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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川乱步-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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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27 16:10: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显赫的贵族
   
    庄司武彦是个二十五岁的未婚青年,他父亲是银座有限公司的京丸股份公司的董事
长。京丸是战后发迹的美术古董商,他为了扩大经营,组建了京丸股份公司。武彦的父
亲是这家公司的股东。武彦去年毕业于大学的文科,至今也没有找工作。他也不愿在父
亲的公司做事,但又不是游手好闲之辈,所以整天闷在家里看书。他可以说是个文学青
年,但只爱好一般的文学作品,尤其对推理文学有着特殊的兴趣,是文学青年中为数不
多的侦探小说迷。
    武彦的父亲由于生意上的关系,和战前的侯爵大河原有些交往,因此就劝说他到侯
爵家去做秘书。他考虑了两天,决定去试试。
    在战前,大河原义明侯爵是个年轻有为的青年。曾当选为贵族院议员,对政治怀有
浓厚的兴趣。但是,在战败之后受到革职,他从此脱离了政界。现在,兼任几家产业公
司的经理和董事长,在实业界独占一方,有着特殊的地位。
    大河原家原来是北陆的大名。在战前贵族几乎全部没落的今天,只有他们这一家奇
迹般地幸存着。非但幸存,其势力与资产比战前还要大还要雄厚。这当然是凭借着户主
精明的非凡才干,但同时也有一家几代的管家,现在被叫做经纪人的黑芝源藏老人的财
政手段。战败后他们那被削减得所剩无几的资产,在这数年间党预想不到地成百倍增长
起来。
    位于现在的港区,过去是麻布区的宏伟建筑,是大河原家的宅邪。过去曾一度被占
领军使用过。现如今早已物归原主,修葺一新,成为东京罕见的古朴典雅的大贵族宅院。
    然而,庄司武彦决定来做秘书,并不是看中大河原家的门第与势力。他对身为实业
家的大河原几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趣。这个五十六岁的大贵族,很喜欢读英国风格的侦
探小说。这一点庄司武彦是知道的,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决定来做秘书。
    大河原义明喜欢侦探小说已广为人知。报纸曾大篇幅地登载过著名的侦探小说家来
访大河原的消息。他们就侦探小说可以促膝交谈几个小时。大河原谈到了鲜为人知的西
洋犯罪史,和古典侦探小说,使那位侦探小说家都瞠目结舌。
    武彦在跟随父亲一起参加的一次宴会上,父亲把他引见给大河原,他们谈过一两句
话。那时,武彦的父亲对他说:大河原先生得知你也是个侦探小说迷,所以有心让你去
做他的秘书。这也引起了武彦的兴趣。
    这位战前的侯爵还是某业余魔术俱乐部的会长。在每年一度的俱乐部魔术表演大会
上,他总要亲自登台表演许多魔术。他还有一个爱好,那就是用显微镜和望远镜观察动
植物和场景。也就是说,他爱好凹凸镜所具有的魔术性。显赫贵族的这些孩子似的病好,
深深地吸引着庄司武彦。
    武彦的父亲十分仰慕大河原义明,而且像口头禅似地经常说:
    “如今,像个贵族老爷样子的人物已经没有了。就连皇族也全成了了不起的平民。
你到那以后就会发现,大河原先生就是过去的老爷呀。现在的人是不知道贵族的好处的。
老爷的见识、造诣、为人,等等,都是无法形容的。封建的一切都成了坏的,腐朽的,
可是,如果没有封建,哪里还会产生这些特殊的人物啊。绘画和雕刻也是同样的呀!过
去的贵族和西方的王侯们不是为了买卖而珍藏绘画,这实际上是具有一种可贵而高尚的
气质。所说的雕刻也是这样。与此相同,在封建时代,尊居万人之上的贵族,也有着一
般的庶民所无法比拟的高尚品质。大河原先生就是这种特殊人物的最后一位。把他称作
‘老爷’你可能要笑话吧,但是,他才是适合这种称呼的人哪!
    “还有他的夫人,也是位文雅娴静的贵族小姐。这位夫人是大河原先生后娶的。他
们尽管年纪上相差悬殊,却是一对十分般配的夫妻。先生是很有福气的呀!你到这样的
一个家庭里做事,言行举止会变得更有修养。这对你的将来决不会有损失。”
    然而,事实证明,武彦的父亲的这种美好愿望完全没有实现。武彦刚到大河原家做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10:38 | 显示全部楼层
秘书不久,就被卷进了奇妙的犯罪旋涡,尝尽了噩梦般的恐怖。
    初秋的一天,庄司武彦欣喜地来上任当秘书了。他为成为大河原家的一员,叩响了
大河原宅项的大门。这幢宏大的建筑分为日本式和西洋式两部分,来的客人大多是在日
本式建筑前的台阶上叫门。
    武彦站在那古式的台阶上,按了一下门铃。不多时,一位身穿崭新的藏青色制服、
约摸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出现在门口。他十分有礼貌地垂手问道:“请问您是哪一位?”
武彦递过父亲的手信,并报了姓名。少年说了声“请稍候”,又消失在里边。过了一会
儿,他返回来说:“请跟我来。”说完,便向里边走去。
    武彦脱了鞋,放在台阶上。他跟在少年的身后,拐过两个走廊,来到了一个宽敞、
典雅的西洋式房间。房间的一面,靠墙放着一个顶篷的大书架,上面装满了外文书籍。
这里不像是接待室,倒像是主人的书房。
    他刚在长凳上坐下,身穿结城茧绸便装,系着腰带的大河原便走了进来。武彦急忙
起身施礼,大河原向他摆摆手,表示不要客气。自己不紧不慢地在安乐椅上坐下,说道:
    “我们不是初次见面了,而且,我也常从你父亲那儿听到你的情况,所以我还是先
把工作的事说一下吧。所谓秘书并不是很难做的工作,你把自己看作是我们家中的一员,
随便帮我做些杂事就可以了。例如:写信。整理书籍、跑外差,大致也就这些事吧。另
外,如果有客人就和我一起接待。我公出的时候也陪着一起去。噢,还有,夫人有时也
许会有事让你做。”
    大河原的身材中等健壮。他长得四方大脸,皮肤也很洁白光润。头发有些花白,留
着背头。武彦看着他那剃光了胡须的上唇和下巴无所顾忌地活动着,心想:真是一副老
爷的面孔啊!措词用语都是习惯了的命令型,一种毫不在乎的腔调。
    “一会儿,领你见家里的管家,顽固的黑岩老头。他来安排你的房间等一切事情。
你的行李呢?”
    “过一会儿脚夫会送来的。噢,还有,我父亲要我替他问候您。”
    “唔,是吗。工作的事就这样了。”
    大河原说着从桌上的银制烟具中取出一支香烟,拿起打火机点上火。之后,他耐人
寻味微笑地看着武彦。武彦心想:“哈哈,这就来了。”果然不出所料,大河原提起了
侦探小说的话题。
    “我有幸见过江户川乱步先生两三次。他也到我家来过一次。无论从哪方面说,他
都是一个平凡的男子。他的内心似乎隐藏着某种有趣的性格。你见过他吗?”
    “没有。不过读过他的作品。先生呢?”武彦不知该如何称呼兰人,所以姑且称之
为先生,发现对方没有什么异样的种情。又继续说道:“究生认识私人侦探明智小五郎
吗?”
    “知道这个名字。没见过。你呢?”
    “我经常到他那儿去。也可以说是熟人了。那次我和父亲一起参加宴会见到您时,
记得和您说起过。”
    “噢,是的。我忘了。唉,那个有名的私人侦探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江户川乱步过分地夸大了小五郎的神通,听说有一半纯属虚构的。不过风度和性
格倒完全像乱步写的那样。他个子很高,身体瘦弱,一头卷发,是个美男子。”
    “已经过五十了吧?”
    “是的。不过看起来很年轻。也很潇洒。乱步笔下的小五郎总是面带微笑的,而实
际也是这样,不过那笑脸总有点令人敬畏。无论怎样美化他,都是一目了然的。”
    “畸,是个很有趣的男子。真想见他一面呢。”
    大河原吸着烟,沉默了一会儿,又微笑着说:
    你读过乱步君的《阴谋集成》这本书吗?”
    这位贵族连这样的书都读过,很使武彦吃惊。他回答说:
    “读过。其中收集了各式各样的计谋,不过我认为那也只是一部分,就种类来讲除
此以外还有很多。”
    “是啊,的确还有很多。我工作疲倦的时候就读侦探小说,不单单是读,自己也分
析设想。这是很好的大脑按摩法。乱步君的计策表里没有列入的,我也想出来不少呢。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11:17 | 显示全部楼层
只是一般人只限于当时的一瞬间,过后也就全忘了。计策表中奇怪的犯罪动机一章,我
看很有意思,不过类似这样的动机还有啊。谁也预想不到的诡计也是常有现实中发生的
呀。侦探小说家的视野意外地狭窄。”
    武彦望着眼前这位四方大胜的贵族,惊叹他的奇怪兴趣。“真是太妙了!无论是西
方的还是日本的,侦探作家们都苦于计策已尽……先生考虑到的计策什么时候能让我听
听啊。”“嗜,好。今后会经常有机会和你谈侦探小说的。现在我去叫黑岩到这儿来,
这会儿你先看看书架,这里西方古典侦探小说和犯罪史关系的书是比较全的。”
    大贵族说着站了起来,向另一个房间走去。
    武彦怀着强烈的好奇心,站在书架前,依次看着书脊上的文字。使他羡慕的书不计
其数。从沃波尔的带有古典色彩的侦探小说开始,一直到拉德克利夫、刘易斯、马丘林
等人的古典爱情小说各册,狄更斯、波库柏、科林斯等人的古版著作全集。
    有关犯罪关系方面的书籍,整齐地排列着:汉斯·歌洛斯的预审官必携入《犯罪心
理学》,威尔逊的《犯罪心理学》,伦茨的《犯罪生理学》,隆布洛索的《罪犯论》,
比伦巴乌姆的《犯罪心理学》,弗莱的《犯罪社会学》,埃宾格的《犯罪心理学》,一
直到埃利斯的《犯罪者》等英、德、法、伊的原版书。另外,有关犯罪史方面的著作也
十分齐全。其中有:榜名的犯罪故事料和近年来英、德的法庭记录丛书,等等。武彦看
着这些书目,不由地想起了达因的小说《格林家的杀人事件》一书中的“在被封存的书
库里”这一章节的脚注里,列入的那些众多的有关犯罪珍奇的书目来。
    除此以外,使武彦咂舌不已的珍本还有很多。例如:叫做W·A威斯罗的僧侣所著的
《罗马的地下墓场》,W·H马休茨所写的《迷路的历史》等大部头的著作。另外还有魔
法和恶魔学各册,西方魔术史、魔术师传记等各册。
    日本的书籍当中,除了各权威的法医学著作和犯罪学著作之外,还有花并单藏的
《法庭论丛》,南波兰三郎的《犯罪调查法》正续,江口治的《侦探学大系》,恒冈恒
的《侦探术》等等。江户乱步的随笔评论集六册也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如果有钱什么
样的书都能弄到手啊!武彦感叹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简直看入了迷。突然,感到身后像是有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仙台平和服
的严肃老人站在那里。老人那满是污垢的微黑色的四方脸上,深凹的双眼闪着锐利的目
光,粗重的眉毛像八字胡似的,显得有些威严。尽管是年逾六十的老人,但仍是一头黑
发。这就是过去的侯爵家的管家,现在的经纪人黑芝源藏者人。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12:42 | 显示全部楼层
秘密结社
  
最初发生的奇怪的杀人事件,是在庄司武彦来大河原家一个多月以后。在这一个月
里,他对大河原家的家族成员、常来的客人以及宅内的一般情况都大致熟悉了。
纯属于大河原家的人只有主人和他后娶的年轻夫人,前妻没有留下孩子就病故了,
现在的夫人虽已过门三年,也还没有添子。大河原义明也没有亲戚或朋友在他这儿。经
纪人黑岩老人另外有家,每天来回倒勤。他和年轻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奶娘可以算做是家
庭成员了,因为这两个人已分别跟随主人多年,是终生都不能解雇的。剩下的人有:主
人身边的两个佣人、看门的少年、汽车司机夫妇、厨师和几个女佣人以及照看庭院的老
人,这就是大河原家的全部成员。
年轻的夫人叫由美子,是战争期间没落的贵族名门之后。双亲由于战后家境衰落,
相继病死,只留下了她和哥哥两人。她与大河原结婚以后,这一家得到了复兴。由美子
的哥哥也娶了妻子,过上了丰足富裕的生活。
二十七岁的由美子比大河原年轻一半还多。武彦初次见到这位夫人的时候,她的美
貌几乎使他惊呆了,以至羞得他面红耳赤。由美子和战后派风格的漂亮女人有些不同,
但也不是内向的不为人知的大家闺秀型。她善于交际,活泼而不失于文静,落落大方而
又不流于放荡。油黑的眉毛,再加上洁白如玉的芳容上汗毛较重,严然像一个英俊的美
少年。夫人把大河原当作父亲一样敬爱,主人则强有力地保护这位美丽娇柔的夫人。夫
人那撒娇似的任性都使他感到一种无以伦比的魅力。
由美子受丈夫影响,狂热地喜好凸凹镜的魔力。她喜欢用放在西式房间二楼的简单
的天体望远镜观察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也喜欢用放在日式房间窗边那架带三脚架的倍率
很大的望远镜观察庭院里的花草和蚁虫,她感到这是一种奇妙的兴趣。这并不是谁教给
她的,而是她自己发明的游戏。
“快来看呀,那砂地上的蚁穴有趣极了。蚂蚁想爬上来可怎么也上不来,都滑下去
了。这时从砂土中嘈地飞出一个可怕的怪物,用它那大夹子把蚂蚁夹起来拖回砂土里去
了。”
夫人说道。武彦感到话语十分亲切,便顺从地把眼睛对准了还留有夫人余温的望远
镜。
一群蚂蚁就是用倍率很小的望远镜观察也是很大的。用肉眼看是黑色的蚂蚁,用望
远镜一看,头和躯体的中间部很细,脚关节有些呈红色,大大的屁股上有着像长颈鹿的
花纹似的条纹,而且脚上长着像刺一样的很粗的毛。看到砂土中猛地飞出来的那怪物的
巨大夹子,使人联想到有历史记载以前的原始动物。
武彦看完,夫人又接着观察起来。她调了一下角度,观察着庭院的四周,突然,夫
人那美丽的小嘴“啊!”地低叫了一声,一下子把眼睛从望远镜上移开。
武彦急忙对准望远镜一看,也吓得面如白纸。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绿色的巨兽,那
三角形的脸上向外凸出的复眼像堆积的肥皂泡似的,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乍一看,
令人毛骨悚然。然而仔细一看,那不过是一只螳螂的头部。
“我非常讨厌那东西,怕得要死。打死它……光追是不行的呀,它还会飞跑的。”
武彦跑到庭院,想踩死螳螂,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像绿色矮竹叶似的螳螂突然展开
羽翼飞了起来,并朝着窗边飞扑过去。武彦心想:夫人不知有多么害怕呢。他发疯似地
奔到窗边。当螳螂飞撞到玻璃上往下滑落的一刹那,武彦的手也打上了它。他赶忙把落
在地上的螳螂踩死,这时他感到夫人那温暖的身体紧靠着他的双肩。顿时,他被无法形
容的芳香和触及柔软肌肤的感觉溶解着。他一阵冲动,像突然受到了严寒的袭击一样浑
身颤抖着。
“哎呀!真对不起。我像个神经病吧。不过,只有这个虫子我真的很害怕,蛇啦什
么的我却不怕,可是……”
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移开了身体,羞涩妩媚地笑了。美丽的面容又恢复了平日的红
润。武彦突然想起了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在理包衣的土里,爬出来的虫子是最可怕的。
然而他最怕的是蜘蛛,尤其是伯朦朦胧胧的来回爬在破旧墙壁上的灰色的扁平而巨大的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蜘蛛。
出入大河原家的客人令人惊奇地多。尽管主人兼任几家公司的经理和董事长,但他
并不是每天都到公司去,他大多是在家里接待各公司的汇报。除了这些因公事而来的客
人之外,还有政治家、宗教家、社会活动家、画家、茶道师傅。筝曲大师以及实业界的
许多熟人、朋友。由于经常接待形形色色的客人来访,做秘书的武彦竟在短短的时间里
大开眼界。似乎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大人。
此外,还有一些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隔两三天就要来玩一次的男男女女。这其
中引起武彦注意的有两人,他俩都是大河原任董事长的公司里的少壮职员。由于经常到
大河原家里来玩,所以受到了像一家人一般的接待。
其中的一个叫姬田吾郎,是日本制纸公司的模范职员。二十七八岁的美男子。他长
着女孩子似的长长睫毛,眼睛也像化了妆似的黑黑大大的。性格上也有点女性化,是个
爽朗和蔼的外向型男子。
另一个叫村越君,是城北制药公司的优秀职员。年龄和姬田相差不多,但与姬田相
比却是个沉默寡言、不善交际的内向型性格的人。平时总是一副苍白而严肃的面孔。两
人都尚未婚娶,过着单身汉的生活。
他们两人以各不相同的特点,深得大河原的宠爱。做秘书的武彦无论看到这位过去
的侯爵把他们两人中的谁经常带在身边,都十分嫉妒。姬田和村越之间的关系也不十分
融洽。最早出入大河原家的是姬田,大约是从半年以前开始的,后来又出现了村越。但
村越还是深得大河原的赏识的。而且,从最近两个月以来,村越频繁地出入大河原家,
主人变得很偏爱这个言语不多的青年。为此,姬田暗暗地十分嫉恨村越。这种嫉恨免不
了要溢于言表,村越也开始敌视起姬田来。两人的关系很紧张。
在武彦被任命为秘书后大约十天左右,他在自己的工作室,一间西式的房间里面窗
座着,突然看到了发生庭院里的一个奇怪的情况。
大河原宅邪的庭院,是模仿明治时代的配酸三宝院的林泉而修建的,景色十分优美。
在武彦工作的房间,隔窗只能看见庭院的一部分。在距他房间的窗下二十米左右的正面,
有一棵很大的榆树。他看见姬田和村越相对站在那棵粗大的树干下。因为是夕阳西下的
黄昏,他俩似乎没发现这边房间的武彦,他们正在为什么事而激烈地争吵着。争吵的内
容虽听不见,但偶尔能听到很高的声音。
看起来,脸色苍白的村越占着优势。他一副轻蔑而冷酷的表情,步步紧逼对方。姬
田的脸颊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和蔼温良的笑容也不见了。他被村越的齿锋舌剑攻得踉
踉跄跄地退缩着。一看便知他是处于极劣势的地位。
然而,一眨眼的工夫,主次完全颠倒了。一直处于劣势的姬田,突然向前跃出一步,
右手握着拳头猛地一下向村越击去。村越慌忙用手捂脸,跌坐在地上。看来姬田的拳头
打得不轻,村越连马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还没有站起身,姬田就扬长而去。
过了半天村越才好不容易地从地上爬起来,那奇妙的表情,在武彦的眼前许久不能
消失。那浮现出的简直是一种恶魔的嘲讽。他那薄薄的嘴唇扭曲着至今未在人脸上见过
的十分可怕而残忍的曲线。双唇慢慢地启动着,在昏暗之中张开的大嘴像一个黑色的洞,
嵌在他那苍白的脸上。他发出一阵十分怪样的狂笑。
武彦再次得知奇怪的情况,是在这以后的十二三天左右。在这期间,村越和姬田在
大河原家碰到一起的机会不多。可是,两人如果同席而坐,尽管装作若无其事,但强烈
的相互憎恶之情是瞒不了目睹了庭院中那场搏斗的武彦的。然而,同坐的大河原和由美
子夫人似乎对两人间的敌意没有丝毫的察觉。
在庭院搏斗过去十二三天后的一个晚上,武彦由于家里有事,在晚饭后就一个人走
出了大河原家的大门。这时,只见姬田站在黑暗处,看到他出来便跟了上来。
“我现在正要回家,你也坐电车吧?”
“是的。”
“那么我们一起到车站去吧。”
到电车站要经过几条僻静的小街。在几乎无过往行人的黑暗街道上,两人边走边谈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17:05 | 显示全部楼层
着。
“秘书这工作怎么样?有意思吗?”
“不像预想的那么难。我和先生一起能够接触到各个方面的知名人士,现在我感到
很有意思。”
“你也很喜欢侦探小说,这点很中焕爵的意吧。”姬田把大河原称作侯爵,“侦探
小说涉及秘密结社的有很多吧。如柯南道尔的《五粒桔种》,我在中学时的英语教科书
上读过的。”
“有是有,不过我对秘密结社这种题材的侦探小说不太感兴趣。实际上可能很有意
思,但侦探小说以此为题材的没意思的很多呀。像美国的‘三K’这样秘密结社的余党,
我想现在也是有的。他们的头上裹着白色的三角巾,只露出眼睛和嘴。身上穿着白色的
肥大衣服。结社的社员相互都不认识,一般集中在秘密的地下室里召开杀人会议。如果
把这些东西写进侦探小说,我认为是没意思的呀。”
“是啊。可是,如果在日本也有这样的秘密结社,你不认为很可怕吗?而且,那种
恐怖是侦探小说远远没有涉及到的,你不认为其中可能有令人十分感兴趣的东西吗?”
无论怎么说,这种看法是有些独特的,武彦很吃惊,黑暗中他望着对方的侧脸,问
道:
“你知道这种结社的什么事吗?”
“不知道。只是有某种预感。你怎么认为呢?在日本有没有这样的杀人秘密结社
呢?”
“听到过一些传闻,说左翼和右翼都有。目的是要让坏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在苏
联,政府的秘密警察大规模地行动,除掉那些贪赃枉法的高官。听说这种小规模的,类
似秘密结社的组织在哪个国家都有。关于这些说法也并不一定准确,随便乱造谣的人也
是有的。不过,人们完全意想不到的事,在世界上也是存在的呀!”
“即使不是杀人的秘密结社,但是,秘密的集会在日本悄悄地进行的事,我还是知
道的。这种集会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黑布上绣着十分考究的金字,贴在有雕刻花纹的
薄板上。开会时,大家都穿着华丽的像袈裟似的服装。会场上布置着烛台,点着蜡烛。
听说他们的会议多半是聚集在地下室里召开。袈裟似的服装,根据会员的等级也各不相
同。相当于组织的支部长地位的人,穿的是最高的僧侣才穿的那种袈裟似的很气派的服
装。我以前弄到一件黑底闪着金光的袈裟似的服装,现在还保存着哪。不过,那不是位
高的人,而是中等地位人穿的,但那已经十分华丽了。这种秘密集会在日本有所活动的
事,很多人还是不知道的。但是,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我那件袈裟似的服装就是充分
的证据。因此说,所谓的杀人秘密结社不能说绝对没有啊。”
他们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车站,可两人都没有就此告别的意思。姬田指着车
站对面的小公园说:
“喂,我们到那里去坐坐,再谈一会儿如何。”
那是一片小规模的绿化地,称不上是什么公园。里边的树木十分稀疏,隐约可见二
三排木椅。高高的铁柱上的街灯洒下冷清的光,昏暗地照射着这一带。两人来到一张长
椅前并肩坐下。
“庄司君,有个东西想让你看看。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姬田说着从兜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武彦。
借着昏暗的街灯,武彦看到信封上写着姬田的住所和姓名,却没有发信人的地址和
署名。信封里装的不是信,似乎装着一个软糊糊的细长的东西,使人感到毛骨悚然。伸
手拿出来一看,是个白鸟的羽毛,形状像过去写字用的鹅毛笔。除此以外,信封里没有
其它东西。
“只有这个吗?”
“是的。没有信,也没有寄信人的署名。邮戳是’日本桥。’你怎么解释呢?这只
是一般的恶作剧吗?还是……”
“大概是谁和你开玩笑吧。你想不出可能搞这种恶作剧的人吗?”
“在我的朋友中,绝没有干这种蠢事的家伙。所以我感到有些害怕,想起了柯南道
尔的《五粒桔种》。”
“这是用活人做供品的白羽之箭哪。”
“只是这个意思吗?我在侯爵家经常见到左翼或右翼的人,而且发表过议论。也许
无意中什么地方说走了嘴,得罪了他们,或许是听到了一些我不该听到的秘密。可是,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17:2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想来想去心中一点没数,不过……”
“决不会是这个原因。来大河原家的人谁能泄露出重要秘密,让你听到呢。”
“我也这么想,可是又没有其它解释……如果只是恶作剧倒还好,但我总有些不祥
的预感。老实说是害怕。”
在街上昏暗冷清的灯光下,姬田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铁青着脸,一副被吓得瑟
瑟发抖的样子。
这时,武彦突然想起一件事,断然问道:
“会不会是村越君的把戏呢?你和村越君好像闹翻了吧
“嗯,村越并不是不恨我。但他这家伙干这种欺骗孩子似的勾当的可能性很小啊。
那个先哲似的人物,干这样愚蠢的事,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此时,庄司武彦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件奇怪的事。一次,某右翼的政客来访大河原,
当谈到国家目前的现状时,大河原激愤地慷慨陈词说:
“英雄,如果不出现一个英雄,是无论如何也不行的。不是过去那种与敌人进行战
斗的英雄。我认为,如果不出现一个即使不用武力,国家也能完全统一的英雄之上的英
雄,是无论如何也不行的。”
武彦把大河原当时激昂的腔调和白羽之箭联系了起来。而且,在他的眼前,渐渐地
浮现出了只露眼睛和嘴巴的蒙着奇怪面纱的大河原。武彦心想:这真是些滑稽的胡思乱
想。决不会有这样愚蠢的事的。可是,尽管如此,白色的遮面巾、白色的肥大衣着、阴
森恐怖的地下室、闪着微光的红色蜡烛,仍像电影的一个个镜头似地在武彦的眼前晃动
着,扩展着。如果姬田得知了大河原的可怕秘密的片鳞半爪,大河原送他白羽之箭不是
理所当然的吗?姬田谈到了秘密结社,是否他已有什么察觉呢?尽管有些胡思乱想是离
奇的,但这种想法也使他产生了一种深深的迷惑。
“庄司君,你的脸色很可怕,到底在想什么呢?”
姬田恐惧地问道。
“不,没有什么。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我也许是看侦探小说中毒了,常常
好陷入荒谬的想象之中,请不要介意。没什么。没什么。”
“真让人讨厌哪。这是恫吓……呀懊,对了,听说你认识业余侦探明智小五郎的。”
“嗯,有时去他那里拜访。”
“那么,你请小五郎先生帮帮忙,他这样的名侦探如果看到这个信封和羽毛,也许
能分析出什么线索。把这事交给警察可能不会被理睬,还是请教一下私人侦探的好。”
“的确,这种想法是对的。不过小五郎到关西去了,可能是又接受了什么案件。还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回来了和他谈谈是可以的。”
“那就拜托了。这信封和羽毛也放在你那儿吧,小五郎先生回来后就请和他谈谈。”
庄司武彦因此拿来了这封邮寄人不明的信封和羽毛,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还没
等明智小五郎从关西回来,奇怪的惨案就发生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17:52 | 显示全部楼层
胎内愿望
  
姬田吾郎所托之事,庄司武彦竟不知不觉地忘记了。秘书工作意外地忙乱,他要整
理自己生疏的商业上的各种文件、写回信、随时陆主人外出,这些繁杂的事务使他很伤
脑筋。他打发着忙忙碌碌的一天天。
除了这些实际工作以外,还有一件事常使他焦躁与苦闷。只要一得空闲,这件事便
占领了他的全部身心。当然,他对姬田的“白羽之箭”抱有强烈的好奇心,但更有另一
件事足以使他把“白羽之箭”忘得一干二净。这件事具有一种奇妙的威力。
武彦自与主人大河原的年轻夫人由美子初次见面以来,夫人的美好形象便在他的心
目中与日俱增,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内心世界。夫人的形象不断在扩大,由最初的小小
的胚胎长成了一个可怕的美巨人,简直要撑破他的意识,搅得他心神不安。美貌的夫人
木仅是占据了他的整个内心世界,而且几乎是从侧面包溶并摇动着他的全身。
庄司武彦在性格上的痛处是:喜欢被对方融解,而不是融解对方。在很小的时候,
他喜欢用自己所有的玩具和小木箱什么的在房间的一角围成一个小圈,自己坐进去。像
这样把自己与外界隔绝起来,心里就很高兴,感到温暖、静谧。在少年时,他经常患病,
患了病就喜欢用被子包裹着自己。由于喜欢独处在被包围的状态之中,他甚至很愿意得
病。到了青年时代,他喜欢把自己关进一间小屋里看书。屋子越小他越高兴。看到西方
人把旧汽车固定到地面上,当作房屋来_居住的照片时,他羡慕得不得了。人们说:喜
欢住在马戏团带篷马车里的人,和住在和式船船头的人们,那种狭窄、拥挤的生活带有
某种甜蜜的乡愁感。
然而,三年前武彦看了一本有关精神分析方面的著作,得到了异于乡愁的一种解释。
认为这是一种“胎内愿望”或者叫“子宫内幻想”。婴儿尽管已出了胎内,但还想缩着
手脚,把自己变小,这是一种胎内的延续。是一种对空旷的外界感到恐怖,想要回到原
来那窄小黑暗、温暖安静的胎内的愿望。他看着“胎内愿望”啦“子宫内幻想”啦这类
字眼,突然萌生出强烈的厌恶感。那是对自己的秘密被人看穿的厌恶。然而,越是厌恶,
那种愿望就越强烈。因此,他变得烦躁厌世,形成了自我厌恶的性格。
他幻想的女性是能够永远包围着他的。但不是在黑暗的胎内,而是用白色的温暖的
具有弹性的肉体包围他的全身。在少年时,他就幻想着在广辽的空间有一巨大的女体。
而且,常常感到有一种想要钻进那女体的冲动。并幻想那美丽的巨人把他吞下去,他要
钻进她的肚子里。
在他看来,世界的女性可分为两种:包围融解男性型的女性,和被包围融解型的女
性。他只喜欢前者,后者无论如何美丽动人,都激不起他的欲望和冲动。
大河原由美子是属于前者的典型女性。武彦在与她初次见面时就感觉到了。也正是
为此,才使他羞臊得面红耳赤。随着由美子的形象在他的心目中越来越大,他更加感到
她是个不可思议的谜。她渐渐地变得使他难以理解,简直成了遥远世界中的外星人。
“庄司君,请把那个拿到走廊上来。”
在走廊上他俩碰到了一起,夫人微笑着跟他说道。她的笑脸似盛开的鲜花一样艳美。
武彦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了,腋下渗出了冷汗。
所说的“那个”指的是那架常用的望远镜。自从有了那次螳螂的惊恐以后,由美子
似乎把每次拿望远镜的差事都交给了武彦。完全可以让身边的佣人做的事,反而特意让
他来做,他有说不出的高兴。
他很快来到了约可铺十五张铺席的日式房间,把放在棚架上的带三角架的望远镜拿
到走廊上。他看着站在旁边的夫人的眼色,按照她无声的命令调好了三角架。然后,她
坐下来,像往常一样观察起院里的小虫。
她没有命令他离开。他尽管站在一边,可她完全被小虫迷住了,似乎忘记了他的存
在。他很失望,但是却没有灰心,仍呆呆地站在那里。很不凑巧,这时走廊上传来了脚
步声,主人大河原出现在他们面前。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18:36 | 显示全部楼层
“又开始了,你也成了望远镜迷了呀!”
“哎呀,是你呀。你不是老师吗?您自己不也是总看望远镜啦天体望远镜啦的…”
这对年纪相差得十分悬殊的夫妻,互相望着,绕有兴趣地说笑着。他们尽管年纪悬
殊,却是一对般配夫妻。大河原有着豁达贵族的翩翩风度,由美子有着羞花闭月的芳容。
这两个人对于武彦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外星人。
“喂,你还站在那儿?已经没你的事了呀。”
由美子发现武彦仍站在那里,马上板起面孔,像完全对待一个陌生人似地说道。
武彦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讪讪地走了。他一边走着,一边感到冰冷的泪水滴滴略
略地掉在空旷的肚子里。认为夫人对自己有好感,而自鸣得意的他,这时羞愧得无地自
容。自己刚才的样子不知是何等的呆傻。想到这里,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地
几乎跌倒了。这一天,他由于绝望。羞愧,没有心思做一点事。
武彦最讨厌的是主人夫妇在晚上与亲近的来客打桥牌。而且,很多情况下,其中不
是有姬田,就是有村越。武彦很不擅长胜败之事,就连玩扑克牌也一无所知。即使会玩,
有姬田和村越在场,他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雇佣人,得不到平等的待遇。
因此,每当这时他就钻进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可是,书虽然翻开了,眼睛也盯在上
面,但怎么也看不进去。映入眼帘的满是羡慕和嫉妒,由美子如花似玉的芳容充塞着他
的脑海。他坐卧不安,心烦意乱。
可是,由美子也的确表示过对他怀有好感的好奇心。
“庄司君,你和你父亲的关系好吗?”
他到书房去,碰到偶尔在那里看书的由美子夫人,她总是抬起头来搭话。
“嗯,关系很好。”
武彦意识到自己傻呆呆地看美丽夫人的容貌,所以慌乱中糊里糊涂地答道。
“那么你也是封建主义啦,你没有阶级意识吗?”
他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于是说道:
“把我们看作是主人,你是雇佣人,你能作这样的退步吗?”
她虽然知道这不是恶意的问话,但也没有作正面的回答。她说道:
“我们大家都是平等的。无论是主人,还是你、我、村越和姬田,大家都是一样的
呀。所以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她尽管表面上这样说着,但用词上仍使用主人等这些旧式的称呼。然而,武彦还是
高兴的,他想:这也是向自己表示的一种好感吧。
“你读过这本书吗?”
她手里拿着汉斯·哥洛斯的《犯罪心理学》的英译本。
不,没读过……”
“像是你喜欢看的书呀。主人都看了,许多地方还添注了呢。你看一看吧,英文也
比较简单。”
由美子二十七岁,武彦二十五岁。然而,不管是怎样年轻的小姐,一站在夫人的地
位上就完全像个大人似的。何况由美子夫人和一般的小姐还不同。武彦感到在这个人面
前自己简直是一个孩子。他搞不清其中的原因。
夫人没再说什么,把书递了过来。他伸手去接时,触到了夫人那纤细的手指,他像
触电似地慌忙缩回手。夫人也显得很慌乱,书差一点落到地上。为了避免再一次出现这
种麻烦,又一次递过书的夫人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武彦的手。只是一刹那,书就放到
了武彦的手上。可他那被握过的夫人手指的触感却久久地留在他的心里。他感受到一种
令人震颤的冲击。
夫人的举动不像是无意识的,可是,她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或许她认为雇佣人
武彦不是男子,也可能是为掩饰这种有意识的行为,才故意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武彦的心怦怦地狂跳着,他心想:这样近地和夫人面对着面地待着,也许会发生什
么预想不到的后果。于是,他急急忙忙地逃出了书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可心仍在激
烈地跳着。
他把哥洛斯的书抱在胸前,在狭窄的小屋里来回走着。不计其数的一个个奇怪的念
头,以令人惊奇的速度在心中出现了又消失,消失了又出现。
武彦还不十分了解女性。因循守旧的,整天闷在屋子里的他,不像同龄的青年那样
与女性交往很多。他至今只接触过一个街头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相貌、身体以及所有的部位,像瞬间而过的电影镜头一样,在他的冥思
中飘来荡去。肮脏,多么肮脏啊。从由美子夫人的手指竟会产生如此联想,那是令他厌
弃的事情。他感到有些恶心。
可是,思绪却恣意地在他的头脑里翻涌着。
那时,他刚刚二十三岁。也就是在二年前的一个暮春。深夜,他走在东京中心区的
某大桥下面。在幽暗之中,微微地闪现出一个白色的东西。他走近一看,见是个穿着鲜
艳红色衣裙的女人,嘴唇上涂着十分浓艳的口红,相貌还算说得过去。
“喂,可以吗?”
那女人微弱地甜甜叫道,并跟在了他的后面。
“到哪儿去?”
“有好地方的。就是前面那个旅馆。”
他抵御不了这种诱惑,决定作有生以来最初的一次尝试。可是,他没有带多么钱,
有些担心起来。但如果说出来,他知道肯定会得到对方谅解的。可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
担心。于是,黑暗中他变得大胆起来,说道:
“我怕自己不能成功。”
女人听罢,怪声怪气地笑了起来,并告诉他有很简单的预防办法。女人在黑暗中也
毫不隐讳。
只这两句简短的一问一答,就已使他十分扫兴,简直要吐,但此时他的意识已经支
配不了肉体。他像一个已跨入人家门槛的小偷,灰心丧气起来。他无可奈何地跟在女人
的身后。
旅馆的小屋有些脏乱,昏暗的灯光下,裸露的女体也变得无半点美感。长相也和在
桥下面昏暗处看到的那个不一样。而且,这个女人也不是融解型的,而是被融解型的。
这次性事不过是一次机械的交往,在生理上没有留下丝毫的留恋。他几乎在将要呕吐中,
逃出了旅馆。
他不想在第二次再遇到这样的女人了。到大河原家来之前,他成了一个书虫。对国
内外的侦探小说爱不释手,沉醉于那些空想的犯罪之中。不喜欢运动的他很少外出,朋
友们都认为他是个怪人。
由美子夫人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令他爱慕的女人。他甚至想象不到世界上还有这
样的女性。像他这种内向的性格有如此的爱恋之情,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
然而,由美子是出身高贵的小姐,大贵族的夫人。他的爱慕也只能局限于爱慕而已,
除此之外的举动是不被允许的。在封建父亲的教育之下成长起来的他,存在着一种用理
论难以说明的恐怖。是由生俱来的对封建戒律的恐怖。在那些达官贵人的面前,他只能
钻进空壳里,在空想的世界里寻求解脱。习惯于逃避的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抵御目前自己
心目中萌发的这种情丝。
他正处于这种情绪之中的时候,大河原夫妇决定去热海的别墅小住,武彦受到了当
陪伴的指派。在那儿,他们遇上了第一桩怪事。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望远镜
  
中秋时节,正是游玩的好季节。大河原夫妻利用星期天和祭日的连休,为避开都市
的嘈杂,来到了热海的别墅。
走出靠近海岸的温泉街,大河原家的别墅就位于鱼见崎南面的山腰。那一带是人烟
稀少、环境优美的旅游胜地。背后是绿色的群山,眼前有一道与人烟相隔的峡谷,对面
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左侧依稀可见鱼见崎的悬崖峭壁。
别墅是座具有东西方风格的双层建筑。看别墅的老年夫妻菜做得很好,他们的女儿
代替了佣人的工作,因为这次出来没有带佣人。秘书武彦和主人夫妇共三人,在东京坐
的电车,先到了。轿车司机一个人开车走公路,要晚到一些时候。三人在这里待一周会
感到很乏味的,他们邀请了一些平日常来往的青年到别墅来玩。
在别墅二楼可望见海的西式房间里,放着两架望远镜,这说明大河原夫妻是十足的
凸凹镜狂。只要到这个别墅来,他们每天都要尽兴地远眺、近望,这已形成了习惯。武
彦到这里以后,马上发现了望远镜。他多少也感染了些主人夫妻的癫好,立刻用它到处
观察着。不愧为是望远镜狂的所有品,那清晰度和信率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用肉眼几乎看不到的漂荡在遥遥海面上的渔船,和船上的船夫,在望远镜的视界里
近得犹如能用手触及到。就连遥远对岸的旅店招牌上的小字也清晰可见。调近镜头再一
看,只见从别墅前的坡道上向这边走来一个少女。那少女的脸似乎与自己只有一缝之隔,
她面带微笑地看着这边,他以为那少女发现了自己在窥视她,吓得嘈地一下移开了视线。
然而,用肉眼一看,少女的脸像个小点似的。他这才恍然大悟地意识到:她是不会发现
这里的望远镜的。
到别墅的第二天,武彦又在用望远镜观察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人来,紧接着,耳边
就响起了由美子的声音:
“又在看吗?你也快成了望远镜迷了呀。”
他回过头来一看,只见刚刚洗完澡的夫人穿着浴衣站在他的身后。她的脸上闪着浴
后的红润光泽,令人心荡神驰的小嘴正冲他微笑着。由于一点也没有化妆,她的双颊显
得十分娇嫩,似出水芙蓉一般。他一阵心血沸腾,简直无法相信世界上竟有如此美貌的
佳人。
“用肉眼完全看不见的东西,在望远镜的视野里竟会那么大,真像是魔法呀。特别
是从下边坡道上走来的人的脸,就像在眼前一样,看起来很可怕的。而对方一点也不知
道自已被人看到,表情很随便。是没有意识到他人目光的本来面目。而且,连脸上的道
道皱纹也看得清清楚楚。真像是看到了少女无论如何也不愿让人看的东西似的,还真有
些害怕呀。”
武彦对于这新发现的趣事,感到很兴奋,他在美人面前兴致勃勃地说道。
“呀,你也进入凹凸镜迷的行列了。是这样吧。其实,这是罪孽很深的娱乐呀。我
小时候经常听祖母讲:过去,有一个喜欢登上房顶,观察来往行人的老爷。这位老爷每
天都要上房,管家十分担心他摔着,就劝说他。我们也许是这位老爷的后代呀。”
和这个美人谈得多开心啊。他自从认识由美子以来,这样快乐的时刻还是第一次。
夫人似乎也很高兴,话变得更加多起来。
“无论什么时候到这来,丈夫和我都各对着一个望远镜。瞧,就是对面那座别墅的
窗户,我们每天都要看的。是用眼睛偷东西呀。”
夫人说着,微耸了一下披着浴衣的双肩,像个调皮的孩子似的很神秘地笑了。武彦
不由得想起了孩童时玩“捉迷藏”,他和自己喜欢的小女孩藏进黑暗的仓库时的甜蜜情
景。
“是看窗内人的活动啊,我想谁也没看过的。各式各样的人做着各式各样的事,是
偷看他们的秘密呀。和读告白小说是一样的。无论是丈夫还是我都被迷住了,每天都要
看窗内合白小说的续集。你认为我是个坏女人吧?”
“不是的。不过我觉得你倒是个怪癖的人,我很喜欢和夫人谈话。你有和我相同的
古怪性格,我也很喜欢夫人
武彦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可他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很想诉说心曲,简直是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19:29 | 显示全部楼层
要流着泪一遍遍地倾诉。但又怕夫人因此而不再理他,他痛苦地抑制着这种情感的冲击。
“庄司君,你看到月亮了吗?”
他的耳旁突然响起这毫不相干的问话。他意识到夫人有意岔开了话题,就在他怔怔
地发呆的工夫,夫人从他的手中夺过了望远镜,对准镜头向上望着天空。
在湛蓝如碧的天空上,白天的月亮呈微白色大大地浮现出来。
“月亮像个碎片似的,正好是一半。上面的麻点看得很清晰呀!真像是用天体望远
镜观察的。哎,你来看看。”
武彦接过夫人递过来的望远镜,看起月亮来。望远镜上仍残留着夫人的余温。他的
右侧脸颊也感到了一种温热,夫人那沐浴过的脸颊和他的侧脸只有不到一寸的间隔。
那暖意,那温泉般的清香,那残留着的往日的香水的芳香,以及女人的体香掺杂在
一起,似一股诱人的轻风微微地飘荡在他的脸颊周围。
巨大的月牙放射着银色的光辉,充满了整个望远镜的视野,但他无心观赏这一切。
他的全身只感到在浴衣的包裹下的夫人的胳膊,暖融融地紧挨着他的胳膊。这种触摩感
像一股强烈的电流冲击着他的整个神经,他神魂颠倒了。
可是,仅此而已,再没有出现别的什么令他心醉的举动。过了一会儿,夫人显出对
望远镜的谈话已很乏味的样子,有些唐突地走出了房间。武彦又一次感到她是有意地回
避。也许夫人根本没注意到胳膊的触摩,可是,说这样敏感的女人是无意识的,无论如
何都有些解释不通。夫人也许比他还敏感,或许是她又感到了某种难为情,才放作镇静
地走开。
整整一天,武彦都在反复琢磨当时那些细微的情节。他把那一瞬间的动作像电影中
的侵镜头似地在大脑中放慢,分出所有的细小部分,细细地品味。他渐渐地终于悟出了
一点什么,但还是没有得出理想的结论。由美子越发使他难以理解了,她依然如同不可
思议的外星球怪人一样。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是他的思考力所无法理解的。
第二天,姬田吾郎利用两天的连休,从东京来了。他预先打来了电话,大河原夫妇
做了一些招待他的准备。别墅里多了一个像女人似的说个不停的姬田,顿时热闹起来。
白天,姬田陪着大河原在附近散步。晚上,他们打起了武彦很讨厌的桥牌,主人夫妇、
姬田、轿车司机,他们都很爱玩,只剩下孤零零的武彦一个人无人问津。他除了钻进屋
子看书以外无事可做。可他又十分嫉妒由美子夫人和姬田在一起开心地说笑,夫人的形
象变成了幻影,浮现在书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第二天的早晨,大家都睡了懒觉。然而,大河原由于和从东京来的高尔夫球的朋友
们有约会,所以天一亮他就自己驱车到川奈的高尔夫球场去了。
轿车司机有了空闲,他一个人也到什么地方玩去了。剩下的由美子夫人,和姬田、
武彦两人交谈了一会儿,感到没有什么新鲜有趣的话题,索性回二楼自己的房间去了。
楼下大厅里只剩下姬田和武彦两人时,姬田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凑到武彦的身旁。姬
田从上午起就一直显得闷闷不乐,脸色也十分苍白。由美子感到乏昧无聊的主要原因,
是由于姬田的满脸不悦。他像女人似的总是说个没完没了,而今天却奇怪地沉默不语。
他似有某种用意地来到武彦跟前,一边扫视着客厅的四周,一边低声说道:
“今天又来了呀!”
他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淡蓝色的双层信封。是和以前那个一模一样的,武彦马
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那个吗?还是白色羽毛吗?”
“是的。而且是知道我在这儿,特意发到别墅来的。”
姬田从信封里取出白色羽毛。和以前的完全一样。信封上仍是没有寄发人的署名。
“你和小五郎先生说了吗?”
“不,还没有。我们到这儿来的时候,他还没回来。”
“是吗。真难办哪!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交给警察局还担心不会有结果,可我
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如果说是什么人的恶作剧,也是用心险恶的恶作剧呀!我总有一种
奇怪的预感。自从接到这个东西以来,就奇妙地坐卧不安,六神无主。”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20:05 | 显示全部楼层
上一次,也许是在深夜的小公园的缘故,当武彦看到这样一个白色羽毛时,有些毛
骨悚然。可是,今天是在白天的明亮的房间,姬田的不安并没有引起他的恐怖。是什么
人干的呢。这种欺骗孩子的恶作剧只表现出无知和滑稽。
“邮戳是哪儿?”
“还是日本桥。”
“你想想看,会不会是朋友的恶作剧呢?”
“决不会的。我认真地想过了,无论如何都找不出原由,我感到事情很麻烦。搞不
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焦躁得很哪。岂止是焦躁,实在是很害怕呀。我第一次遇到这种
怪事,很恐怖。”
姬田说完,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他突然站起身说:“我出去走走。”不等对方
回答,就急急忙忙地走出了大厅。
别墅里倏然间变得死一般的沉静。大厅里有一然带扶手的西式楼梯,从楼梯下面,
可以看见二楼的由美子夫人的房间。只见她房间的门紧闭着。不多时,房间里传来了悠
扬的钢琴曲。武彦不了解西洋乐器的知识,但听得出像是弹奏着一支很长的练习曲。琴
声在鸦雀无声的大厅里久久地回荡着。
看守别墅的老人夫妻住在厨房旁边的屋子里,他们也许在面对面地坐着喝茶,听不
到他们那边有一点声响。老人的女儿早晨报早就出去了,像是还没回来。大概是到哪个
朋友那儿去玩,光顾了说话。那姑娘年轻活泼,若是回来了,一定会听到那边的响动和
她尖尖的话语声。
武彦看了一下表,时辰已过了三点半。他无所事事,白色羽毛之事随着姬田的离去,
他也就忘到了脑后。与此相反,由美子夫人的形象倒是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翻滚着,他
怎么也抹不掉这种甜蜜的烦恼。
他很不能马上跑到二楼,叩开夫人的房门。然而,他是雇佣人。主人不在家,自己
又没有事情,他没有勇气和胆量进入年轻美貌的夫人的房间。况且,还没有到那种亲密
的程度。他只能站在大厅里苦苦地等待,期望着夫人早一点弹腻了琴,走下楼梯。可是,
他的运气不佳,钢琴声一直钦绕在空旷的大厅里。
除了看书无事可做,他回自己的房间拿来了夫人劝他读的汉斯·哥洛斯的(犯罪心
理学),坐在大厅一角的小桌前,开始读了起来。他不愿离开大厅回自己的房间。隔着
楼梯,他不时地向夫人的房间张望。
开始时,美丽夫人的幻影还和英文铅字叠印在一起,使他无法看下去。可渐渐地他
被书中妙趣横生的情节吸引了,不知不觉地看入了迷。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从大门外传来了别墅看守的女儿的尖叫声,她在和刚从外面回
来的主人打招呼。武彦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多时,身穿高尔夫运动裤的大河
原出现在大厅的门口。这时,夫人也下来了,大概是主人与武彦说话的声音传到了二楼。
大家从谈论高尔夫球朋友的话题开始,叽叽喳喳地谈了起来,别墅里顿时恢复了活气。
大河原换上了洗澡穿的和服,领着夫人来到了二楼的观察室,完成两人的一天一课。
在别墅期间,凹凸镜迷的夫妻每天必有一次在一起用望远镜观察外面的景物。今天还一
次没看呢,所以趁着天还没黑下来完成这一课。
如果主人回来了,做秘书的武彦就可以明目张胆地跟在两人的后面。
夫人首先对准了望远镜,她从右侧的海角到左侧的海角,慢慢地来回观看着。突然,
在左侧的海角上,也就是在鱼见崎那一带,她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对象似的,把望远镜
的镜头一动不动地停在了那个方向。
“哎呀!那个人干什么哪,站在那么危险的悬崖上。”
大河原听到夫人有些失声的叫喊,急忙取下旁边桌子上的望远镜,从和服袖子里取
出手帕,擦着镜头。在用望远镜之前,他一定要先擦镜头,尽管镜头上并没有灰尘,但
这已形成了他的习惯动作。他一边擦着一边把镜架推向窗边、和夫人肩并着肩,向她指
的方向望去。由于急着看,想要放进和服袖子里的手帕从手里滑落掉,飘飞到窗外。
“呀!糟了……喂,你说的人在哪儿呢?”
手帕掉下去了。他又急忙对准了望远镜。
“鱼见崎的悬崖上啊,松树的下面。”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20:35 | 显示全部楼层
武彦没有望远镜,他弯着腰,在两人的后面用肉眼也向那个方向望去。他只看见一
棵枝叶从悬崖上一直扩展到海面的松树,看不见树下的人。
“晤,有,有,在树下,怎么去那样危险的地方。”
大河原说道。两组望远镜同时注视着那棵树下。武章虽看不清,但也用肉眼努力向
那里望着。太阳就要落山了,海面被暮色笼罩着。那树的周围也有些微暗,看得不十分
清晰。
就在这时,他们夫妻几乎同时惊恐地“啊”地叫了一声。武彦的肉眼也看到了一个
黑色的豆粒似的东西,从峭立的断崖上跌入了遥遥的海面。
两组望远镜十分清晰地印下了这一幕:一个身穿灰色西服的男人头朝下,中途碰到
了凸向海面的岩角,落入波涛滚滚的海面。
鱼见崎是跳海自杀者的有名场所,尤其是选择在那棵树的周围。那一带的悬崖一直
伸到几十米以下的海面,几乎没有任何阻挡。断崖的三分之一处被灌木和杂草覆盖着,
往下是直立的岩石。在接近海面的地方有一很大的洞穴,像张开的令人可怕的黑色大嘴。
白色的海浪不停地拍打着那前面的大片岩礁。
刚才那个男人大概也是自杀者之一。掉进悬崖的幸存者连万分之一都没有。望远镜
虽没看到最后的一刹那,但那个男人撞到岩石,落入翻涌的海水中也就绝命了。
“庄司君,鱼见崎有人跳海了,一定是自杀者。马上给热海警察署打电话,除了我
们也许还没有人发现呢。”
庄司武彦给热海警察署打了电话,他们没费多大劲,就在悬崖下的大海里找到了那
男人的尸体,热海警察署对鱼见崎的自杀者已习以为常。在那里每月至少发生一次类似
事件。带马达的日式船常用于打捞死者的尸体。船夫和警察们也很熟练,一般情况下都
是很顺利地找到自杀者的尸体。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船打捞起尸体,运到了热海警察署的地下室。很快就查明了
死者的身分。西装内兜里的名片夹完好无损,根据名片得知,自杀者是住在东京都目黑
区上自黑的日东制纸株式公司的职员。
调查物件时,发现了装在西服口袋里的被海水浸泡得粘糊糊的信封。信封里装着白
色羽毛。他们感到很不解,就把信封贴到一个板面上,看出了上面的文字,得知了鱼见
崎对岸的大河原先生的别墅。打电话报告看见自杀者的也是大河原家。由此判断出死者
一定是大河原的熟人,同时得知这位过去的侯爵正逗留在别墅。警察署署长特意开车来
到侯爵的别墅,请大河原前去辨认死者。
大河原和秘书武彦一起,坐着署长的车来到了热海署。看了地下室里的尸体,确认
是他任董事长的日本制纸株式公司的职员——姬田吾郎。
他自杀的原因不明。姬田是公司里的模范职员,家庭也十分和睦,而且没有关干恋
爱问题的传闻。其中只有一个线索,那就是邮寄人不明的装有白色羽毛的信封。关于这
方面,侯爵的秘书庄司武彦把他知道的所有情况都作了说明。但情况本身并没有可作为
破案线索的东西。警察署一筹莫展。他们产生了一个怀疑,假设白色羽毛不是恶作剧,
姬田会不会是被人推下悬崖的呢。
在大河原他们回去以后,警察署又派人到别墅来,详细地寻问了他们夫妻用望远镜
目击时的情况,结果还是没弄清什么。大河原夫妇只说当时悬崖上除姬田以外没看到其
他人,关于悬崖的树木繁茂处人能不能藏身,他们既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
警察署的人走后,大河原和由美子夫人不安地相互看着,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姬田君会自杀啊。”
“你看望远镜的时候,有没有姬田像是被人推下去的感觉呢?”
“我也说不清呀。不过,从跌落的姿势看再没有其它姿势了吗?”
“嗯,有的。但根据跌落的姿势是很难判断出是自杀还是他杀的。那只是一瞬间的
事,现在的记忆也都很模糊了,哪一点都说不准确啊。姬田没有自杀的动机,那也只有
认为是他杀了。但这也不能断言哪。”
“听说警察正在对悬崖和东站的工作人员进行调查,如果在悬崖上发现什么线
索……”
“悬崖是留不下足迹的地方,很难哪。是调查车站的工作人员吗?热海是个大城市,
来往乘客很多,要工作人员记住每一个乘客是不可能的。”
庄司武彦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他自己当然做不出什么推断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20:52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嘴里嘟哝着“五
粒桔种”,那天晚上,面色如土的姬田的不安神情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21:16 | 显示全部楼层
目击者
  
姬田吾郎从鱼见崎坠崖而死的翌日上午十一时左右,热海警察署的主任刑警来到大
河原的别墅。
姬田是公司年轻有为的职员,身为董事长的大河原对他十分爱惜,他的莫名坠崖更
引起了爱好侦探小说的大河原的极大关注,他赶忙把刑警让进了接待室。秘书庄司武彦
也在座。
姬田坠崖的时间是在昨日傍晚五时十分左右。武彦给热海警察署打电话的时候,曾
看过表,是五点十分过一点。大河原也记得当时房间里的表也是这个时间。
警察署根据当时的时间,进行了调查,但至今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在鱼见崎的公路旁边的高坡上,有一家茶店。茶店过五点关门,警察们对那里也进
行了调查。从茶店看不到姬田的坠崖地点,那是在一棵凉棚似的松树下面。事件发生在
五点以后,不用说茶店的人,就是在那儿休息的客人也是发现不了的。
“那条公路上的行人似乎很多呀。”
大河原说道。刑警点了点头,说:
“是的,可以说络绎不绝。但在公路上看不见树下的出事现场。不走到通往悬崖的
小路前围有禁止入内的栅栏处,是看不到的。而一般的行人很少到栅栏前面去。”
悬崖那一带是自杀者出名的地方,热海市特意在通往那里的小路前,立了一块“到
此为止”的标牌,并用栅栏围了起来,意在阻止向那个方向去。可栅栏十分简陋,只要
想进去无论谁都能过得去。
“避开公路,在距茶店不远的南侧,沿着小道走也能到达现场。孩子们经常在那来
回走,是自然形成的一条小路。走这条路像从公路上突然下到了一个陡坡,树木十分茂
密,公路上是看不到的。这条小路只有当地人才知道,当时考虑即使不用围栅栏也没关
系,所以一直无人问津。”
“你是说姬田走的是这条小路了。”
“很有可能。假设谁都没看见。——
“警察署怎么认为呢。姬田没有自杀的动机,又先后两次收到奇怪的白色羽毛,从
这一点来看,警察署只能认为是他杀了吧。”
“是的,警察署正在召开会议研究此事。我认为在东京搞调查是捷径,案件大概要
交给东京的警视厅。这里没有目击者,也没有发现嫌疑犯的线索。除了在东京彻底调查
姬田的家庭和朋友关系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在这里想先了解一下你所知道的姬田的朋
友情况。”
姬田是日东制纸株式公司的业务员。大河原把他的工作性质,科长的姓名以及在他
家里结识的比较熟悉的朋友的名字都—一作了介绍。其中当然少不了村越,刑警把这些
情况都记在了本子上。
“昨天已和署长说过了,姬田的双亲仍健在,父亲在日本桥开一家绸缎商店。他已
得知了这个不幸的消息,马上就会到的。他到了以后我立刻和警察署联系。姬田的尸体
什么时候能运走呢?”
“我想傍晚就可以了。对血液和胃肠进行了化验,没发现有异物。头部撞到了岩石
上,那大概就是致命伤,落到海里时也许已经死了。”
这之后,他们又随便地交谈了几句,刑警便告辞了。他总的意思是;不能轻意地断
定自杀还是他杀。假设是他杀,至今线索皆无,今后的调查工作若单靠热海署的力量是
无法进行的。
过了不多时,姬田的父亲带着一个店里的帮手赶到了。他要到警察署接受各方面的
寻问,并商量领回尸体等事。大概也要在午后三点左右才能回来。
大河原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和武彦一起到事件发生的现场看看。从早晨起这两个人
就迫不及待地想去出事现场,而苦于没有时间。
两人最先来到鱼见崎的茶店,在桌前坐下,要了饮料。他们抓住女招待或是老板娘
模样的人,就对那天发生的事件问个没完。然而,除了方才刑警说的那些情况,没有获
得一点新鲜的材料。
可是,武彦并没有灰心,他想起了克罗夫茨的小说中,法国侦探的作法。他瞄准了
一个大眼睛的像是很机灵的十六、七岁的女招待,用周围人听不到的低低的声音,固执
地追问道:
“昨天的四点半到五点半中间,在茶店休息的人有没有样子有些奇怪呀。你回忆一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21: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下看看。不是当地人,当然是个旅游者。多半是从东京来的。”
女招待望着天,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生气勃勃地说:
“嗯,有的。这么说来有一个人比较怪。大约在四点半以前,我没看表,不太清楚
具体时间,不过像是在四点或是四点刚过一点的时候。那个人戴着压得很低的礼帽,戴
着眼镜,身穿灰色大衣,留着黑黑的小胡子。”
“大约多大年纪?”
“有三十岁左右吧。高高的个子。”
“他怎么怪呢?”
“不管怎么说都有些奇怪呀。他好像很口渴,喝了二杯桔子水。而且总是看表。我
还以为他在等人,可不是的。怎么说好呢,我感到他不是在等人,倒像是在休息,消磨
时间。等时间一到,他急急忙忙地走了……这很奇怪的。他不是朝热海那边走,而是从
这条路向南面的方向走去。如果是别墅的客人,不会拎那么一个很重的皮包。从这条路
向南去,大概是到新热海或纲代。若是这样,提个大皮包是走不动的。这是奇怪的呀。”
“皮包?什么皮包?”
“像皮箱似的,上面有拉锁。四个角包着皮子的大皮包。”
“像是很重吗?”
“嗯,似乎很重。那人衣冠楚楚又拎着很重的皮包,却不坐车,这是最令人费解
的。”
“他向那边走后,再没有回热海街吗?”
“我们五点一过就关门,以后的事就不知道了,不过关门以前没看见他回来。也许
在我们没注意的时候走过去了。”
“过五点关门?昨天是五点过几分关门的?”
“昨天的客人到很晚还有,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刑警也来问过,五点十分左右有人
坠崖我们注意到没有。昨天五点十分我们还没关门呢。”
女招待知道的只有这些。她说的那个人也许与案件没有丝毫关系,但这个聪明的小
姑娘的印象是不容忽视的。武彦的脑海里久久地亲绕着那个拎皮包的男人形象,和乡下
小姑娘那天真烂漫的神态。
大河原和武彦感到在这儿不会有别的收获了,于是两人走出了茶店,向公路的南端
走去。他俩打算沿着刑警说的小路,到悬崖上的出事现场。
“的确,从这儿看不到那松树篷似的地带。对自杀者来说,这里真是个理想的场所
呀!”
大河原一边感慨着,一边走到刑警说的那条小路。他站在那儿,从肩上背的皮包里
取出望远镜。仍是老毛病,他用手帕擦着根本不脏的镜头。然后,眼睛对准望远镜向自
己的别墅方向望去。
“啊,由美子站在二楼的窗前。她也用望远镜在看这边,还向我们摆手呢。她知道
我们到这里来了。”
用肉眼是看不到对岸的,大河原把望远镜递给了武彦。由于望远镜的倍率不高,武
彦几乎分辨不清由美子的美丽面容。但一看那娇美苗条的身姿,便知道那是由美子。她
手里摆动的手帕看得十分清晰。
这条所谓的小路,不过是顽皮的小和尚以冒险为乐事,踏平杂草,踢开岩石而留下
的一道痕迹罢了。自杀者大多是从茶店的后面,越过栅栏走那条通往悬崖的路,而这里
几乎没有被人利用过。
小路很陡,如果不用手扶着是无法下去的。他们钻进灌木丛,避开人的眼目,向那
棵松树下走去。
不称其为路的路面上,灌木丛生,杂草覆盖。大河原又站住了,他对准望远镜,从
这里已经看不到别墅的屋顶。位干鱼见峡南侧的房屋建筑和旅馆也都看不见。如果真存
在着罪犯,走这条路是最安全的选择。
又走了一会儿,他们的眼前出现了松树棚似的,五坪左右的平地。这片地带的岩石
上覆盖着一层黑土,生长着低矮的灌木和杂草。站在这里看不到悬崖峭壁,满目是一望
无际的空旷大海。
大河原还在用望远镜眺望着,从这儿仅能看见别墅窗户的一部分。由美子已经离开
了窗前。昨天事件发生时,即使杀害额田的犯人在这里,根据位置来看,从别墅的窗户
也是发现不了的。
“实在是高明啊。即使是巧合也太妙了。有这样有利的隐身之地,存在着罪犯的可
能性也就暴露出来了。你曾说姬田很害怕秘密结社,这的确像秘密结社的巧妙手段哪。”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22:29 | 显示全部楼层
大河原自言自语地嘟哝着,忽听后面小路的草丛中有喀呼喀呼的声音,紧接着,慢
慢地走出一个人来。是个穿着运动衫、当地人模样的青年。
青年看到自已被这两个人发现,脸上显出一副极不自然的神情。像有什么事似的,
索性向这边走过来。看到这情景,大河原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和青年搭起话。
“你像是当地的人哪。”
“当然了。”
青年很生硬地答道。
“那么你知道昨天在这儿发生的事件唆。”
“知道。我想不能让那样的事再发生了,所以就跟在你们的背后。”
“哈哈哈,你认为我们也要从这儿跳下去吗?”
“哎呀!是吗。先生是大河原别墅的主人哪。您是来调查现场的吗?”
青年的语调马上变得毕恭毕敬。
“是的。我叫大河原……你像是知道什么情况啊。昨天那个落海的叫姬田的人是我
的朋友,能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我吗?”
“谈不上知道什么情况,我只是有点怀疑。”
“怀疑?是什么。”
“他不是自杀,也许是被人推下去的。”
“噢?你到底看见什么了,详细说说。”
无论是大河原还有武彦,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这条小路有一处树木十分繁茂的地带,在那后面有一个像洞穴的地方。钻进里面
任何人都不会发现的。那里也是晒太阳的好地方,我昨天傍晚时在那儿了。”
“那里不太适合年轻人晒太阳啊。你刚才也是从那里出来的吗?”
“噢!”
“你经常在那儿晒太阳吗?”
“嗯……啊,是的。
青年支支吾吾地说道。脸刷地一下子红了。
你在洞里干什么姑且不提,你说说昨天在这儿到底看见什么了。”
青年的脸还在发烧,他掩饰似地勉强回答说:
“因为有树挡着没太看清,只看到两个男人顺着小路向这边走来。其中的一个一定
是叫姬田的。”
大河原和武彦听到这儿,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他们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重大线索。
“你怎么知道那是姬田呢?你刚才不是说没太看清吗?”
“没看见脸,但衣服的条纹看得很清楚。是很时髦的条纹,我记得很清晰。昨天晚
上在海滨,我从人群的背后看见了打捞上来的的尸体,那穿着的条纹西服和我看见的完
全一样。穿那种条纹西服的人不会有两个。从我面前过去的那个人跳崖了。不,是被人
给推下去的。”
“另外一个男人是什么样的?”
“戴着灰色礼帽,几乎遮上了眼睛。穿着同样灰颜色的长长大衣。脸没看清,像是
还戴着眼镜。”
“留胡子没有?”
武彦想起刚才茶店小姑娘的话,便插嘴问道。
“可能有,没太注意。”
“穿灰色大衣的男人没有拎提包吗?很大的四方提包。”
“没有,什么也没拿。的确是什么也没拿。”
“你可以肯定吗?”
“两人并肩走的背影我看得很清楚的,不会错。两个人都什么也没拿,小包也没
有。”
也许把包放在了什么地方,一身轻地到现场来的。那个男人和在茶店休息的人不是
同一个吗?
“后来怎么样了。你听到两人的争吵声了吗?”
“没听到。我待的地方离这儿比较远,是听不到说话声什么的。”
“再后来呢?你又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干,我回家了,完全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很后悔,如果是那个穿
灰色大衣的家伙子的,我跟在他们后面扰乱他就好了。”
“所以你想今天不能让那种事件再发生,就跟在我们后面啦。”
“是的。
“你看到那个穿灰色大衣的男人从这儿走了吗?”
“后来我就回家了。我只知道这些情况。”
真是太遗憾了。
除此以外,青年没有什么可提供的了。
大河原问了这个青年的姓名和身份。青年是鱼见崎附近的农家子弟,二十四岁,叫
依田一作。中学毕业后在东京的玩具店工作,现在失业回到家里,帮助干些农活。对这
个青年提供的情况是没有理由抱有怀疑的。
大河原和那青年说完,向遮阳棚似的树下走去。他趴在地上,想要俯视一下悬崖下
面的海面。悬崖和海面之间高得令人眩晕,武彦跑过去按住他的腿。按腿的同时,他的
脑海里突发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这样用力推一下,这个大贵族的身体就会顷刻间掉
入悬崖,落得和昨天的姬田同样的命运。他感到有一种要抬起那腿的奇妙的冲动。
大河原一边探头向下望,嘴里一边嘟吹着什么。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古怪而遥远的地
方传来的。
“太高了。眼前一片空荡荡的,真吓人哪。你也看看吧。从这里掉下去简直是容易
极了,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都是绝好的场所呀。”
大河原说着,慢慢地爬了起来。这回该轮到武彦看,大河原按腿了。让这样~位大
贵族为自己投腿,武老有些过意不去。而大河似乎没有注意到什么,他那暖烘烘的手掌
使劲地按住了残彦的大腿。
眼下是一片虚无浩渺的大海,几乎垂直的岩壁一直伸向海面,依稀可见海岸的汁线。
在距悬崖顶端三分之一左右处,有一凸出的很大的岩石。让人感到从这里跳海的人一定
会碰到这块岩石。姬田头部的致命伤一定是由于碰到了这块岩石。从那儿往下再看不到
平直的岩壁了,遥遥的底部堆积着许多凹凸不平的岩石,与碧波荡漾的海面连成了一体。
武彦正对着眼前的景色发呆,忽然感到腿有些发痒。紧接着,后面传来了大河原的笑声。
“晤,哈哈哈……昨天那两个人也许就是这样看海,另一个男人把姬田从这儿推下
去了。其实是没有什么原因的,只要抬起这两条腿就行了。”
武彦感到大河原就要抬起他的腿,他吓坏了,急忙爬起来。这位先生也有和自己同
样的想法,而且认为杀人是不一定有原因的。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由自主地逃离了
崖边。
两人仔细地观察了一遍四周,没发现遗失品和足迹。从这儿一直到公路的途中,武
彦左右寻找着。他认为那个穿灰色大衣的男人的皮包,也许就藏在这里。或许是精神作
用,他总觉得那大皮包就在某杂草繁茂处。
叫依田的青年跟在他俩的身后,当来到公路上时,他指着远处树林中的几栋农房,
说:“从这儿就能看到我家了。”青年在这儿和他二人分了手。
当天傍晚,姬田的尸体领回来了。但由于要办运往东京的手续,姬田的父亲第二天
的早晨才能运走尸体。别墅里顿时充满了阴森可怕的气氛,大家已无兴致再继续住下去
了。大河原一行人也于次日返回了东京。
临出发前,他们又去了热海警察署。找到主任刑警,汇报了鱼见崎茶店女招待和叫
依田的青年提供的情况。主任刑警听了这些报告,十分高兴,并向他们表示了谢意。但
从他的口吻里也听出:在热海无数的临时住客中,找出穿灰色大衣的男人,并不是件容
易的事。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22:48 | 显示全部楼层
暗号日记
  
十一月下旬的一个傍晚,姬田吾郎的生前好友,日东制纸公司的同事杉木正一下了
班。他刚走出圆形大楼的出口,见西装外套了件大衣的蓑浦刑警站在那里。他们早就已
认识了,蓑浦见他出来,便招呼道:
“直接回家吗?”
“噢!”
“那么我跟你一起走到车站,有些事想了解一下……”
蓑浦是警视厅一科的老警长。四十出头的年纪,一副经过风吹日晒的黑红面孔。讲
话总是十分认真,谨慎,很像一个老练的刑警。在事件发生后,他曾到公司来过一次,
杉木在那时认识了蓑浦。
“不到我宿舍坐坐吗?”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你还住在中野吧。”
两人一起上了电车,在到公寓的这段时间里,蓑浦只字未提有关案件的事。他恰到
好处地谈了些无关痛痒的家常话。
杉木住在距中野站不远的外型是西洋式建筑,里边是日本式风格的公寓里。打开十
二号房间的门,还有一个窄板似的拉门,里面是个约可铺六张铺席的房间。房间里十分
干净,收拾得井井有条。
杉木请蓑浦刑警在桌边的坐垫上坐下,自己拉开了壁橱似的厨房门,取出咖啡壶放
到煤气炉上。他穿着西服在桌前坐下。他们边吸烟边闲聊着的时候,咖啡开了。他很麻
利地把咖啡分别倒入两个杯里,端到桌上。
杉木比姬田进公司晚,是个还不到二十五岁的青年,去年刚从大学毕业。他长得很
清秀、和蔼,戴着一副很时髦的金丝边眼镜。不知什么地方长得像女孩子。住在公寓他
似乎很新鲜,就连给客人倒茶都感到很有趣似的。
“我从姬田君父亲那里借来了姬田的日记,抄下一些要点。”
蓑浦刑警一边很有味地喝着热咖啡,一边进入了正题。
“从日记中得知,杉木君是姬田的好朋友,所以今天来是想和你坦诚地谈谈,听一
听你的意见。我先把我的工作情况作一下说明,…现在的犯罪调查是合议制。对于每一
事件都要召开调查会议,根据会上决定的方针,大家分别进行各自所分担的工作。不允
许像小说中的侦探那样,抢个人的功名。
“这是基本的原则。然而,现在搜查一科科长安井另有一个想法。这段时间,不断
发生重大案件,大多数人对某一案件的调查次数都十分有限。像这样自杀还是他杀不明
的案件,尤其是发生在外地而要在东京搞调查的,在调查期间总要受到其它重大案件的
干扰,所以很容易产生疏忽。因此,对于这类案件,第一次决定专门指派一个刑警来干。
一切都听任这个刑警的自由裁决,无论是二个月还是三个月,可以进行耐心、细致的调
查。其实工这种办法并不只局限于那些小的案件,对于陷入迷宫的重大案件也是可以远
见的手段。在实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专指派一个或两个人进行认真、深入调查的这种
办法,就不是合议制了。这完全是依靠个人的才智与能力,有个人自由行动的特点。我
接受了三个这样的案件,其中姬田事件最使我感兴趣。
“我认为这一定是他杀,犯人大概就是茶店女招待和叫依田的乡下青年看见的那个
穿灰色大衣的男人。可后来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我想那个男人一定是化装溜掉了。眼
镜和小胡子很值得怀疑。如果他拿掉这些,样子肯定变了,茶店女招待是认不出来的。
何况,在那么多的热海温泉旅游者当中,找出那样的人也如大海捞针一样。
“跟你谈话我毫不隐瞒,关于这次案件的搜查有三个线索:第一,是热海的出事现
场。现在热海警察署正在调查之中,不过今天像是还没有发现什么新的情况。第二,是
姬田说过的那个白色羽毛的送主秘密结社。警视厅的另外一个科负责调查这方面的情况,
现在也没有线索。第三,是婚田的家人、亲戚、朋友。我负责这一方面的调查工作。
“时至今日我已经调查过二十余人,寻问了各种情况。和姬田君的父母也谈了多次,
再就是他的亲戚,朋友们。刚才我已经说过,我有姬田的日记,所以了解他的朋友情况,
我以此为出发点进行了—一的调查。除此以外,我走访了大河原和他的夫人。我与有名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的业余侦探明智小五郎有着多年的交往。也去听取了他的意见。小五郎先生聪明过人,
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很多。安井科长和小五郎先生也很熟悉。
“有一种叫‘脚功夫侦探’这样对刑警的挖苦话,我就是这样的靠脚功夫的侦探哪,
像保险公司的外勤员。我常年接触犯罪者,对于调查、探访还有一定的经验和判断力。
小五郎先生经常说:‘你这样的侦探是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的。’其实这是因为他的作
法和我完全相反,才反而产生这种感觉。”
蓑浦刑警充分表现出了他那耐性很强的性格,说起话滔滔不绝。但杉木并没有感到
厌烦。他平日里很少知道与己无关的侦探的情况,所以他对蓑浦刑警的这些话听得津津
有味。
“至今为止我调查过的人都有不可能成为凶手的证据。也就是说,在十一月三日的
午后到傍晚,他们都没有离开过东京。在热海作案后再返回东京,至少也需要五六个小
时。离开东京这么长时间的人一个也没有。对于这方面我还有今后的行动方针,在此放
且不提。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想请你帮忙。那就是有关姬田的日记。”
蓑浦刑警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日记本,在手上吐了点唾沫,一页页地翻起来。
“噢,在这儿,记在这儿了。姬田的日记从今年五月初一直到最近,记着一些日期,
有些地方还标有奇怪的暗号。把这些日期按先后顺序,我抄在了本子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到了日记上记着日期表的那一页。
“这些日期后面的数字不像是金额,很可能是时间。在两位数以后基本都是零,有
的是30,把它认定为是表示的三十分钟是贴切的。这样的话,表上有一点到七点的时间,
这个时间大概不会是午前的。看作午后是妥当的。如果表上的数字表示的是时间,那么
表上的英文字头很可能是人名或场所的缩写。记载的是何时何地与什么人秘密会合的情
况。对方也许就是秘密结社的人。但是,有关这些疑问让另外的人作了调查,根据从姬
田的家人和朋友那儿了解的情况看,姬田似乎又不是与危险的秘密结社有关联的那种
人。”
“是的,我认为也不会有这种事。我相信无论是友还是右,姬田没有那种过激的思
想。”杉木很有把握地说道。
“如果不是这方面,那就是情场关系了。外面有很多情场方面的秘密俱乐部。可是,
假定字头是那种俱乐部的名称缩写,时间上又有些不大对头。白天的两点或三点进行那
样的会面是不可能的。若看做是深夜的二点或三点,仍是不可思议的。
“若把数字看做是幽会的时间,字头是幽会女方的名字来考虑,可表上出现了八个
不同的字头,姬田能操纵如此之多的女性,他是那条道上的老手吗?”
“这也不对。”杉木说道,“关于恋爱之事他即使不对我讲,如果真的恋爱了,恋
爱对象也肯定是一个。姬田不是那种浪荡公子。”
“是啊,其他的朋友也都这么认为。所以我当时也想如果不是女性的姓名缩写,也
许是幽会的场所缩写,在八个不同的地方约会。我想大概是电车站的站名,于是就作了
—一的调查。可结果还是不能令人满意,那也不是站名。如果是旅店或是宾馆的名称缩
写,在表上一点二点三点这样的时间很多,无论午前还是午后,在这样的时间里约会都
是奇怪的…顺便问一下,你们公司没有长时间的暑假吧?”
“没有,除了星期日和节假日以外,全年只可以请十天的假。没有暑假制度。”
“是这样。那么把姬田表上的日期和今年的日历作一下对照,就会发现一个很有趣
的情况……从最初的五月六日到七月十三日,和从九月五日到最后的十月十日,这中间
的所记日期都是工作日,节假日或星期天一个也没有。而从中间的七月十七日到八月二
十一日的这段日期,全部星期日。这里边似乎有点文章。因为是很热的时节,大概是到
东京都外的什么地方去了。外出必须在星期日才行啊。”
“就算是外出,二三点这样的时间也是难以理解的。如果说利用难得的休息日早一
点出发的话,也未免太早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16:25:09 | 显示全部楼层
“是的,我也有同感。我对这些记号还没有做出断定,所以先来听听你的意见。除
了刚才谈的情况,你还有什么可提供的线索吗?”
“很报歉,没有什么了。不过,如果认为那是约会时间,又是在午后,可以核实一
下那些日期的那一时间,姬田是否在公司。”
“对的,我就是要拜托你这件事。你看看这张表,在你的记忆中这些日期的所记时
间里,姬田是否在公司呢?”
蓑浦刑警从兜里的香烟盒里取出一支烟,一本正经地按到烟斗上,点着了火。他一
边慢慢地吐着烟圈,一边眯起眼睛瞧着杉木的脸。
杉木看着日记上的表,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似地说道:
“晤,这天他确实不在公司,就是最后的十月十日呀。这天因公事我俩一起从公司
出来的。在外面吃过饭以后,大约一点半左右。姬田君说他还有事,就和我告别了。他
回社的时间大约是四点左右,也就是说,有二个小时不知他到哪儿去了。也许另有我不
知道的公事。”
“你们是在什么地方分手的?”
“新桥站附近。因为是在那一带吃的饭。”
蓑浦刑警从杉木的手中拿回日记,在上面记了些什么之后,又递给了杉木。并催促
道:“再想想看,没有别的了吗?”
杉木想了想,没能回答出什么。只说道:
“明天我上班后委婉地问问大家吧。姬田君跑外的工作很多,经常外出的。我想在
这个表上的时间里,他不在公司的情况会比较多。因此,是公事外出还是约会,现在看
来很难查清。不过我会尽力而为的,了解了情况就通知你。”
“能这样做我非常感谢。我抄一个表放在你这儿,请多多关照。”
刑警说着在本上撕下一张纸,借来杉木的笔,认真地把表抄了下来。又从衣兜的名
片夹中取出一张名片,和抄好的表一起交给了杉木,并说道:
“名片上警视厅的电话号码旁边,是我家里的电话号码,拜托了……事件的情况就
这些了。我还想提另外一个问题。”
蓑浦刑警显出给人家添麻烦后的歉意似的神情,又坐了下来。继续说道:
“还是这张表上的日期之事,如果说这是约会的时间,最初的五月六日是第一次。
之后的五月、六月各三次,七月有五次,八月、九月各有三次,十月减少到一次。最频
繁的是七月。从九月十三日到十月十日,几乎中断了一个月,一直到姬田君死的十一月
三日,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约会的次数表明了爱情的程度。如果这是他和情人的幽会
日期,你是他的好朋友,我想应该从姬田的言行、神色中察觉到什么的。”
蓑浦刑警又取出一支烟,插到烟斗上,慢悠悠地划着了火。
“的确,如此说来和这张表一致的情况不是没有。”
杉木看着那简单的日期表,浮想联翩,他自己简直都有些吃惊。
“从五月开始,我的确感到姬田有些心神不安。在这几个月里他像被什么迷住了似
的。我想他可能在谈恋爱,就经常开他的玩笑,逗他讲出来,可他闭口不谈。我想他这
是真的在恋爱了。看到这张表也使我想起来,他从九月末开始像是很焦躁、烦闷,经常
呆呆地望着一个地方想心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表情很沮丧。我想大概是恋爱问题
受到了挫折,就想办法安慰他。可他不接受我的劝尉,独自烦恼。”
杉木说到这儿,如梦方醒似地说:
“噢,原来是这样,这张表和犯罪有牵连呼。姬田君突然而死和恋爱有关的,你一
开始就想到这儿了吧。是三角关系吗?是情敌把他杀了吗?奇怪呼!失恋的他反而被杀,
也许是他要杀那个情敌,却被情敌给杀了。这些好像也不太可能。认为由于失恋而自杀
还是说得通的。这个案件肯定是地杀吗?”
老练的刑警看着迷惑不解的杉木,点了点头。他一边不慌不忙地做着回去的准备,
一边总结似地说道:
“我倾向于他杀的说法。但动机还没有搞清,犯人究竟在哪儿也一无所知。从现在
开始就一步一步地向那儿逼近。你还不晓得,侦探工作是很有意思的。世上有犯罪,肯
定有犯人,这是不容怀疑的。把犯人作为中心一点一点地缩小范围,着急则有害无益。
也不能凭直感。在缩小的过程中还不能有丝毫的马虎,稍不谨慎就可能出现疏漏,影响
整个案件的调查。
“我要把表上的英文字母作为旅店或宾馆的名称缩写,开始靠脚功夫侦探的调查。
天才的侦探瞄准空想的要害,而脚功夫侦探凭实地的调查和走访。发现此路不通,就选
择另外的路。走完所有迷途,也就抵达了深宅内院。对我来说,这样的行动方法是很快
乐的。像小时候玩捉迷藏找人似的,专门找那些可怕而奇怪的地方,心里有一种恐慌的
快乐感。和表上英文字母相吻合的旅店和宾馆,在东京不知有多少家,但我都要—一调
查。由于多年从事侦探工作,也积累了许多经验和方法,做这项工作并不像想象的那么
难。
“今天我就不再打扰了。也许以后还会请你帮忙的。关于表上所记日期的那些时间
里,姬田君是否在公司,如果不在,到什么地方去了等情况,还请你尽力帮助查清啊。
我高兴地等着你的电话。打电话时如果我不在,希望你能把名字告诉交换台,然后我跟
你联系。”
蓑浦说着,好容易站起了身。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杉木劝他留下一起吃,他执
意不肯,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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