。
  那名艳丽女子吃着糕点,闲散地说:"不打算去岚州?那可是个好地方,错过可惜。"
  "不去也罢。哪里都是好地方,总有要舍弃的。"清秀女子淡淡地答到,掀起帘子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又放下。方才他们这一行人个个被人盯来盯去,打量半天,仍旧没发现什么,只得放行。也是无奈,被喂了药,当时什么话也说不了,浑身无力。
  盯着她看了会儿,问:"你以后总该有个名字不是?"
  想了片刻,答到:"夏花。"
  那名艳丽女子一听,扑哧一笑,"夏花?"这么俗,亏她想得出。
  "就是夏花。"生如夏花之灿烂。
  "好吧,夏花。"无所谓地依了她,"一个岚州的朋友来信,讲了件前些日子的一件事儿,说来给妹妹听一听,聊当消遣。"顿了顿,见那唤作夏花的女子没有应声,接着说到:"敏贵妃逝世的榜文贴出来那天,岚州谢家三少爷所住的念雪园失火,谢三少葬生于火海之中。"满意地见对方身子僵硬在那里,又道:"听说这谢三少几年来一直饱受怪疾折磨,每年会心悸一次,每次痛不欲生,胸口生出一粒红豆大小的红点,听说是奇毒"寸相思",也不是无药可镇,只是这药服一粒,那相思便少一寸,直到相思怠尽,淡忘前尘情事。这谢三少真乃痴情男子,宁愿年年受尽毒发之痛,也不愿服药。"
  夏花转过头,望着她,一抹笑在脸上荡漾开来。
  "唉,"夏花叹了口气,良久方道:"真不知你们个个,谁在骗我,骗我多少。弄到现在我都糊涂了。现在看来,谢慕云倒是真心的了。"说得风轻云淡,仿佛跟自己毫无关系。
  "妹妹如今知道了难道不去岚州一趟?"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罢了,都已是前尘往事,不理也罢。"
  没想到她到洒脱得如此彻底,当下也不再说话。
  夏花侧过去,脸朝内躺着,好象熟睡了般。许久,被唤起,原是天将黑,先下来歇一晚,明儿再赶路。起来随她下车。
  红牡丹转头一看,讥道:"还道你真是七情六欲全抛下,这红了眼眶又为哪般?要怪就怪你的命,生得太好,有那么一个骗人到底的哥哥,痴情如斯却永远不能在一起的情郎,还有一个神秘的娘。"
  娘?记忆中从来没有她的影子,她一出生,他娘便难产而死,赵老爷也从来不对她说有关她娘的事情,见到过的,只不过那一幅画而已。
  头痛得很,心也静得很,原来人无依无靠到了极致,真是心如死水般。这些年,竟然没几个人全然真心、诚实地待自己。赵毓言自始至终对她都是有真有假,绿罗简直不用提了,红牡丹--相交数年,这个可以喝酒、聊天、痛骂、放肆的姐姐,莫名其妙地光天化日之下把自己给劫了,变一幅全然不同的模样,大模大样地运出京城。想想不久前还在为那里面乱七八糟的事打算,现在已逍遥出来了。仿佛做梦般,太突然了。真的很很戏剧化,早知道有一天可以不费心血地出宫,之前就该在宫里好好放肆够才对,那个霜妃,我还没好好地对付;那个绣妃,我也从来没给过她脸色看,应该也摆一次架子给她个臭脸才痛快;那个长宁,我该多揪揪她不爱笑的脸蛋;那个韩敬瑭......那个韩敬瑭--说到他,在这些人当中,他待我应该算是比较好的了,虽然有些做皇帝的臭脾气,但总算是包容了她很多坏毛病和习惯,唉,......那个韩敬瑭,那个韩敬瑭--我该骗他一次说我爱他......满足他一个帝王的霸者习惯,也算是积德吧?谢慕云,哦,谢慕云,那段情感,那段短暂的逍遥,仿佛已是前生一样,究竟真相如何,现已经无从问起,竟真把生命葬送了?!这,算不算殉情?殉情?也太恶俗了些,原来真有这么回事。也许绿罗当时说那段话只不过是她编造出来想气气我罢了--这招真够狠呢,可赵毓言死之前对我说的还不知是假是真,谁说人之将死,其言亦善?
  现在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孤零零一个人,我且逍遥一天是一天。红牡丹虏了我来,能有何用?这几年,她待我亦是不错,作戏作到这一步,唉,难为人家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3-24 08:31:11 | 显示全部楼层
  草原。
  开阔的天地孕育了豪爽的草原儿女。
  一袭红衣,一袭白衣,驰骋蓝天白云绿草之间, 银玲般的欢笑撒落,飘散,散播着快乐的心情。
  "姐姐,我的骑术越来越好啦。"白衣女子得意地笑着。
  "没见过骑马笨成这样的,又倔强得要命。摔过不知的多少次,还是要学。如果到现在你还是不见长进,怕是命已丢在这草原上了。"红衣女子半讥半笑。
  "这叫功夫不怕有心人。我是笨了点,但勤能补拙呢。"白衣女子不以为意,又加了一鞭,向前驰去,"姐姐跟上!"
  一直跑到一片湖泊,这才止住,下马,呈大字形躺下,"真是个好地方,都不想走了,走了那么多地方,到了这里才觉得尽兴,姐姐咱们就在这儿安家吧。"
  随后而来的红衣女子,也躺下来,"你也玩够了,该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事情。"
  白衣女子闭了眼,"这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如梦如画,这一路上,忍不住要记下来--记的那些游记,姐姐通通都帮我好好收着吧?赶明儿托个人保存着吧,说不定后人某天会发现某个不知名的女子,走过一些地方,写过几篇游记--能留纸墨于后人,亦不枉费此生。"
  "看你的容貌,也可以猜想到你娘是个很美丽的女子。她本是我教教主继承人,可惜贪恋红尘,与一名公子相爱相恋,有了你。在你出生之前,你亲生父亲便去世了,你爹--应该是你养父,对你娘一见钟情,并把已有身孕的她接进赵府,本来是要把你娘抓回去的,但你娘以死相逼,赵老爷私下与我教中人达成协议--放过你娘,日后待你长大成人由你接替你娘。"红衣女子缓缓道来,那名白衣女子人仍旧是闭着眼。怪不得,怪不得爹从来不逼她做什么事情,学什么琴棋书画,大家闺秀那一套,只是一味地娇纵,原来是考虑到自由时间也不多,任凭着她吧。
  经红衣女子的叙说,她大概弄明白了,此教名为''恋''。教主家袭的规矩到了她娘那一代被打破,她娘动了真心之后逃离。此后教中分成三派,这些年来斗争日益尖锐。
  "这张脸能被你们弄成这样,佩服。"白衣女子真诚地赞叹,"到现在才恢复到六七成。"稍即问:"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回去做教主?哦,应该是傀儡教主,任由你们这一派差遣。"
  "是!"二人都是坦白之人,干净利索。
  白衣女子睁开眼,道:"你家主子呢,应该露面了吧。"
  "是!时机到了。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性情已然淡漠,对教中事物毫无兴趣的女子。"
  白衣女子笑了,明明叫做"恋",教主偏偏不需要情--这创始者不知是何样的人。时机刚好--是啊,时机刚好,旁观着一个女子慢慢经历人世沧桑,慢慢心灰意冷,到时候了,便把人带走。真好。像极了做实验时的小白鼠,观察者一边看着,评估着。
  "回去吧。"红衣跃上马先行一步,丝毫不害怕那人会耍什么花样。"你的相貌恢复到现在,其它两派已经盯上,若是不想丧命,便随我回去。"
  白衣女子望了望天,大叫一声"啊-",然后一脸平静,也回去了。
  
  她此生还未见过如此精致、妖冶十足的脸,若说她以前的容貌是有些娇艳、偶尔有点妖冶的话,那眼前这人,竟是无时无刻不妖,不艳,不美,美得精致,美到极致。若是她给自己以前的容貌打90分,那么眼前这人,可以打98分了。偏偏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冷气,甚至杀气,平常人等,不敢逼视呵。这是名女子还是男子?看身材,应该是男子,哦,有喉结,那定是男子了。她不喜欢太美丽的男子,男人都这么美了,还要我们女子做什么?男人应该多些刚毅、大气......,那样才让人舒服。
  "我叫夏花,想必你早已知道我是红姬找来的所谓的教主传人。至少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才敢说出话,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浅。"美丽妖冶的男人,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声音平稳,像死水。浅?敢情他的派别就是他的名字?没头没尾,没姓没名的,谁的名字会这样?算了,反正他们没几个是真名,也不计较什么真名假名的.
  "我不喜欢太美的男人。"脱口而出,并未想到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经历了那么多真真假假,爱恨情仇,到如今,她亦不再想要弄清楚以前那些事情究竟那些是假那些是真,究竟有没有真情,在她看来,那些爱也好,恨亦罢,都过去了。
  她恨过赵毓言,尤其是绿罗告诉她说赵毓言导演出她与谢慕云的感情,那时她心死如灰,也是那时下定了决心,不惜玉石俱焚地要与报复他。然而红牡丹后来又告诉她谢三少"殉情"之事,现在回想起来,从来没机会当面问过他,便下定论,实属武断。红牡丹与她亲如姐妹,然而多少年来,掩饰得那么严密,终究是个迷,到最后给她来个措手不及,让人愕然、震惊之余,只剩淡然。恨么?不,已经不会再恨,再爱,她之前的感情太决然和极端,要么爱之如命,要么恨之如骨,一旦经历过爱恨,便已耗尽感情,到如今哪还有精力再去恨去爱?
  那些前尘旧事,似真似假,到最后,落下个什么都没有。人在一世,何必事事求个清楚?哪有什么人对任何事都全然清楚的?人在一世,哪有用不完的爱恨情仇?累了,心累了,便绝了恩怨之心,任凭风吹雨打,她自逍遥自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夏花,红姬(红牡丹),浅等,一行人不急不缓地赶着路。不知道他们要不自己带往何处,只知道是往南走,一直在向南走,一路上,三人话不多,本来红姬与夏花还可以说上几句话,但一到浅面前,被他的气势所压,红姬一句话也不多说,夏花也只得闭了嘴,百无聊赖。
  这日在一家客栈落了脚,夏花好好洗了澡,让人把饭菜送到房间,吃饱喝足后躺到床上,照例带上面具--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面貌只恢复到以前的六七成模样,他们仍让她带上面具,连睡觉也不能幸免--不过这样以假乱真的面具,不知他们是怎么弄出来的,让她带,是否奢侈了呢?
  困顿中刚要入睡的时候,听见耳边有轻微的声音唤着她,这一路上,陆续有些人来寻事,她也乐于见得他们应付,放宽了心吃饭睡觉。此时被人吵得无法安宁,只好勉强睁开眼睛,转过身去,看看是谁。一名蒙头男子,正对着她的脸,吓人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嘭地一声,有人闯进来,那人慌地又夺窗而出。红姬并未追上去,见她安然无事,便出去了。被这么莫名其妙地一闹,夏花倒睡不着了,起床宁坐了会儿,模糊记得那人在耳边说的是:"娘娘?"......无聊地想了些事情,这才又困了。
  次日下楼,其他人已等着她,默默无语吃着早餐。吃饭间发现已多了个人,正是那日在京城闯入红牡丹的闺房,叫了声"红......"便匆匆退下的男子。"我见过你一次,你叫什么?"安静的氛围被夏花突如其来的问题打破。那人抬起头,看了看浅,带着面具的浅看不出什么表情,又看了看夏花,低下头,闷闷地说了句:"武大。"
  夏花一听,扑地一声,呛得她直咳嗽,一只手在她背后帮他轻轻地拍了两下。见旁人惊讶万分地看着自己这边,连忙说:"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然后又对浅说:"多谢啦。"方才帮她顺气的手,分明是他。见他没的表示,其他人也低下头去,便低了头吃饭,却一直忍着笑。
  饭毕,趁着空隙时间,悄悄地地问红姬:"他会做烧饼吗?有老婆了吗?"两个不搭边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红姬答到:"不会。没有。"
  "那就可惜了,我还以为是武大郎、潘金莲呢。"又道:"方才饭桌上咳嗽得那么狼狈,实在抱歉。"
  红姬不知她所说何事,也不多问,只道:"方才大家盯着你那边看,不是因为你呛去咳嗽不停,而是因为那只轻拍你后背的手。"
  "嗯?"
  "主子从来没这样待过人。你好自为之。"丢下句莫名其妙的话,红姬便走开了,弄得夏花愣了在那里好一会儿。
  马车上,她与浅二人而已。夏花闭了眼装睡觉--跟这种人在一起,睁着眼睛实在难受,虽然他除了第一次见面之外都带着很逼真的面具,看上去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但总觉得别扭,一想到有这么美丽的男人就别扭。
  "从今天起,我们是夫妻。"蓦地一声,惊醒她,纳闷地问:"什么?"
  "夫妻。"
  "哦。那我岂不是再嫁?"夫未死,妇又未被休,就这么再嫁了?不知犯法不?就这么一句话,便成了夫妻,什么婚礼,什么礼节,都免了。好,够简洁,我喜欢。
  "路上有人一直跟着我们。两拨属我教另外两派,欲图在我们到达总坛之前,把你除掉。还有一拨是你那位皇帝派的人,倒是聪明,一直跟着红牡丹,想找出些线索,可惜他们想不到,这个清秀的女子居然是他们曾经娇美艳丽的贵妃娘娘。"
  "哦。"韩敬瑭,他还没放弃吗?
  这一路走来,他们不说什么,其中惊险,已够习以为常,反正有他们保护着,她何需惧也。相处下来,发现浅待自己还算不错,最多是冷一点。
  "有这么美的夫君,求之不得。"蹭到他身上,吃吃豆腐,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她闻过的香也有些多了,竟识不出这是何种香味。每次逗他说话,蹭他豆腐,闻到这香味,问他,他只不语,令人气馁。"你身上究竟是什么香?闻过那么多次都闻不出来。"
  他仍旧是不答,夏花笑道:"我知道了,是美人香。"
  见他仍旧没反映,她没意思地咕隆:"没情趣的家伙!"玩弄起他的衣带,颈脖,胸膛......唉,有反应呢。她促狭地暗笑,慢慢的,若有若无的,继续......
  "堂堂的贵妃娘娘......"
  "堪与风尘女子可比?"夏花无所谓地接下话,"我还当你真是作怀不乱,没个情欲呢。好了,现在至少确定你是个正常男人。"满意地离开他的身体,道:"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我还怕呢。真是的!"
  
  这日客栈里,红姬进来,兀自给夏花易容,装扮成少妇模样,喂她吃了颗药。浅进来,搂住她下楼,还没反映过来的夏花任凭他给"甜蜜地"搂着,下楼,吃饭,他一改往日默默不语的习惯,居然开口以不大不小地声音说道:"夫人已有身孕,不易再在外游历,还是回家静养为好。这两年来多些姐姐对夫人的照顾,她这么人性贪玩,给姐姐惹了不少麻烦。"红姬笑到:"这是说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好说。"夏花连连咳嗽,强忍着笑,浅扶起她(应该是强行扶起),"夫人身体不适,还是回房歇着吧。"暗地使力带着她走,到楼道口,正碰到一位房客,浅好声道:"我家夫人身体不适,可否让我们先行上去?"那人做了个礼让的姿势,道:"夫人有孕了?恭喜。在下略通雌黄之术,斗胆提夫人把把脉。"不待回答,迅速伸出手去。夏花盯着他的脸,丝毫不想错过,片刻,一丝凝重和失望闪现,稍即便恢复到正常,道:"可喜可贺,一切安好,夫人安心养胎。"便退到一边,让他们二人上楼了。
  "夫君。"夏花甜腻地嗲道,把夫君二字叫得又长又甜,满意地看着他带着薄薄一层面具的脸皮扯动了一下。不知红姬喂她吃了那颗药是什么,居然让人把出喜脉。"妾身身体不适,夫君该陪陪人家聊天。"往他身上贴去,怕什么,这么个美人,要说吃豆腐,也是我吃他的豆腐。
  "那是应该的。"浅坐下来,倒了杯茶,喝下。夏花亦坐下,倒茶,喂到嘴边,正要喝下,浅伸手握住她的手,隐隐夺下茶杯,喂到自己口中,一把拉过她,便将口对上她的唇,看样子是把他口中茶水缓缓喂到她嘴中,实际上他已全然吞下去。
  这算什么嘛,戏演得也太暧昧了些。
  "毒。"听见他低声说着一句话,夏花一个机灵,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贴紧身体,煞有其事地回应。腰身一紧,却是被人抱起,到了床上。天,到此为止!
  他顺势把床幔拉下,这才离了她的身体,二人憋在里面,悄然无声。过了会儿,才听他说:"可以了。"说罢立刻掀起床幔,先行退出。夏花瞪了他一眼,这算什么,逃似的,难道还怕我乘机占你便宜不成。"那毒,你......"
  "我能喝下去,自然有把握。你就不同了。"
  "哦。"歧视?
  "方才屋外有两人,一位下毒者;另一位是为方才提你把脉,是你那位派来的人。"
  "我那位?何时成了我的那位?真是的。以后不许这样说,我现在是你的夫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浅哼了两声,出去了。
  夏花许久才反应过来--刚才他那两声,是笑?......天啦,这种人,也会笑?不过在面具之下。若是他那花容月貌笑起来,不知是何样风景?
  
 楼主| 发表于 2009-3-24 08:31:3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路周折,终于到了所谓的总坛。夏花不知这一路上他们解决了多少人?韩敬瑭的人自从那日诊断出我的喜脉还没有没跟上?他应该知道真正的赵雪柔是不可能怀孕的。
  被红姬领着,抬头一看,恋觞宫。"夫人歇着吧。"改了口,称起夫人。
  人并不多,甚至很少,只见着两名中年女子,利落干练的模样,"尘笑,尘爱,听候夫人差遣。"不卑不亢。
  笑?爱?
  "有劳。我要沐浴更衣。"
  "夫人请随我来。"不知是尘笑,还是尘爱,带了她外里走去,转过几间,来到最里面,竟然是自然之物,全然不见前面的宫殿楼阁,引人注目的是一湾温泉之水,"夫人自便,面具可除。"说罢退出。
  夏花会意,兀从头到尾退了干净,好好地享受起来。待玩到尽兴,旁边早已有人放了一应物件,她甚为满意地擦干身体,穿上衣服--白色,太清雅了些,反正只剩下六七成美色,多了几分秀气平凡,倒也不污了这清淡之色。
  
  穿戴好了,转身一看,那人何时来了,竟看了多久?"你有偷窥癖?"
  "稀罕!"不以为然的声音。
  "我有的你没有,当然稀罕。"夏花不怒反笑。
  "今晚我与你行夫妻之实。"
  什么?不是假夫妻么?这人淡淡的一说,仿佛是在谈论,今晚要吃什么菜一样。
  "尘笑、尘爱并非我的人,她们是长老手下的,只终于本教,向来不偏不依。她二人只在宫里伺候,不出恋觞宫一步。"仿佛看透了她想什么,"你若是难堪,这儿有粒药,到时候服下,浑然不觉,会好受些。"
  夏花妩媚一笑,"不必。有这么个美人伺候,三生有幸。"说罢上前打掉他递过来的药,伸手去撕他的面具,奈何,摸索了半天也找不着窍门。
  浅拉住她的手,自己动手除掉面具,那张倾城倾国的脸露出来,妖冶、邪气、清冷竟结合在一起,逼人心魄。
  夏花伸手摸了摸那张脸,"这是真的呢。这世上还有比我好看这么多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那人仍旧一动不动,夏花忍不住问:"你可有七情六欲?"
  浅抓住她乱动的手,"再下去,你便会亲自确认。"
  "很荣幸,美人。早晚都要,不如现在如何?希望你能让我满意,夫君。"
  温池边上,陌生的人,热情的事。跟绝色之人,做极乐之事,纵然无情,亦是无奈,但也不算糟糕。
  许是太累了,再醒来,已在一张宽大的床上,轻幔环绕,寂静无声。发现自己赤着身,偌大的房里没见到人。下床,坐到梳妆台前,细细打量自己。都说红颜易老,她这张脸,被他们这一弄,不知忍受了多少药物、毒物,到此时已是面目全非,跟她娘的那张画相倒有些相似了?咦?莫非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少些妖媚,多些清雅?
  一张美绝人圜的脸影到镜中来,一双玉手环上,被他这么一抱,弄得神经兮兮,脸耳发烧--拜托,我是裸体,你吱都不吱一声便进来。
  那人自然得很,抱了夏花往床上去--这二人,一字不言,又云雨了一翻。
  横躺在床上,夏花纳闷:我们这算什么?像是做夫妻做了很久似的,脸皮都这么厚?这算不算一夜情?
  "夫人,想什么,恩?"低沉的嗓音,遗留着他方才的激情。
  "想你这个美人。"调戏地摸着她光滑的皮肤,她再一次纳闷,怎有这么美的男子?天下少有,能被她给吃了,也算不错。
  "终究是对不住你。"她知他说的意思,终究是对不住她,终究是跟她毫无关系的事情,偏偏要扯上她,拿命来玩,呵?这些人啦。
  翻了个身,窝到他胸前,调笑:"嫁得如此良人,死亦足矣。"
  
  过了几天,某日被尘笑尘爱二人强行梳洗打扮忙活了一通,去参加所谓的总坛大会。瞧见镜中美人儿,唉,怀念以前的容貌!算了,再美,到了这人面为也该自卑。从镜中见着他来了,忍不住叹气。"走吧。"他携了我往外走。说实话,这是我来这里后的几天第一次踏出恋觞宫。手握在他手里,听见一声:"别怕。有我。"莫名其妙,给了他一个白眼,心里却是在纳闷:他怎么会知道我害怕?心里塌实了几分,任由他带着。
  前面遮了纱帘,她看不清楚下面坐的那些人的面貌,约莫估计十余人。"见过易教主、教主夫人。"咿,何时他成了教主,我成了教主夫人?
  "夫人本是教主传人,无奈对教中事物一无是知,又毫无兴趣,由易浅暂代教主一职。众人可有异议?"一个苍老的声音,底气却是十足。"尘爱、尘恋二位可做主,夫人的确与画中人极像,且教主与夫人确有夫妻之实,不是假冒之人。教中长老已查证清楚,夫人身世来历确是当年遗留在赵府的传人。红姬潜伏京城多年,亦可证明。"
  汗,连夫妻之实也要人证明,那岂不是被她二人白白看了几天的活色春香图?
  下面的人吵闹了些,夏花无心知道他们究竟要争论些什么,这些人,表面还是一个教里面,实际上早就你争我夺,现在浅,哦,应该是易浅,找回我这么个传人做夫人,以次邓上教主之位,并不见得是好事,树大招风,其他人都对准他行事,他岂不是招架不住?见身边的他还淡然有序,她却不耐烦了,"各位有何事需要商讨,大可好话好说,我乏得很,先退了。"说罢撂下那些人兀自退了。她对自己所谓的家族继承人以及这所谓的"恋"教,真是毫无兴趣--方才那人说的还是有点正确的
这日在宫门口散步的时候,见门外有个五六岁的小孩,粉雕玉琢,可爱极了。夏花忍不住问:"小娃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过来跟姐姐玩好不好?"心里纳闷,这里怎么会见到小孩子?难道是易浅的以前跟别人的私生子?想到这儿,颇为促狭地笑了,知道是玩笑,偏偏太无聊,想要捉弄一番,便伸手拉他进来,"你可是来找你爹?"
  那小孩被她这么强行拉进来,懵懵懂懂中还未回答,忽地一阵风卷过来,夏花再睁眼时,那男孩贴着墙壁,头破血流,惨不忍睹,看来没命了。一眨眼的功夫,如此可爱的孩子啊。抬头见着盛怒的易浅,夏花问:"一直不许我出门,说是有人欲图不轨,难道这小孩......"未等她问完,易浅转身从那小孩身上掏出一包什么东西,撒到边上的花草上,只过一会儿,那些花草便死掉了。
  夏花看在眼里,方知其中厉害,只好认命地说:"罢了,我以后老实地呆着便是。"怏怏地往里走。坐下来,莫名地烦闷,那个小孩,是要害她,他也没错,可她看在心里就是难过。孰不知这许是跟她此生不可能再有自己的亲身孩子有关,对于孩子一直是多了份期盼,少了份防范之心。"你怎还在?没办事了?"见易浅也跟进来,她没好气地问。
  易浅没说话,坐在一边。
  "你若担心我心里不好受,大可放心。我还知一些好歹。"
  他仍没走。
  夏花赌气道:"你若想我高兴些,那你笑一个。"还没真正看过他绝美的面貌配上笑容的样子。
  下一瞬间,夏花便愣住了。一笑倾城也莫过如此。只是玩笑罢了,没想到他当真笑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令人窒息的美,更让她惊讶的是,方才他那个笑竟是那么纯净与天真,似足了小孩子。好半天,才缓过来,喃喃地说:"你若是每天都笑的话,我会神经受不了。"倾城倾国,瞥几眼,是眼福,看多了,是毒药。
  
  "想什么?夫人?"习惯了称呼彼此夫人夫君,见那位绝色美男翩翩而至,面若含笑......祸水,祸水。原以为他冰冷如霜,孰知竟那么经不起她调教,三下两下让他笑了出来,自此之后更加不可收拾。我这害人者终害己呢,每次见这样美的男子含笑凝望,任是谁也受不了。
  "无聊,无聊,无聊!"真的,她要闷死了,整日呆在这恋觞宫,饶是再大,也已被她逛得一清二楚。空荡荡的宫殿,尘笑尘爱除了送饭等需要她们的时候出现才出现,其它时候基本上是隐身状态;可每次想要出门,尘笑、尘爱便会适时出现。
  "带你出去走走。"易浅见她似小孩样大发脾气,又好笑又心疼。
  "真的?"她一下粘到他身上,"走!我们快走。"
  
  没想到这附近也会有一片草地。由着他环着自己,共骑一匹,驰骋而去。夏花大乐,在风中大声问:"你怎知我喜欢?"
  身后的他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笑道:"在草原上见过--好爽朗的女子!"
  夏花不再言语,窃窃私笑--他没见过之前她为那点点骑术摔过多少次,给红姬骂过多少次笨蛋,两双柔软的手,掌中硬是给磨出几个小茧来。
  满身大汗、畅快淋漓地回到恋觞宫,大叫一声扑到温泉里。"易浅,爱死你了,我今天玩得很尽兴。"
  易浅在岸边笑着不言。夏花唤道:"你身上不脏了们?也下来洗洗吧。"
  易浅莫名地望了望她,夏花会意,得意地大叫:"你害羞?!哈哈,夫君!还有什么没看过?"
  易浅被她这一笑,优雅地慢慢退了衣服,下水,哪像夏花那饿鬼般扑下去?夏花在一边欣赏着,暗自赞叹,这样优雅清冷的人,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显得俗气了似的。
  "教主!"尘笑还是尘爱?她到现在也没分清楚。以她们平时那么沉稳的性子,此时稍微急促的口气,又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应该是有急事,说不定还是大事、坏事。
  这夜很晚易浅才回到宫里。夏花睡不着,一直等着,见他匆忙回来的身影,起身问:"有事?"
  "恩,解决了。"敷衍过去,夏花不再多问,总觉得隐隐不对头。"那早点休息吧。"躺下,脸朝里面,想思索一下,却又无从想起,只好作罢。
  他躺下来,幽幽地说了句:"不要担心。"
  平时他从来不这么安慰人,夏花想到此处,更加觉得有什么事,他不愿自己知道了担心,也不问他。反正自己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楼主| 发表于 2009-3-24 08:32:00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恋觞宫里闷着的日子无法计算。每天没日没夜地过,除了吃饭,睡觉,在温泉泡澡,在宫里散步,晚上等他回来。
  幸好以前在后宫之中锻炼过冷宫的日子,现在还可以忍受,她想着法子娱乐自己。让尘笑、尘爱找来琴、琵琶,棋,书......能找的都拿来慢慢的消遣。
  这天无心地扶着琴--她亦知自己的琴艺绝对一般。少时贪玩,五花八门,什么都学,却无一精通,往往是一门学到五六成便丢下,去学另外一门。随意地拨动琴弦,自我欣赏地唱起来。......
  "这么差的琴艺也敢拿出来献丑?歌虽俗了些,唱得倒也不错。"
  "那你试试?"起身让易浅坐下,不知他的才艺如何?
  一曲下来,脑中冒出一个形容词--"仙乐"。这易浅,长得比我好,作风比我优雅,琴弹得比我不知好多少陪......天啦,我不要活了,跟他在一起,我没一点长处。
  愣了好久,方傻傻地说:"再来一首。"
  易浅依言。
  以前觉得他们把自己虏来,有失正当与光明。然现在看来,即便是不他,也会是另外两派,总之是她这个傀儡是逃不掉的。而此时眼前的那一方澄静与铮铮,令人心生敬意--听琴听心,好优雅高洁的意境!她快要听不下,达不到那个层次,跟不上了。
  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怎就被她遇到了?应该说是她有个"好"出生。他们相爱吗?不,不爱。因为不爱,所以可以如此和谐地相处。一旦爱了,便有希望,有渴望,希望对方待自己如何如何,憧憬二人有什么样的生活和未来;相反,像这样,过一天是一天,彼此没有负担和承诺,反而轻松许多。教中波涛暗涌,从他时而微皱的眉头可以看出,然后又有什么关系?这样诡秘的生活,在某天戛然而止,也罢。她不知,前面还有什么样的生活等着她。
  "铮铮之音,清冷洁然!"一曲终了,夏花拍手称叹,"夫君弹得这么一手好琴,天下的乐师都要自叹不如、自毁其琴了。"心下却是暗自担心,这样硬气、洁气、自傲的一个人,在这波涛暗涌的斗争中一旦败了,便会败个痛快,败到彻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啊。她便不同,她即便无所事事,生活没有目的,仍旧觉得,还是活着好。许是天生胆小,怕病,怕痛,怕伤,更怕死。
  "没想到我夫君有这么多本事。"夏花赞道。
  易浅浅浅一笑,"夫君还有本事没让你见着呢。"说罢拥着她来到梳妆台前,把那一头平时梳都懒得梳的头发拢起,细细打理起来。
  "可好?"
  "再美不过。夫君确实好手艺。"夏花由衷赞叹道,能把头发梳得令人舒坦自在,令人完全觉得是一种享受,出来的效果又没的话说,这易浅,唉,一言难尽啊。
  易浅拿出支玉钗,替她插上。夏花见了,不是凡品,说不定又有什么来历或者故事,他没说,她更懒得知道,便没问什么。
  "许久没出去,有时间再带我去骑一次马,可好?"实在太闷,忍不住央求道。
  "好,明天带你出去。今晚有事,你先休息。"易浅允了,离开恋觞宫,不知今天又有什么事?
  唉。
  尘笑、尘爱过来,送上晚饭。我突然问:"你们觉得易浅笑起来时怎么样?"实在无聊,想知道那样绝美的容貌再加上吟吟笑意,这终年面无表情的二位,是否有感觉?她们低下的头蓦地抬起,奇怪地看着她,片刻方道:"教主从不曾笑过。"那神情仿佛在说,夫人是不是烧坏脑袋了?
  不曾笑过?夏花愕然--难道他的笑只对她展示过?一时无语,她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
  
  次日易浅依约带夏花去溜马。一圈跑下来,二人在僻静处下马,欣赏着这无人的风景。明显感觉易浅的身子有些僵硬,
  夏花低声问道:"可有危险?"
  "是!"
  "那我们撤啊,还愣着作甚。"
  "你既然难得出来一趟,何需扫兴?"
  "丢了小命可就不值得了。"
  易浅轻笑:"你命大得很,阎王爷动不了。"
  
  第二日,还是睡梦中的她被一阵吵闹声给吵醒。
  "左使,不可!"是尘笑、尘爱的声音。
  "滚开!"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瞬间便有人像一阵风一般刮进来:"教主夫人?哼,你惹的好事,朝廷精兵都去你引到这里来,我教要亡在你这样的祸水女子手中!"
  夏花勉强睁开朦胧的睡眼,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中年男子,狰狞双目,面相凶恶,令人不喜。眼见躺在床上,四周空荡,尘爱"阁下太抬举我了,我只是整日关在恋觞宫里头不见天日的一介无用女流之辈罢了。要亡本教的人不是我,是你们这些整日里斗来都去的各位英雄。至于你所说的朝廷精兵,怎会到这里,我也好奇。"
  "夫人不必再装下去,皇上宠爱的贵妃娘娘!一直追踪至此,近日明里暗里与我教互损多人,还不死心,真是难得的痴心帝王。"那人必是厌恶她至极,其延伸之憎恨,令人生寒。夏花不知竟有这么一回事,暗地惊讶,韩敬瑭到现在还没放手?那日客栈假冒出来喜脉也没骗得过去?那到这里之后,根本没露过面,整天在这恋觞宫里,又怎会给人查到?难道,难道是前后两次骑马而已?难怪昨日在外,易浅说有危险......她忆起上次出去回来之后,二人正泡着温泉,他便被匆匆叫去。这韩敬瑭的人,好快的速度。是出去骑马时被人认出来了?唉,早知如此,不出去,也不会惹出这样的麻烦。
  下一刻,已被易浅拥到怀里,他什么时候进来的?看来自己越来越迷糊了。
  "左使大人,这是恋觞宫,教规大人应该记得很清楚,什么人能进,什么人不能进。"易浅的寒冷,除次见面时见识过,这么久了,越来越温柔清淡,还以为他变脾气了,原来没有。
  那人冷哼一声,扬长而去。好嚣张戾气的人。
  "是我不好。"
  "与你无关。"易浅冷声道:"此人心怀不诡并非一天两天,切勿中了他的奸计。再睡一觉吧。"
  "嗯。"应声闭上眼,思绪乱飞。易浅平日里绝口不与她提教中之事,易浅的势力如何,现状又怎样,她竟是一无所知。
  半刻,又有一阵旋风似的。思绪纷乱的她睁开眼,却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子,剑眉上挑,亦不是好对付的角。
  啪啪两声,正是毫不客气的两掌。一见面,二话不说,便打她耳光的人,会是什么角色?
  "姐!"方离开不久的浅又回来了。这个女子,是他的姐姐?夏花一阵心慌,顾不得脸上的火辣,拿疑问的眼光望着他。那女子转身给浅一掌,"没出息的东西!"
  "姐!不关她的事。"那么高傲的一个人,面对这个女人,却是低了三分。夏花豁然明了,原他亦,亦不完全自主吧。姐姐,是他的软肋或者真正的幕后者?
  好混乱。闹了半天,原来这一层一层下去......也许他,也只不过是一半颗棋子,做不得完全自由吧?......他姐姐?究竟是怎样的人物?莫不是这一切她在背后主使?莫不是她使着他、他们......
  罢了,不想了,管我什么事?他的过往,他的秘密,他的来历,他不为她所知的,实在太多。她无从想起。再完美的人,总不是完美,总有些难以言说的地方。
  
  某日,她无聊地在恋觞宫里寂寥地一声两声地弹奏着,歌不成歌,调不成调,宛如这样的日子。
  "夫人,快去,教主他......"红姬焦急的声音打破了恋觞宫的寂静,夏花鲜见她有这样焦虑的表情,问:"他怎了?"
  "韩敬瑭的人,在草地那里......"
  夏花听到此处,想起前几日那个左使闯进进来所说的话以及易浅的话,这是个阴谋?是阴谋,也得去看看,易浅于她,二人之间,没有爱恋,却有几分相依为命之感。若是他有事,失势,甚至丧命,她这个所谓的夫人,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那样的左使,那样憎恨的眼神,不消说,不会待她好到哪里去,最恩赐的是一下子要了她的命,更恐怖是怕他慢慢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去看看。"
  一来到那片草地,她便只上当。空无一人。转头望着红姬,"姐姐?"
  "妹妹,对不住了。"
  说话间,一大帮人涌过来,那日的左使,还有另外一帮人--那日客栈里替她把脉的男子,还有一位,还有一位--梁子悦!"娘娘?"
  夏花不敢贸然开口说话。如今面貌变得只右六七分相象,倒让人不太肯定。
  "大人不必怀疑,这位正是你们要找的娘娘,而害得她容貌大变的凶手,正是--"他把手往那边一指,易浅正往这边赶过来。
  计,他设计引,借刀杀人,作壁上观。
  "夫人!"易浅一把抱过夏花,"可好?怎就你一人?还有姐姐呢?"
  "夫君可好?"夏花笑了笑,"我们俩都好笨,中计了。我未曾见着你姐姐。"
  听到"夫君"二字,梁子悦等人脸色大变,再细看那人的容貌更是一惊--天下有这么美的男子?转眼间便恢复到常态,怒斥:"娘娘千金之躯,岂容你这等人玷污?松开!"转而又对夏花说:"敏贵妃娘娘,难道您都忘记了吗?怎可跟着这种人..."
  夏花闻之一动,顺势装作不知,笑道:"什么娘娘?我叫夏花,我只认我的夫君。"
  "左使,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也用上,未免太小瞧我易某。"寒光射去,令人不寒而栗。
  左使狞笑:"若是往日倒也罢,不过今日,你易某死路一条。你们败就败在一个情字。红姬为了武大而背叛,她为了你而往陷阱里跳,而你因她中''恋觞''之毒。"
  "''恋觞''?左使居然制出这种毒来,失敬。"显然是不信。
  左使不以为然地说:"你易浅自负''毒''步天下,对毒破有造诣,却始终制不出''恋觞''来,只因为你还不够绝情绝义。这恋觞,我在你们第二次在这里骑马时往她身上下过一次,那日闯进恋觞宫里下过一次,本身对她无害,然而通过男女交合,早已慢慢融入你体内,如今你已跟普通人无异,任人鱼肉罢了。"
  听到男女交合一语,梁子悦那些人又是一惊,瞪着易浅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娘娘跟这人不仅有了夫妻之命,竟也有了夫妻之实,这下可......
  夏花见易浅眉头微皱,已知他此话不假,朗声道:"各位大人,这里的人丝毫没强迫过我,我亦不是你们口中的贵妃娘娘。但若你们坚持我是,那便带我回去吧。此处各色人等皆是无辜之人,还忘大人手下留情。"
  易浅加紧手中力度,低声说:"他们肯放过我,左使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二人。尤其是我。你不必为我而委屈什么。"
  "委屈什么?你虏了我过来,我现在要回去,关你什么事?你若识好歹便放我回去。"
  "好吧。"易浅松开环住他的手臂。
  夏花轻声说:"小心,夫君。"
  "珍重,夫人。"
  夏花缓缓地向梁子悦那边走去,那位在客栈遇到过的人大踏步向前,一把上来揽住她的腰,低声道:"娘娘,得罪了。"迅速地往后退回到大对人马中。夏花脚方着地,便央求道:"救他!"
  梁子悦沉了脸,道:"娘娘,此人罪大恶极......"
  "不救他,你们别想带着活的我回去。"
  "娘娘怎生这般不识善恶?"梁子悦急道。
  夏花冷笑一声,"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娘娘,你们偏生要把我拿去滥竽充数。你们若是救了我夫君,我姑且跟你们回去交差,否则......再说,你们以为那人今天会轻易放过我吗?我身份特殊,有我一天,他即便是做了教主亦不安心,更何况他恨我入骨,定会使出什么阴险手段置我于死地且嫁祸到其他人身上。"
  正说着,已见左使向易浅走去,夏花急着往前奔去,梁子悦等人也只好跟上。红姬拦在易浅身前,沉痛道:"左使,你有言在先,一定要放过武大及我教众人。"转而又向易浅跪下:"主子,是我对不住您!"说罢低头一抹,一个人,便这么去了。夏花从认识她至今,只觉她是个笑透红尘、万般潇洒之人,孰料最后竟为一个情字而自尽谢罪--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孰多情孰无情,又是谁能说得准呢?
  左使狂笑,"易浅,你现在功力全失,若降于我,我留你一命。毕竟,是这么一个美人儿。"眼光之猥琐,令人作呕。夏花想易浅那日所奏琴音,如此高洁之人,怎会苟活?
  易浅扬天而笑,"我易浅即便死,也不会屈于你这等人。"说罢朝身后的高崖走去。夏花冲上去,大叫一声:"不要!"易浅身子已往外跳出,她不知怎地,一把伸出去,想要拉住,却连带着自己也往下倾,一时重过大,二人皆往坠下去。
  "娘娘小心!"焦急的几声呼唤,匆忙向前,欲图拉住她。还未来得及,她人已随他一并往下坠去。一时竟不能接受,追踪了这么久的娘娘就这样香消玉损。梁子悦更是傻傻地愣在原地,眼珠不动,全身不能动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梁大人,梁大人......"旁边那人见情形不妙,连唤好几声。
  慢慢恢复神智的梁子悦怔怔地问:"伍大人,她,她,真的落下去了?"
  那位伍大人一路追踪,亦是辛苦自知,颇为感慨:"唉,孰料竟是这样的结果!"
  "不,不!怎么可能?!"疯了似的向前冲去,伍大人见机不妙,生怕他一不小心又送了命,从后面抱住他,"梁大人,冷静,冷静!"
  万丈深渊,望不着底,如花的两个人,转眼间就这么没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3-24 08:32:50 | 显示全部楼层
京城。皇宫。
  "坠崖?死了?"韩敬瑭一听这几个字,如雷轰顶。那日赵府大火,他未曾相信她就那样死了;让人再三从红牡丹那里打探不得,他没放弃;一路追踪,疑云重重,不见线索,他未曾放弃......到最后,终于查到有六七分像她的人,以为该是拨得云开见明月了,结果却是坠崖而死。
  "臣等办事不利,请皇上降罪。"
  "朕不信!你们给我清清楚楚地讲来!"
  听过他们的细述,紧锁眉头,一言不发。底下几人胆颤心惊,主子不发话,更难揣摩。"没找到?"良久才听得沉闷之声。连忙回到:"回皇上,臣等在山下找了三天,不见尸首。只在水边找着一只鞋,怕是......"
  "她说自己不是......"
  "回皇上。那人与娘娘有六七分相似,然口口声声声称名叫夏花,乃易浅之妻。"
  "红姬亦死。从左使那人查起,内部分裂,自然有突破。定要查出个了然。恰当时候,除掉此教!"
  "是!"
  "都下去吧,梁子悦留下。"
  "臣等告退。"
  "梁大人?"
  "微臣在。"
  "依你看,那人是不是她?"
  "回皇上,声音一样,应该就是。那个左使声称,娘娘相貌之所以会有变化,全然拜易浅、红姬等人所赐。至于娘娘为何说自己不是,臣怀疑娘娘被奸人所害,暂时失去记忆。"
  "哦。"他沉吟着,手指习惯性点了几下桌面,"你家大夫人以及儿子可好?"
  梁子悦忽地被问起家事,心下奇怪,嘴上连忙说:"一切安好。"
  
  七七八八的乐器,若干闲书,两架秋千......都是她拿来消遣的。物在人不在,空惆怅罢了。
  嗔笑怒骂,若即若离,率真坦然,心机城府......她的美,她的笑,她的恼......
  ............
  你终究是无情无心,即便是随他人而去,亦不愿回来?回到我身边?
  ............
  "皇上。"是兰妃和长宁,"逝者已矣。"
  "朕知道。只是过来看看罢了。你们怎来了?"
  "也是想过来看看罢了。长宁念旧。"
  "有心了。"叹口气,出去了。
  
  在坠下去的那一刻,以为自己死定了。唉,我干嘛来凑热闹,他要跳下去让他跳好了,虽然他中毒是因我而起,但如此怕死的我,可不想把命陪上,只不过想拉住他而已,只不过--只不过太自不量力了一点点而已。
  孰知沿壁竟有一跟草编制的长索?倒像有人事先安排好的。
  醒来之后,在半山腰一小小快突出来的平地,再往前外一步,便会粉身碎骨;往后退,却是一个山洞。夏花问了易浅情况,末了问:"这索?"
  "不是我。"易浅答到。想想也是,他那样的人,怎会给自己留这样的后路?
  那是谁呢?
  "如不出意料,是左使实现安排好的。"
  "左使?他怎会好心放你一条生路?"
  "他不是放我一条生路,他是想在那些大人面前表演一番,好让他们确信,我,可能还有你,"说到此处望了望夏花,夏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知道自己笨了,别再责难我了......"确信我从这里坠崖而死,否则,他们会带走你这个娘娘,也会带走我这个犯人。"
  "那左使就在他们失望而归之后再下了找我们?"
  "是!"
  "那我们赶快走吧,能走多远便走多远。逃一天是一天。"
  易浅望了望她的腿伤和狼狈的脸,"你我二人皆有伤在身,怕是走不远的。更何况他有心要追,我们哪是他的对手?"
  夏花想起他是因自己而中了什么"恋觞"之毒,心有愧疚,道:"罢了,我害你中毒,被你拖下山,也算是两清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歇着,我到洞外打探一番。"易浅自己也受了伤,然夏花心知自己跟着去也是累赘,并不逞强,静等他回来。
  半刻,瞧见他一拐一拐地进来,也是衣衫凌破,颇为狼狈,只是神情依旧定然--一个人在如此不堪情景之下还能保持风度,真是难得。
  "我这幅模样,还入你的眼?"见她定眼瞧着自己,易浅打趣地问。
  夏花笑着说:"你永远都是很美的。"
  易浅坐下,"也没见你这样傻气的人,莫名其妙地跟着人家跳下来,落了崖摔成这样还笑嘻嘻没个正经。"
  "我发誓,"夏花一本正经地说:"我若是知道我自己也会随着坠下来,我绝对绝对不会上前拉你。"
  "知道你怕死!"敲了她的头,道:"以后切勿如此莽撞。"
  "下次?还有下次?还有下次的话,我一定在那几位大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大叫一声''救本宫回去'',不亦乐乎回去做我的贵妃娘娘。"
  "二位真有闲情逸致,到现在还能调情调得不亦乐乎。"这个令人憎恶的声音,不是左使是谁?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也许这个地方,他之前也计算过,打探过。
  易浅冷视着他,讥道:"左使时间来得真及时。算得真准。"
  "过奖,美人。"听到此话,不知易浅心思如何,反正夏花听得满身疙瘩--这男人,竟喜欢男人?看上了易浅?太恐怖了!不过实话实说,易浅那样的人,走到那里都是祸害。
  "美人若愿意随本座回去,饶二位不死,且放了夫人。"好诱惑的条件。
  "罢了,我会相信你会放过我?"未等易浅回答,夏花便讥讽道:"左使一计套一计,谁还敢信你?易浅被你这样的人占去,还不如我二人死个痛快。"
  "夫人爽快!"左使冷笑,"痛快?我岂会让你二人痛快?易浅,你屡次给外我难堪,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不妨跟你直说,若是跟了我,你和她的下场还不会太惨,若是再三忤逆,可不怪我不客气。"
  "堂堂男儿,会上你这种诡计?"夏花抢前代易浅回道:"大不了便是一死!"
  那人恼怒地上前就是一巴掌,直打得夏花火冒金星。"你这贱女人,若不因为你,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说罢喂了几粒药强行让她吞了下。"那几位够奴才还在山下搜寻娘娘的尸体呢。死都想不到这陡峭的半山腰里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这山洞,养养小伤倒也不错。过两天待那些讨厌的狗走了,你们便重见光日。恭喜二位。"
  易浅怒问:"你喂他吃了什么?"
  "什么?"得意地笑着:"只不过是让她恢复到绝色美貌,而且更加年轻,红颜不老啊,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
  易浅脸色一变,夏花见之情知不妙,然而这样的情况下,能保住命,亦足矣。
  "你好好地活着吧。否则,你自尽之时,便是这贱妇亡命之日。"大概是认准了易浅会为了这个女人的命而苟且偷生,那人厉声道:"来人!送他们去好地方。看你清高,让你清高!"随即便有四人上来,其中二人不知强行喂了他们什么药。"好好守着。按照之前吩咐的办。稍有差错,要了你们的狗命。"
  "是!"
  "路上给我规矩点,惹出什么岔子来,都甭想活了。"
  "是!"
  昏昏沉沉地睡下,醒来被喂些饭菜,仍旧睡下。时而清醒,时而被下迷药迷糊着。
  也不知过了几日,也不知被怎样弄下山,上了马车,一路颠簸。
  上了马车后,神智稍微清楚了些,许是没有被迷药了吧,浑身仍旧是软软的,毫无气力--他们绝对不用担心这俩人能逃跑,看,多安心的法子。
  这几日,过得是她人生中最惨淡的生活。她不是娇气的人,然这样身体和物质上的折磨,确实是从来没经历过的。也不知后面还有什么样的生活等着她?
  被严厉限制不许交谈,只得趁着吃饭的时间抢着低声交换信息。
  "我们这是在哪儿?"
  "马车上。"
  夏花听了,不知是哭是笑,这易浅!"我当然知道是在颠簸的马车上!我问的是这是什么地方,要去什么地方。"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时候居然玩笑起来。
  夏花先是一怒,片刻想过来,了然笑了,"对,管它什么地方。"
  "受苦了。"唉,别这么温情,越是这个时候,越是受不了这样的话。
  "恩。"夏花应下,这的确是她过得最苦的几天。"你也是。"
  "我?这算什么。"夏花听这口气,知道他曾经吃过大苦,这样的人,该是受过非人的苦和罪。当下也没兴趣知道--人家的前尘往事,一则是别人经历的,管你什么事?她没那个心情知道。二则,"前尘往事",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不许说话!叽叽咕咕什么?!"
  闻之马上噤声--不做无谓的斗争,不做愚蠢的反抗。
  
  "看方向大概是去西南威成王的封地。"
  "藩王?"
  "是!"易浅估计道:"而且可能是去连城。"那是个西南最为繁荣的地方,也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心头那许隐隐的意料又明朗了几分。"你可怕了?"
  "又怕又后悔。"实话实说,"不过走到这一步,后悔已来不及啦。我不怨谁。反正贵妃也做过,教主夫人也当了。"
  易浅沉默着。过了会儿,像是想到什么:"他给你吃的药,大概一年之后你的容貌会恢复过去,甚至更美;会年轻到双十年华之前。然而对人的身体损害极大,且损及寿命。"
  "能到活到多少岁?四十,五十,六十?还是不久?"
  易浅沉吟片刻,答道:"我亦不知。"夏花见他犹豫,料他是不想说出来令人沮丧罢了,心下亦明。"难怪人家说,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果真如此!然有些人好端端的,还不是生病、意外,便那么死了。能这样活一趟,亦甘心了。不知什么药,居然能让人如此?"
  "''醉双十'',绝色沉醉,年轻风华,最不过双十,倾城倾国。"易浅喃喃,"我记得有张方子,日后有机会开给你,有些帮助。" 又沉道:"害了你。"
  "再说这样的话?!谁害谁还说不准。你若不把我找来,也许那位爱慕你的左使会拥护你呢。"夏花开着玩笑,想到什么,又道:"不知以后比得过你的绝色吗?估计还是会差一点。日后你若是苟活不下去,要死便死吧,不要为了我勉强活着。你这么骄傲洁净的人,怎受得了腌脏?"
  "太看得起我了。我自小受过的屈辱,是你无法想象的。"
  "罢了,罢了,不说。跟你扯不清。日后自求多福喽。"
  "闭口!吃饭!"两个馒头从车窗外扔进来,摸索着拿起来啃着。
  方才那人叫人"闭口",又叫人"吃饭",不知闭了口怎么吃饭呢?苦中作乐的想法,个中心酸苦楚,硬生生全部掩了过去。
  
  连城。西南繁华之地。
  城内有名的倚玉楼,四位精明强干的人停车,一人进门便抛出一样信物。片刻便有人出来:"原是左爷的人,失敬,失敬!"
  "一个人。左爷有话--若是有谁敢赎了去,就是跟左爷作对。"
  出来迎接的那位看着是能做主的人,忙道:"是,既然左爷都开口了,定是照办。"说着便见后面一两人拖着个男人上来,抓起头让他看面貌,这一看,大惊--这样的相貌,在他这倚玉楼也没见过。不知怎生得罪了那样的主儿,硬是被放在他这儿给折磨。那位左爷,他"有幸"见过一面,见识过他的残忍手段,惹不起的主儿。这倚玉楼,也是有些后台,然平白无故,没必要的话,定不会得罪难缠、凶残的狗。
  赶着车,一人骂咧着道:"剩下一位,主子没说明送到哪一家,随便扔一处便是。省得。这几日他妈的赶路赶得累死人。"
  
  "姿色马马乎乎过得去。多大了?"
  "二十七。"混沌中她依旧如实回答,没想到,真沦落风尘了,是妓院吧。方才易浅是哪儿?
  "呸,呸!这么大了还想卖到我这里?白吃饭呢?去,送我也不要。不要。"
  
  这样的对话反复上演了几次,这几位是越来越不耐烦。"妈的。送人都没人要的陪钱货。这娘儿们这么老了?"
  马车中的夏花忽地想笑,摸摸狼狈的脸,两行冰凉。还是哭了吗?你这算什么呀!罢了,说不定做了贵妃娘娘,做了教主夫人之后,说不定还能当一回一代名妓呢。
  
  "琴棋书画,可有精通?"这位老鸨比起前几位多问了一项。
  "无一精通。"她说的是实话,这骗不了人的。
  "不要。"又是这一声。
  "慢着。"淡淡的声音。只听见那老鸨笑着讨好:"姑娘出来了?外面风大,可要小心身子。"
  "嬷嬷放心,我身子好着,不会碍着您赚钱。"好不客气的一张嘴,不知哪样的人物在风尘之地还敢跟老鸨耍脾气,定是什么红牌之类。
  "姑娘这是说哪里话?嬷嬷是担心你的身子娇贵,受不了这风。"
  那人已不耐烦,打断道:"这位姑娘的头上是一支玉钗吧。虽只露着一小头,见之不凡。"
  夏花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钗,还是那日易浅弹琴之后又替她梳妆,顺便插上去的,此后她便一直用着。被这么一折腾,头发散乱,钗子隐藏到头发里面,只看得见一点点,没想到这位女子好眼光,一下子便在落破的她身上瞧见这支钗。"是夫君往日送我的。"
  "既有夫君,何至于沦落至此?"
  "姑娘说得是,既有夫君,若不是万般无奈,何至于沦落至此?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确是一"失足"啊。
  "可愿跟着我?"
  "姑娘给我一条生路,能伺候姑娘是我的福气。"方才听着她与老鸨的对话,这女人,还算好了,在她手下做事,已是不错。
  "嬷嬷,我要这人了。收拾干净送到我房里去。"仍旧是淡淡的,说完转身走进去了。一直低着头的夏花,根本没看见过她的样貌。就这样,她被领进去,开始新生活。
没什么什么后悔不后悔可言,然这眼泪又为什么流下来呵?!
  是委屈吗?从何说来?能流下泪来发泄的,便不算是真正的委屈。况且,之前受过的委屈还少么?
  是不堪啊。
  "夏姐,快点儿,姑娘在催。"门外响起小丫头的催唤。
  擦干泪,遮上面纱,掩了那不敢外露的脸,应声而出。
  "姑娘今天登台,想梳那种发式?......"不知何时,她看上自己梳头的巧儿,不时让她来梳,以前的贴身丫鬟,倒被她冷落过好些回。夏花亦极尴尬,无意与那贴身丫鬟争这些无用之事,只不留痕迹地推脱一些,不至于旁人觉得她这个半路插进来的大姐太过抢风头、讨好主子。
  "前几日你自创的那个发式便是极好,什么名儿来着?"
  "无月。"
  "无月?好吧,就替我梳吧。"若水坐于镜前,打量着自己,也打量着身后的"夏姐",跟着她已有三月的时日,如当初所料,果是个能替自己办事的人,有想法和心思,却极其稳重,低调,譬如说跟天澜的暗斗,几个回合下来,一向稍微落下一节的她,在这位婢女的帮衬下,不知不觉扳回平手,试探她的忠心,不见二心,不知是心思极深还是真的是个忠心的人。
  依她自己说,也是还两三年便三十的人,见她做事得当,尊她一声"夏姐",她亦不推脱,默默承下,依旧塌塌实实地做事,现在自己怕是已离不开她了吧。只不过那张脸,不知怎的,来这里才一个月的时候便突发奇症,她怕吓着旁人,便用面纱掩得严严实实,之后便是好了,她依然带着,只道留下了许多疤痕,不敢随意吓人,遮着,也免得人家说若水姑娘身边有个又丑又老的跟班......然若水也有一丝迷惑,那双明眸,即便是低头低眉之时,亦难掩其风采流转,真难以想象,其双目之下,竟是毁掉的容颜。可惜了那双眼睛。
  替她梳着头的夏花,亦是心思百转。方才给天谰姑娘送贴,遭了她一顿排遣,知是借机发泄,她只得忍了。这二位,一个如月之柔情,柔弱娇怜;一个如花之妩媚,成熟艳丽。偏偏不是安身的主,明着称姐道妹,和气交好,暗地里却是互不相让,皆因对方抢着对方的彩头和名气罢了。
  这风尘之地,也就这么几年,也就凭着这些风头,否则一浪推一浪,你不争,不抢,不出风头,不争名气,三下两下,便淹没下去,沦落了。本为风尘之人,再添无名,更是任人蹂躏.像她们这样,凭着几分出众才艺,闯出个名声,做这等出污泥而不染的高洁之态,合了一帮酸人的味儿,也许可立下个买艺不买身的规矩;即便是接客,亦有部分自己挑选的自由,总比那西院平栏里不知名的丫头们进门便是客,管他张三李四,睡过,付过银子,哪知他是谁,哪还管他是谁?
  也是想到这点,自知这张脸迟早闯祸,拼了命地专攻琵琶--以前是玩玩作罢,现在是却是把它作为一个筹码,一个赌注,一个救命的东西,由不得自己。
  好在若水只要她做好了她吩咐的事情,其它时间由着她;听见她的弹奏,夸过几句,夏花只道以前跟夫君时有合奏,睹物思人,便忍不住时时弹几曲,若水听了,亦不多说,由着她了。
  一开始便受着她的抬举,那些撒水扫地的活儿轮不到她,然特殊之事也毫不客气。所谓有得必需付出,她心知肚明。不管怎样,对若水,是怀着两分感恩的。
  "夏姐,想什么呢?"若水从镜中见得身后的人一时失神,手下的头发乱了几丝也不觉,略带不满地发问。
  "姑娘见谅。只是姑娘闭月之姿,令人失神。"
  "这话放在别人口中说便罢,到你嘴里,怎么说也不像。"若水还记得夏姐初次见着自己和天澜时,皆一脸平静与默然,仿佛她们这二位连城出了名的姑娘,在她眼中,亦不过是平常之人、蒲柳之姿罢了。当时便知此人非凡可用。
  "姑娘可真真不饶人的性子,"夏花打趣道:"昨夜里没睡好,今儿难免力不从心,便被姑娘这般编排。难得三爷偏偏喜欢。"
  若水一听到三爷二字,脸立刻柔和下来。夏花看在眼里,暗自哀叹,那三爷,她亦是见过几面的。若说无意,亦不会时不时带些东西来看她,若说有情,该是收了若水进府才正经。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若水,仗着一张琴,一身舞,外加出口能成章的才学,名动连城,经常是冷面对人,若天上之月,自有高洁之美,然对这位三爷,却是温言软语,虽是风尘之人却兼了小儿女的三分含蓄婉转,看真正动了几分情的。
  可这三爷不表态,来来往往,不知究竟意下如何。若水心性,怎容得下自己去问他、求他?就这么拖着。
  一来二去,夏花看得几分清明。方才嘴上那样打趣,实则心里替她暗暗惋惜。
  "今天是姑娘登台是曲还是舞?"夏花百无聊赖地找了句话说,硬掩方才的尴尬。
  "嗯。"若水轻哼一声,以示应声,也不正经答她。
  夏花见其懒洋洋的,约莫估计着三爷今儿不会来,她有些意兴阑珊,然那些来捧她的人,都是衣食父母,她固然心性高傲,从现实来讲,却也一个也不想得罪,总能勉强撑着应付。
  "再过半月,便是花会,到时候姑娘定是大放异彩。"
  若水听到这儿,来了几分在意,道:"旁人我倒不怕,今年这次,放眼看去,最后只我跟她争罢了。夏姐认为我与她,哪个更棋高一招?"
  听她的口气,越是在意的事,越是故作随意地问。她自己不知,问出来的效果,旁人一听,便听得出那随意中刻意隐藏不住的在意--弄巧成拙。她这习惯,夏花每次见识,每次都暗笑一番。"姑娘像是天上的明月,那位仿若园里的娇花。没法比较。"夏花保守地回道。这样的话,若是单单拍个马屁,说她定会赢,定不讨好--若真是她赢了,没什么事,吹嘘拍马屁的日多了,这话也仿等同没说;若是她输了,今天这话,算是留有余地。
  "若何巷那边今年的花会倒有十分看头。倚玉楼新出了个拈花公子,听说是绝色之貌,天音之琴。"若水手拢梳好的秀发,随意地道:"不知他的琴艺和我的,孰高孰低?"
  夏花一愣,缓缓树着发稍,笑道:"姑娘这边咱只顾这边似仙坊的花会。那边若何巷的,干我们这边何事?"
  "就这性子,不多问半句,多管一事,本分做事,我是极喜。"若水拿起妆奁里一支珠钗递给她:"这支钗你用着吧。你那支绝品碧玉,还是少戴为妙。有心人见了,难不保生出事端。"
  夏花心里冷笑一声,事端?我还怕什么事端?只怕你自个儿怕我给你热事上身吧。这若水,似月似水,凉薄洁然,极为精透的人,不多惹一事,看得透人情往来,帮人助人或是害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和主意。"谢姑娘。"接下,也不细看,只温言道谢。
  退下来,想起近日纷纷传于坊间的拈花公子,传闻其天人之貌,其绝世之琴......心扑扑跳着--
  是他吧?
  胸口忽地阵痛,咳嗽一声,用帕子死命捂着,却是点点殷红,如花似梅,缀落于白丝帕面。
  习惯了似的,掩起帕子,过了半刻,形如常人。
  
 楼主| 发表于 2009-3-24 08:33:25 | 显示全部楼层
 似仙坊的花会几轮下来,到了最后,确实如若水所言,只轮到她和天澜对垒。
  这日夏花紧紧跟着若水所坐的轿子。二位皆是风头上的人物,第一第二,哪分得那么分明,即便输了,已她们这样的彩头,还是能风光下去的。至于日后之势,谁又能料到?难道得了这彩头便能永远风光下去不成?孰嬴孰输,又有多大关系?只不过二位争斗已久,皆不能让对方心服口服,定想分个上下。
  秋日的风有些凉了,一时恍惚。
  前些日子的咳血之症"不治而愈",总算省了一分心。
  路边小摊的吆喝声,香味儿,齐齐钻入她的耳眼鼻,熙熙攘攘,好一派繁华之景。
  "可有炒栗子?"忽地一声问话从轿中传出,夏姐回过神,朝一边望去,确有。
  "姑娘要尝尝?姑娘稍等,这就去买些拿过来。"
  "不必。"若水出言阻止,"我下来看看。"
  夏花心有异,不多言,扶了她下轿。
  若水望着那买栗子的小摊,"本地并不盛产栗子,这些炒栗子,须得从外地运回生栗。我爱吃它。三爷知道了,那次特意拖人从盛产栗子罗州带回上好生栗,请了名师傅炒好,送过来。就是这味儿。估计这位师傅,也是有功夫的人。"
  原是如此。为了个相同味道的栗子,为了他,下轿而望。
  "姑娘,要不要来些炒栗子?"那老者和蔼地笑着,旁边有一孩童帮忙打杂,想必是他孙儿。
  "好。"若水含笑答道。
  夏花正要上前去接过栗子,顺便付钱,孰料那孩童直接冲到若水面前,未待旁人反应过来,便把手中提着的不知什么物什往她手上掷去,撒手就跑,一下子就没影儿了。恍惚中的夏花,还未细想,便听得若水惨叫,回神一看,却是若水被碳火烫得--正是那小孩方才小心提在手中的一包东西......
  再瞧被烫得最厉害的手,夏花一下子明白......
  ............
  幸好碳火不多,若水又躲得及时,衣服烧了几个小洞,折回去再换一套就是,反正今天她的功夫不在舞而在琴,衣服上面要求不会太严,不过......
  这手,恐怕一时半会儿,弹不了琴了吧?
  被烫得直叫痛的若水被匆忙送回,请来大夫诊断。若水亦心明,今日是遭人暗算了。
  "夏姐!"旁人都出去之后,若水郑重地唤了声她,"念在我待你的情分上,今日你权当帮我一回。"
  来了,来了,受恩于人,定是要报恩的。天下哪有单纯的好事?平日里那些小事便罢了,到了重要关头若能出一份力,才是真正"抱恩"吧。想必她们心里都清楚地算着这笔恩情帐。一个是不愿多管事儿的人,算得精准;一个是不信平白无故有施恩者,信奉人不欠我,我不欠人,有仇要报,有恩必偿,有债须还。
  "不知能为姑娘做些什么?"难不成让她现在去想个法子也把那天澜弄成不能上台?太愚蠢了,这些人在极端情绪之中。
  "我不好过,也不会让她得意。"不单单是赢不赢的问题,三爷此次是要出席的,她定是百般在意,怎能在他面前失了脸?
  "姑娘冷静,切勿莽撞行事。她既有计划,必定防得死死的。不妨想想其它法子。也许姑娘最后还能胜过她呢。琴弹不成,还有舞呢?"
  "于舞,我始终略逊她一筹。"
  天谰的舞热情奔放,有感染力,宛如神女,看着看着便被吸引进去,忘乎其神。夏花有幸看过一次,的确名副其实。相对而言,若水高洁飘逸之间,太过清冷,始终低她一等。
  沉吟半刻,夏花大胆道:"姑娘,在下有个主意,却是险招,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但好歹拼一下,说不定就成了。"
  "哦?说来听听。"
  夏花简单地跟她说了一遍,若水想了想,道:"别无它法,便用这个吧。"
  当下夏花感去菊花会场,告知若水姑娘今儿病卧于塌,没法起身,请容缓几天,那天澜自是百般刁难,最后主事人定下五天让若水养病。
  五日后,菊花会。
  身着红纱衣,曼妙身材若隐若现,腰肢扭动,风情万种......从角落瞟见台上天澜的身影,夏花也不由地由衷赞叹她的舞的确是美艳诱人......
  轮到若水了。夏花吩咐若干乐人在帘后一一准备好,悠扬乐起,后便和之,一曲长歌,竟摄人心魄的声音,半晌却不见人上台,待歌过一遍,乐又行,那水一样的人儿才徐徐上前,随乐而舞......
  "好!好!好曲,好歌,好舞!"歌毕,舞毕,原是看呆了的人们,被这忽地一声不知是谁发出来的赞叹给惊醒,纷纷称赞不已。
  神经松弛下来的夏花扶上若水去休息。不一会儿,外面小丫头进来报三爷来了。若水欢喜地站起来,迎上去。
  "好一个''北方有佳人''!水儿的本事今儿是见识到了,摄人心魄呵!"
  "谢爷夸奖。"满心的欢喜荡漾成脸上的浅笑,她此时是真的高兴的吧。夏花识相地往外退,却听得一声:"你这身边伺候的人叫什么名字?"
  还没等她转身回话,若水已接过话:"一位夫人,怕原也是大户人家,家道沦落,起初见她可怜,便求了嬷嬷收留,为人诚实可靠,寡言少语,我喜欢得很,便放在身边伺候着。平日里都唤她作''夏姐''。"
  夏花转身福了福,便往外走,若水分明有意与他单独相处,她在一边,只会碍着,跟了这么久,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劳烦夏姐送杯茶进来。"快要走出去时听见身后的男声,夏花暗叹一口气,不敢马虎,吩咐外面一个丫头端了上好的热来,她接过手端进去。
  "爷请用茶。"毕恭毕敬奉上。半晌,却不见他接过她奉上前的杯子。夏花微微抬头,稍微提高声调:"爷请用茶。"
  "你是方才唱歌的女子?为何蒙上面巾?"
  夏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抬头望了望若水,已是三分难看与不满,于是压低声音答道:"不是,奴婢哪有那样的嗓子?"
  "水儿,你说是不是?"那人问的是若水,眼光看的仍是夏花,四分探询四分戏谑外加两分莫测。
  "老妇二十七八的人了,人老珠黄,家遭变故,容毁声变,沦落至此,爷是不是觉得很好玩?"夏花心一横,拿话激他。
  "是在下造次。夏姐不与我一般见识。"那人伸手接茶,按住她的手背,手指探入她手心。夏花一个急势抽手,那人轻笑一声:"确是遭了些苦的人,这手都长出些茧了。"
  夏花连忙后退,心想这人有些心思,竟想着这样探虚实,还是快点退出去为好。
  "还有劳夏姐在一边伺候。"这厮端的可恶,夏花只得留下。那二位说着话,她在一边甚是无聊。
  "夏姐,夏姐!"猛然听见若水的呼唤,神游中的夏花连忙应声:"姑娘有何吩咐?"
  "爷问你话呢。问你何方人氏?"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还望姑娘和爷不追问下去。"
  "却不见你半点哀伤之情。"
  "哀不哀伤,自己心里最清楚,不一定要流露出来。爷今儿是定要拿我这个半老妇人作乐子不成?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看在若水姑娘的份上,不与我为难的吧。"夏花心下没好气,这人,没事找事。
  只听得他大笑一声,道:"水儿,还说她寡言少语呢。这口不张则已,一出口,便不饶人,还真有你的几分性子。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哈哈。"
  正说笑间,有人进来报,"恭喜姑娘......"
  若水胜了,当下只得辞了三爷出去应酬,夏花跟着,这才松了口气。
  
  那日,若水姑娘的舞和那首曲子即名动连城,接下来的半月,连连有人捧了重金前来造访,只为若水姑娘佳人一舞,那老鸨是笑开了脸的。
  夏花在帘后伴唱,事实上是与那些伴曲之人又隔了一帘的。若水无意抛出她的名字,当下只当是一个乐女在幕后歌唱,又有若水的含糊其词,旁人一时不知,这歌唱的女子究竟是谁。
  
  "有何请求,尽管说出来。"若水屏退他人,对这位帮忙自己赢过天澜的夏姐开门见山地问。之前夏姐便毫不含糊地说过,若是赢了,还须求她一件事。
  "只求与姑娘定个约定。"夏花铮铮地说:"姑娘对三爷是心思,奴婢看在眼里,也明白几分。只是这三爷心思不露,姑娘性情高,定然不会开口求他替你赎身。说到这儿,夏花顿了顿,稍后方接着说:"奴婢若是能让姑娘顺利得以赎身,脱离风尘之地,那时姑娘与三爷的事,姑娘可自行做主,自不在话下。"
  "哼!指望他?圣上赐婚,何等风光!何时轮到我进门?怕是他连赎我都不敢赎了。"那若水,难得还保留一分清明。
  "不是不敢,是为姑娘好。姑娘想想,若是现在贸然赎了你,那未过门的正室千金小姐,名门之女,哪容得下大婚之前被自己的丈夫贸然接回府的红牌姑娘?爷这是为姑娘着想,这才没动那份心思。姑娘先自行赎了自己,离了这风尘这地,日后得上一段日子,风头过了,爷再接你进去,岂不美事?到时候你也是自由之身,用不着担着谁替自己赎的身,进门也多了份硬气。说句不中听的话,若与三爷的事一时半会成不了,至少姑娘是自由身,日后的生活自己可作得了主。"
  想了许久,若水叹道:"说得这般明了,的确是有备而来。你要我做何事?"
  "姑娘现在正当红,前几日又以一佳人舞曲多得此次花魁,此时嬷嬷对姑娘百依百顺,只求姑娘从嬷嬷那儿把奴婢的买身契赎过来,日后奴婢若是办成方才所说之事,姑娘便把那买身契......"
  "好!"若水干脆道:"到时候我也不会留你在身边。还你一个自由身,算是做个人情。"
  夏花知她心思极多,怕是菊花会那日三爷的搭讪让她对自己心存防备,在赎身后定会巴巴地跟了三爷,不留自己在她身边是极其稳妥之举。暗笑一番,你的三爷你宝贝得很,却道旁人都稀罕不成?更何况,我这岁数了,还怕他对我有兴趣?
  若是只凭这一场歌舞,是不能换得自由身的,她心知筹码轻重。
  若水最在意的,莫过于三爷;若水现在虽是风光,然嬷嬷紧紧抓着卖身契,她想赎身亦不得。夏花是看中这一点,用若水的自由身来交换自己的自由身。可下一步......唉,走一步,算一步。
  "你可有妙计使我脱身?"
  "姑娘,世事难料,不妨走一步,看一步。"夏花并不想多说什么,只跟她绕了句话,便退了。
纸醉金迷的世界呵。歌毕,她全身而出,无事般打量这宴席上的歌舞升平。西南王的大寿,光是乐人,舞者,戏班,便不知请了多少人。一个月前若水姑娘自创而出的佳人舞曲亦在邀请之列,她不得不跟着来一趟。
  听说,听说,倚玉楼的头牌公子亦带着他的绝世之琴应邀而来......
  瞅着个空儿,告退半刻,打听了地方,缓缓寻去。
  那风神如玉的人啦!沦落风尘,全然仗着一身才情和傲骨,勉强保持着那份可怜的尊严罢了。若不是传闻中那位五爷极捧他的场俨然他的后台,即便高洁如斯,也止不过会落得碾落成泥的下场吧?他那样的心性,却是如何肯受得了的?你若担心我的性命而苟且偷生,我又哪能活得心安?
  最不愿欠人什么,即便是对他,也是呵。
  
  "来了多久?也不吱一声。"那人翩翩靠近她,握住她的手,温言道:"天气凉了,多穿些。"
  千言万语,便在这声嗔怪中没了影儿。
  他眉目依旧,也用了张面纱,遮了那绝色的脸。只是那笑,怕是也如同自己一样,勉强出来的吧?
  
  "还说呢,你欠我张药方还没给,害得我前些日子可咳嗽得难受。"含泪而嗔笑,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力道忽地加重许多,一只玉指轻轻地扶上脸,揭开半边面纱,旋即掩回,一声叹息:"唉,果真如此。"
  他替她把脉,见他微微邹眉,疑惑了片刻,便知有难症,想必比他当时估计的更难以拿捏吧。当场写了张方子,嘱道:"何时再咳嗽了,便依这方子抓药。"
  夏花无言收下,并不多问。浅犹豫片刻,还是说了:"这病难治。方才替你把脉,之前残余在你体内的''恋觞''全然没了踪迹,许是与''醉双十''相冲相抵了,而你体内的''醉双十'',许是也因此而稍呈异象,无法把握何时发病。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有咳血时,照方子服药,可减轻病症。"
  "哎哟,这谁呢?"一声怪调冒出,夏花知不可久留,藏了方子连忙低头溜出去,亦不看来者何人。
  
  "夏姐这是从哪儿过来的?"
  才出来往回赶,正遇上这主儿。
  "见过三爷。"福了礼,想马上离开。偏偏那人像是要与她过不去似的,"这么急着离开,我会吃了你不成?"
  "三爷不在前堂给西南王祝寿尽孝,倒跑到这后院。奴婢皮厚肉老,哪入得了口。"你要找茬,我索性奉陪到底。
  "好一张利嘴。"那人不怒反笑,"我倒要看看这厚皮老肉究竟是副什么骇人模样。"说罢要来掀她的面纱。
  夏花机灵一闪,道:"三爷若果真有兴趣,又何必急于一时?他日定让三爷惊讶不已,只是今日奴婢有另一事与三爷商谈。"
  "哦?"
  "我家姑娘的情谊,想必三爷心知肚明,还望三爷早日做出个决定,要还是不要,给个明话,莫让我家姑娘空盼着。"
  "何来空盼之说?她若痴情,也不妨多等上一年半载。如今不比得以前,一些事情,不可为外人道。她若有心,等上些时日,情势明朗了,我定接她出来。"
  "若所谓的情势不得明朗,岂不让姑娘空等一场?三爷夫人一年前病逝,府上正室一直空着,填一个侍妾又不是什么大事。 什么比不的出以前,止不过是一场赐婚罢了。几位爷贵为西南王之子,新近均蒙受圣恩封了王,分了地,三爷更是得圣上赐婚,自然风光无比。难不成还怕那未进门的正室嫉妒不成?还没过门,王爷已不敢再纳姬妾?"
  "你莫激我。这些事,难为你竟然知晓得一清二楚,想必动过功夫,有备而来。止不过其中情势、轻重,一言难尽,如履薄冰。我断然是不会在大婚之际还赎一个当红花魁,于我于她,均不是好事,说不定给她结怨。你也不想见着若水日后受人排挤。"眼见他的神色,难得有几分正经和诚意,心下安然了些,道:"王爷这话,奴婢记着了。以后还望王爷待姑娘几份真情,莫负了姑娘一片真情。"
  说罢欲走,却料他又嬉笑:"几时见得到你的面目呢?"
  夏花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道:"爷真够奇怪,偏生爱看丑八怪?"
  "想看看这双明哞之下的脸,究竟被毁成什么样子;想知道能唱出天籁之音的女子,面貌会恐怖到何种地步。"
  "爷谬奖了。所谓明眸,只不过不必平日大胆,不懂得低眉顺目;所谓天籁之音,更是无稽之谈。还望爷以后少对若水姑娘身边的奴婢们开了尊口,尤其是在若水姑娘面前,奴婢身份低践,惹得姑娘不快,奴婢担当不起。"夏花把话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意思说那若水姑娘吃身边人的醋吃得厉害,你不要有事没有跟她身边的若干女子搭话。
  "你倒真是忠心不二呵!她若真吃醋,我家还有好几位偏室,她可吃不过来。"
  "身份不同,姑娘自是明理之人。奴婢们身份低践,且在风尘之地呆久了,难免有人沾染些勾三搭四的习气。若水姑娘防着,也是有她的道理。她嘴上不说,我这些日子一边看着,大胆琢磨出这个意思,还望爷不要见怪。"夏花又福了福身,道:"离开久了,姑娘该让人找了,奴婢告退。"连忙回去若水那边。
  回去之前的地方,并不见若水,她便得了个闲,在院中一角落处歇息。蓦地一声悉梭声响。她坐在位置,本便隐蔽偏静,估计来人亦没料到角落处还会有人,便毫无顾忌地说起话来。一听,不正是天谰身边的丫头吗?"那三爷也太不象样儿,那头跟若水打得火热,今儿还来招惹姑娘,当姑娘是什么人了?随便想碰就碰的?明明知道......"
  "放肆!"一声断喝,是天澜:"平日里由着你,越发没个遮拦。也不看看地方,哪由得你乱说话?三爷又不是大奸大恶、下流无赖之人,只不过与她走得近一些罢了,何苦这般诋毁人家?她是她,我是我。我今儿不搭理三爷,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一则不想跟她纠缠,二则她也是可怜人,还巴巴地指望着这位爷给她句话。咱一件事对一件事。日后再这般不知轻重、口不遮拦,小心撕了你的嘴。"
  这天谰,倒是个有几分明白、善心的人,听这番话干净利落,不多惹事,不插手死对头的事;之前那样对若水的暗算又毫不留情。这样看来,她家那位若水姑娘,已经落了她一步。不敢乱动,约莫估计着她们又说了几句,人走了,这才慢慢绕出去,连忙寻若水去了。
  
  这日回到群芳楼,把白日里与三爷的对话,挑了中听的话原原本本地告于若水。见她嘴角含笑,知这事她心定了。不管那爷对她有没有真心,她这边的情,他是背定了的,总之是他的人便是。他的风流、"博爱",跟其他女人搭讪,夏花是不会告诉她的,更何况是天澜呢。且让她定了脱籍的心,其它事,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她哪管得了其他人的事。
  "姑娘可把我的买身契给要过来了?"
  "在我这儿。不过你说的那事还没的影儿呢?"
  "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三日之内,我逼嬷嬷让你赎身。"
  "你凭什么?"这话说得太大了吧。
  "凭这张脸。"夏花扯掉严实地蒙住脸的面巾。
  若水一时惊呆,失语。
  半晌方道:"我身边竟藏了这么个人!"
  "姑娘不用操心。用这张脸,换你,嬷嬷最势力人,怎会不从?一则我是新人,二则姿色胜几分,三则姑娘自己的脾气姑娘自己最清楚不过,嬷嬷受得也够了。"夏花低声小详细地解释了第二日登台诸事。若水只静静听着。末了,夏花道:"若姑娘觉得这主意尚可,现在便把买身契给我吧。我定让姑娘赎得了身。"
  "现在若是给了你,你一走了之。我岂不是......"
  "姑娘大可放心。奴婢既敢与姑娘做这等交易,自然说到做到,先把这支钗留给姑娘作为信物,姑娘离开之日再还与我。"说着便之前浅送给她的碧玉钗呈上。
  "你这张脸一旦露了,嬷嬷必然向我问你买身契。我若拿不出来,她定不会允我那般顺利赎身。"
  "好歹是钱的问题罢了。她再贪,也有个数。大不了,到时候,我再签张契约,答应替她赚够,否则我便留着不走。她若不答应,便要挟她,鱼死网破,她断然不肯落得个人财两空。"
  
  次日。群芳楼里,又是若水姑娘登台献艺的日子,一些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儿,带了大把银子递给那眉开眼笑的嬷嬷,只为进去听那首这一个月来传闻中堪比天乐的曲子和宛如仙人的舞姿罢了。
  
  台面与客人的座位此次安排得特别近,若水姑娘向来清高,以往都隔得甚远,今日这般,倒是兴奋坏了其中一两个甚为不成器的富家公子。
  声乐起,第二件让人好奇的事也发生了,另外一名女子大大方方与若水姑娘同时出现于台上,见那女子,窈窕身姿,只不过蒙了张薄纱,因其甚为薄透,那面容若隐若现,约莫估计着是仙人之姿,撩拨得人好奇心甚重,恨不得冲上去扯了那纱巾,一睹庐山真面目。随着乐声到了一定节奏,一声轻灵的歌声响起,正是从那神秘女子口中悠犹唱出!慢舞身姿,那舞姿丝毫不逊色于若水姑娘,更填几分柔媚、曼妙和神秘,再加上轻灵歌唱,一时看呆了若干人。
  方舞毕,便急急向后退去,只见此时从客座那边冲出一个年轻公子。因此次台子搭得与座位甚为接近,他三下两下冲上前,一把抱住正准备退下的女子,"仙女莫走!"
  那女子亦不勉强,随着他的力道转过身面前向面。那冒失公子伸手便去拉那层碍眼的纱!
  堂下齐齐的目光此时都聚于此张脸,正想看看究竟何样风姿。然待那人拉下之时,顿时惊呆,一时无人说话,安静无比。
  那女子亦不言语,半噙着笑,波光流转之间把前面若干人看过一遍,若有若无地在每个人那儿停留半刻的目光,勾人心魄。
  "这''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唱得正是美人本人啊!"不知是谁一声惊呵。
  "公子可否把纱巾还给小女子?"盈盈一福身,软语细言,仿佛透出香来,把那人又看呆了。那女子只得伸出手去自己拿,末了,隔着纱巾的手指在那名公子手上轻画一下,略微带过,嫣然一笑,乘机退下。那公子只觉全身酥麻,失了魂似的。
  
  "孟兄,又来啦?"群芳楼里有人向那这三天来一直守在楼里的孟公子半开玩笑地打着招呼。这位公子,正是三天前扯下那位神秘美人面纱的孟公子,南方首富之家,对这位老幺心疼得紧, 从小到大,什么东西不是一呼即到?整日不务正业,偏生喜欢作些闲文逸词,生性骄扬任意,平日里流连坊间,得了个"风流孟郎"的雅号。自从那天一见仙姿,这一向风流的孟郎似丢了魂儿似的,吃了三天闭门羹,那大把大把的银票一天比一天多地往嬷嬷手中塞;嬷嬷作难,他一个劲儿地加银票;嬷嬷说作不了主,他正儿八经地恭恭敬敬写了拜贴只求着嬷嬷送往那位姑娘。经过那天在场人的渲染,这位姑娘,传闻得盖过仙女,媚惑人心。只不过这群芳楼的嬷嬷不开尊口,又有那位家世深厚的孟公子搅合纠缠,这三天,那些有心觊觎的也只暗暗留意其中动静。
  此时这位孟公子被人打趣,也不恼,应一声,仍旧寻嬷嬷去缠了。
  "孟公子,您就消停一会儿吧。我老嬷嬷还嫌银子多不成?只是那位没开口,我也不好说啊。那位脾气又不好,总不能让公子去白受一顿气。"嬷嬷这三日与那个凭空冒出来的摇钱树交涉,硬是头疼--买身契早已被之前她伺候的若水姑娘给赎去了,只说是烧了--这一下子 不成了自由身了嘛?她再大胆,不敢对这样正在风头上的人使强或者用暗,多少双眼睛盯着;若那美人日后随意在哪位达官贵人上哭哭啼啼、添油加醋一番,说不准哪位爷便动了她这楼;虽说她也是有些背景的,但看这样风采的女人端的让人害怕,不敢轻举妄动。她多年的生意做下来,还有些眼力,这人,留不住,也不是她群芳楼这样的风尘之地能久留得下的。不是庙,养不得菩萨。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把那样绝色的人给放了出去,多少狠捞一笔才是。幸好那美人有求于她--若水姑娘的卖身契!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是一山容不得二虎,有她,就不能留若水姑娘,但凭她老嬷嬷几十年的功力还看不出个道道?--这二位做得好,硬是互相串着彼此帮衬着脱身。之前让若水姑娘风头之上随口要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奴婢的卖身契,转眼这奴婢成了凤凰,开口便要"赶"走若水......我不放若水姑娘,吃定她,不指望她卖身,但留下个一年十个月的总可以吧。到时候新鲜劲儿消停,要么被那为得罪不起的主给看上硬要抢了去,便也罢,只瞅着当下,快些捞银子。那不说别的,就这两三天,这位孟公子的出手,让她这个老手,看得也心惊胆颤--这人都还没见着呢,光是送了三次拜贴,钱都流水般涌进;若是正式亮出名声,挂牌见客,真不知该是怎样一个......嬷嬷越想越美,思量着待会再去跟那位"夏夫人"谈谈。
  那孟公子亦知嬷嬷多是贪钱之人,道她故意压着那绝色美人不放出半天风声,做足这几天的前戏,惹得众人猜测不已、好奇心到极点时才有所行动。他流连风尘之地也有些时日,见惯了各色美人,风流妩媚,若兰似菊......什么样儿的没见识过?然这次却是一刻也等不得,巴不得先他人一步再见着她,那日纱巾留下的余香,萦绕于心,仿佛鼻间还可以嗅得着。
  示意随身小厮奉上银子,却听得一声轻呵:"慢着!"扬头一看,那楼上栏杆斜倚着的,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吗?已是深秋,却斜斜挎挎,随意披着外衣,仿佛刚睡醒似的,只着了素色里衣,秀发披散在后,神情慵懒,眼光涣散不聚,懒懒地看着他,又像没看着他;嘴角轻扬,似笑非笑,软哝细语调笑:"公子不心疼钱,我可心疼了。白白让嬷嬷得了这么多闲钱,可惜了。公子若是嫌钱多,送我些吧。也省得塞给了嬷嬷还见不着半点人影。"说着往楼下走来。
  那孟公子还看痴在那儿,堂下若干人,当日见过她一面的,还是从来没见过她真面目的,皆贪婪地盯着那张脸,仿佛看不够似的。还是嬷嬷老练,兼这两三日对着那张脸练就出免预力了,首先反应过来,讪笑道:"姑娘真会开玩笑。前两天说身子不大爽,便不见人,今儿可好了?"
  "多谢嬷嬷关心。我不是什么年轻姑娘,年近三十的妇人,还望嬷嬷称我一声''夏夫人''。"不硬不软地丢出个炸弹,那方缓过来的众人又是一惊--眼前这位,看起来仿若二八妙龄少女,顶不过也只到十七八岁,怎会......?
  "孟公子,收好你的银子回去吧。嬷嬷无意让我这等残花败柳、老妇恶女撑她群芳楼的门面。还望公子相告他人。"从嬷嬷手中拿了那银票,亲自塞到他手里,若嗔若笑,似真似假地说到。
  "姑娘......夫人说笑。老妇请不动夫人,又怕夫人受半天委屈,断然不敢贸然行事,若夫人心情好,嬷嬷自是毫无二意。要不现在就请孟公子上去喝杯茶?"嬷嬷最会见风使舵,连忙"澄清"。
  "我自是毫无异议,只不过咱们的事儿还没商量好。嬷嬷说呢?"她软软轻语,不急不缓,半含着笑,硬是见不出半点喜怒。"公子,还是回去吧,顺带带些话给你的相识之人,切记,勿需让嬷嬷代转交什么。还有,若水姑娘日后也不见客了。只当群芳楼里死了两个人便是。"
  "夫人有话好说!"嬷嬷有些急了,"孟公子不妨到雅座喝杯茶,待伺候了夫人梳洗完毕,定当邀公子一叙。"说罢搀了她回房。
  不知达成什么协议,总之,嬷嬷再出来请孟公子时,半分惆怅半分欢喜。那孟公子听得美人得见,立马去了。
  "这几日,让公子破费了。"小丫鬟端上茶便退下,一时只剩下二人,夏夫人示意他喝茶,他才惊呆呆的反应过来--此时的她,换了衣裳,梳了个夫人髻--红尘之地自称老妇人,梳夫人髻的,恐怕只她一人吧,偏偏这张脸,若豆蔻少女时年轻精致完美;但那眼,流转之间淡淡的勾引,见得一番功底,那语气,淡泊不惊,游刃有余,更不像初出世道的少女。谜一样的女人呵,硬生生把他网住,和他心甘情愿地深陷。从第一次见到她的舞姿,听到她的歌声,碰上她隐约媚惑的眼神......他便不可自拔。出身富贵之家,也是有些阅历的人,二十多年来,还没有一样东西、一个人这么直勾他的心。
  
  "夫人与嬷嬷之间的事,在下能否聊尽绵力?"孟公子见多了烟花之地的纠纷,嬷嬷与楼里的姑娘经常会有些不快和摩擦。
  "我跟她之间的交易罢了。哪能劳烦公子?公子既然来了,便是客,好歹是我接的第一位客人。不过话说在前头,方才嬷嬷想必也跟公子说了--买艺不买身--这具残躯,不买也罢。就弹个小曲给公子解解闷吧。"说罢取了琵琶,默然弹奏。并非不想有人来帮她一把,只不过达成那么一大笔钱的契,虽放了若水,但她自己若未能帮嬷嬷赚足那笔巨额,便一天脱不了身;嬷嬷说是每天赚的钱悉数记下,日后一并算,若是够了不,便算她还够了钱,可依嬷嬷的手段定会在每日进帐的银子上做手脚,更何况银子是通过嬷嬷的手,她丝毫不见,是多是少,还不是全凭嬷嬷一张嘴?不指望每日见客的那些钱了,若真指望,不知要等多少天,多少月,她另作打算便是。想必这孟公子的家世,那笔钱还是可以拿得出,只是线放长些,鱼儿才容易上钩。这孟公子,见着也是斯文人,只是行为随性了些,那日便是他上台拉下自己的面纱的吧,还多谢他的"配合"呢。
  孟公子见惯风月之事,然这琵琶弹得,却是少见得勾人。低眉顺目,淡淡愁烟笼罩,一抹愁思从中化出,不浓不淡,却萦绕不散,待声响绝了良久,他方醒来--这琵琶声,莫不是有诅咒?生生把自己弹得惆怅万分,只觉这红尘万丈,都来得没意思,浸透沧桑似的,一时不知从何夸起,只道:"便这一曲,已值得这几日的等待。夫人心有苦楚,轻诉轻泣,扣人心扉;然不浓不淡,不急不缓,仿佛心有沟壑,自有自的游刃有余、洒脱通透。"
  夏花闻之一惊,这孟公子,之前小看了他,没想到听得这般透彻。若是算计他的银子,他风流之人自然舍得,然忍不住暗自为他可惜,好好的人才,干嘛泡在这烟花丛中?
  
  群芳楼忽地冒出个夏夫人,挤走若水姑娘,俨然群芳楼里的新头牌,虽每日只见一客,且当月不见同一人二次,但这半月来,每天的拜贴仍是源源不断地涌进群芳楼。那日见过她一面的,自是知道她的国色天香,没见过的,听得传闻,甚为好奇,更想见上一面。嬷嬷收银子收得手软。每隔五天是那夏夫人登台献艺的日子,每次都惹得若干人把大花花银子塞到嬷嬷,丝毫不考虑那嬷嬷定的价有多高,都叹值得,那半俗半雅、且灵且媚、梦幻般的歌舞多少人一生未曾见过,这半月才上演了三场,却是一场比一场精彩、变幻万千,令人惊艳之余又心有期待,不知下一场又是何样的风情?......
夏花拈起桌上一张拜贴,摩挲半刻,又放下,又拿起......左爷携同倚玉楼的捻花公子?他怎会来?明日不见不散。虽是拜贴,语气生硬,好不客气,不愧是左使。
  来吧。
  翻寻着剩下的若干拜贴,找到其中一张,思量了片刻,书信一封,唤来一个小丫头,送出去了。
  
  "左爷大驾光临,请里面坐。"目光游离之间瞟见身后的他,清瘦了些,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讯息。
  "其余人等都给我出去!"众人一见这凶神恶煞般的人,早已心怀三份畏忌,此时再听了这话,连忙退了。
  她一阵心缩,勉强硬撑住坐下,不语。
  "''醉双十''!哈哈,不愧为''醉双十'',这容貌,初见了,惊鸿一瞥。只要是男人,哪有不动心的!"
  她端了面前的茶,抿一口,仍旧不语。蓦地一阵旋风扫过,扇掉她手中的茶杯,"本来想看你们两人顶着张绝色之脸,是怎样任人践踏,可惜我等不了了,现在不毁了你这女人,我心有不甘!"说罢伸手便来撕她的衣服。哧地一声,丝帛断裂之音划空而破,惊得她连连后退--这蛮人,毫不讲理,对她又恨之入骨,她毫无办法可使。
  "容在下陪左使喝上几盅。"浅上前拦住他。
  "怎么?你不是装什么清高?为了这女人,就为了这女人?"左使大笑一声。
  "左使错爱。"浅并未变色,另拿个酒杯,斟满,兀自坐下,先饮下,又斟一杯,举手向他道:"请便。"又仰脖吞下,"这女人,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爷先让她避一避,留我们二位叙叙。"
  左使多年觊觎这位美色少年,今日得逞,自是欣喜的,便是前些时候教里教外不如意的事,也暂时抛在脑后,扬手摆道:"滚出去。"
  夏花拉好破衣,望了眼浅,仍旧风轻云淡,百年难变的神情。
  来不及换衣,问请来的人到了没。
  "难得名动连城、绝世美人夏夫人召见,怎能不来?"不正是那三爷吗?他是拜贴她接到好几张,懒得理他,又碍着若水那一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不会跟他沾染上什么,只是现在情况紧急,不得不求他,信中略述夙敌前来寻事,只求三爷带些人在外面隐匿,若有什么事,还望他能帮不一把。跟他并无甚交情,然只认得他一个公道上的人,又是个举足轻重的,若他一时兴起,肯出手,应该是有帮助的。
  "今日若得三爷相助,日后定结草衔环!"此时无奈无助,见得半点希望,抓得甚紧。
  三爷见她神色焦急,衣衫破败也未及更换,知是真急了,便收敛住,正色问:"夫人怎惹上那样难缠的主儿?说他来头可大可小,只是惹急了,他那人性情暴烈毒辣,不中 做出什么样的事来。我方到,正准备打探一下里面情况如何,怎见着你出来?"
  她当然清楚此人绝非善类,急道:"里面还有个人,也是冤家,怕对他不利!"
  "谁?"
  "哎呀,倚玉楼的拈花公子,我的一个老朋友。爷想法子,能不能派个名头,让人创进去看看......"
  三爷未料到,近日红透连城的夏夫人与那倚玉楼的头牌公子竟是相识之人,看情形,交情颇深,否则以夏夫人蛰伏的沉稳,怎会急成这样?这二位,均厉害角色,单这夏夫人,在若水身边做了几个月的奴婢,竟隐藏着绝色之姿。方才一见,若不是心念其事,定会看呆。
  "想与夫人做笔交易。"他不急不缓。
  好!这人,乘火打劫!
  " 但说无妨。我此时便是那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罢了,还谈什么交易不交易的。"
  "夫人多虑。一,此时我派人以搜捕逃犯之名创进去探虚实;二,夫人与嬷嬷交易的那笔钱我悉数奉上,夫人明日便可离开这群芳楼。"
  "这么诱人的条件。我需要做什么。"
  "一件事,只一件事尔。日后再向夫人细说。当下最要紧的,是看看那房中可有异样。夫人可有异议?"
  "好,成交!"天杀的,在这紧要关头跟我做交易,摆明了吃顶我没的选择。
  
  然还是迟了。
  那酒,那毒,他一并喝下,拿自己来陪葬他。
  太不值了。天啦。
  玉质肌肤映得黑血阑干,触目惊心。那几步之遥,她走了好久,好久,不愿迈进,不要迈近,仿佛不触着他的身体,心里还留着他完好无缺的影象,还是好的。
  "你傻啊,为这个人,陪上自己,值得么?"颤抖着抱着他,"你坏!夫君,你坏死了。你把我绑来做夫人,害得我坠崖,害得我沦落风尘......你欠我的,还没还够,怎就这么走了?我不依呵......"氤氤之中,眼泪终究簌簌而落。无奈困境之中,有个人相扶持着,总是好的。更何况当初的当初,他亦是无可奈何,受制于人呵;恋觞宫里平淡的温存相依;对镜理妆的小儿女情态;崖边真切的快乐和担心;只为她绽放的笑容;为了她的姓名,他苟且活着困顿风尘;现在亦为了她的安全,他拿命做引子,送了杯毒酒给那人。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恨不起,放不下。
  "夫......人......,别哭......"
  "你还活着,还活着!!"欣喜若狂的她,擦干眼泪,不禁颤声。
  浅已是极其微弱之态,断断续续地示意:"这儿......"
  她急忙从他身上搜出一封信,匆匆浏览一遍。原来他在前一天左使去找他时便已下决心,同归于命,他一死,对她来说,少了那根刺,他亦心安了;他唯一还记挂着的,还有阿姐......"傻!你姐那般利用你,把你当作棋子,你还记着他。若是她有心,就会打探到你的下落,亦不至于见你沦落此地而不来救你。"夏花又气有急又伤感,这一切,还不是他姐姐引导出来的?
  "不怪她......她有她的难处......她自小吃不少苦......该是我......我欠她的,现在该还...还清了吧。"
  "清了,清了,早清了!不用这条命来还!"
  "可欠你的,没......别的,只有这条命来还呵......"向是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夏花听得心酸,眼泪忽地又涌上来,悲痛道: "我不要你还,不要你还。你若真想还我,便活下去,一辈子欠着我,还下去。"
  久久没的回应,她的泪也流尽了般。怔怔的,不语。一边看着的三爷,早就吩咐方才第一个闯进来的手下把那左使的尸体抬了出去处理,一人留下见他和她二人生死离别,不忍劝道:"夫人节哀。"
  "不,他没有死,没有死。"拼尽力气嘶喊。那日在恋觞宫里听他奏琴便知他性过高过硬,日后难免过刚则折,然现在真的面临这样的结局,却比自己想象中要难过许多。
  三爷上前探气,真的还有些微弱气息,只不过......唉!他小心扶开她,也不叫外人,自己动手把浅轻轻移到床上,这才出门吩咐人打来热水替他擦洗,再派人马上去请大夫--是否有用,都得请来看看;更何况眼前发愣的这位也得看看大夫。
  
  待大夫进来,她已慢慢清醒,死命盯着把脉大夫。见他摇头邹眉,心下一凉,虽知希望不大,但被证实之前还是有丝希望的......
  "庸医!再去请大夫。把全城的好大夫都请来!"门外的丫头见夫人发疯似的样子,惊得后退几步,怯怯地望着身后的三爷......"快去请,快去!"三爷摆摆手。
  
  一个接一个的大夫穿梭往来,一个接一个地摇头叹气爱莫能助。
  这是第几个了?有十了吧。嘲笑般数着这些进来的大夫,越来越没的底气。
  仍旧是爱莫能助。夏花垂下眼,罢了!
  忽然看见这位大夫身后跟着的小童右手指包扎的布条,蓦地一惊--莫不是......本来已不抱希望的心忽地扑通跳个不停,"你这伤口,是谁帮你包扎的?那老头在哪儿?"
  那小孩挣扎着抓住他的那双手,说:"你弄疼我了。是好爷爷帮我包扎的!"
  她放开小孩,直逼那名大夫:"怪老头在哪儿?快带我去见他!"这种包扎后打结的手法,还是当年在京城,无聊捣蛋时她捉弄出来的,自夸又好看有实用,硬是逼他改,没料到他真使上了。
  "夫人说笑了。"明媚如斯的女人,狠狠地望过来,令人不敢正视。
  "谁跟你打马虎眼!你回去马上告诉那老不死的怪医,就说当年京城的混丫头让他马上滚来救命,否则拆了他的骨头!"末了加一句:"快去!速去速回!"
  
  半个时辰,仿佛过了若干年,待到那人来了,真是他!
  "老怪物,救命!"此时此刻,这位故人,是她唯一的希望。
  "先让我老怪物看看。"见这丫头,几年没见,还是这腔调,这脾气,模样却变了一两成,越发年轻、美媚,察觉不妙,然见其神色焦虑,床上躺着个昏迷的人,便先行上前替那人诊脉,良久,叹了口气,这人体内新毒旧毒混在一起,更难办的是,这些毒皆是他所不熟悉的稀世之毒,凭脉象来看,性命怕是留不了多久......
  他犹豫邹眉叹气之态,一旁的她看得一清二楚,知道再无希望,哄地一声,摊坐于地。
  
  "丫头可醒了。"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怪老头。
  "他......"
  怪医听了,黯然,那人虽然没有死,却痛不欲生。方才她昏迷之时他体内若干毒素忽地发作,相冲相生,令他痛苦万分,偏说不出话,叫不出生,憋得满脸通红、汗滴如雨,这样痛着,痛地死去。婉转地告诉她,末了劝道:"人各有命。小丫头不必太过悲伤。不妨想想,是否让他安静地离去,这样痛下去,我这个做了几十年的大夫的人也看得于心不忍。"
  仿佛一盆凉水,并没有迎头泼来,而是慢慢地一点点从头浇下,沁到她的脸上、口中、心肺、四肢,全身冰凉。
  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去看看吧。"
  
  被折磨得失了人形,整张脸都扭曲了,胀成不自然的......不知何等的痛苦能把人折磨到这种地步......他,要活活痛死吗?
  此时的她平静万分,伸手向怪医:"给我吧!如你所说,于心不忍。"
  亲手喂入,送他上路。
  浅,一路走好。
  来生,我不想再遇到你。
  
  "夏姨,夏姨!"这小孩,正是那日跟在大夫后面的小童,却是手指受了伤,无意间怪医给她做了包扎,让夏花给认出来......待后来细看,夏花屡屡有似曾见过的感觉,后来一问,果真是那天用碳火烫若水姑娘的孩童,原是个流浪的孤儿,被初来此地的怪医给碰上,识她精明聪敏,便把她带在身边,做个伴,也给她个衣足食饱。夏花起初还以为她是个男孩子,后来才知是个做男童装扮的女孩。这几日怪医把她放在夏花身边陪她,夏花便让她改回女装。一来二去,熟悉了,她便放肆起来,平时说学逗唱,往往都是信手拈来,却也逗乐。夏花这一个月有了她陪伴,倒轻省了不少,心情也舒畅许多,本就是个看得开的人,想通了,就那么回事,也就风轻云淡了。只是自从三爷助她出了群芳楼,一个月了,未曾告诉她究竟要她做何事;她亦不问,省得。
  "小念,慢点儿跑,别磕着。"
  "我又不是小孩子,夏姨真罗嗦。"
  夏花闻之一笑,唉,确实老了!
  "怪爷爷要走了!"
  哦?老头向来飘忽不定,想走便走。只是这小念,也与他一同漂游吗?
  "小念来与我辞行啊。"
  "爷爷说让小念跟着夏姨。"
  夏花闻言轻笑,这老头,怕我太寂寞不成?可我一无所有,能给这孩子什么呵。再说,三爷的事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到时候又会有什么样的变故,她亦不知,怎能拖累着一个孩子?
  "小念还小,跟着爷爷,爷爷会照顾小念。夏姨没本事,什么都没有呵。"
  "夏姨会做很很好吃的糕点,夏姨有很舒服的床,夏姨有很干净的院子,霞姨会唱很好听的小曲儿,夏姨,夏姨还长得很美......"小孩越说声音越小,是不好意思吗?呵,平时见她脸皮可厚了,又是顶鬼精灵的丫头,不下于年幼时的她呀。"而且,而且爷爷已经走了,只留了封信。"说着递给夏花。
  夏花一愣,这老头,怎这么唐突?生生把个小孩丢在这儿不管,也不担心她受我牵连?
  撕开信扫过一遍,才知原来他等打算好了。若是她有不便,暂时可把小念寄在当日小念跟着的李大夫那儿,日后再做打算。信中对她的病情也做了说明,反正说来说去,怪医一时也无法解"醉双十"的毒,只能慢慢调养,走一步是一步吧。最后还附了几张银票,哎,知我者老头也,知我山穷水尽,一无所有,脱了这院子,两张口吃饭少不了钱。
  "小念,爷爷懒得管你,把你丢给我。你以后可得听我的话,否则我可没爷爷那么好脾气。"
  "爷爷说得一点都没错,夏姨刀子嘴,豆腐心,开头最喜欢吓唬人。"小念做个鬼脸,一点都不怕她。
  夏花听了,哑然失笑,真头疼,那老头告诉了她多少?以后怎压得住这小鬼哦。
  正说笑着,一声轻咳,正是三爷。这院子,这些日子的用度,全是他安排的。
  "三爷贵客。"
  "近日可好?对这院落是否满意?"
  "一切皆好,谢三爷的安排。只是住着不安心,不知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夫人快人快语,我亦不拖泥带水。夫人请,屋里说话。"
  "三爷请。"转头对小念说:"出去玩一圈,帮我带些王记小包回来。"
  
  听罢三爷的叙述,结合之前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夏花大概弄清楚了究竟什么意思。大概是皇上之前分封西南王的诸子,把封地划得七零八落,又亲自把某位大臣的爱女指给三爷,现在又派人过来清查政务以及军务,故意找茬,以乘机收回一些权力,尤其是军权,大有削军裁员之势。而夏花的任务,便是用美人计迷惑钦差大人,让他沉醉在温柔乡里,然后加上他们的财钱攻势,最后把他收服,回头替他们说好话。
  夏花心里哭笑不得,绕了半天,他们怎也想不到,她原来的身份,是......嘴上却淡淡地说:"皇上有意,你们这般,也不见得能拖多久;更何况,那钦差,不一定会中计呵!"
  "别人我不确定,但夫人出马,百无一失;就算他是和尚下山,也让他凡心萌动;否则,哼!"暗暗的杀气隐隐透出来,令她心中一惊:莫不是他们已做了两手准备,叛乱?
  "受过三爷的恩,此次定竭力而为。只不知道此人是何来头?"
  "一名唤作梁子悦的......,原也是皇宫里的一个人物......"一听梁子悦三个字,夏花便无心听他的介绍了。梁子悦!呵呵,世界真小。这事,真够讽刺,怎就这么巧?!
  夏花微微一拜,"三爷放心!"
  他见她含笑而拜,端的恣意昂然,自信满满,风采照人,媚态微露,心下想:这样的风流俊采,便是神仙,也会动心!除非那梁大人不是个男人!当下心里也塌实了。
  
  "夏姨,买回来啦。那位爷走啦?刚才我在路上......"小念又噗啦不停说起来,夏花由着她,思绪纷飞,早就想到别处去了。
  "夏姨!"一声娇呵,对上小女孩不满的噘嘴,夏花回过神来,莞尔一笑,道:"是夏姨不对,夏姨待会儿做糕点给小念吃,当作道歉好不好?"
  小念这些天也见着她轻笑,然都是淡淡的,浅浅的,扯动嘴角而已,此时但见整张美丽无比的脸顿时生动嫣然,将厅堂照亮了几分,一时沉迷,"夏姨笑起来真好看!"
  "小丫头,就会贫嘴!"刮刮她的鼻梁,不以为意。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小念忙道:"这几天老有人跟踪我呢。"
  "小丫头怎就知道别人在跟踪你?别疑神疑鬼的。"
  "真的·不信夏姨随我来,我自有办法证明有人跟踪。"小姑娘急了,夏花无事,就随着她走,看她怎么闹......
  ............
  孰知真被这鬼丫头引出人了--来者何人?
旧识旧识......一旁看着的夏花心里暗笑......呼地一声乖乖掉进陷阱。小念那小丫头转身,作了个鬼脸,暗暗发笑的夏花还未来得及现身,忽然从四周涌出三个人,其中一个瞬间便把小念抓在手中,而那位大人,安然从坑里一跃而起......唉,计中计。毕竟是上面派来的人,那能这么容易被一个小丫头糊弄?
  "谁要你这么做的?"
  "我自己,没别人。"
  "哼,给我掌嘴!"
  见小念真要挨巴掌了,担心他们个个力道非凡,小念怎受得了?未及多想,立刻冲出去,呵道:"光天化日之下,竟对一个小孩动手!"
  那位大人转身看她,神色一变,随即厉声道:"这是我们的事,这位夫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把她带走!"
  "慢着!堂堂钦差竟这般没的王法?!"夏花有些急了,老头方把小念交托给自己,怎转眼就能让她被人给俘走?
  那人连忙转身跪下拜道:"卑职伍洛拜见贵妃娘娘!"
  夏花瞬间明白过来,他们这是拿小念作诱饵,激得自己露出马脚,竟主动承认了。试想,若是平白一个妇道人家,若之前就见过他,怎会知道他们是皇上派来的?
  其他三人亦随即拜下,剩下小念和夏花呆呆地愣在那儿。
  逃无可逃,夏花朗声应道:"都起来吧。"
  拉了小念过来,不再理会他们,径自回走。
  "娘娘留步!"好不容易找到的人,怎能就让她这么又走开了?
  夏花一个冷眼射过去,冷笑:"怎么?大人要用强?大人虽奉了旨意请我回去,也得尊我一声娘娘。我处理好一些事情自然跟你们回去。我敏贵妃最记仇,大人现在在外若是有所得罪,他日回去,......"
  "卑职不敢!只求娘娘恩准,让卑职随护。"铿锵有声,不卑不亢--也是个人物!夏花暗自欣赏,嘴上淡淡地说到:"随便!"
  
  回到小院落里,自然免不了跟小念解释一番,听得小念瞪大眼睛。夏花让她慢慢在一边消化,叫进伍大人,干脆把自己被左使设计跳崖、中"醉双十"的毒、卖入群芳楼的事一并略将给他听,不过省去浅,只道他坠下山崖便死了。再问他是如何查到此处,才知他们回京面圣后又被派来暗中跟踪左使等人,一个月前左使神秘失踪,查到是来了连城,跟随过来,暗中查探到左使早已中毒身亡,顺藤摸瓜,查到三爷带走那个当时在现场的女子,窥见过几面,竟是绝色惊人,跟传闻中极美的贵妃娘娘的画像有五六分相象--只因那画像本就不能做到十分像,加上她容貌自从中了醉双十之后不仅恢复且更加美艳,又变化了一两分,自然会有些相差;更何况他本人没见过她原本的模样,只见在她被虏去恋觞宫的路上以及恋教的断崖上见过的她易容后的面貌,相差很大......方才就计用计,三下两下便试出娘娘的身份--也只能怪她心有所念时便口不择言,一个"钦差"的称呼便足以暴露......
  忽然心有一动,试探道:"伍大人,我已不是那个尊贵万分的娘娘,敏贵妃娘娘早已''病逝'',这是皇榜召告天下的。更何况,我沦落至此,恐怕没有福分再伺候圣上。"
  那伍大人本分至极,恭敬道:"卑职奉职行事,至于其它,一切由圣上定夺。"
  夏花不耐地摆手,"罢了,你退下吧,没事别在人前晃,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夏姨......"小念怯生生地叫了声。
  夏花打理好心情,微笑道:"小念怕夏姨了?"
  "怕夏姨丢下我一个人,又没人在雷雨天陪我睡,没人给我盖被子,没人给我梳头,做好吃的,没人给我讲故事......"说到心酸处,想到过往一个人生活,眼泪簌簌流下。要强的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
  "小丫头没多想,先烧饭你吃,帮我来打下手。"故作轻松地正振作起来,若无其事地准备午饭。
  小念乖巧地跟在她后面,使劲儿擦干脸上的眼泪。
  
  "哎哟!"
  小念回头一看,夏姨捂住手指,连忙丢下手中的东西过去看。
  "没事,不小心切到手,小伤而已。"听到她的安慰,小念抬头望着那张迷人的脸上两行泪水,竟安慰起来:"不哭不哭,吹吹就不痛了。"说罢轻轻地对着受伤的手指吹起来。
  夏花忽地恼了,摔开手,默然出去,留下怔在原地的小念。
  谁说过去的就过去了?往事像是沙子,咯在人生里,一动,便痛得让人流泪。
  一个人的点点滴滴,沉淀在日日月月里,像是遗忘掉;某天蓦地翻涌出来,排山倒海般,不知是寥落是惆怅还是......?
  
  是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起来点一盏灯,无意识地铺纸、 磨墨、提笔......
  "夏姨!"小念也没睡着吗?
  "小念怎还不睡?"
  "夏姨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闻言一惊,一阵心酸。蓦地胸口阵痛,咳嗽两声,越发忍不住,连连咳了好几声,好不容易消停了,那帕上,赫然染上几点鲜红!
  一旁的小念吓坏了,"夏姨,你怎么了?我去叫李大夫。"
  夏花连忙止住她:"没事。不急一时,我这里有方子,你明天帮我拿去抓几副药回来便可。"拉了小念坐下,严肃道:"不是夏姨不要小念,是夏姨怕拖累你。我可能要回的地方,机关重重、真假难辨,很不自由、很惊险,一步不慎便万劫不复。随时有人设计你,就比如说今天你让那位大人掉进陷阱。你可敢去?"
  "夏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小念聪明着呢,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她叹口气,"我这身子,不知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不会,不会!夏姨不会!"小丫头急了,摇着她的胳膊直晃脑袋。
  "小念!"夏花微怒,"你好好想想罢!"话说完意识到自己太过严肃,又温言道:"把你放在李大夫那里,随他学医,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小念一口气大喊三声不好,转身跑开。
  夏花又叹了口气,对着窗外的无边黑夜凝视。
  
  又过了几日,某天一觉醒来,已是阳光高照,这几天思索得太晚了吧。
  起来梳洗一番,停当。
  "姨。"怯生生的一声,只见小念端了碗东西,"夏姨,我做的长寿面。"
  夏花忽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前几天还跟小念玩笑过那天要吃长寿面,期待自己长寿安康......不料事有突变,便就忘了,这孩子,有心,还记着。
  这几天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无非是想让她识趣,到李大夫那儿去。见她这般小心翼翼,心有不忍,一狠心,罢了,各有各的命,她真要跟着自己,或颠沛流离或深郁宫闱,都是她的选择,她的命,何苦现在跟她过不去?何苦硬撑着拉下脸给她看?
  当下放下心中疙瘩,微笑道:"让夏姨尝尝小念的手艺。可不能太难吃哦。否则罚小念以后天天学,只到学到跟夏姨一样会烧菜为止。"
  "好!"小孩子的脸,高兴时,即便是掩饰着,也是看得出来的。
  冬天,连城全然没有苦寒的迹象,也没有雪。想起自己以前生日几乎每次都是伴着雪的,夏花好心情地对小念讲述着那雪,那京城风景......
  "夏姨小时候也是极其调皮之人......唉,不说也罢。后来进了宫,经了些事......总的来说,皇上待我算是不错,便倚着张狂的性子没大没小,他也容得。后来也是自己大意的性子,轻轻松松便往宫外走,由于一些事,流落辗转了一些地方......罢了,不跟你说太多,也不知你到底懂了没......"
  "我懂。"
  她瞬间愣住了。背后那久违的音色。一个转身而已,她却迟迟不敢动。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一副副图片在脑中放映着过往的一场又一场......无声的泪水静静的、缓缓地流下......
  抹干净泪水,回头,微笑,轻声道:"来啦。"
  "来啦。"--如此平常的一句话,如同往日在宫里,在若雪轩里,他习惯性往那里走,她习惯性道一句"来啦"。
  "怕你这次又凭空消失,所以来接你。"
  只一去一回两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近在咫尺,远比天涯,这一步,迈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真的看到了她,听到她的声音?以后,以后再也不会让她从身边消失,再也不会让她从眼睛里消失。......深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这不易的一步,拥她入怀。
  泪,原本以为早已流尽的泪,止不住汩汩而出,沾湿他胸前的衣。
  累了。真的累了。好象永远这么靠着,歇下去。
  
  "梁子悦被你派来......他们要......我答应过三爷......"
  "好了,好了,我知道。能不能少说点。西南王他们的雕虫小计,我都知道。一切有我。"这女人,初相逢,以为她改了那嘴上的多话,孰知没过一天,便变本加厉,罗嗦得很。
  "小念......"
  "她既决然跟着你,便是她的命,以后也看她自己的造化吧。我担保,有我一天,我便竭力保你们母子。"
  "何时成了母子?我哪有那么大的女儿?哪有那么老?"
  "我是说,便是。从此,她便是朕的女儿,朕的公主。"
  ......
  "我还有一件事,给我点时间,我单独活动。"最后,她郑重地对他说。
  他望着她,这样美丽憾人的容颜却要付出不知多重的代价......性子,变了些,留了些,却是仍旧......
  "好!"只一个字,像极了以前,他允她,通常一个"好"字了事。
  
  浅,我还是要回去那里。
  实在没别的好地方去了吧。
  也许,因为时日不知是多是少,没的留恋吧。
  也许,也许......贪恋他胸膛的一时温暖和塌实吧。
  他该是知道你的存在的。他不说,我亦不会主动提。
  也许,以后水也不会再提起,曾经有你这么一个绝色的男子,弹得一手好琴,性子高洁过甚,又不够狠心绝情......你在那边还会惦记你姐姐吗?我问过了,教被解散--这算是比较好的结果了--比起被剿灭,要好得多;然而还是有些人要死的,但不知你姐姐,那个我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下落何处;也无从查起了。也许她死了,到下面再找你纠缠要债;也许她流落他乡,隐姓埋名地活着......但我们还说这些做什么呢?你都已经死了呵,就安心吧,放手吧。她有她的命,你也不再欠她什么。
  好了,我该走了,也许以后再也没机会来看你了吧。
  各自保重。
  还是那句话,来生,我不想再遇到你。
  来生,这一世的人,一个都不想再遇上。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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