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S网游联盟

 找回密码
 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1247|回复: 11

席娟的小说《未曾相识》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9-12-15 09:24: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
--------------------------------------------------------------------------------

  “我一定会找到你。不管千山万水。”

           ※       ※         ※

  笃信君子之交淡如水,裴红叶从不遗憾与自己称得上朋友的人居然不满十根手指头。
  当然这也不算意外,她的家世与身分使得她向来难以交到不为任何目的前来相交的人。
这种人当然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她的时间没有多到足以接纳那么多友谊。
  幸而她那不满十根手指头的朋友们都与她有相同的看法——不认为应当不时腻在一起才
叫朋友。多年不见依然能交心,才是她觉得没负担的交谊方式,也符合她总是忙碌的步伐。
  她太忙了!自从母亲在她七岁那年辞世后,她与父亲互相依赖着对方活下去。
  裴智宏经营着“裴远企业”,二、三十年来一直有着铁手腕的强悍作风。虽是老一辈的
人,有着前卫的思想,使得他的企业总有惊人的成长,于公如此,于私更是。
  几乎是女儿一出生,他便决定了让女儿成为女企业家以继承他的事业,有计画的与妻子全心全力栽培女儿。在工作上丈妻俩极力拓展事业版图,将裴家逐渐走入夕阳工业的产业转型;在家庭中,不再有生育计画,欲给女儿最充实的成长历程并引导她商业智能的启发。
  可惜裴夫人在一场空难中提早走完她短促的一生,在往后裴红叶每一阶段的成长中缺席
了,让裴智宏独力面对工作上的艰辛以及教育、养育女儿的困难。
  裴夫人过世时,裴智宏可说是正值黄金岁月的年纪,身家、外表一流,才三十七岁,那时才办完了丧事,女人、媒婆几乎就没日没夜的出没在裴家,以及裴智宏出席的每一个场合。
  正大光明的标榜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男丁的裴智宏有着非续弦不可的理由。
  那时裴红叶的祖母尚健在,不时强迫裴智宏去相亲,总以死要胁,非要见到男孙才罢休;甚至为了怕裴红叶的存在阻断了父亲第二春,三天两头的要将孙女带到美国同住。裴智宏发了好大一场怒火才吓得裴母停止干涉过度的行为。
  到最后,直到裴母过世,都未能抱到男孙,也无法干涉裴智宏全力裁培女儿当继承人的行为。
  裴红叶在二十六岁那年正式入主总公司,成为总经理,领导着一票年纪大上她一倍的主管老将们投入新一波的商场诡谲中。如今已有两年,亮丽的成绩单令等着看笑话的人们跌碎一地眼镜。两年前笑话她“小孩驶大车”的商场老人们莫不噤口瞠目,再也不敢倚老卖老的奚落笑弄,只能跳脚于一个又一个被抢去的客户与订单。
  裴红叶不仅继承了乃父的强悍作风,并且更加圆滑的手腕使得她的强悍不至剌目招敌。
  许多人对她的年轻讶异。但若外人知道她从二岁起就开始参与父母的商业讨论,八岁看完的第一套童书是“胡雪岩传”,十岁开始聘请商学院教授到府授课吸收商场资讯直到高中
毕业的话,那么就不会惊讶她年纪轻轻便有能力指挥超大企业的运作了。她沉浸商业的年龄
不少于任何一位资深商业人士。
  裴智宏深信她是经商天才。但裴红叶自己明白后天有计画的培训是多么重要的事。因此
当她开始拟定人才训练计画后,莫不以当年父母教育她的方式为蓝图。
  在公事上,任何一项突来的挑战都不足以烦心,她乐于接受。只是,近日来,总是有些
困扰,在她公事完毕后顽强地浮上心头。
  是什么呢?想不起来。就是因为全然没有头绪,才会纠葛成排除不去的困扰弥漫心臆。
  她有极为犀利冷静的头脑,有很精准的记忆力,但她为什么会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令她
烦心呢?
  一定是太闲了!自从她亲手训练的第一批人才各司其职并且上轨道后,她以往忙得昏天
暗地的情况已不复见。知人善任好过亲力亲为死而后已。比起这些年来一天工作十八小时,
现下正常的上下班,不出十二小时的工作时间,还真是悠闲得教人着慌。
  让私人的情绪攻占了思维,是太闲的后果,怨不得人。也许当她再度将自己安排妥当
后,一切的烦躁将跑了个无影无踪。
  也许,该安排个长假陪父亲到瑞士度假?或到法国?毕竟明丽姨在那边。父亲一直不曾
再让第二个女人成为裴夫人。以前是怕她受虐待受忽视,以及对母亲的情深义重,使他不肯
续弦。如今她已成人,已接管了“裴远”,母亲过世也二十多年了。明丽姨无怨无悔的跟了
父亲十二年,是否该给个名分来回报她青春的耗度呢?
  曾经他们有机会结婚的,在裴若鸿出生之后。但不知为何,当她由日本游学一年回来,
却是明丽姨长居法国的局面。裴家的男丁——裴若鸿所受到的关爱却没有裴红叶来得多。十
岁的男孩一直没有机会回到台湾,许多“保皇派”主管总是认定裴若鸿才是东宫太子,相信
一旦若鸿长大了,主事者的地位非他莫属。在此心态下,对她这个“过渡时期”的主事者也
就多有排挤、阳奉阴违。
  这也是裴红叶培训人才的主因之一。
  她与父亲之间是亲而不腻的。是一个贴心的女儿、杰出的接班人,并且互不干涉私生
活。这种相处模式外人难以理解,总传说着裴红叶深怕地位不保,驱逐了父亲的新欢、小
弟,不让父亲再娶……
  这种流言并不意外。不过父女俩谁也没费心去澄清。一方面是不认为该对外人交代些什
么,另一方面,这也是裴红叶的功课之一。
  一个成功的领导者必须克服种种加诸于身上不公不正的事物,并训练自己不动如山,意
志坚定。
  她是父亲世界上最重视的人,因此她很希望父亲快乐,回报他二十八年来对她无微不至
的呵护教养。
  是的,再给自己一个目标去执行,相信心口那些纷乱无章的困扰将会消失,不会再浮上
来纠缠。
  她甩了甩头,不愿再对着落地窗发呆。想着股东常会即将召开,得盯一下各部门将年度
报告书呈交上来,好让会计部门编列会计表册。新年刚过,要忙的事仍然很多,没得她找时
间发呆并且伤春悲秋的。
  正要转身,不意被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攫住了眸光。她顿住动作,伸手摸抚着右眉上方一
道三、四公分长的浅疤。
  许多人都忍不住问:为何不去磨平或美容呢?女孩子脸上有疤多么可怕……。
  可怕?倒不怎么觉得。只是总说不出心口那股“不愿”的原因。
  这道疤,锁着一份记忆……
  她怀疑这份记亿有还原的一天。
  既不能还原,就让它搁着吧,搁着这道疤,至少让自己知道某段蒙上黑幕的岁月是真正
存在过的。
  即使她永远想不起来。

           ※       ※         ※

  “自从大伙上大学各分东西后,想聚上一次还真是难上加难。”柯盈然难得上台北。这
次上来开会因为提早结束,才想到要与老同学聚一聚。接来了目前在美商公司当主管的大姊
柯怡然,再找来了在T大任教讲师的罗蝶起,幸运的是日理万机的大老板裴红叶也有空,简
直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
  “大家都忙,只有你成天会喊无聊。”柯怡然笑看精力充沛的小妹。
  “我也很忙也,要管丈夫以及三个小孩,现下又成了濯宇的公司合伙人,老是叫我出
差,太可恶了。”一点也不怕他妖娇美丽的老婆被别人觊觎。
  “濯宇宠小孩也不是新闻了,哪舍得有一天见不到孩子。上回你们去日本谈生意,居然
还带了三个孩子一个菲佣当行李,简直是去度假似的。”柯怡然对季宇这个当了她妹夫七年
的奇葩早已由叹为观止转成稀松平常了。她笑看向罗蝶起。“很难想像你与他是双胞胎兄
妹。”
  罗蝶起优雅的啜饮一口茶,平凡的样貌在三位各具特色的大美人夹杀下,依然有着自信
的神,一双晶亮的眼漾着深智绝慧。
  “要真放得下心,就不会盈然一上飞机,濯宇的电话就打来了。那口气可是警告意味十
足,不许他爱妻来台北后少了半根寒毛,否则唯我是问。濯宇是典型的大男人,总恨不得?
他关心的人守护得滴水不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5 09:24: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

  “我以为富良野只有紫色薰衣草。”口中吃着花农开发出产的薰衣草冰淇淋,她不解的
道。
  “最壮观的景色是整片山坡地的薰衣草,但若不带你来看看紫樱花田、罂粟花海,你怎
么领略不同的美丽?”她明亮大眼贪婪地看着花海,而他只专注看着她美丽的脸与沾了紫色
汁液的樱唇。
  “原来这是罂粟花。日本可以种罂粟呀?真是好看。”她摘起一朵嗅闻,正想抬头叫他
也闻闻看呢,两片温暖的唇瓣正好盖住她欲语的小嘴……。
  啊!我多么多么爱你……。

           ※       ※         ※

  抚着唇,极力压抑着愤怒的情绪。
  怎么回事呢?像是已被谁订下权利似的,居然对林明修的吻厌恶得想反胃。
  “别再有下一次,否则我们不仅连朋友都做不成,你的职位也将不存在。”
  如果每一次不得不参加的商宴找他充当男伴却给了他不恰当的遐想,那她会立即停止对
他的邀约,即使他是她手下最杰出的业务经理。
  “我知道借酒壮胆不是好理由,但我爱你啊!这两年来我们合作无间,你不会不明白我
的心意的。向自己心仪的女人示爱有错吗?”林明修,“裴远企业”的黄金单身汉,有着斯
文的外表以及优秀的经营能力,六年来一直是裴智宏倚重的左右手。
  “你爱我不代表有权利轻薄我。”
  “我很抱歉,但不后悔。以后我不会未经同意就吻你,但请你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
林明修深深凝望裴红叶冷漠的面孔。这么的冷淡,却仍是这么不可思议的动人。
  美的,是外表,是神韵,是举手投足间的明快俐落,身为女人身上少见的自制冷静特质。
  六年前第一次见到她,只觉得她美丽,而美丽并不是罕见的特色,所以他没有太注意。
直到这两年来她成了他的上司,做出了令他折服的成绩,一颗心再也不受控制的沉溺了下
去,目光再也无法由她身上移开。
  “我对你没有公事以外的兴趣,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裴红叶眼见司机已开车过
来,冷淡的看向他。“我想你自己找得到路回去,我就不送你了。”
  “红叶,我不会放弃的。”他在她背后说着。
  她没回答。总是有一些不懂放弃为何物的人在周遭出现,她早已习惯以冷淡来应付。只
是可惜着这些男人为何不接受纯粹的友谊而硬要跨越不属于他们领域的界限?
  这种追逐会到何时才终止?
  是她年老珠黄后?还是嫁为人妇之后?
  随他们去吧,这种无聊的琐事。
  司机老王已替她打开车门,她坐了进去,没再看向一直紧盯着她的林明修,对司机道:
  “麻烦送我去‘云想衣’,然后你直接到公司等我父亲下班,我会自己回去。”下午公
司内没有需要她处理的重要工作,想起造型师已多次通知她上回订购的晚礼服已抵台,也该
去拿了,顺便整理一下头发。夏天到了,该给自己打理一个俐落的发型。
  车子驶入总是壅塞的车潮中,大概得耗上四十分钟才能抵达目的地,她略感疲惫的闭上
眼。
  林明修是林明丽的么弟,如果父亲会与林明丽结婚,那么辈分上就隔了一级。当然谈辈
分也只是藉口,重点是她从来对他都没有特别的感觉。
  刚才参加完商业年会,有几位向她示好的男士惹得林明修跳出来以她的所有者自居,并
唐突的以强吻表示占有的态度。
  掏出面纸,她用力抹去唇上的颜色。
  霸道不是气魄的表现,以爱为名的失当行为都是一种侵犯。
  也许她并不曾将心许给任何人,这些年的不为所动纯粹是厌烦极了那些恃才傲物的男人
们自以为是的举措。
  爱是占有吗?爱是理所当然可以霸道吗?爱是赋予干涉的有力藉口吗?
  她质疑着这些示爱的行为,也就否定了一大票青年才俊的追求。爱若不先建立在尊重
上,一切便只是强者驾驭弱者的行为罢了。男人仗着气力压迫,女人仗着泪水横行,爱情搞
成什么德行!?
  厌恶林明修的吻,来自梦中的温柔,也是来自他的强索。
  梦是虚幻的,美化过度的。也许梦中吻她的那人,并不是真正那么的令她感觉温柔深
情,一切全是修饰过后的美化情境。
  被珍惜、被深爱是女人们一致的梦想,难免美化了数倍来符合自己的需求。
  不过既然她这辈子不是非结婚不可,那么标准订得比天高也无妨了。
  再度拭了下唇,直到恶心的感觉褪去。林明修再也没有近她身的机会,她非常的肯定。
  “小姐,‘云想衣’到了。”老王停下车,迅速的为她开门。
  “谢谢你,辛苦了。”她下车,目送走了司机才努力收拾心神。夜晚从不停止的梦境与
白天塞得满满的工作,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精力。
  二十八岁的年纪,少了口红妆点,竟是苍白羸弱得吓人。像生病似的,玻璃橱窗反射出
的容颜令她差点笑了出来。她可不记得一向健康的自己曾经虚弱过。这几年来太忙了,没时
间运动,面孔也就苍白了起来,不点些口红还真是不能见人。
  直到她碰上“云想衣”的玻璃门,才乍然发现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由不远处的大理石
柱后方窥视着她,要不是玻璃映出了她后方的情形,她还发现不了。
  她一时浮起好奇心的转过身看去。大眼睛发现她看了过来,迅速的隐身于石柱后,再也
没探出来。
  是个孩子吧?
  附近有一所小学,有孩子来来去去并不奇怪。本想进入“云想衣”的,里头的小姐已快
步过来招呼,但石柱后方突然传来一声痛呼教她胸口一恸,赶忙过去一探究竟。
  “怎么了吗?”她问着。
  背对她的小孩约莫七、八岁,正半弯着身抱着左膝盖,脏污的裤管显示出小男孩刚才不
小心跌了一跤。
  她伸手扶正他,并蹲在他身前。
  “有没有流血?我看一……。”关心的话凝结在舌尖,化为一声轻呼。不明白为什么胸
口会突来狠狠一击的感受。不是痛楚,不是惊惧,不是喜,不是悲……也或许都有一点……
也许什么也不是……。
  这孩子很漂亮,一种少见的中性美丽。是个男孩,简直像是上好白磁精琢出的娃娃般无
瑕剔透。他的漂亮令她惊艳,但只是惊艳而已吗?还有什么更深沉的东西是她解释不了却感
受得到的?
  小男孩脸上泛了一层薄薄红晕,在呆呆看了裴红叶许久后,才发现自己偷看被抓到了。
  “我……我……对不起。”
  “呃,什么?呃,没关系。哎呀,破皮了!”她很快回神,并且意会到小男孩的窘困。
“来,我帮你消毒上药。痛吗?”
  “不太痛。”卫朗漂亮的脸蛋又对上了裴红叶。这位阿姨好漂亮喔!本来他该在校门口
等爸爸来接他的,但当他远远的看到这位漂亮的阿姨下车后,就不知怎么的呆呆跟着她走,
一直走一直走,好想看到她的长相,很近很近的看她,看她是不是与妈妈长得很像。
  现在很近的看到了,却又不能肯定,毕竟他从没真正见过妈妈,单是看一些照片是比对
不出来的。
  “为什么一直看我?”将小男孩扶坐在“云想衣”的双人沙发上,几名工作人员也提来
药箱新奇的觑看漂亮小帅哥,久久舍不得走开。裴红叶自己又何尝不是?小男孩一直在看
她,她也移不开视线须臾。
  “阿姨好漂亮。”卫朗老实说着,小脸又红了起来,一双晶亮的眼眨呀眨的,好不逗人。
  “哇!裴小姐,没想到你的魅力连小帅哥也无法挡。”一名小姐笑叫着。
  “你真的是小帅哥吗?哇!读的是‘乐群国小’0也!学费高得吓死人的三语学校。”
另一名小姐也大叫。
  “卫朗是你的名字吗?”他的小西装外套上绣着这两个字,裴红叶浅笑问着。
  “对,我叫卫朗,今年八岁。”他看到漂亮阿姨笑,自己也开心的笑了,莫名的感到很
愉快。
  这时裴红叶的专属造型师下楼来,正好看到大美女与小帅哥开心微笑的镜头,讶然间着:
  “红叶,你们笑起来好像,连梨涡的地方都一样。你家的亲戚吗?”
  很像?有吗?
  裴红叶胸口又再度起了不正常的怦动,伸手抚向小男孩的面颊……是呀,不仔细看真的
没发现小男孩有几分神似她小时候,如果再蓄长发就更像了。原来她竟长着一张大众脸。
  是呀,小卫朗有三分像她!这大概是她甫见到他会产生莫名震撼感受的原因。真是稀奇。
  “我像阿姨吗?我是男生呢。”卫朗好奇的走到一边的大镜子前,疑惑的看着自己与阿
姨。
  裴红叶也走过去,蹲着与小男孩面孔相贴,一同看着镜子。
  “我把头发剪了会更像。阿俐,就帮我剪这个发型如何?”她指着卫期的发型。
  “不可以,长头发漂亮,短头发不漂亮。”不意先反对的竟是身边的漂亮小帅哥。
  “长头发漂亮?那就剪下来送你如何?”裴红叶解下发髻,将一头及肩背的长发倾泻下
来。
  “喂!美人,勾引国家未来主人翁不好吧?人家才八岁0也。”造型师打趣着。
  卫朗将眼前的长发捧住,新奇的放在颊边摩挲着。
  “香香的,剪下来它们就死翘翘了,阿姨不要剪好不好?”
  不知是因为漂亮的面孔今人难以拒绝,还是基于其它更莫名的动念,裴红叶就是无法对
这张希冀的小脸说一声“不”。这时才知道自己属于母性的感情居然这么丰沛。
  “阿姨?”卫朗有点着急的催促答案。
  “好吧,就别剪,修一下就好了。”
  “小弟弟,这么喜欢长发美女呀?那你妈咪必定也是长发美人喽?”能生出这么漂亮的
孩子,想必父母的基因也很优。阿俐不忙着工作,喜欢美丽事物的一双眼严苛的为小家伙评
分。结论是:不出二十年,又会有一名女性杀手现世啦。
  “我没看过妈咪,她过世了。虽然爹地说妈咪只是忘了回家的路。”提到这个,卫朗闪
亮的大眼霎时黯淡了下来。
  二十坪大的空间突然静默了下来。
  “老大,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看,伤了小帅哥的心了。”没娘的孩子多可怜呀,店员小
姐甲对老板嘘叫着。
  “我怎么会知道。”阿俐连忙捧来巧克力与果汁赎罪。“对不起呀,小弟弟。阿姨不是
故意要问的,只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才好奇问一下的。”
  “没关系。我妈咪是日本人,但是与阿姨长得很像喔!所以我才会一直偷看阿姨,我也
要向阿姨说对不起。”卫朗对裴红叶鞠了九十度的躬。
  “呀,混血儿呀,难怪这么漂亮,也与红叶这么像。要不要认乾妈?”阿俐多事的问着。
  “可以吗?”卫朗叫了出来。他今年的生日愿望就是得到一位妈咪,但是爸爸没有应他。
  “我……不知道怎么当个妈妈,我没什么爱心。”
  事情未免转得太柯怪了,突然间她成了一名小孩子渴望拥有的母亲。裴红叶从不以为自
己冷凝的长相会小孩想亲近,心口不知因为什么而激动,但她仍是理智道:
  “还有,应该要你爸爸同意才可以认乾**”
  “哎呀!糟了!我爹地会找不到我!”
  卫朗乍然跳了起来,终于想到他原本该乖乖在校门口等父亲来载的。
  “我得回学校了。阿姨,请你考虑看看,然后我也会问一下爹地,如果他同意了,我是
不是可以认你当妈咪呢?”着急的小脸仍不死心的等待答案。
  “好呀,如果你爹地同意的话。”她抓过一把糖到他合拢的小手中。“要不要我带你回
学校?”
  “不必了,谢谢阿姨,再见!大家再见!”大大的笑容眩花了一票美女眼,随即消失在
外头。
  裴红叶不放心的跟到门外,看着小小身子守规矩的等红灯,然后再穿越马路到小学的围
墙走道,直到进入校园,她才收回失神的目光。
  “真好,有小帅哥千里认母。”阿俐走了过来,好不钦羡的低笑。
  “还不是你起哄。”
  “我没料到你这座冰山会同意呀。与你认识三年,你连我宝贝儿子也不肯抱一下,不养
猫狗,不亲近小孩的,没想到小帅哥一出现,你就失魂了,真叫我心理不乎衡。我儿子也很
优呀。”
  裴红叶微笑的攀着她的肩往内走。
  “我不忍心拒绝一个没母亲的孩子。等你的孩子有这资格时,我会拨冗抱一抱他的。”
  “喝!好毒的女人,咒我死呀!”
  阿俐哇哇大叫起来,裴红叶没良心的迳自笑着,中午被破坏的心情,在此刻轻快了起来。
  今天,是个特别的一天。

           ※       ※         ※

  中山雅卓与杰生瞪大眼哑口无言的面对兴高采烈的小卫朗,只有向来沉着的卫极还能找
回一点声音来问话。
  “你说……你找到了一个妈咪?”
  “嗯。”卫朗用力点头,再度给予肯定的答案。
  杰生率先有动作,拍击着额头叹叫:
  “朗儿到底明不明白‘母亲’是不能乱找的?而那个女人也奇怪,居然同意有人叫她一
声妈。嘿!会不会是遇到人口贩子什么的?难道没有人教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她不是坏人!她对朗儿很好,还送我好多巧克力。”卫朗捧高双手的糖。
  “要她是坏人,你早就成为失踪儿童了。朗儿,爹地不是说过,不可以随便与陌生人走
的吗?今天爹地迟了十五分钟去接你是我的错,但请你答应爹地,下次不可以因为我们迟到
了,就自己跑出校门口好吗?”台湾的治安并不好。朗儿长期生悔纯朴的环境,没有养?
防人之心,总让卫极十分担心。今天下午在学校接不到人,几乎让他急白了头发。幸好五分
钟后就看到朗儿从校门口跑进来。
  “好的,爹地。但是我想要见那位妈咪可以吗?她说要您同意了,我才可以认她当乾
妈。爹地,您同意吗?”
  卫极将儿子抱坐在膝上,几乎要不忍心拒绝儿子期盼的眼光。但……不行,他不希望儿
子称呼亲生母亲以外的女子为妈咪。
  “小朗,你真的很想要一位妈咪吗?”他问。
  卫朗想了一下。
  “不是的。只是那位阿姨很漂亮,我想要她当我妈咪,不是谁都可以的。”
  中山雅卓轻点了下他的鼻尖。
  “那枫子阿姨也很漂亮,你怎么不肯让她当你的新妈咪?”四年前他的秘书苦追卫极半
年,极尽体贴温柔之能事,不能动摇这一大一小父子档的心。使得他那美丽女秘书最后只能
黯煞接受了另一名追求者,嫁给他人。
  “她没有妈咪的感觉。”卫朗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以前那么多阿姨都没有令他想叫妈咪的
念头,而今天这个阿姨有。是因为她很像死去的妈咪吗?可是以前也有一个阿姨长得很像,
但他也没去认呀。反正,他就是很喜欢、很喜欢这位阿姨就对了。
  “爸爸,可不可以?”他想要有她当妈咪。
  “不行,小朗。”他伸手揉着儿子柔细的发丝,硬下心拒绝。
  “可是我很喜欢阿姨。”卫朗很少有这么固执的时候,一双失望的大眼几乎快流出眼泪
来了。
  “卫,只是认个乾妈没关系吧?”虽然反对小朗儿去认意图不明的陌生女子为妈,但杰
生就是见不得心肝宝贝泫然欲泣的面孔。
  “是呀,又不是叫你娶。”中山雅卓也不忍心,他可不希望小朗儿是哭着过生日的。
  “小朗,我会给你一位妈咪的。而且是你真正想要的那一个。”向来不与任何人提及这
个话题,但儿子盈泪的大眼揪疼了他的心,他决定给儿子一个承诺。
  “是阿姨吗?”泪光逸去,换上好奇,努力眨着眼,哭意已不复见。
  “不,是真正的妈咪。再给爸爸两年好吗?”不忍心再面对儿子澄明纯真的大眼,轻轻
将他搂靠着肩头拍抚。这张小小的脸孔,有他与她的综合,常常看着,几乎要磨痛了思念,
无法按捺住已逼到临界点的心,想要不顾一切的去找她……。
  八年?不仅儿子失去了他应得的母爱,他也失去了以生命去倾授的真爱。
  都说卫极天生冷静自制,谁又知道他表相下狂烈如熔浆的渴盼日夜折磨着他,喧嚣着不
肯再被压抑?!
  他知道他的临界点在哪里,所以不轻易去挑动,因为一旦爆发了,日子便回不到现在,
回不到假装他仍未寻到她的现在。
  “为什么是两年?”杰生好奇的问出所有人的疑惑。他们与卫极认识了十来年,却从未
得知他与妻子间的任何事。曾问过,但那时所有人都怀疑卫极疯了,因为他几乎掀遍了日本
的每一寸国土,只为了找他的妻子。但所有人都知道,速水咏子早已身故了,没有人知道八
年前出了什么事,连住在青森的中山老夫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而速水咏子的父母在移居阿
根廷后,也失去了联络。
  为了怕卫极疯掉,受卫老夫妇的请托,他与中山雅卓这一对原本读完研究所,并且决定
一同去阿尔卑斯山当一年流浪汉的好友急急结束行程,飞去日本架着卫极回美国,并且不敢
置信于好友有了一名儿子。
  “到那时,我们的公司也称得上有一点规模了。”卫极浅笑的面对两位好友担心的眼
光。他们总以为他不肯认定咏子已死的事实。多年来不曾提过问过,怕他又发狂。
  “我们赚的钱还不够多吗?年收入二百万美元以上,省一点花用,一辈子都足够了。”
杰生不以为然。
  中山雅卓比较细心,他看着卫极。
  “有谁是你的指标吗?”也许卫极有了中意的女人,但那个女人的身世吓,他猜测着。
  “听过‘裴远’吗?”他低首轻拍着儿子,小卫朗等不到答案,又听着大人似乎在聊公
事,也就不吵不吭声,久了,困意涌上,服贴在父亲怀中,在沉稳的心跳下被催眠入黑甜乡。
  杰生先道:
  “听过,台湾的百大企业之一,年营业额平均一千亿台币以上。”
  “‘裴远’的总经理是个年轻貌美的二十八岁小姐。”这一点中山雅卓也听过。但因他
与杰生一个坐镇日本,一个在美国,对台湾商界了的解也就只限于浮面。
  莫非……杰生与雅卓双眉齐齐一挑,心口涌上相同的疑问,由杰生问了出口:
  “卫,你中意上了裴家小姐?”这是天大的好事0也!如果长辈们知道了,必然要鸣放
二十一响礼炮庆祝不可。
  卫极看着两位好友期待的脸色,许多到口的话反而讲不出来。好吧,就这么让他们认为
好了。
  他的确是中意极了裴家小姐。
  而那锺意,早已拧痛他心臆八年,在绝望的相思追寻中烙印日深。
  裴红叶呀,他那遗忘了回家的路的妻。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5 09:24: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

  他有一双使鸷猛的眼,组合在斯文的面孔上,有点奇怪。明明不是温和派的人,但人人
都说他是知书达礼的谦谦君子,他们居然看不出来他有一双侵略的眼不在“温和”之列。
  她总是看见他。散步在国道237号上,随手攀折路边的花,他会出现。温和的说北海
道的秋天很冷,她不该随便出门而不加件外套,但眼光却像是指责,也像愤怒,不然不会那
样炯然得吓人,让她不自觉针锋相对的同时又想要逃。
  “怕我吗?你不该怕我的。”他攫住她右臂,不让她在丢下一串冷苛的话后逃逸。
  “为什么?”她问。心颤的发现那一双眼又像要吞噬她一般的亮得骇人。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没有人怕过我,你是第一个。”另一手扳住她左肩,她再也避不
开与那双眼正视。
  “为什么我不该怕?你根本表理不一。你的温文儒雅只是表面工夫,其实你心机深沉,
一点也不单纯!”他的抓攫不正是最明白的展现?!
  那双猛沉的眼逐渐逼近,等到她发现时,他的眼与她相距不及寸许,而唇……不知何时
已相贴黏……。
  “啪!”
  毫不留情的巴掌声!

           ※       ※         ※

  “噢!”
  天哪!一早居然是以跌下床的方式权充今天的开始。从她有记忆以来就没发生过这种蠢
事。由床的左侧翻滚下去,右掌在梦中打了人,在现实中挥打到一组白磁茶具,随着碎裂
声,她的右掌也肿了一大包,被碎片割了几道伤口,至少有三天最好别使用。
  上班时间内,她在口述公事外,只能怔怔的瞪着包着纱布的右手苦笑。
  她的秘书捧进了新一批卷宗放在她桌上,指了指楼上。“董事长有令,这三天你不必动
手,只须动口,批准的案子呈交上去,董事长会负责签名。当然若你想趁机休假,他也不会
有意见的。”
  可怜的父亲,接下了她这些天原本安排好的行程有三场商宴以及飞花东与南部看厂房与
工程进度。她看了下时间,现下父亲可能已准备去机场了。
  “也好,两个小时后请司机备车。”她已交代完许多工作,不想呆坐在这边混时间。
  “林经理想请你吃饭,要我务必达成任务。”秘书又道。
  “回绝他。”她早决定不让林明修有近她身的机会。
  “刚才收发处来了一封挂号信,是你的私人信件。”秘书指着公文上的一封牛皮纸袋。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秘书迟疑了下,才小心道:
  “学姊,你还好吧?”她真的很不习惯最近常常出神的上司。看起来太……脆弱。
  “我很好。谢谢你,小梁。”她笑。女超人当久了,一点点女性化的举止总会惊吓到旁
人。
  秘书出去后,她伸手抚着额上的疤。她的梦境总是任意的跳着片断,教她无法接续贯
通。仍是看不清楚那一张脸。但看到了眼,一双鸷猛的眼。
  她是裴家的继承人,因此打小就被栽培。她也知道自己有才能,但并不代表若她有选择
的话,仍会从商。她没有选择,一切便已到眼前。所以她的眼眸从未燃烧出志在必得的火
焰。但那一双眼有。
  她怀疑世上有哪件物品在他的志在必得下,会不手到擒来的。
  是真?是假?或是潜意识的自我构筑?任何一种书籍都不能让她信服,除非真相摊开在
她眼前。她是个实事求是的人。
  放在公文上的信吸引她的目光。寄信地址是T大,她立即知道里面必定有一项重要的讯
息。
  迅速将信拆开,抽出了一份调查报告。是“速水咏子”的身世,比她当年查到的多更多。
  速水咏子,生于一九七一年,卒于一九九一年,得年二十岁。死亡宣告于一九九七年。
  父:速水裕之。
  母:佟梅薪。(美籍华人)
  死因:一九九一年前往阿拉斯加搭乘游轮发生意外,三名失踪人口之一,列为推定死亡。
  据调查,速水咏子已婚,但并没有详细资料来推定她结婚日期。(待查中)
  侧面消息(未证实):
  丈夫:卫极(美籍华人,佟梅薪之外甥)。
  ……
  接下来是一串速水咏子从出生到高校毕业的纪录,然后,有一张照片令裴红叶瞪大眼!
  那是高校毕业的大头照,眉宇间有五分酷似她的女子照片……一个长得像她的日本少女!
  似乎有什么线索连接上了,但又看不出全貌!有什么东西在她纷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快得让她无从抓握。噢……她手掌成拳抵住额,挫败的低叫出声。
  速水咏子……速水咏子!到底与她的生命有何干连?一定有的!但尘封的记忆不肯启
缝,逸散出更密集的黑幕揪紧她的心。
  一张便条纸滑到桌面上,是蝶起的字。
  红叶:
  因孟有急事待处理,无法全心追查日本方面资料,初步就这样了,下个匹再着手整理一
份更详细的资料给你。速水咏子很肖似你,事情愈来愈好玩了。
  蝶起草
  连蝶起也觉得事情不寻常,代表这些日子以来与梦境缠成一气的纠葛不是她的幻想。速
水咏子的照片像是迷雾中的第一片拼图,确切存在了,但更多的困难也由此正式具体。
  一旦拼图一片片呈现出来,拼出来的解答会是什么呢?
  她自知不是逃避挑战的人,但现下却害怕着不堪。怕迷雾散尽后,也正是繁华度尽的落
寞。春花成泥,枯萎在脚边,记忆拼全了,竟是伤害的来处。
  丈夫:卫极……。
  剌目的字眼像是由眼睛直穿透心底,搅动出心碎的疼。为什么心会痛?!
  卫极……到底是谁?凭什么让她只看到名字便疼得畏怯?像是乍见那一双眼的熟悉又排
斥……。
  猛地别开眼,不意望向受伤的右手掌。上头正灼烫的疼着,并抽搐着,像她极力自持
下,依然执意颤动的心。

           ※       ※         ※

  因为刻意被栽培,所以裴红叶极少有不按照计画度过每一天的时候。她不习惯没有目标
的过日子。有时连自己也觉得一板一眼得好笑。
  出社会太久,几乎忘了求学时期纯粹因为好玩而参与社团、比赛的随性与快乐。手伤正
好给了她几日的悠闲假。实在说,一直持续的纷乱心情也不适合办公,她不保证在此刻她会
有正确的判断。
  来到“云想衣”试了几件夏秋服饰,上了三楼做脸并按摩,让脑袋得空了三个小时。有
机会浪费光阴真是奢侈的享受。寸金寸光阴呢。
  阿俐将她长发绾成俐落的髻,戴上金框眼镜,又成了女强人一名。
  “真典雅。你的瓜子脸还是束髻最好看。整个脸型完美的展现出来。”
 “我不喜欢在外边披头散发。”她拿出金卡让小姐拿去刷。望望外边的天色,约莫四?
多了,阳光仍是烫人的灿亮。
  “其实你的性情很传统。”
  “别说我是凤辣子,我没那么能干。”
  “才不。我是说你不轻易在外头披头散发,古代妇女也是。只让自己的男人看到自己风
情的一面,多美丽的心态呀。还有,你又善厨艺,哪天煮一顿借吃一下好不好?”
  “胡说八道。”裴红叶笑斥,接过金卡并签了帐单,起身道:“我回去了。”
  阿俐陪着她下楼。
  “对了,前天那个一直要认你当乾**小男孩后来又来了一次。”
  “什么时候?”脑海中立即浮现那漂亮小男孩的面孔。叫……卫朗是吧?漂亮得教人忘
也忘不了。
  “昨天中午。虽然现在是放暑假了,但学校开办了暑期班,所以他仍是来上课。偷偷过
来的呢。他没见到你,失望得都快哭了,教我心疼得要命。”
  “那孩子被教得很好。”
  “对呀!一般没娘的孩子都会比较阴沉内敛,但他没有,可见他父亲很花时间去教。”
阿俐点头。
  裴红叶走出玻璃门。向阿俐道别后,本想招呼计程车回公司的,但刚才那一番话使得她
转了方向,越过人行道朝对面的小学走去。
  不一定是非见到那小男孩不可,但揪心的悸动令她忽视不了一直浮上心臆那张盈泪面孔。
  她是个重承诺的人。既然当初与小男孩有了约定,就不会轻易抛到一边不当一回事。伤
害一名小孩子的纯真心灵是残酷的。
  所以,她走过来,无非是为了体会昨日小男孩见不到她的失望。谁知道今天他有没有上
课呢?但她期待看到他。
  接近了家长接送区的侧门,下课铃声茫然响起。她止住步伐,看着一列列的路队在老师
们的带领下送出来。一张张稚气的小面孔涌出,理应是目不暇给的望不见她心所系的那一
个,但奇异的,她竟能在数百张面孔中一眼望见卫朗!
  那个漂亮的小男孩一出校门就奔向与她反方向的一棵木棉树,一辆黑亮的轿车已停在那
里许久。黑黑的玻璃除了反射出人来人往的映影外,再也看不清其它,更别说是车内的情形。
  有一名男子打开车门跨步出来,一手还抓着几张纸,另一手已在半蹲的同时搂住奔入他
怀中的小男孩,然后高高的抱了起来。
  人潮喧嚣,隔成遥遥的两方,约莫十公尺的距离,看不清那名身着深灰色西服的高大男
子长相。
  一股突来的好奇,让她驱动足下,不由自主的在横过的人潮中穿梭泅游至彼岸。
  他是谁?小卫朗的父亲吗?他背着她,令她有种狠狠扳过他身子正视他面孔的渴望。为
什么?
  卫朗在男子耳边说着话,眉飞色舞的煞是动人,吸引了路过人们的眼光。有几位女性家
长索性靠近攀谈了起来。由那些女士们晕红的脸色猜来,想必那名男子长相不俗,否则围在
男子身边的人不会愈来愈多,连负责排路队的老师们也凑了过去。
  想到自己也是其中一个便感到好笑。在距他们约莫三公尺处停住,犹豫着自己该进还是
该退。不愿成为一票仰慕成员中的一位,但她想给昨日失望的孩子一抹微笑,让卫朗知道她
仍是记挂他,没忘了他的……。
  那头,卫朗正以清嫩的嗓音招呼着老师与同学的家长,似乎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惯。
  一群妇女又是忙着看漂亮的小男孩,又舍不得欣赏俊男的时间被分了去,恨不得两颗眼
珠子有各自的转向,兼顾眼前的美景。
  “卫先生真是客气了,您的‘威骏贸易’攻入台湾贸易界一年以来,简直像专门创造奇
迹似的,一年的营收比起中大型老字号丝毫不逊色哪,呵呵呵……。”火鸡般的尖笑为结
尾,一只肥腻的手企图轻拍上高大男子的胸膛。
  高大男子以抱着儿子坐入车内的姿态躲过轻薄,让那名妇女碰了个软钉子。
  “不好意思,何太太。小儿不经饿,我们先走一步了。”
  终于听到那男子发出声响,是简略有礼的字眼,以着温润的声音逸出,煦如春阳,但极
冷淡的内里。
  裴红叶蓦地一楞!为什么她竟轻易可感觉到这男人不若他外表展现出的斯文温雅?并汇
集出他冷寞讥诮的结论?这没道理呀,她不是轻易下定论并自以为是的人。
  那背影始终不曾转向她这边,便已在一群女子失意的叹息中滑入车子后座,车门关上,
车窗仍是紧锁。
  看不清他的模样,跨过人潮而来,却依然无法迫近些许。浓重的怅然失落漫天漫地的罩
来,令她如同那一群叹息的女人一般目送车子回向,驶过她这边,然后滑入车阵中
  “吱”地一声尖锐煞车声,将画面定格在昏黄的夏日傍晚。
  “阿姨!”
  卫朗跳出车子,如急箭出弦般投入她怀中,差点撞倒了裴红叶。喔!小卫朗看到她了,
并且以这种热情的方式投怀,可见他是很想念她这位“乾妈”的。这令她有点自责,以及涌
上更多的感动。本来她以为小孩儿只是随口说说,不会把眼下的事当真,毕竟她所见识过的
小孩不全是这个样?
  也许真是她不了解小孩吧,卫朗是当真记挂她的。
  “嗨,卫朗,好久不见。”她蹲下身,温柔的凝视小男孩红扑扑的漂亮脸蛋。
  “你来看我吗?我昨天有去找你喔,可是找不到,我好难过。”这个漂亮阿姨真的让他
好喜欢。虽然爹地说不可以认地做乾妈,但是他还是偷偷在心底当她是妈咪喔。
  “对不起,阿姨不是天天到这边来的。我给你电话,如果你想见阿姨,就打电话过
来。”她掏出名片。
  卫朗开心地点头接过,突然看到她右手上的纱布,问道:
  “阿姨受伤了?有没有很痛?”小手轻轻的捧住她手背,小口小口的呼着气。
  这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孩子呀,裴红叶眼眶不知为何湿润了,心下深深敬佩起卫朗的父
亲,在父兼母职下居煞可以把孩子教得这么好。
  一片阴影罩住她与卫朗。想是卫朗的父亲吧?她下意识抬头……这是错误的决定!
  她看到了那一双梦魇了近一年的眼!
  背光下,他面孔有刹那的模糊,但丝毫不掩他那双眼所迸射出的魔魅之光。
  夏日的傍晚,天光仍够,但为什么她的视觉所见,居然是昏暗的一片暧昧?!她感觉到
卫朗开心地在对她介绍父亲,但她无法回应,在那双瞬也不瞬的眸光抓攫下。他没有碰触
她,却已让她感到被箝制得动弹不得。
  而那双眼,是震惊、是狂喜、是激狂、是……极力压制的深沉,阻止了他更进犯的侵
略。但在那样的眸光下,她怀疑自己已被灼烧致死。
  为什么他会有这双眼?为什么与她梦中的一模一样?为什么甫初见的眼却无陌生的疏淡?
  她踉跄的直起身,不知是拒绝俯仰的弱势或是企图深深看明白他的容貌。
  有一双手抓住她双臂让她可以站直身。但那人钳似的灼烫令她下意识的拂开但拂不开。
  “放……开我。”她极力冷静。聚集心神看着此刻再无暗影的面孔。
  这是一张英俊温雅的面孔,小卫朗可以说是尽得他的真传。但卫期太漂亮,十分秀气。
而这男人并不。虽然浓眉星目得并不霸气,第一眼见到他的人必然会肯定他是谦谦儒雅的君
子;他五官端正柔和,眼神总是有善意的光采,但她看到的却不是这些。
  他抓握她的手掌烫得吓人,并且不允许拒绝;他善意的眸光曾因挑战来到而浮现猛兽般
的嗜血天性。可是他绝对有办法在蚕食掉对手的江山后,依然让对手认为他是一个温和无害
的阳光男孩。
  对!这是她的直觉,叠合了梦境与现实,她从不觉得自己有发疯的一天,但此刻她一点
也不确定了。
  “受伤了?为什么?”
  她受伤的右手成了他最新的目标。原本他双眼一直狂猛的吞噬她的面孔形貌,几乎连她
的灵魂也不放过,但她居然什么也不能做,任他吞噬着她!以往要有男人这般放肆,她早一
巴掌打过去了。
  此刻他更过分的握住她手,没经她同意。
  “放开。”她决定要远离这个放肆的男人,立刻!
  “阿姨,你不要生气,爸爸要呼呼,就不会痛了。”卫朗好担心的叫着。
  方才狂涌而上的冰霜,两三下教小孩子乞求的小脸逼散得再也汇聚不起。
  她挣脱不开他手掌的力道,却不敢以惯有的冷芒射向轻薄男子的眸心,像个懦夫似的只
能低头看着卫朗乞求的眼。不知是小男孩的期盼令她心软,抑或是屈服于自己的弱势,她竟
没再多挣扎。
  然后,她极力定下心神,观察着他牢握她手的熟稔姿态,再回想着那双她不敢直视的
眼……一股突来的问题涌上喉口,来不及阻止便已脱口而出: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她傲人的记忆里对他是一无所知的空白,但为何……为
何……凝聚全身注意力等待他否定的回应。想甩去不该有的妄念与似曾相识的感受。
  但他的沉默太久,久到她再也克制不住索求答案的心急,渐渐抬头看向那双令她没来由
畏怯的眼。
  直到双眸再度对上。她以为她看到他眼中闪过一抹痛楚……是错觉吧?一定是的!
  “没。你不认识我。”他缓缓回道,眼神更加难测的深沉暗涌,无人解读得出。
  理应是这样的,他与她,从未相识。如果她见过他,即使只有一眼,她定不会忘记的。
他是个精采的男人,并且——危险。
  连忙收拾失态,极力忽视他抓握她伤手的不合宜,但他似乎无意放开,她只得当成他天
生没有男女之防……。
  “你的儿子很可爱,我很喜欢,可以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吗?”裴红叶努力找回冷静的自
己。
  但他的回答再度瓦解了她的世界,让她再也站不稳,一片的天旋地转
  “敝姓卫,卫极。”他道。
  卫、极!
  拼图又浮现了一片,但她没有喜悦,只有更多更多的不安。他会是——那个“卫极”吗?
  多庆幸他一直抓握着她,否则此刻她的晕眩将会使她出了个大丑。
  速水咏子的丈夫:卫极……速水咏子的丈夫……
  她不知道错杂的心思为何抽搐着一阵阵的剧疼。
  是因为他有一双梦魇她多日的眼?还是他是别人丈夫的事实令她有狂笑狂叫的冲动?
  突然地,她不再那么想解开梦里的迷雾了,她甚至希望她从来没深入的追求她所不知道
的真相。
  因为她不曾预期过也许她会面对着绝对的不堪!
  心大乱太乱,让她挥开他手,踉跄的逃开,遁逃入一辆计程车中,不敢回首……。
  “爸爸,阿姨在生气吗?”卫朗好担心的仰首问。
  卫极搂抱起儿子,直到望不见计程车的踪影后,才深深的看向儿子。
  “你喜欢裴阿姨?”
  “她是裴阿姨?爸爸认识她吗?”他明明记得阿姨没有自我介绍就跑掉了。
  “嗯。”他点头。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一心要认的乾妈居然是裴红叶。是怎么样的机缘让
一切巧合连接成现今这般?“想要她当你的妈咪吗?”他问。敛起了刚才猛烈如枭的眸光,
慈爱无比的面对儿子的纯真双眼。
  “嗯,我好喜欢好喜欢她喔!”
  “好,那以后你就叫她妈咪。”唇角逐渐扬起了深沉莫测的笑。
  命运终于决定善待他了吗?将操控权推到他面前。他以为他还得等上更久,但老天似乎
并不这么认为。
  在儿子的欢呼声中,他将儿子抱入车内,随着车行渐远,他再也无心办公,应和着儿子
的童真稚语,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含笑的眼定在儿子脸上。
  情思波涌,再也无法由理智掩住。紧紧抱住儿子,觉得一切终将圆满。
  而他的忍耐力,也只有这么多了。

           ※       ※         ※

  卫极,威骏贸易公司的负责人。美籍华人,以及,速水咏子的丈夫。两份资料合成进一
步的解答。
  “威骏”尚不是个大公司,但潜力无穷。也难怪她从没注意过,毕竟在台湾商界生态来
说,他没有壮大到足以令人感到威胁。这很奇怪,因为他的年营收已凌驾中型百人企业的公
司。以一个小公司而言,这是不容易的,更别说他才进来台湾一年多。每个人都应会注意到
才是。
  别人甫成立公司,必有亏损数年以站稳脚步的疚颥但他甚至跳过了这一段,轻易在?
湾立定了一席之地。
  不必由蝶起那边送来照片,裴红叶已然肯定这个卫极必然是速水咏子的丈夫卫极无误。
  只是……不想进一步去查!
  一个像她五分的速水咏子,一个速水咏子的丈夫,若当真与她有过纠葛,几乎可以预料
是不堪的。裴红叶退缩了。在现实中见到了那双夜夜困扰她的眼后,她后悔了!
  她对他的触碰并不陌生,他看她的眼神辗转数变,其中却不含着生疏。直觉告诉她:他
们似乎认识,在被她遗忘的那段岁月中。
  但他说:不曾。
  这答案衍生了太多臆测。心慌的感受纷至沓来。为什么他用着不属于生疏的口吻回应着
生疏的字眼?!
  当时她不该逃开的!
  双手盖上疲惫的面孔。梦中的她逃避着那双眼,现实中的她也做了懦夫。
  可见女强人也是有罩门的,她曾以为全天下再也不可能有令她心慌意乱的事了。
  但单单“卫极”两字,便轻易教她崩溃。
  关键人物一一浮现,谜底锁在不远的前方。
  要解开或任其沉潜,只关乎于一念。
  勇气在这时全派不上用场。她没有下决心的力气。
  门外突然扬起的争执中止了她的思绪。是她的秘书在阻止有人硬闯。她小心收拾脸上的
迷惘与心底的千般滋味,戴起了属于她的面具不轻易让人卸下的冷淡。
  门板倏地被打开,闯进来的人是林明修,一个教她拒见了一星期的男人。他被父亲派去
香港四天,三天来三次遭她拒见,可见这次他不再接受这种待遇了。
  “总经理,林经理他……”女秘书追了进来叫着。
  “我明白了,你先出去没关系。”她对秘书微微一笑,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捧花束的
林明修。
  “我听说你受伤了。”修长的身形迫近她,眼中是掩不住的感情与担心,以及更多的霸
气。似乎认定了自表白后,她便得是他的人。
  “我说过我不会再见你。”她没有退怯。在商场上征战数年,见识过雄心勃勃的菁英不
知凡几,也见过更多对她闪动狩猎光芒的男人一如眼前的林明修。但没有人能今她畏怯除了
卫极。
  “没有人能阻止我爱你,就连你也不能。”他豁出去了。两年来的斯文守礼、情意暗
传,犹如雨丝投入江泽掀不起半点波涛。如今他再也不肯做痴傻的沉默傻子。他不年轻了,
对倾慕的女子也爱得急切了起来。他认清了不求回报的爱终究只会落得似大姊那般,一辈子
只能是裴智宏的情妇,甚至被送至异乡,久久才受宠幸一次。他要她的回报,要她的身心全
属于他。两年的思慕狂卷成势在必得的情焰,不住的向她燃去。
  “我不会爱你。你最好别逼得我请你出国主持分公司。”她不惧于他的逼近,反而以冷
凝含威的眼光钉住他的脚步,令他不敢再缩减距离。
  “无所谓。我还是会追求你,不管天涯海角。”他贪婪地看她的美丽容颜。整整七天的
隔离,将思念磨得更加剧烈。从强吻她那天起,他再也不顾一切了。
  任何人都会颤动于他的狂肆吧?即使不肯动心。
  但裴红叶明白自己再也动不了心了。夜夜在那一双眼的凝视下,其他次等的震撼都微不
足道了起来。
  林明修爱起来是不顾一切没错,但他无法拨动她死水般的心湖,便是败笔。
  “我不会爱你,别浪费时间。我仍是只有这句话。”冷漠的眼无法由他的热烈中感染分
毫。一贯的无动于衷。
  “你们裴家人专门生出铁石心肠吗?”林明修本就不敢想今日的硬闯会得到善待,但他
不会放弃的。滴水终能穿石。他是势在必得。
  “随你怎么说。不过如果你下次再不经我同意硬闯进来,不管你曾立下多少汗马功劳,
我都会请你走人。”
  “你真是铁石心肠。但我会软化它的,只要你有一颗心。”他也知道凡事不可过三。若
不是知道裴红叶的忍耐限度,并计算得宜,就不可能在今日硬闯。
  她有心吗?
  冷淡的看林明修转身退场。昂扬的壮志写在笔挺的肩头,那是一个欲夺她心的男人。
  但,她有心吗?
  低头望着受伤的手掌,心头那团乱绪逐渐浮上一个解答。
  她不愿再追查的理由在于:卫极是她梦中的男人,而
  那男人在资料上显示他为另一个女人所有。
  她有心吗?有的……有的……。
  只是,沉重的抽搐告诉她:事实的到来,也许将会使她重重的伤心。
  因为那卫极,是速水咏子的丈夫啊……。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5 09:25: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

  那张面孔明确了起来,不再只是一双眼的蛊惑。
  坐在光可监人的长廊上,她在想他。抚着唇的手像在擦拭,又像在回味。
  直到一束罂栗花抛掷在她裙兜上,才惊回了她漫游的神魂,几乎吓得她往后倒去。
  是他!那个在背光下依然笑出一脸灿烂的人。
  她立即要逃,但他双手牢牢抓住她肩,让她动也动不得。
  “有这么骄傲的下巴,不该是懦弱的个性。”他将花束强塞在她手上,不变煦和的笑意。
  “我讨厌花,更讨厌你。”她叫。气势上是极冷,但游移的眸光泄露了她的面具有多么
易碎,更将她的戒惧表露无遗。
  他沉沉笑了出来,坐在她身边,伸展着双手往后倒去,而她以为她可以趁机溜开,在他
全无防范的此刻。
  但,这是妄想。左踝倏地一紧,她往前扑倒,正好跌入他好整以暇的怀抱中。
  “不许你轻薄我!”她顾不得撞疼的下巴,双手直觉的住唇,不愿他再度在她唇上印烙
下痕迹。
  “我怎么会轻薄你呢。”他捧住她双颊,笑得愉悦且温柔。但那双晶亮的眼有着比温柔
更张扬百倍的掠夺之意,并且十足的认真,认真到让她心口无法不颤抖。
  “昨天的巴掌换姻吻并不吃亏,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小美女,虽然先吻了你之后?
彬彬有礼的要求你同意我的追求有些儿本末倒置,但我今天捧来这束花,正是要为昨天道
歉,以及请求你同意我的追求。”
  “我不要!”她直觉的拒绝,心口怦怦的失序狂跳。
  “说谎不好喔,小美女。何况,你既然看出了我有野人的潜质,就不该期望我会接受你
的‘不要’。”
  直到他温柔的吻住她唇并吸吮至深吻,晕眩中,她才蓦然发现自己双手不知何时被他抓
开了,而没有双手护卫的唇,只得再度沦陷于掠夺中……。
  怦怦!怦怦!怦怦……气息同样的急促,心跳等量的失控,她的惊惧渐消,服贴在他狂
跳的胸口……。

           ※       ※         ※

  如果,只是如果,她持续的梦境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实,而不属于她的记忆,可以说
得通吗?
  她有理由往这方面推论。因为梦中的男子已确定是卫极。如果当真是卫极,那他呵护的
人就不该是裴红叶,而是速水咏子。
  自己从来就不是浪漫过度的人种,因此她怀疑梦中的“她”并不指自己,而是速水咏
子。但属于别人的记忆为何会来她梦中纠缠?
  速水咏子于一九九一年死亡,而她则在一九九一年夏天在日本失踪。两人旨湫什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5 09:25: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

  她在苹果树林下跑着,有一种恐慌在四面八方溺漫,细碎的脚步声惊动了林梢的马与枝
头初绽的苹果花,几片白白小小的花瓣抖落在和风中,飘过她粉颊,落至她身后飞旋,然后
依恋回尘土。
  这种恐慌一直无时不刻的存在,令她总是在逃……
  “啊!”撞入了一具胸怀,牢牢被按住,她挫败的惊喘,知道自己又一次逃不开。
  “你的脚力不错,可见平时有在运动。”带笑的男声沉沉在她头顶扬起,令她头顶心发
麻战栗,抵在他胸前的双拳也卷抡起来。
  “放——开。”她的声音恶狠狠。
  又是一阵轻笑,让她神经绷得更紧。
  “你真是矛盾的综合体,前一刻像个胆小鬼般的奔跑,这一会儿在我怀中却是恶声恶气
得勇气十足呢。”
  “你这人难道没一点礼貌吗?还是你习惯见了女人就抱?如果你不是老做着失礼的事,
我何必避你如蛇蝎?!”她低吼,晶亮的眼与他对上。
  她以为他该生气,或仍是吊儿啷当的反驳,然后更气得她七窍生烟……。
  但,他只是深深凝望她,望成了痴狂、望成了绝恋……。
  “我只是想爱你,试着让你接受我。而,如果你总是在逃开,我怎么追求呢?”他?
温柔的说着,眼中再无戏谑,一片赤诚令她的心又再度颤抖不已。
  又是必然的一个吻,洒落在她怔愕的唇畔

           ※       ※         ※

  一次一个问题
  去他的!如果只能依他的规矩慢慢来,那她一长串的问题怕不要问到地老天荒才能解答
完毕?!但他似乎真的想这么玩。
  难怪卫极会轻易成功,因为他擅长抓住别人的弱点,然后以此稳固他的主导地位。
  今日签下了下半年度订单后,在客户同时也是父亲好友的邀请下,一同共进午餐,聊着
近来的商场动向。
  由于近几年台湾电子业相当蓬勃发展,许多欧美订单大量涌来,受益的是电子相关产
业。“裴远”的诸多产业中,正好也经营了一项电子业不可或缺的零件原料。三年前在她力
荐下扩张了五个厂房,正好足以供应市场上的需求,抓住了一大票客户。至于那些后知后觉
者,跟在她身后扩厂,因着经济不景气与客户属性问题,争取生意已失了先机。
  “红叶,还是你能干,总是先闻到潮流的风向。告诉世伯,你们中止了与印尼厂商的合
作,转而向南韩购料,是因为有更低的成本吗?给个内线消息吧。”赵老极是欣赏这名世侄
女,可惜自己的儿子资质普通,配不上人家的才貌双全。
 “成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5 09:26: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

  她在苹果树林下跑着,有一种恐慌在四面八方溺漫,细碎的脚步声惊动了林梢的马与枝
头初绽的苹果花,几片白白小小的花瓣抖落在和风中,飘过她粉颊,落至她身后飞旋,然后
依恋回尘土。
  这种恐慌一直无时不刻的存在,令她总是在逃……
  “啊!”撞入了一具胸怀,牢牢被按住,她挫败的惊喘,知道自己又一次逃不开。
  “你的脚力不错,可见平时有在运动。”带笑的男声沉沉在她头顶扬起,令她头顶心发
麻战栗,抵在他胸前的双拳也卷抡起来。
  “放——开。”她的声音恶狠狠。
  又是一阵轻笑,让她神经绷得更紧。
  “你真是矛盾的综合体,前一刻像个胆小鬼般的奔跑,这一会儿在我怀中却是恶声恶气
得勇气十足呢。”
  “你这人难道没一点礼貌吗?还是你习惯见了女人就抱?如果你不是老做着失礼的事,
我何必避你如蛇蝎?!”她低吼,晶亮的眼与他对上。
  她以为他该生气,或仍是吊儿啷当的反驳,然后更气得她七窍生烟……。
  但,他只是深深凝望她,望成了痴狂、望成了绝恋……。
  “我只是想爱你,试着让你接受我。而,如果你总是在逃开,我怎么追求呢?”他?
温柔的说着,眼中再无戏谑,一片赤诚令她的心又再度颤抖不已。
  又是必然的一个吻,洒落在她怔愕的唇畔

           ※       ※         ※

  一次一个问题
  去他的!如果只能依他的规矩慢慢来,那她一长串的问题怕不要问到地老天荒才能解答
完毕?!但他似乎真的想这么玩。
  难怪卫极会轻易成功,因为他擅长抓住别人的弱点,然后以此稳固他的主导地位。
  今日签下了下半年度订单后,在客户同时也是父亲好友的邀请下,一同共进午餐,聊着
近来的商场动向。
  由于近几年台湾电子业相当蓬勃发展,许多欧美订单大量涌来,受益的是电子相关产
业。“裴远”的诸多产业中,正好也经营了一项电子业不可或缺的零件原料。三年前在她力
荐下扩张了五个厂房,正好足以供应市场上的需求,抓住了一大票客户。至于那些后知后觉
者,跟在她身后扩厂,因着经济不景气与客户属性问题,争取生意已失了先机。
  “红叶,还是你能干,总是先闻到潮流的风向。告诉世伯,你们中止了与印尼厂商的合
作,转而向南韩购料,是因为有更低的成本吗?给个内线消息吧。”赵老极是欣赏这名世侄
女,可惜自己的儿子资质普通,配不上人家的才貌双全。
 “成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5 09:26: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

  “不,我不要!”梦中的她,不知在极力否定些什么,背对着他,心知自己抵挡不了他
的强势。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怕背叛某个人吗?恕我直言,若是如此,你早已背叛了。”向来
温柔的男声再也掩不去讥诮的尖锐,她的顾虑踩中了他的痛处。
  “不是,至少那不走我最害怕的事,我……。”她咬牙说出她的恐惧:“我只是拒绝当
替身!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对他们而言,你或许走,但对我则从来不是!如果你不是你,我怎么会轻易陷入?答
应我吧。”他诱哄,趁她一时软化而进攻,揽她入怀,小心翼翼地啃咬她唇瓣,肢体语言表
达着彻底软化她的决心。
  他的吻一向有大麻的成分她神智迷散得几乎要在他充满爱意的亲吻下同意了他,
但……。
  “我害怕……。”
  “我爱你。”他诚挚的看她,不希望她对他的感情再有质疑。
  她凝望那双赤诚的眼,全身奔腾的血液都在回应他的爱意,但是……。
  “这对你不公平,我不能答应。也许你该等我……。”
  “不。”他打断她的说词,再次以吻攻陷,不容她理智的大脑有清醒的机会。眼中暗自
闪过一抹坚决,他倏地骇起她,在她的讶呼中将她带入卧?
  她的背抵着床垫,瞠目的瞪向床边那个行事专断疯狂却长着一张牲畜无害骗人脸的男人。
  他将床头柜上新采的绣球花花瓣摘下,捧了满掌向她兜头洒落,一床一地一身的粉蓝花
瓣。
  “你做什么?”她哭笑不得的问道。但一揣测起他可能的意图,又恐慌戒慎了起来。
  “私人仪式,请勿介意。”他轻松耸肩,再度笑得无害诚挚。在她放心时,他竟扑身而
上,她来不及尖叫已被吻住了唇,陷入了他撩拨起的风暴中,无力拉回神智。
  昏昏沉沉中,她唯一拉回的半丝清醒是他褪去她衣物,并且半坐起身褪去他自己衣物
时……有点冷,但体内却热得快爆炸,想起身喝水降温,双手已被压入床被中,被有力的十
根指头缠成了难分难舍,再也忘了口渴,忘了冷,忘了要抗拒,在他的呵怜中飞升向宇宙的
尽处

           ※       ※         ※

  噢!老天……
  裴红叶一整个清晨鄱在呻吟中虚度。昨日的震撼还来不及消化完,却又作了一场春梦,
还是与他,天啊!
  她对梦境一向只有三分信任,有时常会因现仁中所见所闽或潜意识里的希冀而创造了一
个具影像的梦。当然,也可能是部分灭失记忆的搬演。但真实性必须打个折扣?汕…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5 09:26: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

  男子努力要博得她的欢颜,但身心俱躁的她,被没来由的低落情绪搅得连凉夏夜空都成
了一种罪过,无力扮起笑容让心爱的他放心。
  “离我远一点好吗?”她希望他不要再做任何努力了,最好让她安静的生闷气,直到那
莫名的情绪消失,这样才不勺人。她无意把他的好意当成驴肝肺,但是……真的好烦、好
倦、好想哭……。
  “走吧,我们去看星星。”男子下了决定,从柜子里找出手电筒,就要拉她起身。
  “我不要,我不想动。”她只想要安静,但他一向只做他觉得对的事,力道轻缓但坚
决。可是她不要动啦!“你再拉我,我就要吐了!”全身的机能都不对劲,他还要来闹她!
泪意扑簌簌地蓦然涌上,滑落两串水渍,震惊了两人,都一时无措的顿住。
  “对不起、对不起!别哭了……。”虽然不知道错在哪里,但她的委屈神情令他自责了
起来,拭抚着她不间断的泪,不断的道歉。
  “都是你不好。”她哽咽。“我也很不好。”
  “不是身体有痛疣,只是心情不好,我们就该转换一下情境好吗?你这种情况持续三、
四天了,我很担心。”他悄悄抱起她,往门外走去。
  她没力气再作块,只觉得靠在他肩上还不错?
  “今天的夜色很美喔。”他诱哄着要她抬头看繁星遍野的美景,坐在花田的阡陌上,轻
轻摇着她。
  “有多美?”她没有抬头,闭眼在安适的胸怀中寻找安宁的睡意。
  “很美。”
  “那你帮我存起来,我想看时,再提领出来看。”
  他笑,发现她已困意浓重,不若前些天总辗转反侧,终宵睡不着,又精神不济。想来她
今夜可以有个好梦了。
  微风在盛夏的月夜里散播清凉,月皎星灿,百花沾露,香气在暗夜中低回,佳人在胸怀
中甜憩。他心口涨着满满的幸福,禁不住的在她耳边呢喃:
  “我念诗给你听好吗?”
  “嗯……。”她轻应。
  “……那就折一张阔些的荷业包一片月光回去回去夹在唐诗里扁扁的,橡压过的相
思……”(余光中)

           ※       ※         ※

  暑期班在八月中旬结束,所以卫朗每天都很有空。以前是跟着父亲上下班,若父亲必须
出国谈生意,通常会请中山雅卓过来住几夭。现在可不同了。全世界又多了一个溺爱他的
人,小卫朗的去处当然就不限于父亲的地盘了。
  今天父亲下台中,卫朗被安置在裴红叶宽敞气派的办公室内。这是他第一次前来,他睁
着新奇的眼,一路哇哇叫衫?
  “妈咪,好多人向你道早安,好像都很尊敬你呢。”他占据裴红叶的办公桌写着暑假作
业,但实在无法专心,崇拜的看着母亲。
  裴红叶坐在一边批阅着各部门的进度报告书,一心二用道:“他们是看朗儿长得可爱,
同我道早安是为了要看你呀。”一大早领着一个孩童进来,足以吓凸了一票人的眼珠子。搞
不好坐镇在顶楼,昨日才由法国回来的父亲也会奔过来一探究竟。
  卫朗有丝害羞道:
  “妈咪觉得我很可爱吗?”
  “对呀!朗儿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了。”她忍不住在他苹果脸上啾了一下。
  “那以后你生了弟弟,会不会就觉得我不可爱了?”他好担心的问。他的同学小昆就说
去年母亲生了一个弟弟后,就不疼他了,他母亲还怪他对弟弟不好。
  生小孩?与卫极?她都还没想过呢。自从半个月前正式交往之后,三人世界过得甜甜蜜
蜜,也明白让卫朗知道大人之间的感情转化。她想让卫极爱上她,现在的她,所以潜意识里
抗拒再去询问过往,因为她不希望现在的感情进展受着她不知道的过往所支配。所谓的一日
一问,也就没执行得那么彻底了。
  太顺遂的现在,总想小心的维持。也许当她已经自信卫极爱现在的她胜过以往,那她会
将以往的疑问查个一二楚。但不是现在。
  对他的爱像泥足深陷,无力自拔。连带使得她胆小戒慎,不敢让这份萌芽的恋情有任何
被动摇的机会。
  速水咏子是其一,失亿空白的她是其二,那都是她无法掌握且不熟知的。她能把握的就
是现在,那些梦魇就先丢一边去吧。
  面对卫朗担心的小脸,她百般怜惜的道:
  “如果我生了弟弟,一定没有朗儿可爱。小朗儿可以教弟弟很多东西喔,然后让弟弟也
变得像你一样可爱。你还可以去跟朋友说你是个了不起的哥哥呢。”
  “可是,如果弟弟不喜欢我,怎么办?”
  “那我们就不与他好了,跟他切八段,怎么可以不喜欢你这么好的哥哥呢。”
  卫朗开心地笑了出来,被同学所感染的“长子症候群”轻易的痊愈。但体贴的他立刻想
到这样一来弟弟没人理不是很可怜?
  “妈咪,我会让弟弟喜欢我的,我们一齐来疼他。”
  “朗儿最乖了,妈咪好感动。等一下去吃肯德基。”
  “耶!”卫朗欢呼。正要跳起来给裴红叶一个大大的亲吻,但因为看到门口站了个老人
而楞住,躲入母亲怀中,啾着大大的眼看着。
  裴红叶侧身看过去,见到是父亲,笑了开来。能看到父亲瞠目结舌真是奇迹。
  “嗨,爸,去法国度假还愉快吗?”她牵着卫朗走上前去。
  “你……这个……。”之前曾听女儿提起过她收了一个乾儿子的事,所以下楼来见乾孙
子,但他没料到,这个乾孙子居然像是与女儿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如果这娃儿蓄起长发、
穿起女装,简直活脱脱是幼年时的红叶哪!
  “红叶,这个……。”他指着女儿,又指着小孩儿,说不出话来。
  “老爷爷,请坐,喝茶。”平常在父亲的办公室,他就是学着招呼父亲的客人的。因此
来到这里,见到外客,卫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奉茶。捧着他的牛奶,他大方的要与客人分享。
  “呵!谢谢。”裴智宏当下涌出无限宠爱。这孩子真是太可爱了,而且长得真像女儿小
时候。“你叫什么名字呀?爷爷不知道你今天会来,所以没准备见面礼。改天,我送你一套
高尔夫球具,以后你可以陪爷爷去打球了,好不好?娃儿?”
  “爸,您别又来了。”小时候她也是这么被父亲拐去打高尔夫球的。近几年处于半退休
的状态,索性搬到大溪居住,每天不打上几十杆,便会浑身不对劲。“来,朗儿,叫爷爷。
他是妈咪的爸爸。爸,他叫卫朗,我的乾儿子。”
  “爷爷。”卫朗乖巧的叫着。
  “卫朗?姓卫?”裴智宏想起上星期接到林明修的电话,对某个姓卫的投机分子做了详
尽的控诉。不会是这孩子的父亲吧?
  裴红叶明白父亲的意思,挽着父亲的手坐入沙发道:“他的父亲是卫极,相信您对这名
字不陌生。”
  裴智宏看了下女儿,决定有小孩在场的场合,不与她谈论这话题。注意力复又回到小男
娃身上,愈看愈是惊奇。
  “那卫极长得与你十分像吗?我差不多要以为他是你在外头偷生的了。”
  “他父亲与我不像,但母亲很像。”
  “我记得卫极是鳏夫吧?”
  “嗯。”她拉过卫朗,替他顺着略为凌乱的柔细发丝。心想:就算他日自己生了小孩,
也不会有比朗儿更出色的了。
  “世界上真是无奇不有。”裴智宏啧啧称奇的偎身过来,赞叹着小娃儿的俊秀无双,也
回想着独生爱女幼年时的可爱模样。
  “更奇怪的还多着呢。我的宝贝乾儿子不出十秒就打开了我们家传的玩具盒。还说什么
非裴家人打不开。有点慧根的人,两三下就找到机关了。”裴红叶突然想到,对父亲宣告
“神话”已不攻自破。
  “怎么可能?”他吓了一跳!“我们老祖宗数代以来对那个玩具盒那么宝贝,就是因为
它有其古怪的地方,要是真的那么随便就让人打开,我们何必留那么多代?”
  “可是那是真的呀。我记得若鸿从来没有打开过,对不对?”第一代的裴家老祖宗传下
七个造型各异、木质皆不同的玩具盒,到了迁移来台也仅剩下三个。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但因雕工还算精巧,也就留了一代又一代,算起来也有三、四百年的历史了。
  裴智宏看了女儿一眼,淡道:
  “他要打得开才有鬼。”
  “嗯?”话中有谱,她抬头直视父亲。
  裴智宏却无意谈下去。
  “红叶,这孩子真的很像你。”他注意到卫期的一些小习惯:喝饮料时,先小含一口、
吞下,再喝完全部;坐姿端正,不若一般小孩儿活蹦乱动,或坐成瘫痪状。这孩子个性明
朗,但很能定下来。若不是家长教育得很仔细,便是天生的好气质。不语时,会全神贯注的
倾听旁人的对话,菱形小嘴抿出浅勾的弧度。他的女儿幼年时也是这样的。
  “对呀!所以我无法不宠爱他,真恨不得朗儿是由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她低下头亲着
小朗,他也开心的回亲她。
  “中午一齐吃饭吧。我楼上还有一个玩具盒,看看这个娃儿打不打得开。如果再一次打
开了,对于这一点,我只能说卫朗有当神偷的潜质了。”他开玩笑。
  “我不要当小偷。”卫朗叫道。
  “别担心,乾爷爷只是开玩笑。”她轻抚卫朗拧起的眉头,问起正事:“爸,林明修那
边……。”对于那个不死心的人,她真的是烦透了。最近,在商会场合总不遗余力的攻击卫
极的人格。当然她是不必担心卫极的,但她不要林明修以这种失去风度的举止代表裴氏的身
分在公开场合亮相,摆明了对立的态度。聪明人都知道,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的道理。
  “我准备发布一项人事命令,让他去主持大陆方面的扩建事宜。让他高升去,省得你烦
心。”谈到这个,裴智宏也皱起了眉。是个人才,却公私不分,可惜了。
  “爸爸不担心他另谋高就?”某方面来说,林明修是“太子派”的运作人,进到裴远,
不无替若鸿布桩的意味。许多元老对他言听计从,若要集结起来绊她的脚,威力也是不容小
觑。
  “那就去吧。”谁也别想挡女儿的路。也许可以趁此做些动作,给那些老顽固警惕一
番。至于卫极……他愿意等见过人再下定论。
  “明丽姨会不开心吧?”她不希望父亲与伴侣间因她而不愉快,虽然有些心结在十年前
已深埋了。
  “别理她。”
  “爸,我与若鸿的年纪差得多,日后我退休,他正好可以接我的位置,所以我不介意
‘太子派’那些人的动作频频,只要别轻重不分到拿公司运作开玩笑,我倒觉得他们的存在
还算可以忍受。”
  裴智宏冷笑了下。
  “给若鸿?他那种被惯坏的性子?我还宁愿给小朗。”他拉过小娃儿。“这孩子多像你
啊,就算不是你生的,看了也欢喜。”
  给朗儿?她失笑。
  “爸,我喜欢朗儿的天真可爱,可不要他被一大堆压力逼迫下改了性子,提早领略社会
险恶、商场诡谲。”
  裴智宏看得出来,卫朗从未被刻意琢磨过,但这并不重要。“朗儿,长大后想做什么?”
  卫朗想了一下。
  “我要种苹果,还有种花,还有养牛、马、羊。”
  “咦?为什么?”这时代的小孩,不会有人立下这种志愿吧?不是当总统也会是当科学
家、飞行员什么的。
  “我很喜欢呀!爸爸说我可以做我喜欢的任何事,不要因为老师说当农夫没出息,就说
要当企业家、医生。”这还有一段故事。去年他刚进入三语小学时发生的,老师还把这种志
愿当成奇怪的事对爸爸说呢。他顺便说起那段入学小插曲。
  裴红叶温柔的笑开来。
  “对的,你爸爸说的对。你应该做你喜欢的事,而不是做大人们认为你该做的事。”
  “不懂。大人的话也有错的吗?”
  “也有的。大人常会以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小孩儿也会喜欢。”她解释。
  小卫朗皱皱鼻子。
  “才不是呢。我就告诉过雅卓叔叔,他抽菸好臭,可是他们却叫那种东西叫‘香’菸。
我爹地以前也抽,杰生叔叔说因为我开始懂事了,爸爸要作榜样给我看,就不抽了。”
  “他有一个好父亲。”片段的听下来,裴智宏对卫极的好奇涨到满溢的状态。由于他也
是独力抚养女儿至成人,份外能体会那种父兼母职的辛苦。心下不免给卫极相当高的印象分
数。
  “是的。所以要爱上他很容易。”她趁此告诉父亲自已的感情已有归向。
  裴智宏沉吟了良久,神色怔忡。
  “找个时间一同吃个饭吧。”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有女婿的一天,但只要是女儿选
择的,他愿意全力支持。
  心情是欣慰及苦涩交织。
  吾家有女,终于初长成了呀。

           ※       ※         ※

  “爸爸!我跟您说,爷爷的玩具盒里放着一颗水晶球喔,好漂亮!后来爷爷告诉我,本
来盒子里面都是没有东西的,打开盒子的人,会把自己当时最心爱的东西放进去。爷爷放了
水晶球,妈咪放了船。妈咪说裴家的老祖宗在古代当过海盗喔。所以她以前打开时,特地去
订作了一只琉璃船放进去。我打开了两个,要放进去什么好呢?”
  小朗儿兴奋的坐在父亲怀中,说着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最后希望父亲帮他想有什么重
要的东西可以放入盒子中。要想两种,好伤脑筋!
  卫极看着儿子手中的两只木盒海盗锁扣造型与国剧脸谱锁扣造型,一时之间无话。两名
裴家人都这么轻易丢出家传宝物吗?该说是血缘天性,还是裴家人对家传胃净当一?
事?那怎么传三、四百年的?
  他七点半赶回台北,知道红叶已把朗儿送回家,才想带他们去吃饭的,不料已有一桌子
佳肴,正香喷喷的等着他。他从来就不知道她有好手艺。
  现在他们父子俩正在等裴红叶。她善厨,并不代表她乐于进厨房。煮好了饭,便迫不及
待进浴室洗去一身油烟味,并且已约法三章:她煮饭、他洗碗,朗儿负责擦桌子。
  “爸爸,我没有重要的东西可以放呢。”朗儿担心的瞅着父亲,苦恼不已。
  “怎么会没有?”他脑中闪过一些念头,勾起了深意的浅笑。“喏,爷爷的这个盒子,
我们就放进去妈咪留给你的项链。妈咪的这个盒子,就放入我们一家三日的合照,这都是对
朗儿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放进去最好了。”
  卫朗听了,笑道:
  “可以吗?爸爸要让我放进去?”有关死去母亲的遗物,都是父亲在保管的,他只见过
几次,那些都是很珍贵的东西。
  “对,我们放进去后,你就把盒子送回去给爷爷他们,这是他们家的东西,朗儿不小心
玩丢了就不好。”他牵着儿子走进书房。
  “可是爷爷与妈咪都说这个不是很贵的东西,都送给我了呀。如果我们放了自己的重要
东西,然后送回爷爷那里,不是很奇怪吗?”
  卫极叫儿子把盒子内的玩意儿拿出来,然后分别放入一张朗儿满月时照的全家相片,以
及一只饰着红宝石雕成枫叶状的项链坠子。
  红色的枫叶……。
  当年哪会知道项链子正是她名字的暗示,直到他有能力串连起来,才知道这条项链可以
让他更快找到她!可惜他没能理解,虚度了太多年焦虑如焚的岁月。
  “朗儿,妈咪与爷爷给了你贵重的礼物,我们当然也该回送呀。如果有一天,他们心血
来潮的打开看,发现里面有好棒的礼物,是不是会很开心?
  “喔,对0也!今天我打开爷爷的盒子看到有东西也好开心喔。我们也应该让爷爷他们
开心一下才对。那明天我就偷偷把盒子放回妈咪的公司。如果他们有打开看,一定会吓一
跳!”卫朗只单纯想到大人们突然发现礼物的开心。像他每次不小心找到父亲或叔叔他们藏
起来要送他惊喜的礼物,都好开心,比起大人亲手交给他更棒!
  正合他意。卫极满意的点头。
  “卫,你们在书房吗?”门外传来红叶的叫唤。她已沐浴完毕,叫开饭了。
  父子俩当下有志一同的收妥木盒,往外面走去。
  “妈咪,你好香喔。”卫朗扑入香喷喷的红叶怀中。
  “我用的是你们也用的沐浴乳,所以你也香喷喷。”她换上平日的家居服,放下发髻洗
尽铅华,已浑然不见平日女强人的神态,显得年轻纯真。
  她浴后有一种娇弱的气韵,泛着粉泽水气的柔肤不单只会展现在面容上,甚至连衣服底
下亦是……卫极依着门框,阻止自己在心旌未定前走向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想吻她搂她,甚
至再也停不下来。他知道的,她的体香与沐浴精相融后,会散发一种特别的香味,教他总是
把持不了。
  现在的她,已对他产生感情,并理智的加温当中。这是身为一个集团主事者惯有的自制
与从容。他会欣赏这样的她,但不代表他容许她遗忘过去年轻岁月中的那一段;绝不容许她
将过去的他锁在黑暗的记忆中,忘了他们曾经在青涩的岁月中狂野爱过一段的事实。
  他要全部的她!她亦不能弃置他于岁月中的一段。不然他无法对痛苦了七年的自己交
代,她也不能。除了在一年前查到她在台湾,并且肯定了她的身分之后,他才算真正活了过
来。而过去的七年,他简直是疯了,要不是还有个儿子,他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当年……
她就这么莫名的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一年来,知道她在台湾,收集她所有消息。发现她过得非常好,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强
人,并且彻底的忘了他。
  思念磨蚀着压抑的爱恋,她却感受不到。曾经,他几乎要恨起她了。但,恨与爱在他而
言,是一体的两面。他想她想得快疯了,却必须等待一个契机,至少他必须更成功……只是
没料到朗儿已替自己找回了母亲。
  命运将满满的筹码推到他面前,而他再也压抑不了思念了,哪管得了身分上的问题!
  他不想太快给红叶所有答案,他要她自己想、自己去把线索牵连成一份完整的记忆。他
要她想起他,想起她曾那样深深的爱过他!
  他也必须让她不断的前来。只因太了解如今成就非凡的她,不耐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
旁人琐事上。如果他不能不停的丢下香饵,那她会在见他的第一眼就逃开,再不出现!
  一如八年前的她,总是在逃。
  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却大抵推敲出原因:她自幼被训练出自制与掌控局面的性格。
因此任何她觉得无法控制的局面或人,她习惯规避开来思索解决之道。这模式套用在爱情
上,她会选择逃。
  她不容许任何脱缰的事在身上发生。也许她预期的恋爱是她可只手掌控运作的类型。
  预期并不代表是理想,期望也不代表老天会成全。
  当年二十岁的少女会害怕,现今二十八岁的女人已学会掩藏,并且装饰着冷静的面具。
  如果贯通了她所有的记忆,她会怎么样呢?
  是回到全心信赖他的过往,还是独立自主的现在?只要爱他依然,她的面貌不一定得是
如何,但他非常好奇就是了。
  怀着三分恶意、二分不甘与五分的希冀,他引导着她去回想。只不过她爱得小心翼翼
了,她的思考模式仍是如一的做最坏的打算。因此,她退却,不过他不会允许的。
  “卫?发什么呆?”裴红叶好笑的在他面前挥手,从没想过这男人居然也有失神的时
候,在人前0也!
  他在香味的牵引下伸手一揽,制不了渴盼的寻找她唇印下深吻。
  “你好香……”吻迹延伸到颈项。
  “爸爸犯规!我刚刚说妈咪好香都没有亲0也!”卫朗在一边抗议。
  “有孩子在,别这样。”裴红叶急忙推开他,拉了小朗就往餐桌带去,红通通的双耳泄
露了羞赧的心事。
  他笑着跟在后方,明白不管是青涩的少女或是女强人,她在感情上仍是纯真害羞的。
  “好好吃喔,我喜欢吃鳕鱼。”一桌子的中华料理,吃得卫朗眉开眼笑。
  “朗儿不挑嘴真好。”裴红叶替他布着菜,很欣赏卫极教育孩子的方式。
  “这孩子性格很好,不难带。”
  “真希望我也生得出这么好的孩子。”与卫极交往,不免会想到日后种种。
  卫极肯定道:
  “你可以的。”事实不就摆在那儿?
  她想到了早上朗儿的忧虑,正视他道:
  “即使以后我有自己的孩子,也会视朗儿为己出。我从没有这么想疼爱一个孩子过。”
  “我相信。你哪舍得对朗儿不好,我们朗儿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呢。”他骄傲的宣
告,并逗笑了卫朗。
  “对呀!我爸爸还说要把公司送朗儿。”中午吃完了饭,朗儿就被父亲霸占上顶楼,陪
他玩室内高尔夫,直到下班还依依不舍,约好了明日再见。
  “哦?那可不行。小朗喜欢大自然,阳台盆栽长的甜椒、花朵,都是他打理的。他会是
最棒的农夫。”虽然他也曾私心想让孩子接自己的事业。
  “我爸爸说小朗有经商的天分。”
  “如果以后他转了志向,要接也该是接我的。”
  她无意在这话题上大眼瞪小眼,只希望他日后与父亲相见,不会在这话题上吵翻脸。
  “我父亲想见你,可以吗?”她问。
  “什么原因?”他反问。
  “他对他女儿的意中人很好奇,成吗?”
  “有何不可。是该见个面了。”
  她挑眉。
  “你似乎对我很有把握。”感情的进展出乎意料的快速,几乎是发现自己已喜欢上他之
后,便教他毫不客气的掠取了整片芳心。有点失矜持的不愉快。
  卫极拉过她一只手。
  “相信我,你这辈子该是我的。”
  她不动声色,心下不快的想起其他曾属于他的女子。
  “话别说得太早。”
  “该相属的人终会相见。你看不到我们指头上的红线吗?”他把玩她素白的手指。
  顺着他眼光看向交缠的手,眼光蓦地一沉。
  他右手中指还套着婚戒,口中却向她承诺着永远,多么荒谬的画面!
  若无其事,但坚决的抽回手,见卫朗已吃饱,她道:
  “朗儿,要不要看卡通?刚才我们有租柯南的录影带,现在可以看了。”
  “好耶!”他欢呼,跳下椅子跑去客厅了。
  卫极大概猜得出她要变脸了,但为什么?是什么使她情绪倏然低落?她脑袋瓜子又转到
牛角尖的方向了吗?他兴味的研究她开始挂上冷淡面具的脸孔。
  原本不愿再提起过往,但总会不由自主的去想。爱上一个人就是这样吗?不甘心只拥有
现在,甚至想清算他的过往?她以为自己不是小心眼的人,但他手上的戒指坏了她所有好心
情,是不争的事实。
  她艰难的问出口:
  “我曾经是个替身吗?”更想问的是:现在的她仍是个替身吗?好方便他的追思。
  他不意外的扬起眉。人的本性永远不会改变太大,可不是。
  “对别人或许是,但对我则不是。”
  “你曾经对我说过这句话吗?”她惊讶着这与梦中叠合的回答。她的梦境到底反映了多
少真实?多少虚幻?
  “对。”“你不打算全盘托出吗?现在也不行?”
  “我有我男人的尊严。你必须自己想起来。”
  她闻到一丝恶意、一丝渴盼。疑惑道:
  “你似乎有点怨我?我得罪过你吗?”
  卫极再度拉回她手,对她的敏锐投以欣赏的微笑。
  “你得自己想。而我会解答你每一次思考过后的疑惑。”
  “报复我忘了你?”
  “有一点。”他笑了下,才正色道:“如果由我来说,你可能只觉得听到一个故事。你
必须不断的回想与猜测,才找得回失去的那一段记忆,也才能让自己体会曾经历过的。那对
我们两人都很重要。”
  她凝视他的眼,心悸着他辐射出的深沉情感。以前那一段是怎么回事?凭什么他非要她
想起?失忆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竟能让他眷恋?
  此刻她不知该吃味着已亡故的速水咏子,还是失忆的自己了,而他的情感到底……。
  “我这几年来一直持续作着一些梦。”她决定告诉他一些记忆较深刻的片断,陈述间不
忘观察他的反应。
  他安静的听完,不做任何评判,但眼中的阴沉消散了许多。什么地方取悦他了吗?她猜
不出来。
  “最近还作梦吗?”他轻问。
  她摇头。
  “有,但不常。有时醒来甚至忘了,你能给我一些指引吗?”
  “你梦得还不够多。也许是你一直没刻意去回想,否则,应该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那
种根植在你脑海中的感受,你不会轻易忘掉的。”
  “也许你该给我更明白的解答。”
  “不。”他摇头。“你得想起什么,然后来向我求证。”
  “要是我想不起来呢?”她想要看清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想要知道若是全然没有以往,
只有现在与以后,对他是如何的感受。
  他定定看着她,坚决的向她施压:
  “你必须想起来。”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5 09:27: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

  梦境是一片沉沉不见彼端的阒暗。
  痛!撕裂全身细胞的痛楚正在蔓延,无止境的加深,没有终点的扩散。
  她感到自己快要死去!
  无边的痛楚引发她的恨怨怒叹,所有负面情堵不断炸裂出来,化为一串诅咒。她从不知
道自己可以那么流利的嘶吼出骂人的话。
  而她的拳头,天啊!竟还有力气招呼向她心爱的男人身上!如果她身体可以动的范围更
多,相信此刻她必定会在他俊朗的脸上一步一脚印!
  “对不起!是!都是我的错!你可以打我,但拜托你留点力气……。”男人忧心如焚、
汗如雨下,叨叨的絮念些什么,在她的上方不断的为她拭泪与汗。吵死人!
  而她只想打他!为什么?梦中的她是这么爱他呀!
  可是见到他的鼻青脸肿,居然让她有着嗜血的快意!
  好痛!好痛!痛得快爆炸了!
  趁着他又伸手拭她的汗,她攫住他手,已然丧失神智的狠狠一咬……。
  血腥味入喉,好多人在周身惊呼,似乎在叫她用力,也叫她松口。
  不!她不!好痛好痛!
  地想脱离现况,又不想松口。荒谬的想着:他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居然有人鼓吹她必
须更用力?
  突来的疑松弛感,又像是心头紧绷多时的弦终于绷断,耳鸣声轰然,使得她听不真?
其他人在喳呼些什么。
  果然,咬他才是最正确的脱离痛苦良方!
  瞧,现在不是好多了?痛楚仍在,但一点一滴的减轻中。
  好坏的他,居然因为怕痛而不告诉她。早让她咬不是皆大欢喜吗?害她痛了那么
久……。
  梦中的她,含着些微的血腥味,满足的睡去。
  筋疲力竭。

           ※       ※         ※

  又一份传真。
  趁着暑假回中部与未婚夫相聚的罗蝶超捎来她补充的资料,补充的内容并不多,但有了
确切的日期。
  速水咏子发生船难的时间是七月份,而红叶去日本然后失踪却是八月份。
  最重要的,卫极与速水咏子却是于当年的十月结婚!
  简单的一个明确日期,却教裴红叶陷入巨大的惊骇当中,几乎要立即冲到卫极面前问个
明白。但不行!她强自按捺下激动,逼自己先想过一遍再去找卫极。
  你会不会怀疑与卫极结婚的人其实是你?
  蝶起在传真纸下方问了这么一句。红叶何尝不是立即有这个想法!
  卫极手上的婚戒是她替他套上的吗?一波暗涌而上的喜悦,带来一丝甜意……。
  她曾结过婚吗?低首瞧着自己光秃的十指,她的手指曾被套墒糈某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5 09:27: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

  “我想去京都。”她开口说完,嘴巴立即被塞入一口食物。
  “你身体还没好,不行。”男子又挖了一汤匙食物,正虎视耽沈的等待她再一次启唇的
好时机。
  她大眼瞪成圆圆的铜铃状,充分表达不满,再也不肯开口。左右看了下,抓过床头柜上
的纸笔,决定用写的比较安全,再吃下去她都要吐了。
  “我身体好很多了!京都并不远,你不必陪我,我可以自己去。”她写。
  “这种事是急不来的,再等五天好吗?等我与中山见上一面,谈完事情就立即出发。”
他有一个好友即将回北海道,特地要与他谈及日后创业事宜。
  “我要先去。我说过不用你陪的。”
  “张嘴,乖。”他不容反抗的又塞了她一口。在她嘟起的红唇上印上一吻,却不料被她
以舌堵回半口补品。望进她得意洋洋的俏脸,他笑得温柔。
  “我了解你迫切想找回所有的决心,但我也希望让我的好友见你。让他知道你的存在。
你不好奇我的朋友吗?他可是知道我青少年时期做过的所有蠢事喔。”他诱哄。
  她点头又摇头,想拿笔写字,但他已抢走。
  “让我听你的声音。”
  她如法炮制的抢过他手中的大饭碗,放圆后方的柜子上,才安心开口?
  “你不明白。我觉得我必须立刻去京都,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即将在那里发生。我必须
去,我不想等五天,只想立刻出发。我当然很乐意见你朋友一面,但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是
吗?让我去,我必须快点去……。”
  她的急切令他不安,他被一股无来由的害怕攫住心口,连忙牢搂住她。不!他不让她走
开,不愿她去任何地方!
  “你不该对我怀抱以外的地方表现得这么急切!我不允许。”
  “你在担心什么?”吸取到他的恐慌,她不解的捧住他脸。不过是去京都而已,为什么
他脸色沉凝?
  “我觉得……你快要消失了。”他说出脑海中一闪而逝的想法。
  “傻瓜!我不会的。我打算缠你一辈子呢。”她低笑,对他的杞人忧天只当成占有欲强
的表态。不断的轻吻,努力安慰他,直到吻去他眉眼间的不豫,并且热烈参与……。
  她怎么舍得离开他呀!

           ※       ※         ※

  裴宅一向不宴外客,自从裴智宏搬到大溪之后,独身的红叶,更刻意让占地二百坪大的
宅院成为自己下班后安全的休憩地。
  今天她有些紧张。
  早上出门前已与林妈讨论过菜单。提早下班回来后,再赶至厨房参与烹调工作。好了,
裁恍问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5 09:27: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

  不再有梦境让她臆测着过往。
  很奇怪。自从与卫极生活在一起,身体便接管了原本来自潜意识里的提示,一一找回某
种她荒旷已久的步调。
  她为他洗手做羹汤,为他的案头供养一盆莲,知道他“应该”中意烧饼油条多过土司奶
茶的早餐。
  他为她端来早晨第一怀乌龙茶,因为她以此为每天的开始,并且清醒。他卧室的摆设充
满了裴红叶的味道,没有她讨厌的灰、黑、红,全以米白为基调,柔和得足以让她心神放
松,虽然不易见到个人风格。
  本质上他们是契合的。不随意彰显个人太浓重的味道,不轻易让人留下强烈的印象。在
商场的厮杀之外,他们寻求可以全然放松的环境。
  “我们像是老夫老妻。”她叹息。
  婚期订在年底,原本卫极要求一个月后结婚,但裴父并不同意。他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
嫁女儿的机会,好歹也要大肆昭告天下,并且做周详的准备。原本打算拖一年的,但两相妥
协后,决定年底结婚。
  有时他住在她家,但大多时候他们偏爱挤在他的楼中楼过小家庭的生活,除了假日外。
为了给朗儿踏青、接近泥土的机会,周末通常都会在裴宅,拨出一小块地陪朗儿当农?
  今天是甜椒的收成日,阳台上结了丰美的果实。一家三口合力做了生菜沙拉以及三明
治,来到裴宅的草皮上野餐。
  此刻她抱着鼓胀的肚子靠在榕树下,觉得这一辈子将以此宁静终老。
  卫朗吃饱了之后,仍精力旺盛的跑去他的那块地观察蔬菜生长情形,不时传来欢呼声。
  他递给她一杯茶。
  “我一直在追求的就是这种生活。”
  “很没刺激性,但平凡而安全?”她挑眉。
  他浅笑,眼波闪过些许沧桑。
  “如果你曾不断的疯狂追求着,却总只得到绝望,你就会知道这个画面多么值得感
恩。”心爱的人都在身边,日夜不离,一直维持着现况,已是上天的厚赐。
  她靠近他,将他的头拉靠在腿上安栖。
  “这八年来,你以为我会在哪里?”与他重相识两三个月以来,她无时无刻忙着追溯过
往的自己,以及忙着逃避他与爱上他。纷扰的思绪像多头马车,各自有它的方向去延伸。每
一个方向都像是重大的线索与答案,左支右绌之下只弄得她心力交瘁,却找不出统一的方
向,还是由卫极说明才拼凑完全。但她忘了问他,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
  一个妻子突然失踪的男人,如何度过他忧心如焚的八年?
  “有七年的时间,我不断在找你。京都更是我永不放弃的地方。我不能相信你可以将我
们的一切忘了个一乾二净。我问过医生,一般来说,如果人脑曾失去一段记忆,仍是会慢慢
回想起来。我以为你会想起来,并且回到京都,或北海道找到我。”
  她怜惜着他因回忆而疲惫的脸,深道:
  “对不起。”
  他拉住她手细吻了下。
  “但你没有。我猜测你可能与我相同是华侨,但全世界的华侨何其多。我漫无目的的
找,新加坡、台湾、中国大陆……如果我有更多的钱让我深入去找的话。因此我知道我不能
失去理智,那对找寻你没有帮助。首先我必须赚很多的钱,然后认识一些可靠的侦探朋友,
让我的每一分钱花得有目标。”
  “所以你只做纯粹的贸易仲介工作,而不如同其他人一般延伸工作范围,不生产也不行
销。即使那可以让你得到更巨大的财富与稳定的事业根基。”她了悟。
  “我必须找到你。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还能活着做什么。”他充满苦涩的自嘲。
  她心口揪紧,哽着泪意,努力要以云淡风轻的口吻继续谈下去:
  “一年前你就找到了我,是吧?”
  “嗯。一个企业家的独生女。”
  “所以你没有直接来找我。”是男人的自尊吧?
  “曾有五个人自称是你的救命恩人,有两个人甚至自称是你失忆期间的爱人,但你从不
相信,不是吗?”他每一分花在征信上的钱都没有浪费。
  “如果你来,我也许不会相信,但我会爱上你。”她从来就无法将他等闲视之。
  他摇头。
  “我是个骄傲的男人,红叶。我们生命中第一次的交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为你施
行人工呼吸,而你怕得我要死。再一次的交会,你以为我允许你高高在上的轰我出去吗?认
为我是骗子、投机者的轰我出门?”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了解我?”她的确会那么做。被他吸引,却又厌恶他的接近,尤其
来自欺骗。
  “我是你的丈夫。”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她轻道,小心不让眼泪流下。她只是被似幻似真的梦所扰,而
他却怀着恐惧企图在十二亿中国人里找出她。其中他所必须承担的不只是找不到而已,更多
的是她可能遇害、死亡的忧心。
  他爱她!
  她怎么可以笨得曾怀疑他把她当成别人的替身!也许他对速水咏子有过爱意,但她更该
相信自己为他所深爱。不然八年来任何一个肖似速水咏子的人就可以取代她了,不是吗?朗
儿提过日本有位女士与她也有数分相似,并且曾想委身于卫极,但他拒绝了如同拒绝其他爱
慕者相同。
  不爱她的人不会千山万水的找她,并深信她仍安好活在世界的某一处。
  但她却忘了他!
  她一定很爱这个男人,不只是现在,必定来自更久以前的根植,才曾在此刻毫无节制的
茁壮,并且不必琢磨便契合不已。但她为什么从来不记得?
  每天见他、听他,已成了像三餐般的不可或缺,那她如何活过这八年而不死去?
  她一直要求他重新来过,忘掉她不记得的以往,他同意了。可是想到他这八年所过的日
子,不由得深深鞭挞着自己的自私。
  她怎么能遗弃了他八年而不感愧疚!比愧疚更深的是她针扎般的心痛。
  “你后不后悔这八年?我不值得。”她哽咽,再也止不住,住脸,却断不了由指缝流下
的珠泪。
  卫极生起身,将她搂在怀中,语气也不再平和,有着些微的颤抖。
  “你值得。其贯我们个性很像的。如果今天身分对调,我相信你也会找到我,我们命定
了要相逢相守。”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迭声叫着,埋在他胸怀,任泪水穿透他衣服、体
肤,直直烫入他心脏,像要捧起他曾碎成一片片的心缝合。
  “红叶……。”他哽声,再也不能言语。
  她的怜惜将他的落寞一一抚去。她明白的,明白他多年来的苦与伤,在这一刻回报了他
等量的痛。
  过去、现在、未来,一一串起。
  他真正找回了全部的爱。
  心口最后一丝阴霾终于化去。

           ※    ?※         ※

  “来来来!看我们从富良野拍回来的照片!顺便帮我挑出一些好照片,年底我们要制作
成风景月历、桌历、手册贩售!富良野真是美呆了!”柯盈然不住吆喝着,将一大袋的照片
全倾倒在和室的桌几上。
  今天的同学会也算是召集齐了当时“展锋高中”学生会精英的梦幻组合。不消说裴红
叶、柯盈然了,那个将家业一手丢给小弟,然后与丈夫双宿双飞往美国居住的方筝也难得在
列。稀奇的是多年没回国的江欣侬也来了。
  四大美人外加女诸葛,多么坚强的阵容。
  一番寒暄之后,柯盈然迫不及待的现宝,将她第N度蜜月旅行的成果贡献出来,除了土
产零食之外,就是数百张的相片了。
  “这种月历市面上早就有了。花嘛,还不都那个样子,分不出来出自荷兰还是日本。”
仍是短发帅气打扮的方筝,弹了弹照片,觉得自己快要打喷嚏了。天哪!花!数不尽的花。
  “这是罂粟0也!没看过吧?”盈然将一张照片抵在方筝的鼻头。
  “嗟!在温哥华的购物中心还买得到罂栗盆栽哩。”在方筝眼中,圆仔花与牡丹不分轩
轾。
  “这个倒不错。”江欣侬挑看着夕阳照片,忙中构想明年度舞台设计的基调,可以从夕
阳为起点。
  罗蝶起一向喜欢看人,手上的一叠是各式各样的人,有游客、农人,各种姿态的人因不
同目的投入百花间。
  “游客太多,玩起来没劲吧?”
  “对呀!花有几朵,人就有多少个,几乎没挤死我们一家子人。红叶,你也看嘛。”柯
盈然抓了一叠要坐在角落品茗的好友参与同乐。
  “好的。等一会。”她正忙着将刚才开会的结果做一个评估与决策。身为一个临时跷班
的上司,至少得把今日主要公事做个了结。
  等她忙完手边的工作,已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彼此相知甚深的好友也不打扰,各自聊着
对照片看法。她坐了过去,马上面对到蝶起询问的眼光。
  “那件事有眉目了吗?”
  众人虽不解,也不急着马上问明白,注意力倒是分毫不差的挪向这边。
  裴红叶伸出右手,让人看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即将结婚。”她宣布道。
  “与卫极?”蝶起并不讶异。
  “有什么奇特的爱情故事吗?”江欣侬以着表演工作者的敏锐,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算是吧。我八年前已爱上他一次,并且嫁过他一次,现在再谈结婚,只是要真正使婚
姻关系合法化。”红叶娓娓诉说着她与卫极的牵绊,由八年前到现在。她叙述故事的功力并
不好,不过故事本身仍是奇特,所以一票好友全瞪大了眼听完。
  “有个问题。”罗蝶起立即想到小孩子的出身。
  “为什么你会想不起来呢?”方筝同时也问。
  “会不会是他瞎编的?哪有人记不起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盈然好奇的问。
  “红叶,”江欣侬看着仍在沉思的好友,问道:“你还是希望可以经由自己想起来吗?
就我所研究过的,记忆有时像一把锁,找对了钥匙才进得去,强求不来的。”
  “对。尤其以我务实的性格来说,纯粹靠想像是说服不了我的。我必须看到真实的东西
触发才能启动记忆。蝶起,你刚才发现了什么问题?”
  罗蝶起缓缓道:
  “你从没想过那个叫卫朗的孩子可能是你生的吗?”
  “不可能。”裴红叶下意识抚住自己平坦的小腹。“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除了……
曾梦过很痛之外……?
  “卫极说过那孩子的母亲是速水咏子吗?”
  “没有。但如果我生育过,我的身体应该有记忆的。”她坚定的心开始动摇。会吗?朗
儿是她生的?
  也对,众人点头。一个女人或许会忘记她爱过某人,但不应该会忘记自己当过母亲。
  “我建议你问卫极他儿子正确的出生年月日,我倒是忽略这一点了。”蝶起摇摇头。
  裴红叶点头。她有义务想起一切,虽然卫极已不再要求,可是若这辈子都想不起来,她
不会原谅自己的
  突然,盈然手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双眼倏瞠,全身动弹不得
  “喏,你们看,这是富良野最棒的住处了,都说北海道最棒的饭店是万世阁,但我却认
为能住在这里才是天堂。看!百花延伸到山坡与天边尽处,蝴蝶满天飞舞,抬头有蓝天白
云,低头全是繁花盛景。这间小屋原本是一个花农的农具屋,后来卖给了一对年轻夫妻。好
奇怪,那对夫妻将小屋打理得窗明几净、温暖明亮之后却又不住了,荒置了七、八年。你们
相信吗?能住在这里,连神仙也要羡慕了!我与濯宇爱死了这间蓝瓦白墙的小屋,跑去与花
农交涉到口乾舌燥,人家仍是死不肯租我们。日本人就是食古不化,又不晓得那对夫妻还会
不会回来,租我们几天又怎样,咦?红叶你怎么了?红叶?……。”

           ※       ※         ※

  这是我们以后的家,喜欢吗?
  嗯,有花、有蝶、有蓝天,神仙都没我们幸福
  我们把瓦片换成蓝色,把墙涂白,这就是典型希腊风格了。把它创造成令我们依恋的
家,即使你回复记忆,也不会忘了回家的路
  我不会忘记的,这是我们的家呢。
  ……
  老天!她做了什么?!她忘了个一乾二净!
  在好友们体谅的眼光下,她没有多做解释,便踉跄的回到公司。吮匦肜自想一想?
  欣侬说的没错,她的记忆需要有钥匙来启动,真真实实的呈现在眼前,封死的记忆才肯
逐渐丢出她遗忘的。
  所以她看到卫极,便不断梦着与他恋爱的一切、生活的种种:所以,现下她看到了她与
卫极的小屋……没错,独立于百花间的小屋,正是她与他新婚之后的居处。她记起了外观的
蓝瓦白墙、窗台上的花草、粉蓝的窗帘,屋内约莫有十五坪大,区隔了一房一厅,有鹅黄的
床单、桌巾、沙发,还有一幅结婚照挂在床头上。
  简单的陈设布满夫妻俩的巧思,他们极力在有限的财力下,创造最高品质的生活,因为
那是他们的家!
  老天!老天哪!
  一幕幕过往飞掠过眼前,不再是从杂乱无章的梦境里抓攫猜测,而是记忆的匣盒一下子
翻倒,淅哩哗啦的倾倒出所有,让她完全被淹没!
  而她只能手忙脚乱的像收拾打翻一地的公文一般,一一捡起。并加以辨认区分,然后不
断的咒骂自己,任眼泪不止的垂下
  “噢!”
  该死!真的推倒一桌子文件了!
  一下子潮涌而起的记忆,已乱得她几乎昏厥,手脚也迟钝了!
  冷静!冷静!先找出一条主脉络来串连这些纷乱记忆的围攻。对,她最好一边做事一边
想。以往她都是手脑并用思考决策的,那对她很有用。
  她蹲下身子收拾一地的纸张。喘气、落泪、心跳湍急、双手颤抖,脑中浮现了她结婚的
画面
  他们在花田里宴客,人不多,只有附近的一些人家,速水夫妇搂着她哭泣,感谢她让他
们得到那么多的快乐与安慰。那一对因女儿遽逝而提早衰老的夫妻,将她当成真正的女儿疼
爱。
  然后他捧着一大束罂粟花来到她眼前,他告诉她:
  “你是我的罂栗,一辈子将被你蛊惑至死。”
  有人曾经那么深、那么深的爱过她,而她做了什么?抹煞了一切!噢!卫极……卫
极……。
  她想马上看到他!对!她必须马上见他,至少听听他的声音!倏地起身要找电话或手
机,不意又甩落架子上的一件物品玩具盒。
  怎么会在她的办公室?不是在卫朗那里吗?
  她不该打开的!今天得到的震撼已够她受的了,但被撞歪的锁扣自有它的意志。在她捡
起来时,锁扣掉到地上,第二个掉到地上的是一张相片。她看到的是相片背面的字迹
  卫夫,卫妻,卫子摄于一九九二年八月十五卫子满月
  “噢!我的天……”她跪坐在地上呻吟,迟迟不敢翻看正面。但脑海内的记忆不肯放过
她,梦境里的痛与记忆里的痛相结合。“噢!天哪……”
  她生育过!她生育过!
  老天!一个母亲居然不知道自己生育过孩子!她算什么母亲!
  卫朗是那么可爱的孩子,由她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体内生育出来。她是朗儿亲生的妈咪
呀!
  她无法原谅自己!
  朗儿……
  相片里,她坐在床上,身子偎在更年轻一些的卫极怀中,脸上是满足的笑容;而他们的
儿子被她牢牢抱在怀中。刚吃完奶的朗儿在襁褓期已表现出他的好脾气,大大的笑容面对镜
头,圆圆的大眼有十足的好奇。挂着金链子的小手紧捏着父亲的手指……。
  卫朗的左手还包着一层纱布,因为她咬了他。
  “啊!拍得真好。”
  她身后传来裴智宏赞赏的声音。
  “爸爸!您……。”她哽咽的面对父亲。
  “你秘书说你脸色很糟,所以我下来看看。”他扶起浑身虚软的女儿,坐在沙发上。
  “爸,我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她彷佛回到了幼年时期,双手抓紧父亲的衣袖,犹
如抓住仅有的浮木一般。
  “终于想全了吗?朗儿终于有娘了。”裴智宏打趣着安抚女儿激动的情绪。
  她吃惊的问:
  “您知道?卫极对您说的吗?”
  “我一直觉得朗儿像你,反而不像你口中朗儿的‘生母’。然后卫极来见我的那一天,
你只沉浸在已婚的震撼中,我却只想知道朗儿的身世。而你这个糊涂的母亲居然一口否决了
我的猜测。别怪我不告诉你,你真的令人生气,连自己当了母亲也忘了,甚至不认为自己生
育过。”到后来他便与女婿站在同一阵线,等她这个母亲自己想起来。
  “我算过,时间不对啊!朗儿二年级,而且……。”她突然住口不语,想到了卫极从来
没说过朗儿是速水咏子生的。即使出生登记时登记了母亲是速水咏子,但那又如何?她怎能
忘了当时失忆的她正是叫“速水咏子”!
  “而且什么?七岁升二年级又不犯法,何况朗儿在美国就已提早入学。一九九二年出
生,虚岁来算是八岁了没错呀。你从没想过是算虚岁吗?”
  她摇头。
  “我不敢去想,因为我无法面对自己可能是个失职母亲的事实。我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他
们父子?我明明是这么爱他们呀!朗儿打一出生就是个乖巧的孩子,我每天抱着他怎么也舍
不得放。有时卫想来抢,我都会翻脸。半夜抢着替他换尿布,我还替他勾了毛线帽、手套、
小鞋子,因为我们知道北海道的冬天非常冷……爸,我怎么可以忘记他们!一忘就是八年!
如果……。”她泣不成声。“如果卫没有找到我,如果朗儿没有刚好在‘云想衣’门外看到
我,那也许我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我将不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着我的骨血与深爱
的人……爸,我好难过,好恨自己……。”
  “傻孩子,虽然你真的有错,但双向的爱情不会只有一方受折磨。你八年来并不快乐,
几乎是刻意的不沾染感情,代表你潜意识里仍为着他而忠贞。不是吗?”裴智宏搂着女儿安
慰,忍不住微笑道:
  “想想看,一夕之间,我有了女婿、外孙,而他们以八年的找寻向我证明了对你的爱。
世上尤有比你我更幸福的人吗?我总是希望有男人真心来爱你,而不在乎你是不是裴智宏的
女儿。我得到的何其多呀!那个男人爱惨了你,虽然我以为人父的私心认为你值得。”
  “不!我不值得!”她埋首在父亲怀中摇头。
  “傻瓜,你此刻打算再自怨自艾下去吗?”
  她抬头,在父亲慈蔼的笑容下,开始冷静思索。轰乱乱回笼的记忆阻止不了她弥补的决
心。她必须为他们父子做些什么,必须让他们知道她有多么多么爱他!
  结婚后要做什么呢?
  我呢,当个平凡的上班族。你呢,就当我的小妻子,每天为我做香喷喷的早餐、晚餐,
让我一下班就只想奔回咱们的小窝,直到天长地久。不学那些日本男人去酒家买醉,你得让
我一天比一天更爱你
  我会做到的!我会让你脑中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不是应酬,不是买醉,不是赚钱,
而是——回家!
  前提是,你必须永远记得回家的路
  “红叶?”裴智宏轻拍着女儿迷蒙的面孔。
  “爸,帮我。”她突然道。
  “呃?”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5 09:28:26 | 显示全部楼层
落幕曲
--------------------------------------------------------------------------------

  “告诉卫极,我找到了回家的路。”
  卫极找了红叶三天,才由裴智宏的口中得到这个讯息,并且知道她已彻底想起一切。
  怀着震撼而凄楚的心情,在喜悦的佐拌下,他立即与儿子前往日本。
  她回家了!
  有多少年,他总是日夜祈求她会突然想起一切,回到他们共同的小屋,告诉他:她回来
了。因此每年每年,当他找不到人,并且即将被思念逼疯时,都会回到北海道,痴痴的等着
小屋内传出饭菜香,幻想着门内有一张美丽的笑颜在等待他!所以他一直不敢打开小屋,因
为他知道空无一人的屋子会令他心碎,而满满的回忆会扑面而来,令他疯狂。
  他的手有些颤抖,冰凉而冒冷汗,但心中却热得像要蹦跳出来,滚烫如熔岩炙痛他所有
感官……。
  他带着儿子一步一步走向小屋。
  曾经斑驳的白墙再度呈现崭新的面貌,蓝瓦上的烟囱冒着稀淡的白烟,饭菜的香味由缀
满花香的窗台里逸出。曾经枯死的盆栽又种上新绿在窗口摇曳生姿,与周遭的花融成天地间
最美丽的颜色。
  “爸爸,妈咪在这里吗?”卫朗深吸了好几口气。一下飞机就坐了好久的车,现在肚子
好饿喔,空气中的食物隙更令他想流口水?
  “嗯。”他们已走到大门前,崭新的蓝色木门立在眼前。
  “我来敲门。”卫朗握着小拳头敲门。
  不久,里面传来再熟悉不过的温柔声音。
  然后。门渐渐打开。
  她以为她可以乎静的仿笑,但一见到朗儿的笑睑,她眼泪已扑簌簌落下,蹲下身子紧搂
着她的儿子。
  “对不起!封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妈咪,我和爸爸找了你好久;可是你都不在,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好坏喔。”他这几天好想妈咪呢。“下次要先告诉我们才可以出国啦。”
  “朗儿……。”她不断亲着儿子。
  卫极温柔的眼中也覆上一层水光,掏出手帕为她拭泪,想说些什么,却什么话也挤不出
来。
  她抬头看他,看着她生命里唯一的挚爱。她辜负了他那么多,那么多呀……。
  “极……。”她伸手抚他脸。
  “嗯?”
  “我……回家了。我说过我一定会回来……。”
  “欢迎回家。”
  大手一张,搂进他最爱的家人。终于
  他的妻子终于回来了。
  曾有的悲痛、伤凄、恐惧、气愤……全化为无止境的爱意,暖暖的将一家三口包围,不
再分离。
  因为他们都回家了。
  在身与心的依归处落脚,从此不再漂泊。

【全书完】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小黑屋|手机版|Archiver|

GMT+8, 2025-8-4 05:01 , Processed in 0.086771 second(s), 1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1,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