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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都市言情) 那时候,我曾以为天长地久(无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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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10 22:54: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文案
十八岁的花季,惨淡苍白,宛如一朵褪去光泽,满芥尘埃的夏花,开在了本该明艳的季节。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低谷期究竟会多惨……

例如我接到了医院通知的全家死亡证明,我那嗜赌的父亲,疯癫的母亲,连着未成年的弟弟一同在七月的火星中没为灰烬……

例如我接到满天飞的账单,债务;然后被追到有家不可归……

例如我带着十八岁生下的林辰受尽白眼,讥讽,嘲弄,最后创下了大学图书馆年度打工的历史最高纪录……


其实这些都不是最惨,一切一切都抵不上乔亦熏最后一面说的那句: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怀孕,这里有5000澳币,若是没有怀孕,只当是付了分手费;若是你真的怀孕,便拿着这个钱飞去中国堕胎……以后,最好少于我再纠缠。”

那眼里,盛着满满的厌恶,曾经那里温融的爱意早就寻不到一点踪影。

仿佛昨日,我还倚在他的肩头,嗅着他颈间微微散出的雅顿绿茶香,一次次温情在他的吻里……

那时候,我曾以为天长地久……

原来,爱情,亦如泡影。一切不过黄粱一梦,梦回过迁,事事皆为惘然。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4: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妈咪……”小辰坐在那购物车上,小屁股还不老实,不停地扭来扭去,一个手举得高高。
我随手丢了包冷冻蔬菜到购物车后,心里想着不知道向学校递申请的多带一门课的结果怎样了。
那天,Dr M听了我的请求,几分无奈的表情道:“Miss Lin, 这学期你已经带了四个班了……还要再加,实在有点不合我们学校的规矩啊。”
其实我知道,但是又能如何,那每天寄到家里的账单,欠条还有小辰在托儿所的一切费用,我每天都要纠结到焦头烂额。每天都过的提心吊胆,忧心忧肺,我又能如何?
如果不多加门课,难道让我抱着小辰端着个破碗在大街上讨钱吗?

我轻轻叹了口气,转眼看向小辰,才注意到他手中不知道何时握住了一个巧克力蛋,两眼紧紧地盯着我,水汪汪的眼睛里尽是乞求。

我握住他胖嘟嘟的手腕,轻声道:“小辰,听话。妈咪这个星期的工资还没有打来,等下周三打来了,在给你买可好?”

平时小辰倒是十分听话,好好讲了便会放下,今日不知如何。

他扭坐在购物车的前座,小脸憋得红嘟嘟,吵闹道:“妈咪就会骗人,上星期六说这周给我买的,现在又要说下周买……”
他把两只琥珀色的眼睛挤得通红通红的,眼泪的分子在里面慢慢地酝酿,然后他一脚踢飞了右脚上的鞋子,手里紧紧抓着那个巧克力蛋,一副要斗争到底的样子。

我顺着那小鞋飞去的方向望去,只听到‘啊’的一声尖叫,我放眼一看,一个打扮的几分庞克的女人握着从小辰脚上飞出的小鞋,一眼气愤地瞧像我。

她看清了我的脸,带着怒意的脸上突然滑过丝讥讽。
她启口,尖锐的声音让我无比熟悉:“呦,Mina,这么巧啊?”

我定睛一看,那不是Jorana吗?没想到四年没见,那烦人的嘴脸,还是丝毫未变。站在她旁边的一个高个子男生,我仔细一瞧,心里‘呀’的一声,赶紧别过脸去。
Jone……

今天真的是出师不利,逛个超市竟然会遇到这两个人。那Jorana想当年高中时一个班两个人相处的几乎是水生火热;那个Jone倒是很好一个人,只是,只是当年刚出事的时候,我好像朝他借了2000刀到现在还没还……今天……

我几乎都顾不上小辰落在别人手上的鞋子,推着购物车,转身准备就走。
只听到后面传来一声:“Mina姐。”

我无奈回头,只见Jone走了过来,眼神里似乎有几分激动,我料想定是他定是找定我要回那欠下的钱来着。

心中一叹气,算了,躲也躲不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如今天先说点好话缓几天吧。

我开口:“那个……”
他突然从Jorana手上拿过那小鞋,认真地替小辰穿上,然后推过我手上的车。他回头对Jorana说了句:“姐,我同Mina姐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有点事,这句话说的……我心里恼怒,不就是那2000澳币吗?至于一见面就谈钱的事。

我几分不情愿地跟在他后面,然后去了收银台。

那颗握在小辰手上的巧克力金蛋,此时还如此的瑟瑟发光。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4: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走到收银台,我便将购物车里的东西一样样捡起放到滚动条上,最后瞧了眼小辰手里的金蛋,只能低头伏在小辰耳边轻轻说:“小辰,听话。妈妈保证下周绝对给小辰买,好不?”

我尽量将声音压到最低,保持到限制此话只有我与小辰两人可以听到的频率。

只见小辰睁着那双快要溢出水的大眼睛,撅着小嘴,肥嘟嘟的小手不情愿地将那金蛋缓缓放回货架上。正当我用表扬的眼神看向小辰时,突然一双大手拦了过来,拿过了小辰手上的金蛋,放回了滚动条上。

‘嘟’的一声扫码,只见那个营业员小姐道:“97 dollar 5 cents,please。”
我凑上去,正准备跟收银小姐说将那个金蛋退掉时。却见那只手抢在我的前面递上一张绿色的百元票子,我抬头一看,是Jone。

他冲我笑了笑,好看的牙齿排的整整齐齐。他一一将东西提到购物车,又将我家儿子放在之间的加座上,最后两手推着车,回头望向我道:“Mina姐,怎么不走?”

我赶紧跟了上去,心里想着那一百块会不会被他算入欠的债一起。2100澳币啊,我去喝西北风都还不起啊。

我一路在心里掂量要如何启口,心中盘算了十几个回合,然后抬起头,却发现一路走到了停车场。

我一惊,道:“你开车?”
他一愣,然后笑了笑,道:“恩,去年考了驾照。”
“哦。”我轻轻应声。“你好像已经,19了吧?”我看向他。
他笑着点点头。

是啊,Jone在我的心中,恐怕一直都停在四年前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干净的笑容,异于同龄人的高个头,老好人的性格,还有乖乖地叫我‘Mina姐’的{已过滤}。殊不知,那时光飞梭,四年的时间,那往日里干净温柔的少年早已长成站在我眼前成熟稳练的男人。

其实,那四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倒也不长。只是与我,却仿佛经历了一世的悲难,什么时候,我才能苦尽甘来。什么时候,我才不用再过着这样辛苦却又贫困的日子。我早已不再期翼些什么了,只是心底还是那样的不甘心,是的,我不甘心。不是发誓过要活得很好很好吗?只是,我已经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4: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路,我坐着那辆开的十分稳当的Lexus的里,后座是手中握着金蛋嘴巴早已裂到脑后的小辰。我不禁笑了下,回头嗔怪地望了小辰一眼,道:“不就是个巧克力蛋,你至于乐成这样?”

小辰舔着嘴上还沾着的巧克力,小嘴吧嗒吧嗒的嚼着不停。

我又轻轻一笑,然后转过头去,瞧见Jone投过来的眼神。

他问道:“Mina姐现在住在哪?”
“南区,Lidcome。”
他一惊,突然说:“听说那里治安不是很好?”
我苦笑道:“Lidcome房价很低。况且那种事情,若是倒霉,到哪都能碰到的。”
我说:“这四年来,我什么事情没有碰到过。有些东西本来就是逃不过的,我只能尽自己所能过一天算一天了。”我回头望了望坐的什么安稳的小辰,小巧可爱的鼻眼,胖嘟嘟的笑脸,苦涩的心底微微溢出一丝欣慰。

我转过来,触到了Jone几分神伤的目光,那种眼神,煞是熟悉,仿佛很久前就见过一样。他突然低下头沉沉一笑,然后认真地转过去看着前方。

我问道:“你呢?最近怎样,应该念到大学了吧?”
“恩。”
“哪所大学?”我追问。
他没有急着回答,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敲着方向盘,突然问我:“Mina姐可是工作了?”
“恩,我是在S大代课,教商科。”
“S大啊……”他反复重复了几遍,突然露了笑。
他接着说:“其实,四年前,我去你家找过你。那天你家出了事之后,我想你一个人,可能承受不了,准备……准备看看你。”
“他们说你搬走了,说你卖掉了那块地皮便走了。没想到,再见面,却是四年之后了。”他转过视线,望向小辰,道:“他,三岁了吧?”

“恩。”我默默地点头。

Jone突然认真地说:“Mina姐,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要再一个人承担了。四年来,你活的很累吧。”

我苦笑,“那能如何,小辰还小,我又是只身一人,无依无靠的,哪里会有肩膀来帮我分担。”

Jone一愣,想要启口说些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一路,我和Jone仿佛各有各的心事,只是那后座的小辰,得了那金蛋一路欢欢喜喜。

到了家门口,我问Jone:“要不要上去坐坐?”心里还在想那欠下的钱,他若是不开口,我也只能昧着良心当没有了。现在的这个状况下,我连房租都快交不上了,哪有能力去还那四年前的老账。

他从车上走了下来,我瞧了眼,那海拔,怕是比四年前还要高了一大截,大概都有1米9多了。原本就略带老成的脸蛋,此时更是长开了,大气的五官,只是眼睛,还是如以往一般好看,笑起来时是上扬的眼角。
我心里几分惆怅,当年,他算是我弟弟林翌最好的朋友,每次放假便会来我家里。那时候,我们也算的上是半个朋友;只是现在,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我叹了口气,道:“Jone,过几天,我想去给父母还有林翌扫扫墓,你可要,同我一块去?”

他点点头,然后说:“恩,Mina姐,那我明天打你手机,我们再联系吧。”
然后,他匆匆转身准备上车。

临走前,他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瞬,眼里划过的是我读不懂的情感。他微微笑着,启口:
“Mina,我已经,19岁了。”

我一愣,只瞧见了那绝尘而去车痕,一路飞扬弥漫的尘土。
我静静地站着,一手提着东西,一手牵着昏昏欲睡的小辰,突然想起在很久前,那个久到我无法去追溯的一个下午。

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他有着我见过的最明亮最澄澈的一双眼睛,上翘的眼角呈一个华丽的弧度,眼眸里有夏夜里灿烂的流光。他露出好看的牙齿,轻轻叫道:“Mina。”

那天,我只是半倚在阁楼的一角,嗅觉里慢慢都是那干燥到凝固的空气。我微微挑起眼角,不经意道:“你才15,要叫我Mina姐,知道不?”

他乖巧地点头,然而垂下的眼眸里带过一丝神伤。

时间飞逝,一切幻化成空。当爱情被时间的灰烬湮没,当暗恋被禁锢在了流光的岁月里,一切,当可重来?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4: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第二天,我还是如以往一样地来到学校,那天早上,是市场营销课。
算是个大课,虽然都是些大一新生,但是市场这门学近年来很受学生们欢迎,一个小小大一的副科,就凑齐了满满一演讲堂。我放眼扫去,大概有300人之多。

一堂课下来,讲的口干舌燥,便清了清嗓子对着台下的一群昏昏欲睡的学生说道:“我们先休息半个小时吧。”
只听到下面一片欢悦,刚才那仿佛被静止的时间重新流淌起来,回荡在脑海的声音重新苏醒。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下自己的教学问题,一堂课能让一个个大活人全部变成活死人。

我抚了抚前额,突然想起了昨天向Dr M提起的加课的事,念下一想,赶紧匆匆赶向Metthew的办公室。

一推门,却没见到Metthew的身影,我心想:昨天我明明看了课表的,他今早有一门心理学的课,现在这个时候,也应该是出现在这啊。

我一边想,一边推门出去,却碰到了咨询处的Linda。
她瞧见我,朝我笑了笑。
我停下脚步,问:“你见到Metthew没?”
她好奇道:“你找Dr M有什么事?”
我一笑,说:“就是让他帮我这学期多加门课带的事,不知道他考虑的怎样?”
Linda听罢,一脸诧异的道:“Lin啊,你这学期好像已经带了四门了吧,怎么还要加?”
我摆了摆手,只能苦笑。怎么还要加,莫非告诉她我现在已经穷到没钱交房租了。大学讲师,没钱交房租,说出去鬼才信。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今天来了个新的排课主任,Matthew好像要被派去安排新生开学的事情了。这件事,应该不归他管了。”

“新的排课主任?”我奇怪。“那我的事情,究竟谁来管了?”

Linda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不过那个新的主任看起来不是很好讲话的样子,你可要小心点了。”
她说完,突然又笑了笑,道:“只是新来的那个主任很年轻诶,应该不到25岁。人长的倒也很帅,可惜就是看上去凶了点。”说完,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放了句“祝你好运了,Lin。”

我头一晕,只觉得这加课的事越来越没多少希望了。哎,无论如何还是要试一试了,若是以后都是他排课,怎么说也要先打好关系。念下一想,瞧了瞧挽间的表,赶紧匆匆赶回去上课。


当针表走到十一点半的时候,我终于在万人呼声中提前下了课,心里想着这大学上课简直就比做牛还难,一节课下来,头都讲晕了,下面还是一片大眼对小眼。

放了学,兜兜转转间,找几个熟悉的老师打听了那个新的代课主任的办公室。
实验楼第五层,天神,离这里大概离了两站路。我想那加课的事果然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成功的,期间必定要经历困难种种,而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女强人加绝对御姐,一定可以破万浪而出,最后搞定一票排课主任之类的玩意。

当然,想归想,那20分钟的校园步行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一圈下来,我只感觉那两腿根部发软,大热天的,抖得几分厉害。

终于,当我从那‘滴’的电梯声里醒来过来是,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五楼。然后,便是到了新来的排课主任的那一关了。是成是败,倒是只能看今天这一举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敲了敲门。

半响,没有反应。我几分好奇,便拧开那上面的门锁,探了个头进去。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5:03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那天,我要是知道那个新来的主任会是他,打死我都不会去多要那一节课。我早在四年前的一个晚上便发了誓,若是今生同他再见上一面,一定要摆出一副老娘这几年活的十分潇洒的模样或是用顶顶轻蔑的眼神最最不屑地扫过他一眼,然后讥笑:
“呦,乔亦熏啊,怎么舍得从那美国留学回来了啊?”

可惜,现在的我,活的如此窘困,就连那练了四年的口舌,也一并打成结,连一句话都‘吱’不出来一声。

我只看到了眼前那个几乎一分一毫没变的模样,微微抿起的嘴角从来不带一点笑意,刀锋般的眉毛前锋微颦,眼神里全是不屑加上讥讽的表情。

四年后,他还是一样地高傲,潇洒,就如四年前那天的一席话一样将我的所有尊严狠狠地踩在了脚下,蹂躏到粉碎。

他只是斜靠在那里,笔直的长腿微微地折成一个弧度,衬衫袖子上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上,他的眼里,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仓皇失措。

然而,更仓皇失措的是,是当他启了口后:
“林小姐,你不知道没经过别人允许不能随便开门进来吗?”

此时,我直觉的感到出不了气,胸口有的是无法释然的低气压,一直压得我只能立在原地,像傻瓜一样望着他的方向。

半响,我猛地转身,身体重重地撞在了门上,手上抱着的一叠书本纷纷落地,一时间,晃得我眼花缭乱。我匆忙地一一拾起,然后急急地转身逃离。

四年后,当已经身为大学讲师的我,还是做不到应该有的淡定自如,仍然如以前一般,将自己的颜面通通扫地后,落荒而逃。



身后,那靠在墙上的乔亦熏缓缓地直起身子,望着那个凌乱而逃的背影半响,然后朝前走了几步,目光落在了落在地上的一步手机。

突然,一段铃声响起,那个男人突然皱了下眉,倒也弯下腰去拾起了那手机。

按下接听键,话筒里一个好听的男声。

“喂?”
“Mina?”

半响,那个男子缓缓开口,声音喑哑中尽是不屑,他说:
“你好,我是Alex,乔亦熏。”

另一头,那边的男声微微怔住,话音里带着诧异:“你回来了?”

他不容置否地哼了声,然后挂断电话。
瞟了眼屏幕,背景上放着的是一个小孩子的照片,然后旁边是一句:“小辰,妈咪爱你啦。”

他只觉得几分刺眼,随手将手机扔到了桌子上,当手机接触到桌面时,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回忆间,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那个下午

初夏的空气还是几分清新,下午折射的光线从Sabina中学的实验楼曲曲折折得几个回合。那里,有一个角落,向来少有人干扰,就连最喧闹的叫虫都不曾有过一只。

那年,19岁的乔亦熏,就是这样,半仰半靠在一旁的栏杆,高挺的鼻锋呈一个锋利的角度,将散漫的阳光,一点点地汇聚在微闭的眼角。一切,显得自然协调。

然而,突然传来的两个女声,却急急打断了该有的平静。不经意间,乔亦熏从她们的谈话中抓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微微挑了下眉,没有多去关注。一直以来,从女生口中冒出自己的名字,那语气定然逃不过三种:仰慕,崇拜,爱慕。而那第一个女生的口气,恰好落在了第一种。
她说:“你知道吗?那个乔亦熏,就是他们传中加混血的那个转校生,他被冰果签下一年的酒吧弹唱了。”

其实,听到这里,乔亦熏已经没有多少兴致了。多少次,从别人口中溢出的自己,千变万变,倒也大抵遵循了一个标准。正当他准备重新戴上随声听的耳机时,另一个女声却传来了。

第一次,     他听到了两种口气:嫉妒加讥讽。

那个女生仿佛不服气一般,道:
“哼,冰果收歌手的要求那么高,鬼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

“况且听说他的年纪比同一届都要大上了个两岁,说不定,早就是混过{已过滤}的人了。”



然后那个女生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望着自己,眼神里,尽是惊异。那一刻,他接到了她的目光。

乔亦熏微微撇了下嘴,从那个角落缓缓地直起身,眼神里,是他一贯的不屑。

那个女生愣了半响,然后故作镇定一样,转身便走,身后是另一个女生的叫喊:“林嫣,你等等我啊……”

林嫣,林嫣,林嫣……

乔亦熏突然从回忆中醒了过来,他直直地望着林嫣远去的走道,轻轻地说了句:“
林嫣,四年了,你倒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那声音里,延续着一贯的不屑,还有一丝,一丝读不懂的恼怒。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5: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晚上,当我回到家时,已经算的上是身心俱疲了。现在,我早已没心情去想那什么多申请一节课的事,或者我宁愿只带三节课也不要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乔亦熏。

隐约想起四年前我立下的誓言,如果有生之年再遇上乔亦熏,我一定要有房有车,工作好嫁的好,然后华丽丽地将他那嚣张的气焰比下十万八千里。然而,现在放眼再看,我有了什么,我何曾有了什么?原来一切,都当是我庸人自扰,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罢了。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想自己一直活得如那被踏在脚底的草芥,只是,有着常人里没几个可以匹敌的命数。然而,那命运一直以来同我开的种种玩笑,是不是可以到此为止了?现在的我,只想做了茫茫苍生中的一只蚁虫,每天只有无目的的忙碌,平凡的就连死都撼不动这世间的一分一毫。

可惜有的时候,上帝宛若顽皮的幼童,用那双无形而又无可阻挡的手操纵着茫茫苍生,却偏偏要同我开起那一个个劳人疲倦的玩笑。

你越是不想见,他越是一次次要出现在你的生命,让你连忽略都来不及做到。如此,如此,我在心里无数次地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冷静……虽然我今天下午的所作所为早已粉碎了我的形象。

我摸了摸口袋,翻半天没翻到手机,只好找房东太太借了座机打电话给Linda。
“喂?”

我说:“Linda啊,你明天能不能帮我请个假,我今天有些不舒服。”

那边Linda几分诧异的声音:“Lin,你要请假啊。呦呦,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知道了啊,我会找人帮你代课的,你放心好了。”

我看了眼房东太太警惕的眼神,心里嘀咕不就是个电话,然后嘴上赶紧加快了频率道:“那就到这里了啊,学校要是有什么大事,就打这个电话通知我,最近手机不用了啊。”

Linda恩了声,然后匆匆挂下电话。

于是,当第二天早上五点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电话铃声,然后房东太太的喊声:“Miss Lin,电话,这么大清早的……”

我赶紧一路小跑下床,一把接起电话,“喂?”

“Lin啊,那个今天早上会有所有讲师开会,新来的主任说要是没到以后也不用到了。还有,你今天下午的精算课是大一新生的第一节课,那个新主任不同意帮你找人代课,让你必须……”

我扫了眼房东太太的眼神,急急打断道:“知道了,我马上便来。”

挂掉电话,闭上眼,脑海里却是那天乔亦熏的眼神,一直以来,从未变过的不羁,高傲。他向来有着一种让人瞩目的光芒的,盖过所有,不给别人一丝一毫匹敌的机会。以前,我还能自负地做到去硬碰硬,那现在呢?我胆怯,我唯唯诺诺,我有心无力。

于是,我只能匆匆地起了床,整理好一切文件和下午上课要用的讲义,待小辰起床后将他匆匆送去了托儿所,然后赶上了去学校的地铁。

等到了会议室的门口,发现所有人都到了,一推门,几十双眼睛便转过头来瞧我。其中有着那么一双,尽写满着不屑。

我懒得去理睬,拉了离自己近个座椅,便坐了下来。刚落下座,便听到了乔亦熏几分喑哑的嗓音,在这样的空气里,仿佛被凝结了一样,他在说:
“本人算是突然被拉到S校做这个主任,也许在管理制度上有些严格,但是希望大家都可以遵守。”

我将头埋的低低的,随便他们讨论地七嘴八舌,一句话都懒得去插。一时间,那会议室的气氛倒是几分轻松,流畅。

突然,我听到了Linda娇滴滴的声音:
“Alex,那我可不可以问你,有没有结婚呢?”接着,是全会议室人的一阵哄笑。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5:2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仿佛一惊,心里莫名漾出一种微微酸涩的惆怅,不知怎么,我蓦地抬头望了去。
乔亦熏的嘴角挂着的是他极少见的淡笑,但是也笑的几分牵强。他仿佛觉察到了我的眼光,直直地朝我看去,那一刻,眼神里氤氲中的雾气,是我透不过的迷障。

他默默地举起左手,一字一句地说:“我还没有结婚……”
“但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那一瞬,他深深地看向我,眼神那般的直接,挑衅。他高高地举着他的左手,仿佛高傲地像我宣泄一种俯视着的桀骜。

我一慌,一直紧握在手中的笔突然掉到了地上,赶紧急急地蹲下去准备捡起。

半响 ,只听到头顶上传来的是乔亦熏不冷不淡的音调,他说:“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了……那位,蹲在桌子底下的……”

头顶一阵哄笑,我急急起身,只见他似笑非笑:“Miss Lin,留下来,跟我谈一谈。”

于是,当会议室的人都纷纷散去的时候,我只能捏着那一叠资料,跟他来个大眼对小眼。

他侧着脸,好看的鼻子不经意间的耸动,架上金丝边眼镜下,那双眼睛,半睁半闭。他认真地翻看着我的简历,然后突然开口问我。

“听说你还想加一节课?”

我冷冷地瞧向他说:“我乐意。”

“你已经有四节课了,为什么还要再加?”

我别过头讥笑道:“我乐意。”

他似乎有几分恼怒,不低的音调几分抖动,道:“林嫣,你就不能好好讲话吗?”

我冷笑,“妈的,我乐意。”

他皱了皱眉,突然道:“听说你未婚生子了?”

我想都没想,答道:“我乐意……”后,脑袋突然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我一气,破口大骂:“妈的,你听谁说老娘未婚生子,你TM地才未婚生子呢,你全家都未婚生子。在你眼里,老娘有那么不济吗?”

我喘了口气,接着面不红心不跳地扯着慌:“我的小辰已经两岁了,他爸在加拿大留学,我们俩当年处不来便分了……”

他皱了皱眉,一脸不容置否的表情。
半响,他淡淡道:“你加课的事我会考虑考虑的……今天,就这样吧。”

我一听,心中大喜,赶紧抓起桌子上的文件,起身准备走人,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身后乔亦熏悠悠的声音传来,他说:“林嫣,你可是,恨我?”

我心中一酸,扭头做出了个假笑,我讽刺道:“呦,乔大少爷,你这说的什么话啊?”

“单不说你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就算加一堂课都要经过你的批准,况且我在S校的小命都掌握在你手上的,我哪敢记恨你?”

“若是你是说四年前的那一席话,那便放心好了。那时候,你不是还有给我钱吗,虽然我昏了头将钱还给你,但是你不也是对我做到仁至义尽了吗?”我将那个‘仁至义尽’咬的重重的,然后接着说:“我那敢记恨你,我现在巴结你都来不及,哪里还谈到上记恨。”

说完,我握紧手中的那一叠文件,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5: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当我跑出会议室时,一种熟悉到恐惧的感觉漫过心头,仿佛时光倒回了四年前的那个下午。我感觉胸口是无数双拉扯的手,纠纠缠缠,一直将我的心瓣抓紧,然后扯到血肉分离。

我紧紧抓住手中可以握住的东西,希望可以慢慢冷静下来。可是,胸腔里却是一阵翻云覆雨,搅到我连呼吸地都困难的恐怖。

我迈着毫无着落的脚步,一路紧紧捂着胸口,抓紧的手指,仿佛被狠狠地掐入心窝。我不断地告诫自己:林嫣,你一定要撑住,撑住。今天下午是精算的第一节课,只要匆匆做个介绍加预习便可以结束了,我一定要撑下去。况且S校的精算课一向无人问津,一个班不会超过30个人,我一定可以,可以撑到放学的。

只是,上楼时,当我从几分睁不开的眼缝里望向那数不清的楼阶,只觉得,一种无力,绝望到透支的无力。

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恍恍惚惚地走到了精算课的教室。徘徊到门口后,下意识地捋了捋脑门前的碎发,舔了下干裂到惨白的唇瓣,踏着步进去。

我走到讲台,大略地扫了眼下面的学生,然后翻开点名册,一眼扫上去,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Jone Su。我无力地抚了抚额头,心想自己最近不仅是情商下降了很多,就连老眼昏花的频率都有了大幅度增长。没有去多想,现在我只想草草做个介绍,然后挨到下课。

然而,当我准备开口时,突然感觉到喉口一股血腥味溢出,此刻,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几乎要破骨而出一样,一直敲击在我脆弱的胸门。我双手握紧支撑在讲台上,然后尽力绷紧全身上下的所有神经,却还是发不出一个字。隐约中,我看到手掌上裂起的青筋,崩裂到发紫变红。半响,我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身体缓缓呈一个下降的幅度……一直一直,我仿佛置身于一团望不见底的棉花,软绵绵地,让人慢慢地融入。

耳边,一个隐约的声音,透着无比焦急的叫声:“Mina。”
Mina,Mina,Mina……不曾停止。
我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身边是一片喧哗,我仿佛置在了野外,到处都有风刮过的怒吼。一路颠簸,我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直直地牵起,那里,似乎留下着蜿蜒的汗渍,一直湿透到心底。

我一直昏昏沉沉,只觉得头顶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一直一直。隐约间,我听到了一个名字:小辰。

我一惊,突然睁了眼,只觉得眼前似乎是一片惨白,直觉中,是一种强光灌入的刺痛感。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5:4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逼着自己睁开眼睛,勉强看清楚眼前的人,竟然是Jone。我一愣,然后死死抓住他的手臂道:“记得帮我三点钟去Star托儿所接小辰。”说完,我仿佛放下心一般,眼前一黑,又厥了过去。

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到头顶上白色的天花板,鼻孔里窜入的,是一种熟悉到恐惧的味道。那种医院里最常用的消毒水的味道,刺鼻中带着淡淡腥味,让我直觉地开始颤抖。

我害怕,我恐惧,我无力,我不想去想,那四年前。我就是在这种地方,被推进了一辈子都无愿逃离的深渊。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一束被拔掉了根部的花枝,被人狠狠地揭开枝干上的叶皮,一丝一毫,顺着受伤的部位,一扯到底,干净利落。那天,我只能紧紧地贴着凉入脊髓的瓷砖,一点点地,蹭着下落。那时候,手里是几张干硬到发冷的白纸,黑色大大写着我全家死亡的证明。

几乎是一惊,我仿佛一下子清醒开来,直直看向眼前的人。

我感觉自己之前一直被紧握的手被缓缓松开,我转过身去,便看到了Jone。

此时,他一向好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上翘眼角的尾纹被紧紧拧着,似乎不愿放开,眼圈里微微几分微红,
他直直地望着我,然后慢慢地开口,“Mina,你……?”
“我现在在哪?”我颤抖着打断。
“医院。”
我心中一惊,只觉得那被藏匿在心底四年的角落,突然被撬掘开来。一直熟悉到恶心的感觉一下子肆虐涌来,那样的清晰,透彻,让我一种通透到底的恐惧。

我一把上前紧紧抓住Jone的手臂,颤抖的嘶叫着:“我要出院,Jone,让我出院。”

“可是,医生说你……”

我一下子扑向他,将头靠在他的怀里,慢慢支撑着将要倒下的身体,我捏紧他的手臂,大叫着:“求求你,Jone,求求你,让我出院,我要出院。”

靠向的身体微微一怔,半响,我感觉到头顶呼出的温热气息,窜入我早已冻僵的心底。

我只觉得一阵暖意,让我心中的颤抖微微缓解。我大喜,将身体凑得更紧,几乎快要将其融为一体,耳边,是咚咚的心跳声,强烈而真实。
然后,头顶的人缓缓道:“那好,Mina,你等下。我现在就去办出院手术。”



那晚,当我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了。我心中几分焦急,有些担心家里的小辰。虽然Jone告诉我他早就将他送回了家,但是毕竟这种事情,不是自己亲自动手,还是有几分不放心。况且,是在现在这种状况下,在乔亦熏重新又出现在我生活的状况下。

我说:“Jone,你不要担心我,这里离我家不远,我慢慢走回去就行了。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他楞了下,然后说:“那我,陪你一起走回去吧。”
我不好拒绝,只能点点头。

半响,刚想迈出脚步,却觉得小腿还是一阵发软,立了片刻,直直地摔了下去。

隐约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然后身后是Jone低低的声音。他说:“我背你回去吧。”

我扶了扶头,只觉得此时实在没有气力去拒绝,只能同意。

然后,我就这样扶着Jone结实的肩膀,双腿被他牢牢托起。身下,是他稳重有力的脚步。

我突然轻轻地将头靠了过去,塞在他的脖颈里,身前的人仿佛一怔,倒也很快恢复到自然的接着走着。

那一瞬,我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熟悉到无法去追忆的感觉。我只觉得,似乎在几年前,有这样一个晚上,有这样一个人,有这样一个臂膀,让我放心地去投入怀抱。只是,我想不起,绞尽脑汁,都忆不起一丝一毫。

我问道:“Jone,今天,你是不是上了我的精算课?”
“恩,我报了S校的精算。”
我一怔,诧异道:“你家不是家族企业吗?怎么不去学C校的工商管理,反而来学S的精算。”

半响,他轻轻道:“兴趣爱好罢了。”
我没想多问,便‘嗯’了声。

突然,一个金属触感的冰凉物体被他塞到了我的手心,我一瞧,竟是那天见到乔亦熏后被丢掉的手机。

我奇怪:“这个?”
Jone没有回答,只是轻轻说:“Mina,Alex他,回来了,是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听到他接着道:“你今天下午之所以会病发晕倒,是不是也是因为他?”

我无法否认,只好不做声,静静地闭上眼睛。

我将头埋的死死的,直到感觉无法呼吸,才重重地抬起,我轻轻说:“Jone,我好害怕。”这一次,比四年前的那次,来的还要害怕。

我不敢面对,更不想去面对。我已经一无所有,一无所有到无法再失去所有被自己视为至宝的东西。

我睁开干涩的眼睛,然后慢慢地闭上,眼里,似乎有种水分要溢出。

身下的人仿佛沉默了很久,久到我的大脑早已停止了转动,我觉得那里装着一团浆糊,来回搅动着,让我无法思考。

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一个声音。淡淡地,却氤氲着欣喜的分子,它似乎在叫我的名字。
Mina,Mina,Mina,Mina……


“Mina,你可知道……这一次,其实是我第二次背你……”

“我很高兴……”

“以前,现在……一直都是。”

一切仿佛倒流,时光似乎回到了四年前,四年前林嫣同乔亦熏闹了矛盾的晚上。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6:0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天,算是深冬,悉尼七月的深冬向来不算寒冷,只是到了晚上,有着刺骨到风,一直哀嚎在半空,久久盘旋不去。

那天,林嫣同乔亦熏吵了架。两个都是要强到底的人,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而就在那个晚上,她却不由自主地去了冰果,表面上是要整夜买醉,实际,只是想见他。

冰果一直是他的地盘,她闯入他的地盘,然后喝到醉醺醺,倒也算得上一种卖醉。那鸡尾酒本来只是一杯艺术品,打在绚丽的灯光下,折射一种魅惑的光泽,好看而神秘,就像那乔亦熏。每一次,每一次当她以为自己进入了他的心房时,才发现,他俩之间,还有跨不过去的墙。

林嫣望了眼握在手中的酒,用力搅拌着里面不断沉浮的冰块,咣咣当当间,一种彻骨的冰凉触觉,她觉得自己就像着了魔一样,拼命搅拌,然后一仰而尽。

终于,她还是如愿地喝了个淋漓大醉,只是,乔亦熏一直没有如愿地出现。

半响,她撇过脸,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个男人。

半成色的染头,打着几分闪亮的耳钉,几分微眯地眼里,竟是挑逗。那种男人,是一切声色娱乐场所最常遇到的,一夜情的发始者。

她对着放在自己肩膀几分不安分的手轻轻一瞥,然后说了句,“滚开。”

干脆淋漓,可是面前的人没有听到她语气里的不耐。

她起身用力一推,然后摇摇晃晃准备走出去。一时间,脑袋一阵眩晕,身体直直地倒下,不知觉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林嫣几乎是欣喜地扑上去,她紧紧地将头埋在那个怀里,然后轻轻喊了声:“乔亦熏。”

那天,是Jone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Alex,乔亦熏,那个几乎贯穿在林嫣整个生命的名字。

那之后,他又听到了她无数次地叫喊着这个名字。微笑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哭泣的时候,或者是梦里半睡半醒的时候。

她总是用她始终泛着微红的唇瓣,慢慢地张合,然后轻轻地吐出那三个字,乔亦熏。仿佛那一句里,承载了绵长的生命一般,逐不到尽头。

那天,Jone轻轻拥住怀里的林嫣,低低地喊了声:“Mina姐,是我。”

怀里的人一怔,然后慢慢抬起头,眼神里,迷离中尽显着一种表情,赤裸裸地失望。

那晚,Jone就是这样,背起半醉半醒的林嫣,一步一步地走在过了半夜的寒风中。

背上的人,仿佛喝了醉,也装了醉。

她时而吵闹着叫着他的名字,Jone。
她时而哭泣着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乔亦熏。

最后,她突然紧紧握住他的肩膀,狠狠地捏了一把,然后说:“Jone,你父母是不是偷偷帮你晚了几年才办的出生证明。”

他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林嫣接着嘻嘻哈哈道:“一定是这样,不然你怎么这么少年老成,看起来最少也17岁了。”

林嫣将头埋在他的颈间,一时间,一种温热的气体,慢慢的酝酿在Jone的四周。

他只听到她说:“Jone,你要同我一般大多好。说不定,说不定,我会喜欢上你……”

那一瞬,他只觉得一种悸动溢上心底,那里,满满盛着的,几分苦涩的甜蜜。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时,只听到林嫣在头顶的声音:“乔亦熏,乔亦熏,我是真的……真的……好爱你……”

Jone望着踩在脚下的步伐,只觉得一阵苦涩,十五岁那年,漫延了整个光景的苦涩。

他在心底默默念上一个名字。

Mina,Mina,Mina,Mina,Mina……

你可知道,四年前,曾经出现过那样一个少年……
他在某个望不见的夜,许下了一个愿……

------“我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永远有多远,我只希望,这脚下的路不要到尽头……
------我希望的是,就这样,就像现在这样,一直背着你,走下去……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6: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那晚,迷迷糊糊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家的,然后当我推开房门时,便一眼瞧见了熟睡的小辰。脑袋仿佛一下子地惊醒,我只感觉那里原来越搅越晕的迷障,一下子散去了个干净,我换了鞋,轻轻地走到床边。

床上,我只瞧见小辰淡淡的呼吸声,一点点的,慢慢地在四周酝酿着,然后散开来。

然后,我捏紧胸口,感觉有一种东西要迸裂而出。那种,绝望,无助,抽搐到全身发凉的感觉卷席而来,那般的强烈,真实。我知道,我知道的,记忆那种东西,不是你藏得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不管你多么拼劲了全力去忘却,去取代。到头来,它也不过是如东邪西毒上的那一坛醉生梦死,只会让你记得更清楚,然后回旋在梦系萦回的端头。

我闭上眼睛,残缺的记忆一点点地归聚,重合,然后赤裸裸地重现在我的眼前。

那天,是乔亦熏说了那席话的三天后。

当我带着濒临绝望的心灵,那一刻,我乞求与家的怀抱。
然后,就在回家的路上,我收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在医院里,我斜斜地倚在一个发了黑的墙角,我看着晃在眼前来来回回的脚步,只觉得看不真切。我只觉得嗅觉系里除了医院标准的味道之外,我还闻到了一种绝望,血腥里泛着诡异的绝望。

我只觉得那一刻,全身的神经都被拧成了一团,我揪不开,也无力去揪开。我就是那样,毫无知觉地看着手上捏紧的白纸,那里,标准的Arial十四号的尖锐字体,写着我全家死亡的证明。

半响,我瞧着眼前那扇被粉刷地无比光泽的墙,我慢慢地,将修剪的锋利的指甲,一点点地镶嵌进去。然后,当我的指尖完全没入的时候,我感到一种充实感。我傻傻地笑着,然后拔出手,望着那泛白的指尖,我哭不出来,却有种被堵住心头的感觉,那种感觉一直地存在,直到被一阵湮灭而来的巨疼代替。

我捂着撕痛的下体,只觉得小腹是一种直直坠落的下降感,仿佛一瞬间,身体里的东西就要被抽空一样,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其实,我本来就想好要去打掉的。我没有拿乔亦熏的钱,但是他说的很对,那个孩子,是要堕掉。

然后,现在,在我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我突然发现,原来,我只剩它了,那块还没成形的生命。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6: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次,我不想它死。

那天,我一点点地支撑着滑下的身体,然后捂着不知道究竟哪里疼痛的小腹,我轻轻地说:
“求求你……”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妈咪……”

如今我早已是孜身一人,所以,求你不要离开。

我一点一点地抚上,然后反复摩擦,我对它说。

“我要活下去,我们都要活下去……”
“所以……不要离开我……”

你有没有过一种感受,当你发现自己已经几乎失去所有的时候,回首再看,仅仅剩余手上的东西,只是原本你要抛弃的而已。

所以,那天,我乞求,那样地去乞求一个生命的存在。

可幸的是,我最终还是留下了它原本走远的脚步。

最后,那个记忆,我是在疯一般地冲向收尸房为收尾。

那天,我不顾所有的阻拦,拼了命地去揭开放着我一家人尸体的白布,那里,一片模糊。

我只瞧见了烧焦了的血肉,那样的扭曲,纠缠在一起。那皮肉的颜色,早已褪去了本色,只是一种泛着血腥的黑,一团黑。

然后,我扶着收尸房的门梁,一点点地呕吐。

那天,我恐惧上了一样东西,它的名字,叫做死亡。

我躲不过,逃不掉,我无力反抗在它的手心,然后看着身边流逝纷纷的生命。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6:43 | 显示全部楼层
然而,记忆里的不止是那天,还有另一晚,那个我生下小辰的晚上。

那里,有着干燥阴暗的地下室,有着血泪凝成的记忆,那天,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生命的诞生。

其实,阵痛是从下午开始的。那时候,我是住在一个house的地下室,那段时间,我终日终夜被追债的赶到焦头烂额,不停地搬家,不停地跑动,但是还是被一个个找上了门。他们用铁链锁上我的门,用油漆浇遍我家四周,或者是带着汽油赤裸裸地上门威胁。我辗转反侧地到处找房子。最后,我搬到了那个地下室,那个只有带着死沉空气的地方。我见不到日月,闻不到一切腐臭以外的空气,那里,只有一扇窄窄的天窗,我能透着那个浅浅的孔,看出是白天还是黑夜。

所以,当我的阵痛开始的时候,我听到的是孩子放学欢闹的声音,我知道,是下午,大概三四点的下午。

刚开始,是一阵一阵的抽疼。

我直不起身,只能半仰半卧地呻吟着,那段时间,我的双腿浮肿的十分厉害,每迈出一步,都是极其艰辛的。所以,我出不去,我去不了医院,也不敢去医院。

我只能抓着地铺的一角,然后慢慢地直起身子。我扶着爬满各种蚁虫的墙,一点点地,想要挪动。然而,我只觉得下身是沉甸甸的坠重,我无能为力。

最后,我只能咬着牙,解开缠在身上的裙子,一点点地,撕扯着已经磨得见不到颜色的布料,然后,我感觉有液体慢慢溢出,那时候,我知道,自己恐怕是要生了。

只是,已经快半月没有见过天日的我,此时是乏力的,一种满载的乏力。我几乎连呼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所以,我恐惧,恐惧自己不会有力气将它生出来。

最后,我只能撑着不停断的抽痛,将自己的左手腕,狠狠地咬在嘴里。一股咸热的液体流入我的口舌,一时间,我被灌的一阵眩晕。

我没有犹豫,便借着那一阵撕扯的痛,用力地去让身体里的东西破体而出,一次一次,却仍然见不到任何进展。此时,我已经几乎精疲力竭。

半响,我伸出另一只手,用力地去推动那个似乎长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凸起。我顺着高高耸起的部分,一次次支撑着发力,起身,落下,一直,一次一次……

然后,我感觉到下身是一阵温热,一种液体绝提而出,充斥在我耳目里的,全是血腥。

那天,我的额头是火辣辣的热,而手脚却冰冷如死人。

我直觉的感到脑袋里是迷茫的雾气,袅袅绕绕,让我无法思考。我只能,又一次顺着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的手臂,然后找到一片完整的角落,狠狠地咬下去。

最后,我感觉下身是一种被挣破的感觉,我只觉得有一个物体,就要破体而出。我下意识将右手伸到下体,然后摸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我一咬牙,将它慢慢往外拖。
最后,我在感觉到下身一阵空之后,筋疲力尽地晕了过去。

然而,这并没有完。

当我醒来是,我看到的是天窗上一片诡异的残光,我猛地一惊,向下身看去。

我只瞧见了一个血迹斑斑,发紫变黑的东西,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我的两腿之间。

我默默地抚上,触到之处,一种触目惊心的冰凉。我下意识地找到剪刀,剪掉那条将我们曾经紧紧相连的脐带。然后,我用右手颤巍巍地托起它。那时候,混暗的地下室,我几乎看不清它的模样。

我只知道手心触到的地方是冰凉,一种让人绝望的冰凉。我紧紧地将它裹在怀里,一点点地贴近,却觉察不到一丝丝生命的迹象。

那时候,死亡的气息,那般的强烈。

我无能为力,下身是无法动弹的痛,被咬到伤痕累累的左手,我胸腔里,是快要崩裂的心脏。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7:0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反复摩擦上那个皱巴巴的皮肤,一点一点,想要试图温热每一片角落,只是,手上的东西仿佛一块腐肉,除了刺鼻的血腥,我感觉不到一点活着的气息。

那一刻,我终于绝望的哀嚎起来。我抽动着已经几乎无法发声的喉口,那里,是一片火辣辣的干痛。我忍着快要漫出牙口的血腥,抱着手上那个冰凉的物体,绝望地抽泣。我只感觉到泪水漫过自己的胸口,纠缠的发丝,早已不知道是血块还是汗渍。

那天,我就是那样,无助地抱着那个没有一点生命的身体,哭到胸口没有一点气力抽动。

我在心里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
“妈咪不应该昏过去,不应该将你放任那里就昏过去……”
“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我还没有来及看清你的样子,没有听到你第一次的声音。妈妈还没有好好地去爱你,这一辈子永远永远地去爱你,求求你,不要这样离开我……”

你可知道,我是多么想亲吻你的脸颊,看你的笑脸,哭泣的模样,然后牵着你软软的小手,让你永远活在我的心口。所以,不要就这样离开,我不想孤独,我害怕孤独。

不知道多久,我只觉得胸口的那个身体似乎有了一点点温热,那时候,我突然想到,新生儿出声的时候,必须要被打哭才行。那时候,他才知道学会呼吸。

于是,我慢慢地摸索着,坚持着举起已经僵硬的右手,然后顺着触及到的地方,重重地打了下去。

那时候,我在心里哀求,我一次一次不间歇的哀求。

我哀求老天,哀求他在已经带走我原有的一切之后,只求他将这个生命留给我。
我哀求我死去的父母弟弟,我哀求他们在纷纷离开我之后,只求留下这个生命陪伴我。
我甚至去哀求那个被我恨到透顶的乔亦熏,我哀求他既然给了我这个生命的起源,那现在,就不可以如此地夺走。

最后,我在嗡鸣的耳畔,听到了一个低低的叫声。

那时候,那个声音无比地弱,仿佛一只刚出生的小猫,那般的脆弱,一碰既碎。

最后,我抱着那个几分温热的身体,在抽泣中又一次次地笑开而来。

那晚,有着皎洁到诡异的夜,是一片生民涂炭着的凌晨。

所以,我给他起来个名字:林辰。

十九岁那年,我终于在被置之死地的阴霾里,见到了一丝微弱的阳光,小辰带给我的阳光。

那晚,我恨上了一样东西,它的名字,叫做命运。

我哀嚎,我身心俱疲,我追赶不上它的脚步,我只能任其凋零在见不到光的死期。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7: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第二天,当我匆匆赶到学校的时候,还没来及去上课,就被Linda通知,Alex有找。

我愣了半响,然后说:“你帮我告诉他,我现在要上课,有什么事的话下完课再说。”

然后我抱着几乎是忐忑不安的心情,糊里糊涂在business Law的课上念了一早上的讲义。到了中午放学的时候,我抱起一叠文件准备走。刚出门,便碰到了在外面似乎等了很久的Linda,那时候,她穿着粉蓝色的衬衣,海藻般的发丝纷纷放下,打理地似乎有点一丝不苟。她瞧了我一眼,澈蓝色的眼睛考究了一会,然后说:“Alex让我来告诉你,他在办公室等你,一点半之前,你最好要到。不然你加课的事情,以后都别想谈了。”

我叹了口气,只能点点头。

Linda转身就走,迈出了几步,突然伫在原地,然后侧过头来,静静地瞧了我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我略微一惊,看着她颇有几分怪异的举动,心中生起几分诧异。

放学后,转转波波,我还是去了乔亦熏的办公室。我站在那扇门外,隔着午后几丝透不过的浅光,突然想起来,那天我的落荒而逃。透着那条似乎望不尽的走廊,我仿佛还能瞧得见自己那天的仓惶,让我无法释然到底的仓惶。

我抬起手想要敲门,半天,却一直举在那里没有采取任何举动。最后,我还是选择没有敲门就推门而入。

一进门,我便一眼瞧见了坐在办公桌前侧着脸的乔亦熏。那一刻,他一只手微微支撑着头,那双让我不寒而栗的眼睛静静地垂着,好看的鼻翼此时呈一个45°偏过我的视线,那个侧面,那下巴流畅的线条,简直就是上天的杰作。

我立了许久,只是静静地瞧着他,瞧着那曾经让我爱到去死的鼻眼,只是,如今情以冷,爱已尽,我与他之间,也只剩下累赘的纠缠。

突然,他微微一怔,仿佛觉察到什么一样,抬起头来。那一瞬的眼睑似乎又变得锋利起来,那对浅到琥珀色的眼眸,好看地呈放着,里面,似乎盛着一潭的流光浅影。

他看到我后,似乎愣了下神,眼眸里,显着几分茫然。

我苦笑:“对不起,我好像没有敲门的习惯。”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7:34 | 显示全部楼层
只是一瞬,他眼里的那片流光转而即逝,仿佛天际边一擦而过的流星,留下的是阴沉着的透黑。

他很快直起身子,开始认真地审视我。眼里重新爬上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几分不屑,几分我永远读不懂的浓雾。他放下支撑着一边脸的手,另一只手静静地摆着,食指中指间夹着一只铅笔,浅黄色的笔杆,那一刻在他手上微微立起,然后又忽地一下放倒下来。

那个动作,熟悉如斯;那个眼神,宛若重现。

我那些搁置着有关他的记忆里,隐约有那么一天,那种眼神,那个动作,一点点地漫上我的心头。

那天,我记起自己是去冰果竞争签约的弹唱歌手的。一次性过了两关,到了第三关时,办理人员通知我有专门的老板要面试我。

那时候,我只当乔亦熏只是同我一样经过选拔被签下的歌手,哪里知道他会是冰果背后的老板之一,哪里想的到我那天要见的人就是他。

所以,当天,当我看到坐在唱台下的人是他的时候,我不出意料地发挥失常了,是很烂的失常。一首歌都唱的有些不连贯,到了最后,连主旋律都纷纷乱掉。

那首之后,我只瞧到乔亦熏线条流畅的侧脸,琥珀色的眼睛里的是被生生掐断了余光,一直被夹在他两指之间的铅笔忽地立起。他直过脸,嘴角写着讽刺,他说:“Mina小姐,你确定,你就是这个实力来面试我们冰果的弹唱歌手的?”
那时候,我用的是英文名,Mina。
那时候,我还知道了他一直延用的名字,Alex。
那时候,他还是一样的高高在上,而我,却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窘困。

耳边突然一个声响,我只觉得猛的一震,回忆生生被掐断。我一惊抬眼,却看到了乔亦熏投来的眼神,几分考究,还有几分,是我追逐不了的深意。

他眉头微微一皱,几分不自然地别了脸,然后开口:“听说你昨天在精算课上晕倒了?”

我低头,不知道该要如何回答。

他见我没吭声,然后又问:“怎么回事?”
我叹了口气,看向他,淡淡道:“一些小毛病。”

“小毛病会晕倒?”他有些紧追不舍。
我说:“知道了,我下次会小心的。”

“什么病?”他突然问。
我看着他似怒非怒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见我不语,眉头拧得更深了,急急地问:“既然病了,怎么这么快就要出院?”
我无法回答,只能侧过脸,不想去理他。

半响,他突然加重语音,几分吼叫地道:“林嫣,回答我?”

我转过脸,直直地看向他,说:“你到底是想要问什么?”
“如果今天来不是要同我说加课的事,不好意思,我很忙。”

我转身准备走,便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似乎几分薄怒:
“你现在这样了还想着加课的事?林嫣,你到底有没有脑筋?”

我一急,吼了回去,道:“我怎样了?你倒说说看,我现在究竟是怎样了?”

他看了眼我,嘴唇抿紧,脸色似乎几分讥讽着的惨白,半响,他慢慢说:“林嫣,你是不是很缺钱?”

我一惊,下意识地看向他。
那个表情,就是那个表情,那个一次次出现在我梦里无论如何都挥散不去的表情,那个,那个仿佛一直活在我心头创伤上的那根刺的表情。

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了四年前的那一幕,那时候,我跟乔亦熏在冷战。
那时候,我们都太过自负,太过任性,最后导致一次次闹到不欢而散。

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急急地跑去想要告诉他,其实,那天我想说,乔亦熏,我们俩以后都不要再吵架了,可好?

然而当我刚打开话匣子,乔亦熏突然眉头一皱,接着刀锋般的眼神扫来,那时候,那般的不屑,讽刺,还有一种要将我置之死地的疯狂。

他说:“缺钱了?”

我一愣,心底是一凉,我说:“我……”
他几分讥讽的表情,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林嫣,你来的倒真准时呢……正好,我刚才才接到了一笔款。”

说着,他便不知道从哪掏了一叠钞票扔到我的眼前,绿色的一张张,晃的我无比心慌。

然后,他便说出了那席我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话,他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怀孕,这里有5000澳币,若是没有怀孕,只当是付了分手费;若是你真的怀孕,便拿着这个钱飞去中国堕胎……以后,最好少于我再纠缠。”


而今天,就在这种状况下,他又一次地问了我:“缺钱了?”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8:03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年前,那时候心比天高的我,还能理直气壮地将钱打到他的脸上,然后带着心伤逃离。

那如今,如今呢?

我有着父母欠下的换不清的死账,有着肩上要背负的对小辰的责任,有着吃住穿行一系列将我压到趴倒的费用。

今天,如果再在这种状况下,如果他将钱递到我的面前,我还能毫不犹豫地砸还给他吗?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害怕这四年的生活让我变得势利,让我被金钱熏透了脑袋,我害怕自己见到了一张张绿色的纸会放下尊严扑过去的。
是的,我无比的害怕。但是,我却无可奈何,我真的需要钱。

所以,我苦笑,我说:“乔亦熏,你说的很对,我就是很缺钱。”
他一惊,似乎是没有料到我会如此说一样。

我忍着眼里快要溢出的泪水,压着带着几分哭腔的嗓门,我说:“乔亦熏,我这个人呢,其他也没什么,就是眼神不怎么好。一直,都不会看人。”

我别过头直直地看向他,然后面不改色地扯着慌,我说:“从前是,后来也是。其实,小辰他爸爸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以我的名义到处借债,最后扫了我的存款一骨碌跑了。而我,只能带着生下的小辰,帮他还着欠下的钱。”

我尽量将脸上的表情做到自然,我甚至用含着几味泪滴的眼眶去表现现在的窘态。
只是,我那心中原本就是一团苦水,那伤心透顶的表情根本就不用假装,很自然便显了出来。

乔亦熏认真地审视着我的脸,眼神里似乎有着几分恼怒。我也不知道他恼怒着什么,或者我一直都无法猜透他的心思,一直都是。他喜他怒,仿佛都是自己的事,与任何人都连不上关系。

半响,他说:“很缺钱,那是,多少钱?”

我转势大笑,我深深地瞧着他,然后随手拿起放在他桌角的一个计算器。

我说:“多少钱?那我告诉你,我每个月定期收到银行要换的欠款,我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清理的一些旧账,小辰的学费,家里的房租,吃住穿用……”

我噼里啪啦的捣着计算器,最后将数字乘了个十二,然后直直地甩了过去,呈在他面前。

他只是那样坐着,一直静静地看着我的表情,最后,扫了一眼计算器上的数字。

半响,他抽出办公桌上右角的第二个抽屉,然后拿出支票簿。

我看着他飞快地在上面写了个数字,然后仔仔细细地填写着一系列的相关信息。最后,又很认真地核对了几遍。完了后,顺着那条红线,齐齐地撕下后,直直地递了给我。

我一愣神,不由得想到了刚才自己才质疑的问题了。现在倒好,直接赤裸裸地瘫在了我的面前。

而就是那天,我倒也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我这个人,其他所有的一切撇开不说,首当其冲的,还是要面子。

所以,当我接过那张支票,草草地扫了眼上面的数字后,然后照着递过来的原路丢了回去。

我对着侧过脸躲了过去的乔亦熏笑的几分狰狞。我说:“乔大少爷,不好意思。”

“四年前我没有收你的钱,四年后自然也不会。”

我说:“不过你倒可以将那张支票好好地收着,说不定,到了哪天,我同我家小辰因为交不起房租被赶到要去睡桥洞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爬着回来拉着你的袖管来找你讨回去的。”

最后,当我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我侧了下脸,假装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我说:“关于我加课的事,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下。”

然后,我精神气爽地踏步走了出去。

那天,当我说了那一席话之后,其实心情是顶顶好的。所以,一向不喜欢闲逛的我,无聊便在S校的校园转了一圈。

我看着一路路欢笑擦身而过的学生们,他们大部分都会对了招个手,然后喊一句:“How are u,Miss Lin?”

听到这个问句,我心中几丝笑意。How are u?
莫非告诉他们我现在心情很好,还是因为同他们的教导主任吵了架之后的莫名其妙的好心情。我淡淡一笑,算作回答。

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叫我的名字,Mina。

我转身,便看到了Jone。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衣领的扣子一路扣到了第三个,额头有着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的几丝碎发。他好看的眼睛呈在午后零碎的阳光下,一瞬间,流光四溢,仿佛浅浅潭水折射而过的倒影。那一瞬,那个少年,带着几分暖暖地笑意,一点点释放在漫天飞舞的蓝花楹柔软花瓣下,那一幕,纷飞的紫色花瓣,一点点地映入我的眼眸。

我脑海里,浮现了《魔女的条件》上泷泽秀明初见时的一笑,灿烂而怦然心动。
隐约中,我记住了那个声音,一直叫着我Mina的声音。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8: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我擦着飞身而过的紫色雨走上前去,Jone好看的眼睛微微收起,从一片叶片相间的斑驳光影中走了出来。

我突然觉察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Jone不再如以往一样叫着我‘Mina姐’了,而变成了‘Mina’。我心中叹气,只可惜Mina早已不再是以前的Mina,又何必去执着于一个称谓呢。

我踢着脚下似有似无的花絮,一时间也不知道同Jone说什么好。半响,我听到了Jone的声音,他看上去好像是犹豫很久一样的问出:“你吃过饭没有?”

我一愣,才发现自己一下课便去了乔亦熏的办公室,同他潇潇洒洒吵了架甩手走人后便来了这里闲逛,完全将吃饭这件事忘掉了。

我瞧了一眼表,两点半,心想该是时候去接小辰了。
我抬头道:“还没有,我准备去接小辰,然后一块吃了。”

Jone一愣,然后反应过来道:“那我送……”

“不用的,Jone。”我赶紧打断,看到他似乎一怔,我接着说:“真的不用麻烦你,Jone。”
其实,自从乔亦熏回来之后,我想了很多。四年前的,如今的,以后的。在他们眼里的,心里的,存在着的也只是四年前的Mina。只可惜这四年来上千的岁月早将我磨去锐角,我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自负,锋芒毕露的Mina了。况且我和Jone之间,也只是凭着四年前似有似无的情谊,或者说是隔着我弟弟林翌的一层浅浅的关系。所以,当乔亦熏的回来一下子摧毁掉我努力建筑了四年的高楼时,我下意识地要与活在我四年前生命里的人保持距离。乔亦熏是,Jone也是。

当我果断拒绝掉时,眼前的人似乎划上一丝苦笑,他说:“Mina,这几天北区都停了地铁,你不开车怎么去呢?”

我一愣,不由地在心里嘀咕着‘富人区也会停地铁’,而嘴上只能无奈道:“那又要麻烦你了,Jone。”


那天,Jone开的不是那辆宽敞明亮的Lexus,而是奔驰很少见的一款车。

车上一路开着冷气,窗门一个个闭的死死的,让我下意识地觉得一阵作呕。车内发凉的空气此刻就仿佛被禁锢了一般,沉沉地压在我的胸口,让我喘不过气一般。

一会,当我将头偏去一边,却突然发现车内的冷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了,前后的窗户一一开启,一时间,车内的气体仿佛被带活了一般,让我觉得清醒几分。

我下意识地朝Jone看去,冲他感激一笑。他好看的眼睛只是直直地看向前方,似乎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我随即直起身子,循着窗外不断窜入的风,一点点追逐过去。我靠在车窗的一头,随着车子行驶的节奏起伏,倒觉得几分惬意。

不知多久,我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被置在了软绵绵的云端,上不得,下不去。一直慢慢地晃悠悠着,直到一阵急促地下降,我睁眼,发现自己被着陆到了一片眩光幻彩之中。眼前,隐约一个身影,看不真切。

然后,我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可不可以要求关掉灯光和配乐,今天,我想清唱。”
那一刻,我猛地想起,今天我是要去冰果参加复试的。
上次发挥失误之后,我本以为自己应该会被刷掉的。没想到昨天却有人打电话给我,让我来这里复试。

眼前的那个身影似乎微微一怔,但也照做了。只是一瞬,我只感觉自己突然置在了一片黑暗之中,而视野,却逐渐明亮起来。

我下意识地朝前面那个身影看去,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我认出了那个面孔:
   
Alex,乔亦熏。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22:58: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直直望了过去,我瞧见乔亦熏正认认真真地填写一张表格,紧锁着的眉头仿佛不愿意打开一般,一直断断续续地纠缠着。半响,他忽地放下手中捏住的淡黄色的铅笔,一直被紧绷着的脸微微地缓和开来。他抬头,琥珀色的眼睛宛如散落了一地的零星碎片,我听见他微带着喑哑的声音响起:“你可以开始了。”

那一刻,他直直地看向我,眼里仿佛有着被沉淀下来的轮轮光圈,一点点地散开到不见。

然后,我听见自己几分干涩的嗓音。

----Spring has come again, a brand new morning

-----but for you and I,it's time to say goodbye


我尽量将嗓音压到最柔,让本来几分沙哑的音色变得协调。眼前乔亦熏的眼光一直没有移开,他略微下陷的眼窝,让原本浅到透明的眼眸显得几分深邃,而里面,有的是万丈悬崖。仿佛稍不留神,就能让人跌到粉身碎骨。

我下意识地去接过他的目光,那一刻,我们四目相接。

一直以来,我都畏惧于他的眼神,畏惧他几分不屑,几分高傲的对视。而这一次,我仿佛忘却了畏惧,或者是不再畏惧。我倔强地去直视他永远让人看不透彻的眼神,一点点,一分分,直到我觉察到自己几分汗湿的手心。


------Slowly life awaits, a new beginning

------but for you and I,our love has slowly died

四周空气里全部都是沉寂的分子,我几乎都追逐不到自己的声音。眼前的,只是那一眸浅到透明的琥珀色,完完整整映射了我的全部视野。

突然,那抹琥珀色猛地收起,不带任何预警,我下意识地要去拾起自己的目光,却仿佛被吸了过去一般。我瞧见了乔亦熏眼睑下微微下垂的睫毛,纤长却稀疏松散,借着柔和的光线打映在脸颊上。

自己的声音还在继续,即使我的耳畔是一片空白,但是我却还能清清楚楚觉察到自己不断张合的气门,起伏是如此的真实,并和着我心跳的节奏,强烈而有力。

-----Through the years i know, then i'll get by

-----Remembering all the times Inside my head

乔亦熏静静地垂下眼,此刻,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乱。紧皱的眉头被平铺开来,几分下陷的眼窝里是微微眯起的眼睑,嘴角,是几分被凝聚下来的怅然。

他一点点地侧过脸去,朦胧而柔和的光线便顺着他脸部的轮廓流连开来,一瞬间,我仿佛触及到了一片柳暗花明。

光线是从他的鼻根,鼻翼到鼻尖一连贯笔直打了下来,不带一点拖懈。
他好看的下巴,微微翘起,然后,我看见了在他嘴角微微凝起的弧度。一切,完美让人无法挑剔。

我只觉得一丝悸动滑上我的胸口,让我下意识地要垂下眼睛。那支淡黄色的铅笔被他夹在两指间,打成一个圈,然后完完整整地转回了他的手心。此时,我只觉得自己的心,就是如此兜兜转转,然后,被自己亲手送到了他的手心。

不知是谁在为我吟唱。



-----我只要

-----爱你多一天

-----听你的语言

-----回到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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